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过得多舒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没想过一句命令底下,得费上多少人的血汗。”
“很好啊,”他点头。“你能想到这些事。”
“可我还是不懂,地位低贱的人,就没有能力决定自己要怎么活着?一定得替地位更高的人付出生命,才叫‘尽忠’?”说到这,她手指灵活地绑了个结。
他慢慢转过身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看着她说:“没有人想死,只是在我们居下位者心里,公主、皇上等等高贵的存在,更胜于我们的生命。为自己所珍视、所信服的人付出所出的,是件很有价值的事,我们死而无憾。”
她垂下头,皱紧眉头想了很久。“但我还是不希望看见任何人因为我丢失了生命。”
“我们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他按住她手。“我们这些居下位者,要的就是高位者看见我们,看见我们一样会流血、会掉泪,有着梦想还有盼望。”
她深吸了口气。“你这么说,我越觉得我罪孽深重。”
“这就是高位者的辛苦。”他说得坦白。“子民们把梦想跟希望投注到你们身上,你们无以回报,只能一肩扛起。”
她看着他。“那你认为,女官们的梦想是什么?”
“你应该懂。”
她撰紧唇。没错,她当然懂,她们希望她好好活着,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我明白了。”她重重点头,两行泪顺着她脸庞滑落。“我一定会按你说的,把她们的梦想跟希望,一个个实现。”
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真奇怪,他望着她红肿的眼睛想。不过是几滴眼泪,为什么他的感觉,却像有人在拧他心房一样,让他难受极了。
他若有所思的眼,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她边擦脸边转开身。
“水快凉了……”她急急说话:“你还是快点决定好,要不要我帮你擦澡。”
“好。”
“啊?你答应?”她本以为他会再次拒绝,突然听见他这么答,她一时反应不来。
他笑得羞涩。“我忘记了,你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我没道理拒绝你帮忙。”
这话,是一种接纳。这是头一回看他不带勉强地提及与她成亲一事,她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代表她对他的用心,他瞧见,也被感动了?
“这种事也能忘!”她娇嗔道:“早先不知道是谁,开口闭口就是一句‘未成亲前不得见面’……”
他耳根红透。
她灿笑如花,“看在你不再‘下官’、‘公主’猛喊的分上,饶你一次--坐下来一点。”
于季友乖乖听令,忍着痛挪动身子,将脚伸下床沿。
普宁弯身,先帮他脱去脚上的布袜,再解开他腰间系绳,当裤子滑脱露出底下股肤,两人眼睛一下子都不知该往哪看。
“等等……”他紧接松脱的裤腰喊声:“先给我一条布巾。”
虽说她早先也帮他擦过澡,但当时只擦了背部一半,她全然不知情况会这么暧昧羞人。她红着脸“嗯”了一声,自桶里拧来湿布,匆匆塞进他手,然后转开身。
待掩好下身,他暗地喘口气。
从小到大,他哪一次洗沐不是靠佣仆伺候?可从来没这么尴尬过。
最离谱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对她的接触,起了反应。他不敢相信,她只不过做了一个解他裤带的小动作,也能让他亢奋至斯?
