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沅曦,你记住,你不需要对任何人说对不起。”大手握住纤绳,烜珩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如捧着瓷器般捧起沅曦巴掌大的小脸,指腹微凉,擦去她面上的泪花。
“烜,烜珩。”烜珩漆黑的瞳如映出沅曦有些慌乱的容颜。
“傻丫头,你不是想触碰那云朵么。”嘴角微扬,那笑容是那样的明媚,又是那样的牵强。
秋千高高荡起,伴着花瓣,铜铃清脆作响,洁白的云近在咫尺。
沅曦,望你永远都这般纯净欢愉,我就这样看着你,便足矣。
烜珩,我愿化作彩蝶带你一起漫天飞舞,只盼你眉头的愁随风消散。
☆、(四)
仙魔之战,没有停歇,欲望是沉寂在内心最黑暗之处,若它冲破内心的枷锁,便势不可挡,不死不休。
“龙泽,今日一战,便是你我胜负之日,若我输,那妖魔诚服,不再扰乱三界,若你输,天帝之位,拱手让贤。”一身黑羽战甲,云战跨在麒麟之上,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妖魔。
“云战,天下落入你手,只会生灵涂炭,朕不会输。”龙泽负手而立云团之上,一身金甲,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杀。”
“杀。”战争一触即发,天际间,日光黯淡,一片灰暗。
“云战,仙魔各自为政,为何你要执迷不悟。”金剑架住黑色的剑失,迸发出点点火光,龙泽看着身下一片哀鸿遍野,彻骨的疼在胸口肆意。
“因为你不配,不配拥有天地,更不配得到白璃。”龙泽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着剑的手微颤,云战乘此挥剑而下,划开了臂上战甲,战袍破开,绽开一道血痕。
“白璃在哪?”龙泽几乎是怒吼出,金剑一挥,同样划开云战胸口的战甲,却只是划破了盔甲。
“你不必知道,也没资格知道。”云战嘴角挂着冷酷的笑,剑身汇聚黑色的雾气,一双赤瞳紧锁着龙泽。
“云战。”从齿间蹦出这两个字,龙泽的心绪已经被白璃二字轻易扰乱,已不复冷静。
“呵。”云战右手举黑剑飞身攻向龙泽,同时隐在身后的左手汇聚黑色云团,蓄势待发。
扰乱心智的龙泽堪堪抵住云战的攻势,云战左手悄然击出,本浓厚的黑云,竟瞬间消失,云战诧异间被龙泽击落云层,狼狈摔在古战场上,吐出一口黑血,黑剑跌落在身旁。
云战不可置信得看着自己的左手,探测自己的魔气,却未得到回应。
龙泽举起金弓,金瞳斜睨,拉开满弓,一支金箭跨在弦上,龙泽放开手,金箭飞出,划过云层,带着凌冽的风。
云战嘴角挂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有些凄楚,有些微凉,金箭在瞳仁里慢慢放大。
昨夜星辰,月隐在树梢,娇羞得露出半边脸颊。
“咚咚。”云战仔细梳理衣衫,怀着异样的心情,敲响了房门。
“吱呀”“来了,进来吧。”房门打开,一张美艳动人的秀脸,挂着明媚的笑容,侧过身让云战进入,关上房门。
红烛燃起,一桌酒菜,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小璃,你…”云战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像一个毛头小伙,红云染在俊脸上,多了几分柔情。
“阿战,我们许久未对饮,你且尝尝,我的手艺是否一如从前。”白璃浅笑妍兮,为云战斟了一杯清酒。
“小璃。”握在指尖的酒杯微颤,少许琼酿溅出,赤瞳中水波荡漾,一口饮下,云战放下酒杯,握住那白玉手。
“阿战,来,尝尝这鱼。”白璃一愣,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笑意,夹起一块鱼肉放在云战碗中。
“小璃,你原谅我了是吗?”
“阿战,过去的事,我们一起忘了好吗?我们带着沅曦和烜珩找个世外桃源一起自由自在,与世无争可好?”
