军事,进号西中郎将,任豫州刺史,近日就走马上任了。
这个人,姓桓,名伊,字子野,现年二十六岁,为桓彝幼子,桓温与桓冲的幼弟,年幼之时因为家境贫寒养活不起,他和母亲被桓温卖给了一个羊倌,近日才认祖归宗,哪知竟在战场上开始大放异彩起来。
杨玲珑放下手里的资料,轻轻抚着自己的眉头,对清宁道:“这个桓伊,倒是不知道被他大哥卖出去后有了什么奇遇,竟成了一个奇人!”
清宁笑道:“他这么一闹,我们襄阳近日倒是不怕秦兵来攻了,可以缓口气!”
“管他是谁呢,不过……据说他也带着银色面具?这倒是巧了!”
清宁闻言笑道:“许是个美男子,怕在战场上没威慑力,学那兰陵王高长恭呢!”
杨玲珑闻言也嘚嘚地笑:“我戴面具可不是学他!”
日子似乎一下子闲适了下来,没了前些日子那朝不保夕的危机感。因为秦军内部极度不稳,鲜卑族的那一批降将在这个时候各个都心思活泛,反意越来越明显,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在消极应付战事,其中尤以慕容垂为最。
这正好中了杨玲珑的下怀,她也不知道在这些事情里桃花坞旧部起了多大的作用,但是无论如何,战事缓和了下来,襄阳有了喘息的时机,这才是最重要的。
每日,她都和清宁女扮男装地在军营里厮混,众将士不知她是女人,先是觉得她们俩有些娘娘腔,经过两个月的相处,渐渐地被她们的武艺和谋略折服,此时已经彻底服了杨玲珑了。
经过四月的那几场战事,襄阳的一切都需要休整,自从韩氏领着两千兵士在外城墙之内起了一道内城墙之后,朱序索性顺着那道墙往四周加上了一圈黄泥墙,将城内的百姓都搬进了新城里,守城的士兵和民夫住在了外城,襄阳城内的百姓因为感念韩氏筑造城墙的恩德,索性将新城称作了“夫人城”。
清宁有一日上街采买,听说了这件事,回来时当做一件笑谈说给了杨玲珑,杨玲珑顿时觉得后怕起来,好在当日她害怕自己人微言轻找了韩氏,若是当日自己坚持将这件事做了,那么今日被称颂的,或许就是她了,如此功高盖主,难保李伯护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两个多月的相处,她对李伯护是能躲就躲,那是一个心胸狭窄的草包,脑中无料,却极其自傲,不允许别人比他做得好,手底下但凡有个人立功,不是被他抢了功劳,就是被他拼命排挤了,她还是不去得罪他招惹他了。
“外面阳光不错,子成不是回来了吗,你没事就别来陪我了,多陪陪他吧!”杨玲珑翻着公文,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然我老是这么霸着你,子成心里该埋怨了!”
清宁轻轻苦笑一声:“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杨玲珑一怔,她也知道花蜒一直只是将清宁收在了房里,不给她名分,平日里也不怎么上心,再想起前些年他对自己的那番心思……
她只得微微叹气,不敢再说!
二人一时间沉默起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们才觉得处境尴尬,因为一个男人,两个默契的姐妹之间经常会这样无话可说,似乎始终有那么一道坎横在二人之间,怎么也绕不过去。
“平阳那边有信过来,你还是不看吗?”清宁替她整理着密件,看着未开封的信件,不知该如何处理。
“是谁的信?”
“没署名!”
“给我吧!”
清宁将信拆开,将里面的信笺递给她,她接过,展开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扔在了火盆里。
清宁一怔:“为什么烧了?”
杨玲珑没好气道:“不必看了!”
清宁眼角扫了一下那火盆里燃起来的信笺,只见上面清秀的字迹写着“玲珑……保重”之类的字眼,于是也知道,一定是那个人派人送来的信件,他不知怎么得知了杨玲珑在襄阳,正想办法将她劝说回去呢!
