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
“哪里有你辛苦。”温存了片刻,湘湘就离了相公的怀抱,催他去换衣裳,自己把铺了一床的衣衫整理好,这些事本来下人做就可以,可都是丈夫贴身的衣物,原本湘湘是闲来无事,现在丢不开手,才仿佛略有些嫌烦。
好在手脚麻利,很快就抱着衣衫放进柜子里去,忽然想起什么来,撂下丈夫到门前,吩咐下人:“慕姑娘的衣裳,明儿一早就给她送去,进门前一定要得到她的允许,千万别闯进去。”
齐晦在里头听着,自己绞了帕子要擦脸,湘湘回来也懒得动手帮他,斜靠在一旁说:“我大概是在外面玩得太疯,心还没收回来,以后可别带我出门那么久,你看回到家,总觉得什么都不顺眼。”
齐晦笑而不语,湘湘拿来干净的衣衫给他穿上,知道丈夫还要去书房呆上半天,只叮嘱了一声早些休息,齐晦倒是哄了她几句才离开。但屋子里突然又剩下自己,湘湘将本该早就熟悉的屋子看了又看,这两天的事一幕幕在眼前轮番上演,一直对眼前和将来都充满信心的她,竟莫名觉得彷徨,脑袋发胀,身子也沉重,好像自己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齐晦到书房不久,侍卫就来通报,说夫人在外面等,他微微皱眉,吩咐了一句:“往后夫人来书房,不必通报。”就亲自出来迎接,只见妻子匆匆进门,竟顾不得周遭有人,径直就扑入他怀里,一直进了书房的门也未松手。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齐晦知道湘湘的脾气,撒娇时的确很缠人,但都是闺房之乐,她很少会跑来书房痴缠,更何况前头才刚刚温存过一刻,他略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难道慕茵为难你了,她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还是……你讨厌庞浅悠纠缠不休?”
“讨厌庞浅悠。”湘湘立刻回答,但这不是她来找齐晦纠缠的原因,其实家里井井有条,她白天把一切都打点得很好,可仍旧浑身不舒服。若说是庞浅悠让她心烦,的确是厌恶,但不至于如此,她实在没话说,才把庞浅悠推了出来。
“明日她若再来纠缠,我会派人把她遣送走,即便没近身伤你,我也不允许她再这样膈应着你。”齐晦尽力安抚妻子,但他能做的实在有限,皇帝和太妃的目的达到了,庞浅悠这阵子会阴魂不散。
“我今晚就是不太高兴。”湘湘忽然呜咽了,没道理地红了眼圈,黏着齐晦不肯松手,这样下去齐晦什么事也做不了。
妻子蜷缩在怀里,柔弱得叫人舍不得松开,齐晦下意识地摸了摸湘湘的额头,果然比平日略烫手一些,又怕说找大夫让妻子烦躁,便借口他要去解手,总算脱身出来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再折回来时,耐心地安抚着情绪不安的湘湘,而湘湘也终于渐渐平静,在丈夫怀中合眼睡过去。
她才睡着不多久,侍卫就带着大夫到了,正好因简夫人来王府养病,家里请了大夫随时待命,齐晦示意他们小声些,可还是惊动了湘湘。
她睁开眼突然看到有人在面前,惊慌地要坐起来,却被齐晦搂着轻声叫她别动,一只手则被送出去,大夫小心翼翼隔着一块丝帕,为夫人诊脉。
“我病了?”湘湘呜咽了一声,无力地埋脸在丈夫的肩窝里,“我没有病,我好好的,我就是想你陪陪我。”
明明他们出门那么久,天天都在一起,没道理湘湘回家来突然变得这么黏人,齐晦担心湘湘的身体,也顾不得她撒娇说什么话,见那大夫皱了皱眉眉头,希望能让夫人躺平。齐晦配合地将湘湘放下来,湘湘不安地看着他们,眼泪竟不受控制地落下。
大夫两次诊脉后,终于得出了结论,但见夫人情绪不佳,便请王爷借一步说话,到门前时已是笑容灿烂,躬身抱拳道:“恭喜王爷,小人若诊断无误,夫人是有喜了。为确保周全,明日天明,还请王爷再请其他大夫来确诊。”
☆、199小生命的希望
大夫说得极小心,甚至没敢为自己的话拍胸脯,可眼前年轻的王爷还是呆住了,他慌忙再解释:“孕妇极容易疲倦焦躁,夫人情绪突然不稳定,也有这方面的缘故,王爷您若不放心,请一定再找几位大夫来,或许是小人看错了,也有可能……”
“会错吗?”齐晦终于开口了。
“不会错、不会错。”其实大夫对自己有信心,只是伺候惯了这些达官贵人,知道他们脾气都不大好,每一次解释病症,哪怕是好事,也要小心翼翼。
