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乔没做声。
小猫继续:“烤着吃。”
叶乔还是没做声。
小猫蹙着小眉头:“吃了这些鱼。”
一爪子下去,小鱼瑟瑟发抖。
叶乔走过去,拎起小猫,“喂,烤鱼的时候要不要加点盐。”
小猫垂手垂脚,半睁眼,“你说的。”
叶乔点点头:“再加点醋。”
小猫喵一声,扑腾一下,隐身。叶乔坐在靠近石凳的椅子上,对着空气摸一摸,小猫又喵呜现身。叶乔道:“鱼是小艾买给你的,舍得吗?”
小猫圈在桌上,咬咬尾巴,“那你给我买烤鱼吃。”
叶乔点头:“嗯。”
小猫猛地坐好,得寸进尺:“现在就买。”
叶乔拒绝:“现在不行,你看你多胖。”
小猫失望的再次把自己圈好,舔舔尾巴,舔舔爪爪,舔舔毛毛。
“老谢,老谢。”
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叶乔和小猫站在窗前看窗外,声音来自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白老鼠。
老谢站在门口,依旧面露微笑:“您来了!”
耳鼠小小的,绒绒的,它抬着脑袋看看老谢,“哇”的一声哭出来,坐在地上蹭腿,蹭大毛尾巴,越哭越大,越哭越伤心,最后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
小猫坐在窗台上看耳鼠哭闹:“那只丑老鼠疯了。”
老谢蹲下:“古尘在后院。”
耳鼠听见古尘的名字,立刻停止哭闹,从地上爬起来,抓住老谢的裤腿:“我离家出走一上午了。我妈不要我了。老谢啊,我好可怜啊。”
老谢由着耳鼠抓自己裤子,慢慢走进屋子,把耳鼠放椅子上,再去拿了点刚做的糕点给耳鼠吃。耳鼠咬着糕点,断断续续:“老谢,我妈妈真的不要我了……我我都离家出走了。好好好吃。”
后院侧躺在木地板上的古尘,脚跟撑一撑,身子往前滑动,露着脑袋看前厅,突然笑一声,嘴里念上一句,手指间捏着的草飞了出去,飞到前厅,一圈一圈圈住耳鼠。耳鼠吓得手一松,糕点掉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哭喊:“我,我错了,古,古尘放我了吧。”
古尘闲吵,又扔了一张符出来,正好贴在耳鼠的嘴巴上,整个啡语,又恢复安静。
耳鼠睁开眼睛向老谢求救,老谢摊手,摇头。耳鼠脑袋转来转去,忽而看见两对眼睛,一对是圆圆的,一对……看不太懂。
它嘴里嗯嗯,摇摇大毛尾巴带着身子飞起来,飞到小猫所在的桌子上,眨眨老鼠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向叶乔和小猫求救。叶乔看看耳鼠,看看老谢,无能为力。小猫抬起爪子,轻轻拍拍耳鼠脑袋,耳鼠使劲眨眼,小猫喵呜,一爪子下去,耳鼠被它打得摇摇晃晃,最后倒在桌上。
小猫喵呜喵呜,彻底消失。
叶乔伸出一根手指,扶起耳鼠。耳鼠顺势滚进叶乔手心,坐在手心里嗯嗯。叶乔吐口气,把耳鼠带进后院。
古尘站不舒服,坐不舒服,躺也不舒服。看见叶乔进来,全身上下,舒舒服服。他挪挪位置,让叶乔坐边上。叶乔摊开手心:“古尘,这符,怎么解。”
古尘歪着脑袋看叶乔,抬手拎起耳鼠的大毛尾巴甩一甩,甩得耳鼠晕头转向,两眼昏花。他道:“这只臭老鼠隔三差五就离家出走,别理它。”
手一甩,耳鼠被甩出去,叶乔眼明手快一挥手,五瓣花迅速接住差点掉进水缸里的耳鼠。耳鼠被五瓣花再次送进叶乔手心,这次蜷成一团,战战兢兢。叶乔瞪古尘,古尘微微笑。
古尘双手撑在身后,望着围墙,懒懒道:“这地有两只耳鼠。一只耳鼠妈妈,一只耳鼠儿子。母子俩不生不死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十年的时间里妈妈哄儿子,十年的时间里儿子哄妈妈。一直循环。可能是无聊,也可能是孤独。”
他幽幽叹口气:“叶乔,你陪小奶猫的时间,比陪我多呀!”