难怪杨玲珑看了一眼就烧了!
清宁乖觉地低着头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手里的信件归类,绝密的就交给杨玲珑亲自处理,不怎么重要的,就自行拆开处理了。
外面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又渐渐凉了下去,冷了起来,秦兵却一直没有攻城!
杨玲珑每每站在墙头看着河对岸那密密麻麻的秦兵军帐,心里的戒备和防御没有一丝的放松,因为朱序的朱氏家族在晋廷上所占分量一直可有可无,远远不能与谢氏和桓氏相比,故而,长江中线的荆州因为由桓氏镇守,东线的广陵有谢氏坐镇,两处地方的粮草和军备都远远多过于襄阳!
转眼间就到了年底,除夕这一天,杨玲珑带着清宁,早早进了军营,陪着手底下的将士们早早吃了年夜饭,被围困了大半年,襄阳城内的储备几乎就要告罄,军中自然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将士们的状态也很不好,大半年的时间,大家的耐心早就被耗光了,几乎是个人心里就会想着宁愿秦军立即攻进来,大家拼个你死我活,也好过于被他们这样围困起来慢慢等死。
吃过了年夜饭,杨玲珑推脱身体累了,早早退出了军营,回到太守府时,韩氏和朱序一家人却已经等了她许久,免不得又拉着她们吃了一回,直将她撑得肚子圆溜溜的回了房。
哪知刚刚要洗洗睡下,有人轻轻叩门:“少主,睡了?”
是玄武!
杨玲珑顿时一个头大,忙收拾了一下开了门,却是花蜒玄武白虎三人带着清宁一起来了,见她开门,齐齐呼喝:“少主,刚抢来了竹叶佳酿,您尝尝?”
长安的名酒,就数这竹叶酒。
杨玲珑这些年每次心情郁闷时都会喝上几杯,常年下来,倒是把口味养刁了,一般的酒还真就不喝了!此时一听说有竹叶酒喝,立即两眼放光地接过来,先拍开泥封闻了闻,一脸陶醉,这才笑着骂了白虎一句:“真是猴子,这又是打哪抢的?”
白虎嘿嘿一笑:“要我说,这苻丕打仗是个熊包,享受起来还真不含糊,这不,专程让人从长安运来的酒,被我老白看上了,顺手抢来几瓶……”
杨玲珑斜着眼看他:“真是个不要命的!”
几人围在桌边笑闹着,半年的军旅生涯,几人之间早就没了当日在相思门里的拘谨,相处起来随和了不少!
不一会儿功夫,杨玲珑已经喝得头昏脑胀起来,再看玄武和白虎,早就趴下了,清宁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只是那么坐着。
花蜒也是醉眼迷离,看着面色酡红的杨玲珑,面上神色变幻,见她端起酒杯还要再喝,忙一把拉住她:“别喝了!你醉了!”
杨玲珑惯常饮酒,却从来都是浅酌而已,外人几乎没见过她喝醉过,可这个除夕夜,她就这样喝醉了!
“别拉我!我没醉!你让我喝!这是好酒!”杨玲珑一把推开他,一把将酒倒进了嘴里,一副醉醺醺的娇憨模样。
花蜒看得心里一动,一时间竟失了神!他见过傻兮兮的杨玲珑,见过心狠手辣的杨玲珑,见过聪明绝顶的杨玲珑,见过仪态万方的杨玲珑,却唯独没见过如此娇憨可爱的杨玲珑!这样的杨玲珑,竟让他心头那狠狠压制了多年的倾慕之情又一瞬间复燃了!
