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齐齐怒吼,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跟着高盖,如怒浪一般冲向了远处的军营。守在军营大门外的将士远远地见了这驾驶,吓得腿弯直哆嗦,来不及回头呼救,就被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羽箭射穿了喉咙,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就死在了当场。
高盖显然不是莽夫,此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睛只紧紧盯着营地内的哨兵,但凡见到有异动的,立即弯弓搭箭射去,百步穿杨的神箭术此时派上了用场,几乎是箭无虚发。直到将士们冲到了营门口,军营内这才反应过来。有年轻的将士从军帐内冲出来想要防卫,却见来犯的正是自己的兄弟、上司,一时间只得愣在原地动弹不得。也有那反应快的,见识有人造反,许是心里盼望许久了,忙握着兵器加入了进来。如此,防御的队伍急急锐减,反叛的人数却急剧增加了!
慕容泓正带着慕容冲韩延姚显等人在中军帐内议事,冷不防有侍卫急急来报:“报!!大司徒,高将军带着人造反了,此刻正往这边冲杀过来了!”
慕容泓大惊失色:“你说谁反了?”
“高子羡,高将军!”
慕容泓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慕容冲,却见他脸上也是一副吃惊至极的神情,不由得心下疑惑,难道不是他?
姚显却丝毫没觉得吃惊,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冲,想看看他接下来怎么做。
“这个乱臣贼子!”慕容冲咬牙切齿地道,“我慕容氏一族何曾对他不住了?竟带人谋反!大司徒,我愿带人诛了这贼子,不叫他乱我燕室清平!”
慕容泓惊魂未定,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更是胆战心惊起来,见慕容冲主动请缨,忙应了:“如此,就拜托七弟了!”
慕容冲郑重一点头,眼神轻飘飘地掠过韩延与姚显,嘴角忍不住挂上一丝笑,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只听他在外怒喝道:“燕国的好男儿们,跟我一起,诛杀乱臣贼子!”
而后就是乱哄哄的喊杀声,刀兵相接的乒乓声,混合着令人胆寒的惨叫声。
姚显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有姚苌那十万大军在,无论是慕容泓还是慕容冲,都不敢对他怎么样。韩延却渐渐变了脸色,他想起之前与姚苌勾结的事情来,慕容冲是知道了的,若是他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他,可不正是神不知鬼不觉?
“大司徒,我们还是赶紧出去,离开军营为妙啊!”韩延忍不住将希望寄托在慕容泓的身上。
哪只慕容泓却丝毫没有出去的意思,坚决地摇摇头:“有七弟去劫杀叛党,定保我无虞!”
姚显差点忍不住冷笑出声,这个慕容泓,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不多时,就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往中军帐而来,慕容冲忽然揭开帐门冲了进来,只奔了三四步,就颓然地倒在了地上,身后赫然死一道狰狞的刀伤,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慕容泓大惊,想也不想就上前奔到了他身边,恰在此时,帐门再次被掀开,一个千夫长模样的男子举着大砍刀冲杀进来,在帐内扫视了一圈,目光直直盯着慕容泓:“慕容泓,受死吧!”
慕容泓吓得肝胆俱裂,愣在当场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大砍刀砍得身首分离,死不瞑目。
那千夫长杀了慕容泓,急忙捡起他的首级,一阵风似的奔出来军帐,自始至终看也没看韩延和姚显一眼,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愣在当场。
片刻后,高盖带着众将士急急奔进了中军帐,看见昏倒在地的慕容冲,忙招呼将士们道:“快送大司马去疗伤!自大司马来到华阴后,对待兄弟们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样,这才是你我要找寻的明主呢!”
众将士想想,觉得很是有理,忙七手八脚地扶起慕容冲,找了军医为他治伤去了。
高盖这才转身看了看姚显二人,礼貌地笑了笑:“让二位受惊了,稍后我会派人护送二位回府!”说完吩咐将士们将帐内清理干净,一转身走了!