“呵呵,自由自在,与世无争,当真是好,白璃,你自始至终都忘不了他。”赤瞳冷然,云战收回手,周身泛起冷意。
“阿战,为何一定要争那至高无上之位,弄得生灵涂炭。”云战的目光刺痛了白璃的心。
“小璃,这世间唯有强者才能傲立,弱者只会被强者吞噬。”
“阿战,当初九尾狐不过是强娶我不成,你灭他全族,一统妖魔,难道还不够吗?”白璃有些无力地劝说。
“够了,白璃,不必如此,我与天界之战必不可免,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个胜负,若你支持的是我,那我很是欢喜,若你…。我不会手下留情。”云战说完便拂袖而去,桌上放着的膳食还冒着余温。
“云战,是我奢求了,你早已不同。”白璃呆呆地看着未动的饭菜,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屋中檀香袅袅,烟雾缠绕。
红,满目的红,炸开了云战的眼,柔软的身躯跌在他怀中,一支金箭赫然竖立。
“小璃!”云战揉住那身躯,却止不住背后潺潺流淌出的血液,白璃苍白的唇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龙泽则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他们,手中的弓跌下云层,金色的瞳仿佛没有了灵魂,呆滞得只看到那一抹清影。
“阿,阿战,还好,咳咳,来得及。”
“小璃,你怎这般傻,你不是恨我,才封住我的法力,为何,为何…。”云战赤红的瞳写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悔恨。
“不,不恨,从来不,若那日你,吃下,饭菜,便不会,阿战,把沅曦还,还给,他,好吗?”白璃喘着气,泪不由自主落下,云战一遍又一遍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一身黑甲的烜珩提着沾着无数鲜血的剑,跪在他们身旁,赤红的目已经恢复了黝黑,像一个漩涡。
“阿战,别,别让,烜珩,和你,一样,他不该,承受的。”
“小璃,别说了,没有我的允许,我不许你离开我。”云战抱着白璃,身下的血妖艳地绽放,温热的液体慢慢从眼角滑落。
“阿战,没用的,阿战,你哭了,别,别争了,我们,回家,回家好吗?”白璃牵动起手指,想要触碰那刚毅的脸颊,却化作了白色的尘,慢慢的,消散在天地间,落在云战大掌中,只剩下白色的尘和一支凋零的洛神花。
“叮”金色的箭羽带着血滴落下。
“小璃!”龙泽慌乱得跌下云层,留给他的只剩下触目的红。
“小璃,我们回家。”云战扯下战袍,细细包裹住那朵洛神花,放入怀中,好似对待爱人。
“云战,你把她还给我。”龙泽扯住云战的肩膀,歇斯底里地说道。
“龙泽,你没资格,从一开始,你就没资格,是你毁了她,是你。”云战冰凉的目光直刺龙泽的心脏,龙泽无力地垂下了手,一代帝王跪在一池血花中,无神。
“啊!”天地间只闻一声凄楚的龙吟,天空炸开了紫色的雷花,泼天大雨倾墨而下,冲刷着妖艳的红,红色的河水如翻滚的洪流,万马奔腾,一望皆是红。
经历过风雨,花瓣凋落,沾着雨水,无力得垂着脑袋,秋千上,一袭轻衣,沅曦站在秋千上,遥望着躲在云层中的日,淡淡的光芒,温柔得洒下,清风吹起她的衣角,一只蓝色的彩蝶飞舞在她身旁,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却化不去她眉间的哀愁。
“沅,有芷兮澧有兰,曦,东方之日,沅曦,是你父亲为你取的名,他是这世间最好的人,曦儿,若娘亲不在了,你要替娘亲好好守护你父亲,他失去了娘亲会不快乐。”云层上,白璃挂着温柔的笑,轻轻梳理沅曦的发,眼波流转间柔情似水。
“娘亲,原来你早已知晓,可是曦儿害怕。”日光透过云,景象慢慢消散,沅曦小手一僵,始终都触碰不到,日光下,眉间的洛神花印记闪动着红色的光芒,让飞舞的蓝蝶一滞。
天界,玄金殿。
“曦儿,莫怕,来,他是你的哥哥龙皓,她是你的姐姐凤倾。”沅曦的小手放在龙泽手中,看着晖宏的天宫,有些怯意。
比沅曦高一个头的龙皓冷冷得轻哼,凤倾则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两个孩子的行为让龙泽十分不悦。
“臣妾参见陛下,这便是沅曦吧,竟和陛下有几分相像。”凤娆端着笑,尖利的指甲轻抚沅曦的脸颊,满意得看到沅曦轻颤身子。
“娆儿,我欠她太多,以后,沅曦便是这天庭的二公主,也是你的孩子。”龙泽略带歉意地说道。