“好了么?”普宁瞪着木桶子问。
“好了。”半似呻吟地叹气。
她走回他面前,釿着微湿的布巾,开始从他头脸擦下他臂膀,还有没被布条绑住的腰腹。
他指掌不意碰触的每个地方,还有她艳红的脸颊,在在威胁着于季友的理智。
尤其湿布来到他掩住的大腿内侧,他呼吸急促,身体绷得生疼,知道一方单薄的布巾,定然掩不住早已直立的硬挺。
但越是要自己放松,越是想不去在意,身体越是变得敏感。可恶,他实在不想给她急色印象,但身体就是控制不了。
他多怕她会因此瞧不起他。
而普宁--眼睛又不是有毛病,怎么可能没看见布巾底下的反应。
出宫前,女官们早详加描述过男女敦伦情事,她母后也送来春宫画帖,要她好生习学卸夫之术。可以说男人的身体她虽没亲眼见过,但大约模样,她早从画帖中看过不少。
女官们提过,男人,只会对着渴望的对象,明显勃动。所以他的反应,她非但不觉冒犯,反而还芳心暗喜。
他渴望她。
这点领悟,令她胸口扑通扑通,好像茂了好几只雀鸟,同时拍翅鼓噪一样。
“等等……”当她终于擦到他腿侧,他出声阻止。
她抬起红绯绯的脸。“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不是。他身体微微颤抖,此刻感觉到的痛,跟他的背伤毫无关系。
“这样就够了,”他哑声道,同时移开她手。“我不想在我们大娘之前,做出难以弥补的事……”
“你是说……”她眼往下一瞟,又挪回他脸。“你想要我?”
他整张脸胀红,就知道她一定看见了。“我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不动情……”
她笑了,是他从没看过的灿烂笑脸。
他喘不过气,光看着她脸,就让他觉得好热,血脉沸腾,下身一阵刺痛。
他提醒自乡,不管再怎么样,他们俩还没成亲,他得镇定,绝不可轻举妄动。
她起身,丢开布巾,大脆勾住他颈脖。
她想做什么?他脑袋发昏地看着她手,压到他唇上。
“还记得么?”她先看着他眼,然后目光一滑,停在他嘴上,呢喃道:“在山洞那一晚,你……吻了我。”
他喉头一动,咽下一句呻吟。
她说,他吻过她,他曾经尝过眼前如同花苞般娇嫩的小嘴……
天呐,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全无印象!
“我很喜欢。”这是邀请,她将脸凑在他面前,就看他会怎么做。
他心情激动,知道自己只要稍稍往前,就能触上渴慕的小嘴。
他敢吗?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他敢碰她吗?
他喘口气,老天!他有什么不敢?!
仿佛可以听见理智碎裂的声音,他放弃抗拒,吻住她唇辩。
她尝起来的滋味,就跟他想的一样甜美、软嫩,仿佛他此刻吻着的,不只是一张嘴,而是一朵一碰就碎的娇蕊。他抚着她软嫩的下颚与颈脖,感觉她同他一样飞快地脉动。
她肌肤嫩得就像会黏人似,教人爱不释手。舔吮她下颚,同时一个念头闪过--她全身上下,该不会都像这样?
光想像自己的手抚过她细如凝脂的身体,他体内便骚动不已。
“你的嘴,甜甜的……”他回到她唇瓣,贴着她嘴低语。
她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脸颊霎时红透。
她嚅嗫道:“大娘上午塞了些甜糕……”
在宫里,她尝过不少名贵细点,可从没瞧过制法。今一上午她就跟着大娘,从磨米煮豆开始觉起,到最后一碗碗如花般盛开甜糕出笼时,那甜融融香气,诱得她连吃了两个,所以嘴里才满是甜味。
“我没说我不喜欢,很适合你……”他拿鼻蹭着她脸颊,在他想像中,她合该散发这样的气味,香如花甜似蜜,教人禁不住一尝、再尝……
他亲昵地蹭着她耳朵,寻着她钻了洞的耳垂,含着轻轻吸吮。
“啊。”她一声低喘,勾着他颈脖的手,微紧了一紧。
“我不该再继续……”他指尖挲过她湿暖的唇,注视她的眼,暗如深井。“理智告诉我,我该就此打住。”
“为什么?”她睇着他的眸里,有着羞怯与挑战。“我们不是再不久就要成亲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逾矩。”他勉强将她身子推开。
她在他心头的份量,早已和先前不同,她不再是他迫于无奈而接受的娇贵公主,而是一颦一笑,都能拉扯他心房的小娘子。他也不知道这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当他看见她掉泪、拥着她、吻着她时,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懂。”她嘟起嘴。对她来说,不管成亲与否,她这辈子注定是他的人了。既然这样,干嘛还管那些有的没的规矩。
她只是想再多感觉一下,那种会让她从体化开,整个人又酥又麻的感觉。
虽然女官们教过她男女敦伦,也形容过那滋味,但她可从来没想过,那感觉--竟是如此奇妙!