“孩子要多久生出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湘湘她会有危险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顺利生下孩子,还有……”
“王、王爷。”大夫神情痛苦,他的手腕快被拧断了,激动的就要初为人父的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他的手。大夫之后一一作了解释,说到生男生女且看天意,齐晦则自言自语,“我都喜欢。”
“齐晦,你在哪儿……”里头传来懒洋洋软绵绵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哭腔,齐晦应声就进来,但大夫才要走,又被王爷迅速窜回来拉住道,“此事不宜张扬,还请大夫心中有数。”
那大夫忙道:“王爷放心,我们这行饭,一张嘴也极重要,乱说话说错话,也就混不下去了。”
齐晦唤来手下,让领大夫去重金酬谢,里头湘湘时不时喊他一声,他紧赶慢赶地回来,娇妻已是泪流满面,柔弱无力地跌进他怀里,哭着说:“我是不是得了大病,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可今晚就想缠着你,实在管不住自己,我是不是明天就要死了。”
湘湘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果然和平日的她完全不同,齐晦哭笑不得,耐心安抚她要平静一些,湘湘则继续追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生病。”齐晦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一字字颤抖着,眼睛也跟着红了,“湘湘,你是要生娃娃了。”
湘湘嗯了一声,软趴趴地要继续听,但这句话在她耳朵里晃了一圈出去又杀了个回马枪,“你是要生娃娃了……”丈夫的声音仿佛重新响了一边,湘湘噌地一下坐起来,紧绷着神情直直地看着齐晦。
丈夫已然眼眶湿润,齐晦显然很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一些,他伸出手想找一个最好的姿势来怀抱湘湘,可湘湘却推他道:“你赶紧去把大夫找回来,我有好些话要问他,还有,再找两个大夫吧,万一错了呢。”
可她说着说着就哭了,但不再是方才磨人的痴缠撒娇,最美丽的笑容在泪水中绽放,她低头轻轻捧着自己的小腹,不敢相信那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存在,回想回京前日夜马车颠簸,他们真是太大意了。
最初在一起后,湘湘还曾经计算着日子小心过一阵子,但时间一长、琐事一多,不自觉地就忘记了。在外头那些天闲云野鹤,两人一动情就惹不住,湘湘同样贪恋缠绵的美好,就懒得去算什么日子,不舍得强迫丈夫节制,他们都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根本克制不了。孩子,突然就来了。
“我们都很健康,又……”齐晦伸手抹去湘湘的眼泪,笑着,“我又老爱欺负你,没有孩子才奇怪呢,是不是?”
湘湘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又哭又笑地说:“你们男人最狡猾了,得了便宜,到头来还辛苦我们给你们生孩子。”
齐晦顺势把娇妻揽入怀,这一下是抱着两个,也不晓得是女儿还是儿子,齐晦都不敢想象将来的日子会多美好,纵然有未知的艰难辛苦,可小生命到来给予他的希望和信心,难以言喻。
“听说女人生了孩子,会变丑的。”湘湘双手掐着齐晦的脖子,自然没用半分力道,只是威胁,“将来你若敢嫌我丑,要娶小老婆,要纳妾,我就杀了你。”
“你别张牙舞爪的,孩子会学会。”嘴上嗔怪,可齐晦低头就在她脸上亲一口,越亲越喜欢,但猛然想起大夫说头几个月绝对不能动情同房,赶紧停下了。
湘湘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摸摸肚子,懒洋洋地在齐晦怀里翻了个身,之前那难受又磨人的情绪神奇地完全消失了,红润的脸颊上,气色明朗双眼有神,她柔柔地说了声:“你高兴么,我可高兴了,咱们明天去告诉娘好吗?”