“母后只有我和哥哥,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她只不过是低贱的妖魔。”凤倾傲娇地抬着美艳的头颅,嫌弃得瞪了一眼沅曦。
“啪”凤娆举起手,给了凤倾一个巴掌,“住口,你的礼仪去哪里了,她是你父皇的孩子,便是的你的妹妹。”
“母后,你,你打我?”凤倾捂着脸颊,泪水汹涌而出,然后奔出了大殿,凤娆眼中闪过一丝痛意。
“陛下,臣妾管教不严,倾儿自小身子弱,难免娇宠些,还请陛下恕罪。”凤娆施施然行了一礼,垂下眼睑,话语中难免添了些对龙泽的怨怪,那时,凤娆挺着肚腹迎战云战,伤了胎气,九死一生产下凤倾时,龙泽却和一个妖相偎相依,结为夫妇,凤娆怎不恨,但她是天后,不容许。
“娆儿,这些年辛苦你了,沅曦未曾享受过我的疼爱,还劳你多费心。”龙泽亲扶凤娆,大掌握住凤娆,话语中多了些愧疚。
“陛下。”凤娆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让龙泽有一瞬间的晃神,伸手将凤娆搂入怀中。
沅曦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为何,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格格不入,龙皓恶狠狠地看着她,让她脖子瑟缩,她忽然好想念娘亲,想念甚至都没道别的烜珩。
两日后,天界瑶池。
一双玉足未着罗袜,划过水面,带起无数水珠。
“参见二公主。”凤倾带着两个婢女高傲地立在沅曦身后。
“什么二公主,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妖生的孩子,哪配得起这样的身份,也不怕折了仙福。”凤倾轻蔑地说道,沅曦仿若未闻,看着盛开的荷花,绽开笑容。
“喂,跟你说话呢。”面对沅曦的无视,身为公主的凤倾面子有些挂不住,伸手推了推沅曦,没曾想,竟把她推入了瑶池中。
“噗咚”沅曦一时未察,纤细的身子落在瑶池内,池水吞入口中,窒息的感觉传入脑海。
“真是个笨蛋,你就在这瑶池里好好洗洗那肮脏的身躯,以免脏了天界。”凤倾完全没有歉意,张着大大的笑颜冷嘲热讽,看着沉入池中的沅曦,是那样的畅快。
“公主,这,不会,出事吧。”
“不会,小妖精没那么容易死,让她多泡会,我们走。”
瑶池内荷花依然开着。
沅曦觉得腹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她睁着眼睛看着池底细长的根茎,透明的池水慢慢流淌,她看到了一个身影,对着她露出温柔的笑,张开手像是在迎接,沅曦灿烂一笑,伸出了手,却在此时,一个有力的手臂将她拉住,带出了瑶池。
“咳咳。”浑身湿透,墨色的发耷拉在两旁,沅曦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咳着咳着,眼泪簌簌而下,沅曦挂着泪水抬起头,怒瞪那个救她的人,救她的人有一双好看的星目,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怨怪,是的,怨怪,那眼神是看着沅曦的。
“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妖怪。”
“我不是妖怪,父皇说,我身上流淌的是龙族的血液。”沅曦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小小的虎牙,是那样的倔强。
“呵呵,若你刚才如此,也不致跌进这瑶池。”一身月白起身,抖落身上的水珠,捻了个决,衣袍干透,依然是一身清华。
“你,你为何要救我。”
“只是不想你弄脏了这一池荷花。”
“你,我叫沅曦,你叫什么?”沅曦休得起身,本想骂,却看到他愣愣得看着那瑶池的荷花出神,眼中是那样浓的殇,沅曦的心漏跳一拍,竟多了几分痛。
“西珏。”薄唇轻启,目光依然注视着荷花。
“西珏。”沅曦轻念这两个字,印刻在心上,再也无法抹去。
“其实我也是妖怪,我身上有魔血,每逢月圆之夜,我就无法控制嗜血的冲动,斩杀身旁人,父亲为了救我,以身换命,用一身正义之血冲淡我身上的魔血,我醒了,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你别难过了。”沅曦看着西珏的侧脸,淡淡的哀伤划过眼。
“我不会难过了,父亲的愿望是想我能好好活下去,代替他成为战神,守护三界。”
“那你母亲呢?”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我一出生,她便去世了,但我知道,她是很好的人,现在她与父亲在一起,一定很快乐。”
“嗯,那我的母亲也会快乐的对吗?”