“不能让你蒙羞。”铁汉柔情,虽然心头情感满溢,但就不知如何化作言语表明,但他持重的举动,足以说明他对她的珍视。
想不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爱上一个娇蛮公主。
他本以为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当他爹告诉他,他帮他订了一门亲事,对像还是当今公主,他立刻动了火气,不顾他爹的阻止,硬要退婚。
当时初见普宁,他当厌恶极了。不敢置信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刁蛮不讲理的女人--而他,竟还得娶她为妻!
是迫于无奈,也看在皇上的圣旨还有爹的哀求,于季友才不至一挥马鞭跑得不见踪影。他还记得他曾跟胡过,他跟普宁,绝绝对对不会适合。
但这话,却在短短时间内彻底改变。
“多一会儿也不行?”
他呻吟。“别太信任我的理智……”
她负气地扭开身子,可一瞧见她刚自他身上解下的脏裤,她心又软了。
她不是故意让他为难,只是觉得失望,还有--不满足。她喜欢他的吻,喜欢被他磨着蹭着,还喜欢他用迷迷濛濛的眼睛看着她,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深刻感觉到,他该是喜欢她的。
生气了?!他看着她的背影,又叹了一声。“就当是替我身子着想,你应该也不想见我太过激动,又扯痛了背?”
也对。
她拾起丢在一旁的湿布,相桶子里拧一拧,又转回他面前。
于季反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忍过她有若凌迟的擦洗动作,直到她帮他把长裤拉上,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从来没这么紧张过--两人心里边想。
“现在,你还会当我是娇贵的牡丹么?”
他回望她,立刻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再不会了。”
她看着他灿然微笑。
这几日的辛劳,因为他一句话,全都有了代价。
就说她一定能教他改观的吧!
第六章
傍晚,储大娘在外头喊人。“苹儿姑娘?!”
“我在。”正在喂于季友喝水的普宁搁下杯子。“大娘找我?”
储大娘朝于季友打声招呼,才转头看着普宁。“我要去灶房作饭,你不是要我叫你?”
“对啊,不过要等我一会儿,我正在喂哥哥喝水。”
储大娘点头。“你忙,我先到灶房那儿去。”
大娘一走,于季友忍不住开口:“会不会太累了?”
她看他一眼。“不会啊,怎么这么问?”
“我是想到你一整天,又是照顾我,又是洗衣提水,现又要进灶房……”
“你舍不得?”她脸凑向他。
他叹气。“是啊,我确实是舍不得。瞧瞧你,才两天,就瘦候了下巴,要是被你父王看见,铁定心疼死了。”
她捧住脸,惊问:“我变丑了?”
瞧她吓的。他笑着拉开她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我只是说你瘦了,还有你的手,你瞧--”
他摊开她掌心,上头出现了几道伤痕,这些,全是她做粗活,不小心蹭来的伤口。
他心疼地呢喃:“你这样,我会不安。”
“其实我还满喜欢进灶房的。”她表情一派天真。“大娘说我很有天分,两天学习,我已经可以拿刀切菜不弄伤手了,而且大娘也教了我好多拿手菜,我想一样一样做给你吃。”
她这份心意,他又感动,又觉得荣幸。
他松开手。“看你表情,你似乎非去不可……”
“说对了。”她笑着搀扶他趴下。“你就安心休息,等做好了饭,我会端来跟你一起吃。”
他看着她点头。“好。”
普宁才刚离开,外头又传来敲门声。
于季友睁眼。“谁?”
