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为天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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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为天下舞-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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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快不记得从前粗布衣衫裹着肌肤的感觉,这半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略略扫了一眼后,湘湘重新扎起了包袱,之后一路闭目养神,脑中整理着进宫一趟的事,回去该向齐晦交代的,还有该冲他发脾气排解内心委屈的,统统都想好了。但想着能见到丈夫,再憋屈也能露出笑容,等她下了马车,看到风雪里齐晦负手站在门前等她,真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齐晦见到湘湘带着笑容下车,心中一定,湘湘进宫这些时辰里,没有任何消息从宫内传来,没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湘湘走后不久,世峰就派人告知他今天庞浅悠也入宫。齐晦知道湘湘不会随便让浅悠欺负了,可世峰说浅悠如今变得刻薄又偏执,让他略有些不安。
  并肩回卧房,齐晦派人去告知沈嫣,并说今日的课业免了,湘湘也没阻拦,先脱了厚重的衣裳,齐晦等在外间,好半天侍女们出来了,再进门时,一袭常衫的湘湘,看起来自在多了。
  她正在桌上铺开一只普普通通的旧包袱,知道相公进来了,乐滋滋地说着:“我终于也有些从前的东西了,万没想到,静姝竟然还留着我的细软。你看,这是我从前穿的裙子。”
  湘湘抖开裙子,一只荷包从里头落出来,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里头似乎有什么硬物,她捡起来打开看,端详半天忽然想起童年旧事,笑着塞给齐晦道:“娘从前问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我记得像是有的,可就是想不起来。原来就是这个,这是我被班主捡回来时,塞在襁褓里的东西。”
  她说着说着,不禁又皱起了眉头,转身翻了翻包袱里其他衣衫,叹道:“果然,这里还有静姝的衣裳,大概是谁动过包袱搞错了吧。”她指着齐晦正在看的木牌说,“这个我在小时候就送给静姝了,我还以为她真和我断绝往来,特意来还给我。”
  齐晦仔细翻看了木牌,木牌上没有刻字,但是有奇怪的花纹,他说不上来这画的是什么,很是新奇。
  湘湘凑上来直接钻进他怀里,摸了摸木牌憨笑道:“你瞧瞧是什么,说不定我也是个有来历的孩子。”
  可齐晦却问:“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

  ☆、167慕清表哥

  湘湘的神情渐渐软下来,微微撅了嘴,往齐晦胸前一钻,这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她可以毫不顾忌在他面前展露一切情绪的人,躲进他的怀里,任何麻烦和委屈都不算什么了,只要她愿意,这个人就会为自己挡风遮雨一辈子。
  “受委屈了?”齐晦轻抚她的背脊,“下回不去了,不去又如何,并不求他们施舍什么。”
  “我才不怕呢。”湘湘慢吞吞地说了宫里的事,说她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皇帝,皇帝很礼貌地客气了几句,又给她送伞,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行,自然这不意味着皇帝就此改了,湘湘只是道,“我想他是在乎我,所以不会做过激的事,至少这些日子,我进宫也不会有什么事。”
  抬眸见齐晦一脸杀气,她嘿嘿笑着,揉揉相公的脸颊:“他更怕你提剑闯入宫闱,砍下他的脑袋不是?”
  齐晦沉声道:“我宁愿他的脑袋好好地安在脖子上,也不要你面对任何危险。以后还是不要去了,要去,我也陪着你。”
  “是是是,王爷说什么都是,下回妾身不单独进宫,咱们一起去可好?”湘湘笑着,反过来要她安抚丈夫,不过夫人她心里也有火气,在齐晦肩头上轻轻一捶,煞有其事地说,“那些麻烦,好歹有我一半的缘故在里头,可有些事儿,就是你招惹来的。我就不明白,那庞大小姐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的,对我这个看不上眼,那个看不惯的,我都不想再同情她可怜她了,都怪你,惹得风流帐。”
  齐晦皱紧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庞浅悠为难你了?”