齐晦说让她休息几天再出门,便索性拿过一床毯子将湘湘裹住,怀抱着她一路从书房回卧房去,平日里王爷和夫人也这般相亲相爱,府里的人倒也不觉怪,因请了大夫,只当是夫人身体不适,还没多想夫人是有喜了。而夫妻俩也商议着这件事要怎么对待,若是不让别人知道,只怕会无意中伤了湘湘。
两人合计后,决定明日去问过简夫人,他们对产育一窍不通,如今也没有长辈可以依靠,简夫人来得倒是很及时。
而湘湘见齐晦那么紧张那么珍惜,越发对着相公作威作福,她怎么折腾,齐晦都不会说一个不字,骄傲的小妇人更故作大方地说:“往后一年要辛苦你了,实在忍不住了,去闭月阁找姐姐吧,让她给你安排妥帖的姑娘伺候一回,千万千万不能带回家,外头的我只当不知道了。”
齐晦被她闹了大半夜,心里虽然喜欢,早就累了,合着眼睛不理会她,结果湘湘竟使坏在他身下磨蹭,他一翻身就把湘湘按下去,捉了手脚说:“十个月后,你可就没有护身符了,咱们是不是要一笔一笔记下来。”
湘湘笑靥如花,脸上写满了幸福,撅起嘴娇滴滴地说:“你亲亲我,我就不闹了。”
齐晦无奈:“就一下。”
“两下……”
轻微的嬉笑声,时不时从卧房传出,湘湘直到闹得累了才终于安静地睡过去,但隔天一早却被外头的丫鬟吵醒,齐晦披了衣裳匆匆出来问什么事,才晓得慕茵一大早起来找她的侍从练功,被王府里的侍卫阻拦,结果她的随从为了保护她,两边差点打起来。
慕茵很快就被人拥簇着来,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齐晦不禁微微蹙眉,真担心这个横冲直撞的表妹,回头伤了湘湘肚子里的孩子,但慕茵并非真的胡闹,吵起来她没拦住是她的错,但这会儿却能好好对齐晦说:“我不知道王府里不可以耍兵器,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吵着你们休息,但练功我一定不能荒废,你能不能和他们说一下,往后不要拦着我?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好,这么早,是不是吵着你休息了?”
湘湘说慕茵不是看起来那么“麻烦”的人,说她懂事守礼,虽然齐晦在刚才还皱着眉头质疑妻子的话,这会儿倒是信了。他微微一笑:“你还有没有别的需要,箭靶或是木桩?后院的空地本打算重新栽种花草,不如给你腾出来练功。”
慕茵目光一亮,欣喜全露在脸上,但脑中掠过一个念头,立刻又暗沉下来,严肃地说:“既然这样说,你是不是信了我昨天的话?你若是信了,我也该走了,庞峻和堂叔都以为第二道门的钥匙在我身上,堂叔把我骗到京城来找庞峻,庞峻却告诉我堂叔杀了父亲和哥哥的真相,可见我现在若投靠你,他们很快就会来追杀我的。庞峻也说了,他不怕我把钥匙交给你们,等慕清他们造出第一把钥匙,他们一起来抢。”
这番话,让齐晦从笑什么的欣喜中抽回神思,莫说未来的辛苦,眼门前还有许许多多棘手的事等待他解决。慕茵知道慕清的存在,且追踪到他们的行迹,显然这姑娘有些本事。
此时慕茵又突然说:“你等等我。”她一眨眼就跑了,齐晦便回房安抚湘湘说没什么事,可没多久外头就说慕姑娘来了,湘湘说慕茵是女孩子不要紧,让她进房来说话。
见慕茵跑进来,似乎进了别人的卧房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把两本册子递给齐晦,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不能给你们添麻烦,这一本是我从庞峻手里拿来的慕家族谱,这一本是我们那边的族谱,你们能不能把两本族谱修到一起去?这是我父亲的遗愿。反正我们这里到我这儿,不会再有后人。”
湘湘没敢插嘴,看到齐晦翻了翻两本册子,虽然本家停在了二十年前,还是比那一支派系要人丁兴旺,慕茵道:“我虽然知道的也少,但父亲曾说,分出去之后并不太平,零零散散地又失散了好些人,我不是要为祖父他们狡辩,也许他们不做在你们看来背叛故国的事,就维持不下去了。现在好了,枝叶凋零,怎么也传不下去了。庞峻说本家不会承认我们,我也觉得难,你能帮我吗?”
