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是个笨蛋。”沈慕白虽口不饶人,还是从怀中掏出锦帕,给景宸包扎,打了个结。
“没了,白白,这样,好看。”景宸伸手将锦帕打了个蝴蝶结,脸上绽开绝美的笑颜,在阳光的映衬下,是那样的美,一时让沈慕白看呆了。
“傻瓜,走吧,快进去,不然要挨戒尺了。”沈慕白回过神,自然而然伸出手,轻松拉起景宸。
“暖暖的,好舒服。”景宸赖着沈慕白,握着他温暖的手不放。
“三妹妹,子湛哥哥,你们这是?”二公主景莘抱着书本,看到紧握的两人,心中升起一股恨意,但优秀的教育告诉自己不能破坏自己温婉的形象。
“参见二公主,三公主刚来国子监,太傅命我多加看顾。”沈慕白抽回自己的手,滴水不漏地回答,带着淡淡的疏离。
“这样啊,三妹妹也要来国子监了啊,来,二姐姐带你进去可好。”景莘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温柔地牵起景宸的手,景宸看着自己右手换了景莘来牵,有些失落,不时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沈慕白,沈慕白虽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但还是强装镇定,静静跟在身后。
北魏文帝二十年,公主景宸七岁,沈慕白十岁,孟焱十三岁,景莘九岁,李牧十四岁。
郁郁葱葱的竹林,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竹林中说着悄悄话。
“三姐姐,你还想嫁给沈哥哥么?”
“当然了。”景宸面目有些长开了,绝世的容颜隐隐显现,她望着拉着自己的手的五妹景毓,想起沈慕白俊美的脸庞,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可是,母妃说你已经有了夫婿,怎么能再嫁人呢。”景毓天真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毓儿,你看我美么,子湛也美么,那就是了,奶娘说过,美人要配美人,那个西楚太子说不定是个黑炭头,我怎么能嫁给一块炭呢。”景宸看到景毓连连点头,认真地说出一番话。
“咳。”沈慕白被景宸的话惊倒了,差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额,慕慕,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景宸转过身,有些生气看着竹林外的月白色身影。
“慕慕?三公主,您别在为我乱取称号了。”沈慕白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很好听么,奶娘说了,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跟别人叫的一样,你若不喜欢叫白白也行。”景宸拉着景毓跑到沈慕白的身边,认真思索到底该叫沈慕白什么。
“还是叫慕慕吧,公主,快上课了,还有芸妃娘娘到处在找五公主,我们还是先将五公主送回去吧。”沈慕白有些气结,怕她再想出什么奇怪的名字,认命地忍下慕慕这名,心里不知骂了多少遍那奶娘。
“啊呀,五公主啊,你可急煞奴婢了,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奴婢怎么担当地起啊。”一群宫装婢女急冲冲地跑到他们身边,看到乖乖牵着景宸的景毓,瞪了一眼景宸,用力扯过景毓,远离景宸,话中有话。
“三公主与五公主感情深厚,来此叙旧,未通知嬷嬷,是三公主的不是,慕白回去后定告知太傅,让他对三公主严加管教,给嬷嬷添麻烦了。”沈慕白冷冷地看着那宫女,一番话,提醒了那没大没小的宫女,景宸再如何也是金枝玉叶,而她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奴才。
“沈公子言重了,芸妃娘娘还在流云殿等候,奴婢先行告退,三公主,奴婢告退。”那嬷嬷脸一红,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恭恭敬敬带着景毓回去复命。
“三姐姐,下次再找你玩。”景毓倒不似她母妃工于心计,难得地纯真,还笑着跟景宸约定。
“好,慕慕,我不想去上课。”景宸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沈慕白,嘟着嘴拉着他的衣袖。
“为何不想去上课?”沈慕白眼中泛着柔情,很有耐心的问。
“上课不好玩,大哥哥老是凶巴巴看着我,四弟弟老是看着我笑,还要写很多很多的字。”
“那景宸不想再看见我了吗?”