一时间,帐内只剩下姚显和韩延,二人看着地上那滩暗红色的血迹,心情沉重得谁也说不出话来!
到了晚上,晚饭时分,锦绣和锦华才忽然间放松了对杨玲珑的管制,她知道,事情结束了,在看锦绣锦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结果不用猜,定是慕容冲得偿所愿了!
杨玲珑刚刚用完了晚饭,就见院外灯火通明不时有人来来往往地,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是怎么了?”她嘀咕了一句,却并未放在心上。
不妨锦绣在她身后忽然支支吾吾地道:“姑娘,大司马受了很重的伤,怕是……姑娘……”她忽然跪倒在杨玲珑面前,“请您去看看大司马吧,大司马对姑娘的心思,做奴婢的都看在眼里,请姑娘行行好,去和大司马说说话吧!”
杨玲珑心里一惊,慕容冲要死了?
☆、334 皇太弟4
杨玲珑没有犹豫太久,就在锦绣的百般劝说下投降了。在锦绣锦华的带领下,她被带进了慕容冲的牡丹园,刚进了院门,就见院子里跪满了人,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嘈杂的声音。
她站在院门口愣住了,再看地上跪着的,可不就是高子羡和一干将士们么?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高子羡听到响动,回身见是杨玲珑,面上顿时激动起来,忍不住站起身:“杨参军……”
杨玲珑以为他要拦自己,正乐得顺心,不妨他直直走到她跟前,沉声道:“杨参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玲珑一怔,立即明白这是有大事商议,只得皱了眉不太情愿地跟着他撇开众人走到了不远处的牡丹园的花园里,这才开口说道:“高将军心里所求的事,我怕是很难办到,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高盖却不急,只眯了眯眼:“杨参军不为自己想,难道不为令弟想一想?”
她心里立即就是一紧,没错,杨武渐渐成人,虽然杨文良不愿他牵扯到天下纷争里,但是乱世不由人,杨武却是个有志向的,已经投身燕军,想要有一番大的作为呢,好死不死的,杨武现在的顶头上司,可不就是眼前这位高将军么!
杨玲珑最恨被人要挟,可每每被人要挟,她都找不出反驳了理由来,所以更觉得分外憋屈,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渐渐冷了脸,高盖却见事有可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要我做什么?”
“杨参军只需劝解一下大司马,叫他为天下大势考虑,莫要辜负了我等的一片忠心就好!”
杨玲珑险些要吐出来,瞪大了眼看了看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们要演戏,她就配合一下好了,反正又不会死!
只是么……
“我弟弟的武功文智都是我爹亲手调教出来的,做一个小小的百夫长,真是委屈的很啊,高将军,你觉得呢?”
高盖面色不变,笑得极其得体,只是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抽:“正是呢,我前些日子还在想,令弟的文治武功,做个将军,还是使得的!”
杨玲珑嘴角微微弯起:“如此,就有劳高将军了,哦,不,也许今日一过,高将军就不再是将军了,依将军看,您做个尚书,可还使得?”
高盖自然知道慕容冲对杨玲珑的别样看重,闻得此言,只死死控制住自己不要太忘形,却还是忍不住笑了笑道:“还请杨姑娘多多提携才是!”
不叫她杨参军,叫她杨姑娘……
杨玲珑不由得又多看了高盖一眼,忍不住暗暗地想,这个高子羡,倒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只是效忠了慕容冲,日后少不得要费些心思才能除去了!