杨玲珑喝完这一杯,竟缓缓地趴在了桌上,嘴里咕咕囔囔的,真的醉了。
☆、276 襄阳失陷2
花蜒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白虎和花蜒,又看着醉得人事不知的杨玲珑,心里只是略略地挣扎了片刻,就果断地起身抱起杨玲珑,轻轻朝内间走了过去,却不曾看见,身后那双如水的眼眸瞬间布满了绝望,紧紧盯着他的背,期待着他的回眸。
只是,他却看也没看她,只是轻轻抱着杨玲珑,生怕弄醒了她似的,径直进了内间。
清宁坐在阴影中,怔怔地盯着内外间之间的那道山石屏风,终于,苦笑一声,轻飘飘地起身,闪身出了门,再也没有回头。
花蜒抱着兀自乱动不休的杨玲珑,轻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哪知,她竟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似的不舍得放开。
他顿时觉得好笑,于是他真的噗嗤笑了一声。杨玲珑始终闭着眼,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桃红,看上去当真是艳若桃李。
花蜒一时情动,看着她那时不时轻抿的如玉薄唇,忍了又忍,终还是没忍住,心里暗暗想着:就这一次!
竟就这样俯身下去,在这种窃玉偷香的时刻,他这个一向淡然的人,心里竟万分紧张起来!
哪知,就在这时,杨玲珑许是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极其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嘴里清晰地咕囔了一句:“凤凰,别闹,我要睡觉!”
花蜒只觉得这句话犹如一只十尺粗的木棒,一下子狠狠砸在他的头上,砸醒他了,也砸痛他了!
他苦笑一声,轻轻直起身,稍稍用力将杨玲珑手里攥着的袖子抽出来,将薄被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最后再看了她一眼,拧着眉转身走了!
清宁正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冷不丁身上突然犹如压上一座大山,砸得她几乎闭气,她下意识地往外推,可是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那是谁,立即就放弃了反抗。
花蜒见她不抗拒了,立即心急火燎地扯开了她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地脱了她的衣物,又除了自己的,一把甩在了地上,回身压住她,铺天盖地的情欲朝着她侵袭过来。
清宁被他弄得疼了,几乎就要恨恨地问他:你把我当成谁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这样的欲求不得,与自己有什么区别,一瞬间又觉得心疼起来,是的,心疼!
她怔怔地看着床顶那不停摇晃着的帐幔,缓缓流下泪来,手上轻轻抱住了他的脖子,任他予取予求!
罢了罢了,这是她的命,她认了!
这个除夕夜,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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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过,秦国上下就开始坐不住了,正月二十七,朝堂上有了第一张弹劾长乐公苻丕的奏折,紧随其后,这样的奏折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飘进了秦国的朝堂之上。
秦王苻坚终于在秦晋开战近一年之后,对苻丕发出了第一道催战旨意,派了钦差快马加鞭往襄阳送来一把剑和一句狠话:“要么,拿下襄阳;,要么,自刎谢罪!”
钦差将苻坚这番气急败坏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苻丕,苻丕顿时被吓破了胆,几乎就在钦差到达的第二天,一道檄文诏令三军,二十万大军迅速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渡江朝着襄阳而来!
晋廷那个十九岁的小皇帝司马曜终于在酒池肉林里清醒过来,干了件正经事,敕命驻守南郡的冠军将军刘波帅八千子弟兵驰援襄阳。但是,这道圣旨却并没有让刘波改变作壁上观的心态,八千兵马对敌二十万?
开什么玩笑?!
这一日,是二月初二,杨玲珑早早收到讯息,知晓了刘波拒绝出兵救援的事情,心情万分的沉重,城外的战鼓有节奏地轰鸣着,震得襄阳城内人人惊慌。这是第一波攻击,秦军趁着夜色渡过了长江,集结在了城外。前方是上千人的金盾骑兵队,其后,是两千人左右的箭队,箭队之后,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步兵团。那乌压压的一片,犹如一块块巨石,压在了襄阳城每一位守军的心上。
杨玲珑心情沉重,悄悄握紧了手里的三尺长剑!
这把剑,名曰承影,不知段无邪从哪里搜罗来的,剑身轻薄,散着寒气,锋利到几乎吹毛断发的程度,是一把绝世宝剑。他当年特地将剑交给了杨玲珑,她却一直没有用过,故而这把剑在她的手上,却还不曾沾过人血。
她知道,也许就在今天,承影就要饮血了!