“不上课就不能见到慕慕了吗?”景宸皱起了眉,思考是上课还是不上课,沈慕白含笑看着她,等她的决定。
“那,那我还是去吧。”景宸一咬牙,很艰难得做出决定,沈慕白熟练地牵起景宸的手,带着她往国子监走去,小小的人儿脸上全是幸福的笑。
“二妹妹,你瞧,子湛对那小傻子还真是用心。”李牧和景莘看着远处慢慢走来的两人,紧紧牵着的双手,沈慕白还温柔地梳理景宸被风吹乱的头发,那刺眼的幸福,景莘抓着窗框,指甲深深嵌入窗棂,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沈慕白,明明那是个傻子,连三字经都背不全,为什么沈慕白眼中只有李景宸,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
“二妹妹,他们快进来了,你这脸最好不要吓坏你的心上人。”李牧看着满脸戾气的景莘,“好心”提醒道。
“三妹妹,你怎么又逃课呢,幸好太傅还没来,不然又要受戒尺了。”景莘快速换上温婉的脸,迎上他们,不着痕迹地拉过景宸,分离那双牵着的双手。
“戒尺,不要,我们快进去。”一听到戒尺,不久前因背不出三字经,被太傅打的掌心还有些隐隐作痛,景宸吹着已经没有痕迹的掌心,快速跑进课堂坐好。
“子湛哥哥,我有些课业想问你,放课后,可否请你指点?”景莘一脸讨好看着沈慕白。
“抱歉,二公主,太傅命我监督三公主背诵三字经,请恕罪。”沈慕白衣角翻飞,跨入房中,在景宸旁边的位子坐下,景莘看着他,指尖不经意嵌入掌心。
下了课,只有景宸和沈慕白还在,沈慕白专心看着手中的书。
“咦,慕慕,这三字经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景宸看着每一句三字经下都有一排小小的图画有些好奇。
“我看看,恩,你看,这个‘人’字下面有一个小人,‘之’下面是想不想一粒芝麻。”沈慕白站起身,修长的手指一个个指着图画说。
“人之初,性本善,慕慕,我会背了,这个难道是仙人送的礼物。”景宸开心地看着沈慕白。
“仙人看你太笨了,就送了你这本三字经。”沈慕白心中了然,露出坏坏的笑。
“景宸不笨,慕慕才是笨蛋。”景宸跳起来,嘟着小嘴看着沈慕白,沈慕白含笑揉乱她的头发,惹得景宸翻了好几次白眼。
沈慕白看着认真看图画的景宸,一会笑一会又皱眉,嘴角不知不觉上扬,两年前,景宸说要嫁给他,吓得他避之不及,也不管爷爷的话,尽量不去遇到景宸,可是景宸偏偏是牛脾气,越是不理她,她越要缠着,不定时给沈慕白一个惊喜,一会送一只活蹦乱跳的蟋蟀,一会送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锦袋,一会送已经咬过的苹果,弄得沈慕白头疼,也不知这三公主是真傻,还是故意整蛊,为了躲开景宸的缠人攻势,沈慕白只能称病,好几天没去宫中,去了,竟发现没了自己保护的景宸被李牧欺负,像个落汤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李牧,似不明白为何李牧要这样对她,沈慕白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冲了过去,推开李牧,为景宸披上衣服,狠狠瞪了李牧一眼,他大声斥责景宸,为何这么傻,景宸说,大哥哥拿了我给你的玉佩,只要我乖乖的,他就会还给我了,你看,玉佩好好的,给你。看着景宸傻乎乎的模样,沈慕白的心狠狠被刺了一下,至此,沈慕白再也不躲避,陪在景宸身边,保护她,护她一世安宁。
☆、第二章命运的齿轮轮轮转
北魏文帝二十三年,景宸十岁,沈慕白十三岁,孟焱十六岁,景莘十二岁,李牧十七岁。
瑜贵妃病重难愈,终在那年临近过年前离世,初雪洒满了大地。
“母妃,你,别睡,下雪了,景宸给你堆一个大大的雪人看。”景宸眼睛睁着大大的,不停摇床上还带着余温的人儿。
“公主,瑜贵妃已经去了,你别这样。”茗湘如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脸也张开了,性子也沉稳了不少,她上前拖开景宸,将事实无情地告知。