齐晦合上了两册族谱,道:“下一回见了慕清,你自己对他说,他是慕家下一代继承人。”
湘湘见丈夫看了自己一眼,便心领意会,温柔地说:“妹妹留下吧,大风大浪有家人一起面对,就不算事儿了。”
☆、200她还有用
一声妹妹,竟让慕茵呆住了,她不禁后退了一步,道:“我还要去杀堂叔报仇,若是爹娘的死和庞峻脱不了干系,我也要杀了他,你们不要好心收留我,将来却后悔我给你们添麻烦。”她又朝后退了几步,倒是露出几分笑意,更指了齐晦说,“不过能遇上你们,我总算没那么倒霉。你的功夫实在厉害,慕清也很厉害,不输给我哥。”
齐晦起身走向她,慕茵立刻露出戒备的神情,齐晦却道:“你方才说,希望我让侍卫别阻拦你练功,可见你心里想留下。不如这样,你为我做一件事,也不算在这里白吃白喝。”
慕茵略见犹豫,齐晦已道:“湘湘她浑身都是麻烦,许多人盯着她,我们并不比你好多少。她不会功夫,如今又有了身孕,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保护她。我的母亲是慕家嫡系女儿,那湘湘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几分慕家的血脉,就是你的亲人。”
湘湘和慕茵都愣住了,但她很快就理解丈夫的用意,对慕茵笑道:“我们家的麻烦也很多,我还是你表哥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很多故事往后慢慢讲给你听,如今我有了孩子,更需要有人保护,你身手那么好,能不能帮帮我?”
慕茵不可思议地看着湘湘,小声问:“你有孩子了?”
湘湘颔首:“昨晚才发现的,还没有张扬出去,暂时也替我们保守秘密可好?”
“以后,你就贴身保护你嫂子。等时局稳定了,慕家重修族谱,我一定会说服舅父和慕清,把两家重新合并。”齐晦示意慕茵走近一些,湘湘朝她伸出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没有比信任更能拉近距离的,慕茵觉得自己冲动之下决定来投靠齐晦,是最正确的选择。
齐晦唤侍女来为湘湘洗漱,湘湘问慕茵昨晚睡得可好,可丈夫却正色走回来,对表妹道:“昨天在门外那个姑娘,你进门时可瞧见了?”
“嫂子说是庞峻的女儿。”慕茵答得干脆,只是一声嫂子说出口,微微红了脸。
湘湘也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喊她,欣慰地握了慕茵的手,齐晦见慕茵认得,更加放心,便道:“她可能会一直来纠缠,对她不必客气,她所求的目的就是伤害你嫂嫂,这是我绝不容许的事。哪怕对她大打出手,捅出再大的篓子也有我来收拾,只要保护好嫂嫂,任何事都算不到你头上。记着了?”
湘湘嗔怪:“你别说得这么吓人,没那么严重。”
可慕茵是个顶真的孩子,昨天又亲耳听见庞浅悠刻薄湘湘,对表兄的话深信不疑,反对湘湘说:“您不要心软,庞峻能生出什么好女儿,她要再敢来刻薄您,我会给她好看。”
待侍女来侍奉夫人洗漱,慕茵才退了出去,湘湘穿戴齐整后,要和齐晦一道去看望简夫人,两人一面将眼门前的事理顺,齐晦见湘湘提起慕茵便神采飞扬,问她喜欢慕茵什么。湘湘说性格倒是其次,她最高兴的,是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