  湘湘点头,也许她应该大度温柔地不提起这些事,自己把委屈吞下,可这样是不长久的。她一次次咽下委屈,心里就会堆积越来越多的怨气,若因此影响了夫妻感情,她明明是牺牲和付出的那一个,到头来还落得不好,多没意思。不如有什么说什么,说出来了,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谁也不必惦记。
  “反正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就是说些刻薄的话,想让我知难而退似的。”湘湘挥着拳头说,“我退哪儿去呀,我堂堂王府女主人,不在自己家待着,还去哪儿?她可真别再而三的挑衅我,下次要是动了手,他哥哥的脸面,我也顾不上了。我又不欠她的,凭什么。”
  湘湘嘀咕着,就跑去整理包袱,把那块木牌收了起来,齐晦看着她碎碎念地说着这个那个,时不时还张牙舞爪的,自己唠叨着就把怨气给排解了。他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脸上渐渐就有了笑容,这样乐观坚强的女人陪在身边,给他天下他都不换。
  “要不你纳几个小妾吧,回头我在外面受了气,到家就冲她们撒气,天天揪头发扯耳朵的,一定特别解恨。”湘湘抱着包袱跑回来,冲齐晦一笑,自然被丈夫斜了一眼,她坏笑着跑去把包袱收起来,真是要当珍宝一般收藏好。关起柜门前,又解开包袱看了看那块木牌,再小心翼翼放回去,关上柜门落了锁,自言自语地说,“若有一日云开雾散世道清明,我还想把你送还给静姝。”
  齐晦没听见她在说什么,问了一声,但湘湘却道:“静姝明着对我讲,皇帝不会给我王妃的名分,他不会承认我们夫妻之实,就是想着有一天,能把我留在身边。他好像胁迫静姝做不少的事,譬如我今日若是苦着脸出来,静姝就会遭殃。正如你说的,皇帝私下里的模样,完全传承了先帝的暴戾,明明他都不是他的儿子。”
  湘湘到底是惆怅的,又跑回齐晦的怀里,深沉地说:“你们可要加把劲儿,我信你,一定有一天,我去哪儿都不用提心吊胆。你看我们从前总偷偷摸摸在黑夜里行动,现在好歹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了,一定有一天,你就算满世界找不到我了,也不会担心。”
  齐晦不敢再轻易许诺,许诺还不如脚踏实地地去做,只是叮嘱了句:“真有那一天,也不许你乱跑得我找不见你。”
  紧张而不安的一天总算圆满的过去,因为湘湘的笑容,让皇帝心情极好,连带着静姝也受到了不错的待遇。
  那一晚颠鸾倒凤的缠绵,虽然依旧粗暴了些,可皇帝只是心满意足地享受着,没有对她任何言语和举止上的羞辱,有一瞬间,静姝觉得自己感受到了被疼爱的幸福。
  可大汗淋漓之后,看到皇帝含笑的目光里不知在憧憬着什么时,她才知道,今晚自己不过是替代了湘湘的身体,怪不得皇帝用纱蒙着她的脸,她起初还以为那是情。趣。
  第二天天未亮,皇帝便起身穿戴,他近来的确花了些心思在朝政上,每日的早朝也比刚开始更殷勤,此刻几个心腹内侍在边上,他毫不顾忌地说:“昨天你做得很好,之后有机会,再时常请她进宫来,千万别吓着她。”
  静姝扯起散落的寝衣遮盖身体,坐在榻上点头称是。
  皇帝转身看了她几眼,宋静姝的确美艳,便是这样披散头发随便坐着,也足以勾魂摄魄,*之间,她亦比其他女人更能让他满足,可一想到她曾爬在先帝的身体下,心头就涌出一股子嫌恶来,匆匆回过身,不去想她的脸,但却问:“你的脚,还没好?”