窗外露出颗头来。
“哎呀,您真的醒了。一张方头大脸冲着于季友笑。“我想您一定不记得我了,我吧霍梓,早先就是我陪着苹儿姑娘救您回来的。听说您醒来,特意来问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于季友本想答不用,但想起跑去灶房帮忙的普宁,他一点头。“有,请进。”
霍梓开心进门来,后边,还跟着一个和普宁年纪相仿的姑娘。
“这是我妹妹,霍香。”霍梓介绍。“我能帮公子什么?”
“听说苹儿在储大娘那儿,我想过去看看。”虽然普宁再三说她没问题,可一想到她手上的伤,他还是不太放心。
霍梓一愣。“您确定您下得了床?”
于季友不答,只是抬手要霍梓过来。
瞧他派头,就知道他惯常使唤人。霍家兄妹暗暗交换一眼,不等哥哥说话,霍香自动搀起于季友左臂。
普宁、于季友两人进村已经第三天,这霍家哥哥,自头天便在妹妹耳边唠叨,说村里来了对多俊的“兄妹”,要妹妹多少跟人家培养点感情。霍香一听于季友身负重伤,救不救得活还是个问题,她当下没了兴致。是刚才经过村长家,看见村长拿出普宁给他的金簪炫耀,才明白她错过了什么。
尤其一打听,知道于季友已醒,一等哥哥回来,霍香立刻要他带着她过来拜访。
一见俊朗逼人的于季友,霍香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霍香恨死了苦日子,早巴不得离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翠岭村。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于家“兄妹”的真实来历,但看于季友眉宇气度,还有村长手里那只金簪,便知两人一定出身不凡。只要能一举掳获于季友的心,她还怕没机会离开?
“小心,慢点儿走……”
储大娘家就在前头,一般人走个二、三十步就到了,但于季友背疼,使不出劲,一会儿路程,也让他走得满身是汗。
还是女孩家细心,霍香察觉他脸色不对,说道:“哥哥等等,你先让于公子喘口气。”
“对对对,我怎么会忘了。”霍梓敲着脑袋自责,边看着妹妹从怀里掏出素帕,擦了擦于季友头脸。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样子。霍梓暗笑。他知道自己不够俊俏,又无特殊才情,这辈子想飞黄腾达,只能指望妹妹帮忙。早先要她跟“苹儿姑娘”培养情谊,她不肯,真急坏了他。好在她聪明,不用他提点,就知要从于公子这头下手。
于季友头一点。“谢谢。”
被他一望,霍香心跳得多快。
“还有多远?”
“前头就是了。”霍香又问:“您还要再休息会儿么?”
于季友吸口气。“够了。”
霍家两兄妹一听,才又挟着他往前走。
村长家后方种了几棵梨树,于季友不愿教普宁发现他偷偷下床,于是三人立在树丛间,朝洞开的窗门眺望。
灶房里,普宁正专注地切着芋梗跟嫩姜。储大娘刚说要教她一道炒芋梗,据说吃起来甘香扑鼻,连没什么胃口的病人,也能多吃两颗馒头。
“唉呦!”不留神利刃划伤了指头。
大娘赶忙带她去瓮边冲水。“怎么这么不小心……”
“芋梗滑滑的……”她吮着伤口边说。
远远观望的于季友听不见她说话,但从她动作,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想到她添了好几道细伤的纤手,他心里一阵抽疼。
“不过是做个饭,也能弄得手忙脚乱,这怎么成啊!”霍梓啧啧叹息。
于季友一瞧他。“什么事不成?”
“不好找夫家啊。”霍梓逮着了隙,藉机夸赞妹妹,想一举增源于季友的好印象。“一般姑娘这个年纪,早都可以打点理好一个家了,像我们霍香,十二岁就能缝衣纳被、洗衣担柴样样都行……”
想不到,弄巧成拙。
“苹儿不需要做那些事。”于季友脸色一沉,吓得霍梓当场没了声音。
笨哥哥,霍香眼一横。没先弄清楚就胡乱损人,捱瞪活该。
看也知道,这个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