“嗯。”荷花微荡,飘起淡淡清香,绝美的笑颜,倒映在池水上。
五百年后,因百年前仙魔大战,无数冤魂飘荡在世间无处容身,天帝龙泽创立了冥界,令冥王立生死簿,六道轮回,仙魔大战之后,战火熄灭,人间得以生息,世间也恢复了繁荣。
七月初七,百年前仙魔大战,冤魂禁锢在冥界,不甘束缚,常常在冥界扰乱,冥王不堪其扰,天帝龙泽设每年七月初七为鬼节,鬼门大开,是阳界与冥界唯一一次相交之时,枉死的魂魄都乘着这一天,去完成生前未了的心愿。
这一天夜间,凡人结束一天的祭拜,早早闭门,是以街道有些冷清,连更夫都不敢出门。
鬼市,四处飘荡的魂魄,穿梭在摊贩前,寻找何意给物品。
“这便是鬼市么,好热闹。”沅曦看着身旁穿梭的魂,有些兴奋。
“小心些。”西珏牵起沅曦的手,爱怜地将她带到身边,躲开一个径直撞来的魂。
“西珏,你看,这是什么,好漂亮。”一个水蓝色的莲花静静躺在沅曦的手心,透明的花瓣映照出沅曦绝美的容颜。
“小姑娘,喜欢就买下吧。”摆摊的是一个老婆婆,灰色的斗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抬起头,斗篷下,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啊。”沅曦吓了一跳,轻声叫道,手上的莲花差点掉落。
“不用,多谢。”西珏将莲花放下,牵着有些惊吓到的沅曦离开。
“西,西珏,那个婆婆…”
“在冥界的皆是可怜人,这鬼市上的东西万不能买,否则便要弥留在此。”
“唔。”沅曦这才安分了些,安安静静跟在西珏身边,看着那些来往的魂魄,竟感到无言的悲伤,西珏握着的手紧了几分,沅曦抬起头,给他一个微笑,西珏轻揉她的墨发,绽开的了笑容。
街角,一抹素紫色身影隐在黑暗中,指甲嵌入墙灰间,狠厉的目光狠狠地瞪着相握的两人。
鬼市的热闹是那样的清冷,伸长红舌,断裂的头颅,挖空的眼洞,失去的四肢,各色的魂魄,在沅曦眼中不再是那样的可怖,更多的是怜悯,对他们生前最后的惨状的怜悯。
忽然,鬼魂出现了躁动,纷纷飘离鬼市,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那是,沅曦,你在此等我,千万别离开。”西珏抬眼看去,冲天的黑气,鬼魂皆是被那黑气吸引,意识到危险,西珏放开沅曦的手,细细嘱咐,设下结界,保护。
“好,你要小心。”沅曦点点头,目送西珏飞往那黑气源头,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想拉住那月白,可是已经飘然离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一分都对沅曦来说都是煎熬,远处,黑气越来越浓,依然没有见到月白色的身影,周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沅曦甚至觉得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的心是那样的空落。
“沅曦。”月白落下,一身清华,未沾尘土,如天人般,沅曦欣喜得抬头,冲破结界,埋入那宽阔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