  静姝应道:“太医说,这几天可以试着下地了。”
  皇帝嗯了一声,展开手由内侍穿上了金灿灿的龙袍,他道:“皇后昨天和庞家的女儿关起门来说了悄悄话,看样子小姑娘是不安分了,你腿脚灵便了,替朕好好教导教导她,她若实在是不想乖乖做这个皇后……”
  他转过身,阴鸷的目光叫静姝一震,可皇帝又说:“随便你怎么教,或打或骂,让她服帖就好。朕本打算你们两不相干的,上一回的事还偏帮了她,可现在看来,你才是比她听话的多。朕把皇后交给你,若是她真和外头什么人勾搭上,并要来算计朕,朕就连你一道算账。”
  小皇后一直不尊敬静姝,明着也说过刻薄的话,静姝本就不喜欢那小姑娘,也觉得她早晚会惹事,此刻皇帝这么说,她冷冷道:“真的可以打骂?妾身怕教训的太狠了,您会心疼。”
  皇帝冷然,回来捏起了静姝的下巴,狠狠道:“朕不爱听你说这种话,下不为例。你怎么教她,朕不会管,从前丽妃他们怎么调教你的,你照样来一遍就是。朕只要她听话,像个泥娃娃似的供在中宫就可以,所以也别弄死了,朕不想再为了娶谁做皇后,和满朝文武周旋。”
  静姝阴冷地一笑:“皇上放心,妾身腿脚灵便后,一定好好为您调教皇后。”
  皇帝离去后,宫女们鱼贯而入要来伺候太妃洗漱,静姝坐在床榻上,从被子里伸出了左脚,伤口已经愈合了,可脚趾头变了形,软趴趴地吊在那里,使劲碰一下还是会牵扯出疼痛,她捂起了嘴想哭,竟又哭不出来。
  边上宫女战战兢兢地问太妃怎么了,她沉下心,却问:“先帝的昭仪孙氏,还活着么?”
  而这一日,湘湘本一清早就来书房,要把昨天停下的课补齐全,沈嫣本劝她不必太紧张,慢慢来就好,做师傅本事心疼学生,谁想学生却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读书求学,可不能偷懒。”
  沈嫣自然乐意教,两人在书房一呆就是大半天,午歇时听说王爷书房里没有人在,湘湘征得沈嫣同意,便要来与相公一道用午膳。她亲自跑了趟厨房,提了一盒饭菜,知道齐晦必然又在研究她看也看不懂的疆域图,本想闯进书房吓他一跳。
  不料却被守候的侍卫给吓得半死,那些侍卫也不是不认得湘湘,但王爷下令谁也不得靠近书房,所以把湘湘也拦下了,不过动静传进去,齐晦亲自出来接妻子,湘湘捧着食盒,惊魂未定地说:“怎么连我也防,他们差点把我的胳膊拧下来,饭菜肯定都洒了,真是的……”
  她嘀咕个没完,跑进书房就打开食盒,好在只翻了一些汤汁,她又怕弄脏了齐晦的书桌,四处找有没有可以垫着的东西,猛然看到书柜前站了个男人,吃了一惊,连身子都僵住了。
  齐晦干咳了一声,略不好意思地上来挽过湘湘,对男子道:“上回见过了,我的妻子。湘湘,这是慕清表哥,你不记得了。”
  湘湘这会儿是认出来了,可是这个人神出鬼没,以前她觉得齐晦行踪神秘,如今又来一个慕清,心里嘀咕着慕家血脉的人是不是都天生有这个本事。她傻了会儿,不知如何开口,看到手下的食物,便问:“表兄,吃过午饭了吗?”
  慕清笑了笑,点头示意他不需要进餐,齐晦则道:“东西留下,我一会儿吃,你先回去,我和表哥有话说。”
  湘湘答应着,反正她也插不上嘴的,朝慕清笑了笑,赶紧离了书房,一路擦着手里黏糊糊的汤汁,门前的奴才却跑来说,上回来过的曦娘,这会儿来了。

  ☆、168班主死了

  湘湘猜想家里的下人未必都知道曦娘什么来头,曦娘虽说在烟花之地赫赫有名,毕竟是特殊的地方,正经人家不去那种地方打听事儿。而这些仿佛知道曦娘来路的,大多该是从宰相府出来的了。她心里一叹,府里这么多下人,门外伺候的小厮,屋子里侍奉的丫鬟,老的少的各色各样的人,一时半会儿都分不出哪儿是哪儿的,且要些时日的。
  不过她在考虑这些事时,已经让下人把姐姐迎进来,曦娘拢着一身翠玉色的风毛大氅,倒在这冰天雪地里添出一抹春意,见了面即说她有话要私下与湘湘说,湘湘便把姐姐往卧房带,一面派人到书房去,说下午课要迟一些。
  这边沈嫣午后消食,正在柜子前整理书籍,鹃儿从外面来说:“夫人有客人到了,要迟些过来书房,是一个叫曦娘的什么人,是个女客人。”
  沈嫣应了一声,但又笑鹃儿:“你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
  鹃儿竟道:“奴婢想着,要是庞公子来了就好了,您也到前头去见见。”
  小丫头口无遮拦,沈嫣不禁责备:“可不许你胡说八道了,你要是胡来,咱们在这儿也呆不下去,外祖父就知道我不是教书育人的料,咱们就该回南方去了。你想回家去?”