“子成,我们的东西造了多少?”
花蜒此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握剑的姿势,知道她心里的紧张,忙安慰道:“少主放心,按照您的吩咐,工匠们加紧赶工,已经有六十架制造完毕了!”
她沉着脸看着城外渐渐靠近的秦军,咬牙道:“把它们抬上城墙……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这些宝贝的威力!”
花蜒犹疑了一下:“真的要动用它们?”
她看着城外飘扬的敌方旌旗,苦笑一声:“不然呢?难道让这些人打开襄阳城们闯进来抢夺我们的财产屠戮我们的百姓?”
花蜒无语,转身下了城墙,朝军备库走去!
不多时,襄阳城的城墙上迅速树立起一架架的怪模怪样的木架子。不远处的秦军阵营里,苻丕立在帅旗下见了这番情形,不由奇道:“那是什么?”
骑在马上立于他身旁的慕容垂皱眉细细瞧了瞧那些木架子,不确定道:“看上去像是擂石机!”
苻丕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我看他朱序真是急了,竟想拿这区区几十架擂石机阻挡我二十万男儿的脚步吗?”
周遭的秦将闻言,均是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垂眼神微闪,与身侧的儿子慕容农一个对视,都是似笑非笑地沉默不语。
苻丕已经不耐烦起来,轻飘飘地一挥手:“杀!”
令旗一动,鼓声雷动。
秦军顿时如奔腾的黑色海水,汹涌澎湃地朝襄阳城冲杀而去。
秦军的第一轮箭雨密密麻麻地朝着襄阳城头飞来,杨玲珑大喝一声:“迎敌!”说完一把拔出承影剑,噌的一声犹如龙吟啸,指着那些木架子,“擂木石炮准备!”
每座木架旁边都立即有五名士兵相互配合着将石块装在了擂木石炮上,这擂木石炮外形上像极了擂石机,却又不是普通的擂石机,因为它在擂石机的基础上做了大量的改进,由原本的单次发射改成了三次连续发射模式,轴承也由木质改成了铁质,臂长也大大加长了许多。动力更加强劲,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
杨玲珑看着地方步兵团一点点地靠近城墙,眼神冷冽,默默第计算着距离。
白虎带着相思门众人护在她身周抵挡着飞箭流矢,眼见快要抵挡不住,急忙喊道:“少主,快下命令吧,兄弟们快挡不住了。”
“再等等!”
白虎一咬牙砍翻一个刚刚攀上城墙的秦兵,急道:“少主……再不下命令城墙就守不住了!”
“再等等!”杨玲珑手中承影剑一个直刺,一名秦兵被刺穿了喉咙,瞪大着双眼掉下了城墙,她又看了看城外,终于大喝一声:“放!”
六十台擂木石炮齐齐发动,轰隆隆,轰隆隆,漫天的石块像是密集的星雨,朝着秦兵阵营最后的步兵团砸了过去。
偌大的战场上,一时间静寂无声,每个人都情不自禁抬起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石块,心底里只剩下止不住的胆寒恐惧。
不知是谁最先忍不住“啊”的尖叫出声,顿时,这种尖叫像是海水一般在战场上弥漫开来,秦兵纷纷掉头往回跑,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几乎是一瞬间,这种逃跑的趋势已经发展到谁也阻止不了的地步。
轰……
第一颗石块落了下来,挨得最近的七八名秦兵齐齐遭了秧,被这巨大的石块砸成了烂泥,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石块几乎齐齐落了下来,惨叫声,胆寒的惊叫声,在这战场上此起彼伏。
襄阳城下的这片土地,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277 襄阳失陷3
杨玲珑看得也是胆战心惊,只是形势却容不得她心软,纤纤素手再一次轻轻抬起:“准备……放……”
如此这般,几次反复之后,城墙下那片土地上,几乎已经没有能站立的生物了!
城墙上一片肃穆!
谁也不是生来的修罗战神生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他们中的一方是为了自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