二人回身走到慕容冲的卧房门外,其余百官见到杨玲珑,各怀鬼胎地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杨玲珑昂首挺胸地上前走到卧房内,余墨守在外间,见杨玲珑进来,也没有阻拦,只朝她微微点头示意,侧过身让过了路。她绕过一排屏风,后面就是慕容冲所在的卧房,此时房内站满了军医,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远远地,就见慕容冲面无人色地趴伏在床上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不知睡着了还是醒着,余姚面色淡然地守在床边,正在给他号脉。见杨玲珑进来,立即轻手轻脚地带着一众军医和奴仆退了出去。
曾有那么一刻,杨玲珑真想就此拔出鱼肠剑一刀结果了他,一了百了,可是转而细细一听周围动静,发现有高手伏在周围保护他,这才作罢。
慕容冲许是察觉屋内安静下来,轻轻睁开了眼睛,见到她,只是愣了愣,便了然地问道:“是高盖让你进来的?”
“你的好属下要演戏,非要拉我入局,我也没办法!”她只看了他一眼,确定死不了,便自顾自地在屋右侧的矮几边坐下,拿过桌上的水壶自行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这才道:“你大可不必把自己弄得受这么重的伤,为了一个皇帝宝座,你真连命都不要了?”
慕容冲不怒反笑地反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杨玲珑顿时噎住,愣了片刻,冷笑道:“我看你精神的很,既然没死就赶紧起来,你的那些个臣子,还等着你的封赏呢!”
慕容冲渐渐冷了脸:“玲珑,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几句话么?”
杨玲珑心里憋着滔天的怨气和怒火,却深深隐藏了起来,轻轻挂起一丝笑容来:“对不住,最近事情太多!我有些乱!说哈难听一些,你多担待!对了,你伤到哪里了?”说完起身走到他面前,作势要查看他的伤势。
慕容冲被大砍刀砍到了后背,伤口深可见骨差点就没了命,虽然是事先设计好了的,但是这么深的伤口,在后背上,让他没吸一口气就疼得出满一头冷汗,搁谁身上,都会不好过的吧?
他之前还一直强忍着,此时见她关心,突然间竟觉得那痛苦似乎加深了几分,忍不住皱眉哼哼了几下:“你也看见了,后背挨了一刀,估计十天半个月的下不了床,你出去跟他们说,我要静养,这个月以内,不要来打扰我了!”
杨玲珑听到“出去”这两个字,下意识地站起身就要出去,慕容冲见了,急忙补充道:“玲珑,这段日子,你……能不能来照顾我?”
杨玲珑之前和颜悦色,本就是强行假装,哪只他得寸进尺,那股子怒火蹭地一下窜到了嗓子眼,让她恶狠狠地回过身来,目光这时掠过床头矮柜上的药碗,心思急转,眸光一转,淡淡地一笑:“你若是不怕我下毒害死你,我倒是愿意伺候你一个月!”
她这般说,慕容冲却笑了:“有你在,我才放心!”
杨玲珑压住心里的冷笑,秀眉一挑,淡笑着走了出去。
高盖等人还跪在院子里,见她出来,高盖忙不迭地问道:“杨姑娘,大司马如何?”
她微微昂首:“大司马伤势颇重,需要休养一个月,各位还是先回去吧,待到大司马伤势痊愈,自会与各位见面议事的,这段时间,城内的大小琐事,就有劳高将军代为处理了。”
高盖抬起头与她一个对视,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支持和交托,只得郑重地一点头,起身带着一众将士文官离开了。
接下来,杨玲珑便每日住在了牡丹园,牡丹园没了女主子,加上有部分人是知道杨玲珑与慕容冲以前的关系的,导致了杨玲珑在大家眼里俨然就是牡丹园的女主人。她因为有事要做,对于这些个传言,只作听而不闻状,权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慕容冲的伤势也康复了不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是还是不能仰躺着睡觉,精神头却是好了不少。杨玲珑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慕容冲却前所未有的热情如火起来,每日在她耳边说着他这些年身边发生的大事小事,也不管她搭不搭理。
这日晌午,杨玲珑伺候着慕容冲吃过了午饭,看着他将她亲手炖的乌鱼汤喝下,才开口说道:“吃过饭,我要出去一趟,今天是武儿的生辰,娘让人带了信,我回去一趟。”
杨文良一家三口被慕容冲带在身边来到华阴之后,慕容冲便放任他们离去不再管束,殷氏顾忌到杨玲珑和杨武都在军中,不愿走远,索性一家人便在华阴城内买了个院子安顿下来。
“回头让余姚安排人送你过去,顺便带些下面送来的土产过去,我伤好后再去看望他们。”慕容冲用绢帕闲闲地擦着嘴,说得理所当然。
杨玲珑忍不住皱了眉,看他这意头,分明是将自己当作了准女婿,这样的笃定,让她觉得分外讨厌,可是她要做的事情才进行到一半,不能半途而废,只得强行忍了,笑了笑:“也好!”