  鹃儿却捧了书过来道:“想家是想家的,难道小姐不想?”
  沈嫣拿过书放回书架上,正经回答:“我可一点都不想,这里比家里有意思多了,爹娘也希望我在这儿好好的,长长久久。”
  鹃儿嬉笑:“小姐有了好人家,才真正长长久久呢。”但被小姐瞪了眼,知道主子要生气了,不等挨罚一溜烟儿的就要跑,倒是跑到外头,听小姐喊她,“去找两把剪子来,一会儿陪我折梅去。”
  此时卧房里,脱了翠玉大氅的曦娘,一身大红袄子,红的绿的,都是醒目的色彩,最亮眼也最容易俗气,就是曦娘,才能怎么穿戴都好看。湘湘让丫头端茶送点心,忙活好半天,曦娘等不及道:“不把我当自家人了吗,我又不稀罕一口点心,赶紧坐下。”
  湘湘喜滋滋地回来,见了曦娘怎么都高兴,可曦娘却严肃了神情,等王府的婢女们都退下,才轻声道:“芳雨来找我,自然我没跟她说你的事,她离宫后我为她寻了一户没儿没女的人家做闺女,日子过得很不错。近日招了个女婿,开春就要成亲了,昨日来给我送喜帖,请我去喝酒。”
  这本是高兴的事,可姐姐却紧绷着脸,之后更道:“可芳雨告诉我,你们的舞班叫人给劫了,如今一些姑娘们虽然还留在那里,可班主已经死了,是教打劫的人给杀了的,整个舞班被翻了个底朝天,就女孩子们留下几个活口,跑的跑散的散,没剩下几个。虽然已经报了官,衙门说是劫匪,也没有下文,那些留下的女孩子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湘湘听得呆呆的,怎么天子脚下京城之中,会出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一个穷舞班,女孩子们连身像样的常衫都没有,既不是劫色,怎么会惦记那几个银子?
  “班主大概是反抗时叫人给杀了。”曦娘轻叹,“也算是我相识的人,这么样说没就没了。”
  “他好歹,把我养大了。”湘湘多少有些悲伤,且不说那些挨打挨骂的岁月,可她至少学会了一门本事,还健全地长大了,虽然偶尔会逼迫她们陪酒甚至卖笑,但若抵死不从,班主也不会真把她们怎么样,湘湘很早就觉得,比起宫里那些可怕的人们,从前的日子还算是人过的。
  她又苦笑:“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和齐晦遇上。”
  曦娘倒是不屑:“你们俩还有我这儿一头关系呢,虽然日夜分开来的,可都是我在乎的人,早晚会碰面,碰了面一定就会好上了。所以说啊,缘分这东西,注定了的,就没跑了。”
  湘湘也不知该喜该忧,曾玩笑说等班主死了要去给他立碑,现在却不知合适不合适去给添一把土,人送去衙门里了,葬哪儿都不知道。
  曦娘嘀咕着,说那些留下的女孩子,她暂时让芳雨送去银子维持她们的口粮,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舞娘们很难吃两家饭,去了别家舞坊,必然受排挤欺负,还不如许配人家的好,可是那么多人,曦娘也有些力不从心。
  湘湘竟是心头一紧,忙对曦娘说:“我手上也有些银子了,齐晦是随便我花的,可我没什么地方花钱,姐姐拿去给那些姐妹们,想法儿给她们找个好去处,不如早些散了吧,千万别……”她满眼忧虑,“千万别让宫里那位知道,我真怕她又从里头挑什么人,强行带进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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