“母妃,母妃不会死的,你胡说,母妃,你等等,我去给你堆雪人。”景宸推开茗湘,跑到外面寒冷的雪地中,裸露的双手刨着地上的雪,一点点堆成一个小球,眼角有温热的水滑下,她用冻僵的手胡乱擦着,开始滚起雪球,不知过了多久,也没有人去阻止她,太监府寿满脸泪水,看着忙碌的景宸,拉住茗湘,府寿知道,三公主虽然傻,但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她发泄,心头恐怕郁结成疾,他悄悄安排一名侍女去国子监通知沈慕白。瑜贵妃因景宸的缘故,本就备受冷落,因景宸还与孟焱有婚约,文帝李俭才没有削她的妃位,好吃好喝供着,只是再不踏足瑜贵妃的寝宫,那些侍女太监见风使舵,有不少人都受不了冷落,离开投靠其他受宠的妃子,只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人还留着,瑜贵妃这场病拖了两年,一直不见好转,终还是没撑过年末,忠心的仆人早就哭成一片,府寿亲自去请皇上,却被告知皇上没空,瑜贵妃到死都没见到夫君最后一面。
对宫中女人来说无疑是凄惨的,幸好她还有一个女儿,临死前,瑜贵妃拉着景宸的手,一如以前,慈爱地抚摸她越来越像自己的脸颊。
“景宸,你要答应母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要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世,母妃看不到你穿上红嫁衣,生下孩子,你一定要替母妃好好活下去,愿你一世平安和乐。”瑜贵妃望着门口,凄然地笑了,她知道他不会来了,终闭上了眼睛,带着不舍和遗憾。
景宸的双手已经通红,在和煦的阳光下,甚至能看到经络,透明地稍一碰就会流血,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倔强地堆雪人,因为她心里只记得,答应过母妃,今年下雪一定要堆个最大的雪人给她看。
“够了,景宸,不要再做了。”沈慕白刚准备进国子监,就被人拦下,知晓消息,急忙直奔潜玉殿,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只穿着单薄的冬装,眉毛上睫毛上都结上了水珠,嘴唇都已冻紫,还在努力滚雪球,他心头一滞,冲上前,拉起她的身子,身子冰凉。
“慕慕,茗湘说母妃没了,我不信,她只是睡着了,我要堆个最大的雪人,等她醒来就能看见了。”
“傻瓜,瑜贵妃是睡着了,但你手这么冷,等她醒来会心疼的,你想看到你母妃伤心的样子吗?”沈慕白面对眼前纯真的女孩,只能与她一起编造谎言。
“母妃会伤心,不能让母妃伤心,可是我要堆雪人给母妃看。”
“我来帮你堆,堆一个全世界最大的雪人。”
“好,慕慕,你真好。”景宸开心的笑着,欢欢喜喜要跑回殿中,眼前一黑,晕倒在雪地上,沈慕白赶紧跑到她身边,看着她禁闭的双目,第一次那样的慌乱。
绚烂的烟火照亮了天际,欢声笑语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啊,公主,你终于醒了。”茗湘如前几日一样,端着水盆,准备为景宸擦洗身子,竟发现床上的人儿不见了,放下水盆,才看到穿着里衣赤着脚站在窗边的景宸,窗外的烟火是那样的热闹,清冷的风吹乱了她及腰的长发。
“茗湘,我睡了几日?”景宸转过身,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茗湘。
“回公主,五日,太医说你郁结于心,才会迟迟不醒。”茗湘看着眼前的景宸,觉得似乎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哪不一样。
“我母妃可下葬了?”
“公主,瑜贵妃,瑜贵妃已经葬在皇陵中,皇上追封她为孝恭敬仁皇贵妃。”茗湘怕触及景宸的伤口,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还算他有点良心。”景宸心稍安,坐到床上,冷冷地笑。
“公主,你怎么了?”茗湘看着有些可怖的景宸,有些害怕,觉得是那样的陌生。
“外头如此热闹,是过年了么?”