申时左右,杨玲珑在七星教守卫的护送下到了城东居民区,杨府的门口早有小斯迎了出来,见了杨玲珑,笑了:“姑娘可回来了,老爷都着急了,让小的出来迎您呢。”
杨玲珑见这小斯机灵可亲,笑着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是少爷的书童,由少爷赐名杨欢。姑娘直接叫我杨欢就是了!”
“杨欢,少爷回来了?”
“晌午就回来了,就差姑娘您了!”
“带我过去吧!”
这还是这几个月以来杨玲珑第一次回杨府,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刻意保持着与杨府的距离,一旦他朝事发,也不至于牵连他们。
只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她终究还是拗不过殷氏和杨文良对她的殷殷思念,只得趁着杨武生辰,回来了。
到了内院,殷氏已经得到消息,少不得亲自迎了出来,见了杨玲珑,远远地,就红了眼眶,急忙上前拉住了杨玲珑:“我的儿,你可回来了,娘天天想你,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家?”
杨玲珑无论在外面如何狠辣坚强,回到家里,见了母亲,却还只是个孩子,此时听到殷氏的抱怨,不由得也哭了,屈膝就要下跪:“娘,孩儿不孝!”
☆、335 皇太弟5
殷氏急忙拉住她:“好了,回来就好,快进屋,外面晒得慌!”
杨武并着杨文良也轻轻出了客厅迎到了门口,杨武虽然已经十二岁,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子,见了姐姐,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嘿嘿笑着凑上前:“姐姐,你回来啦?”
杨玲珑这才让身后的随从搬上了礼物:“武儿,姐姐也没什么送你的,这是大司马交待我带回来的一些土产,你们尝尝鲜吧。”
在场三人听到“大司马”三个字,面色齐齐变了几变,倒是杨文良持重许多,忙招呼着杨玲珑:“快别说这些了,饭菜都好了,快进屋,我们开饭吧。”
杨玲珑瞥了身后那两名随从一眼:“你们也下去用饭吧,我们可能会晚一些再回去,你们也别拘着了,吃好玩好。”
那俩随从本就是十几岁的孩子,平日里被余姚管束得紧了,好不容易出来,自然想四处玩耍一番,听了这番话,心里雀跃,笑嘻嘻地就走了。
一家四口人进了屋,一番热闹开怀自不必细说。
吃完饭,外面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府内也早早点了灯。杨文良带着杨武和杨玲珑进了书房,关起门来,杨玲珑这才一下子跪在地上,将一块血红的玉牌高高举起呈到了杨文良面前:“爹,孩儿不负众望,将血玉令牌拿回来了!孩儿不孝,将杨家命脉送与外人这么多年,请爹责罚!”
杨文良看着血玉令牌,却像是在看一件极其普通的玉器,倒是看着杨玲珑,难掩神色中的悲悯。他轻轻伸手将她扶起,沉重地道:“孩子,这令牌只是个物件,我杨家的命脉,还不靠这么个死物!孩子,我让你拿回它,是要解开你心里的死结,你可明白?”
杨玲珑如何不明白,慕容冲当日将她骗回平阳,就是为了血玉令牌,这成了她心里难解的死结,而这个结,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