“是,而且西楚皇帝带着太子也来北魏了,皇上办了宴席招待他们。”
“呵呵,他倒是急着讨好,好了,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我要休息。”景宸和衣躺下闭上眼不去看一脸惊骇的茗湘。
茗湘慢慢关上房门,心中充满了疑惑,为何睡了五日的三公主,好像不傻了。
舞姬妖娆的舞姿魅惑着在场的所有男人,舞动的身躯,除了我的西珏,哦,不,现在应该是孟焱,我作为他的贴身护卫,我一身红色的戎装,束着男子的发髻,英气逼人,握着腰间的剑柄,站在他身后警惕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红瑶,别板着个脸,你看北魏那些大臣看到你的脸,还以为你不喜这歌舞,要杀了那些舞姬呢。”孟焱原本白玉的脸庞,经过四处征战的洗礼,越发刚毅,小麦色的肤色,另有一番味道,一脸调笑看着我。
“我若不这样严肃,如何显得殿下温润善良?”这么多年的相处,我与他早已熟悉,经常这样玩笑,我们之间亦师亦友,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日渐长大,看着我永远没有变化的脸,惊讶之余,常追着我逼问养颜秘方。我哪有什么秘方,我是妖,修了1500年仙术的妖,容貌自然不会变,若你还在天庭,自然也不会变。
我见到孟焱时,他才是个六岁的小奶娃,微服出巡,我服了换颜丹,化作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浓浓的剑眉,清瘦的小脸,16岁的年纪,看到我救下被逼迫卖进妓院的女子,一手剑使得行云流水,未杀一人,那些打手在地上翻滚,哀哀叫唤,他惊为天人,死乞白赖让我做了他的贴身护卫兼师父,想不到,我那剑术在天庭是那样的见不得人,在人间,竟能成为西珏前世的师父,我有些得意,将我在天庭受到西珏残忍的对待统统报复在孟焱身上,看到他叫苦不迭,我乐开了花,孟焱真的跟西珏很像,虽落得满身伤痕,但第二日还是会来学习练剑,慢慢地,我陪了他四年,他的剑术使得出神入化,我开始败在他手上,看到他高傲地对着我露出了小白牙,我恨不能踹掉他的牙。
那一年,你才十岁,比我还矮,却告诉我要上战场,杀敌,我什么也没说,默默擦拭你的剑,看着你背着沉重的戎装,艰难地爬上骏马,对我说等我回来,其实你不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西楚前锋被围困在幽冥郡,东羯大军个个威武雄壮,早已蓄势待发,你的任务,便是带着这些前锋,死守城池,直到孟曌带着援兵赶到,城门终被撞开,将士浴血奋战,杀红了眼,你跌下马匹,东羯将士举刀砍你,我如天人般从你身后窜出,杀掉要那人,滚烫的鲜血溅到我脸上,我呆了一瞬,你瞧,我又为你的前世杀人了,虽然东羯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一脸愤怒地看着我,问我你来干嘛,我笑着说,救我的徒弟啊,你死了,谁发扬我的剑术啊。你气结,与我一同奋战,我们累得气喘嘘嘘,身边的将士已经没几个还喘气的,东羯大军还在源源不断进城,我杀的都麻木了,身上沾的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我觉得好累,好想放下手中的剑,那样也好,你这一世不用经历情劫,我也能很快带你入魂灯,正想着,你推开我,挡下致命的一刀,右肩鲜血喷涌而出,我眼眶通红,疯了一样,砍那人,直到他断气,你抱着我,说,好了,我们坚持够久了。滚滚烟尘,西楚大军到了,我们倒在满是鲜血的土地上,相视一笑。
我知道,你从小就定下了婚约,是那北魏的痴儿公主,看着你慢慢长大,与你并肩作战,看着你高过我的身高,慢慢的我再不能拍你的头,我还是如之前一样不可遏制地爱上你了,我相信,你对我不是也没有感觉的,只是我们都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去毁掉那建立了十年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