叶乔的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朵根。他偏过头,轻轻呼口气。可能是无聊,也可能是孤独。人鬼神怪,或多或少都会有吧!但,自己的脸为什么又红了呀!
古尘笑,盘好腿,抬手拎起叶乔手心的耳鼠,放在木地板上,没有解封。他道:“叶乔。”
叶乔依旧偏着头:“嗯?”
“陪这只臭老鼠一起等它老妈来找它吧!”
“嗯!”
“叶乔!”
“嗯?”
“你睡午觉吧!”
“我……”睡不着。
“睡一下吧。”古尘拍拍自己的肩,“靠这里休息!”
叶乔的脸更红了,古尘这神经病不对劲,干嘛突然变得这么温柔,神经病快发疯啊——
古尘打个哈欠:“老鼠的老妈会等到太阳下山才来。”
“……”
古尘又打个哈欠,还没等叶乔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他的头已经靠在了叶乔肩上,而且故意压低声音:“上次看电影靠你肩上睡得很舒服,你不休息,那我休息了。”
说完,双手揽住叶乔的肩膀。
而叶乔全身僵住,僵得发麻。
太阳西到底时,耳鼠的妈妈才来接耳鼠。耳鼠身上的草和符被古尘无声念咒解开。耳鼠被妈妈捂着眼睛离开,耳鼠愤愤然:“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接我。我是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
耳鼠妈妈道:“知道知道,下次我离家出走,给你两天找我。”
耳鼠茫然:“啊?”
耳鼠妈妈笑道:“好啦好啦,回家。”
顺便,还带走了老谢今天做的剩下的所有糕点。
小猫在耳鼠母子俩离开时现的身,它嘴里叼着烤鱼,猫步进后院,看见全身僵硬的叶乔和闭着眼睛低笑的古尘,又退回前厅,钻进纸盒里,边吃烤鱼,边小声说:“别说话,我吃烤鱼你睡觉,叶乔发现了,就说是你吃的。喵——”
小奶猫瞪着圆圆的眼睛,歪歪脑袋,蹒跚到小猫尾巴那里。抱着尾巴,接着呼呼睡觉。
第40章 第四十章 猫狗
“好可爱——”
“够了。”
“什么?”
“你踢到我了。”
“……哦,我又长高了。哈哈。”
“……”
赵小哲日常神经,闻岩还是那么冷漠。赵小哲双手捧着小奶猫,额头蹭一蹭。闻岩低下头,想喷赵小哲一脸谷物。
老谢走过来,端给俩人一人一块面包。赵小哲抬头问老谢:“能吃吗?”
老谢笑:“它还太小了。”
赵小哲啜一口谷物:“也是。还是我吃吧。”
闻岩在对面默不作声,低着头,点手机。
赵小哲放下小奶猫,拿起手机拍下一张,发给闻岩,问:“你在看什么?”
闻岩吐口气,扶下眼镜,双手叠在桌缘,看着对面发傻那人,没好气但又无奈地说:“我在看猫。”
赵小哲傻兮兮的把小奶猫放桌子中间:“像不像我家以前养的猫。”
闻岩翻个白眼:“不记得了。”
赵小哲自问自答:“像我家以前的猫?像,挺像的。都是像熊猫一样的猫。都可爱。”
闻岩一手取下眼镜,一手揉眼睛。好吧,你说像就像。
小猫在屋外墙角下的凳子上卷成一团打瞌睡。热烘烘的天气下,它准备把自己晒成一只烤猫。叶乔坐在吧台椅上,一手撑脸,一手翻看老谢给他的关于人类的发展历程的书。不知道书是老谢从哪个角落淘来的,语句不通,还错别字一堆。不过在他出生的那个时代,他记得很清楚,因为落后,被欺负;因为愚昧,而犯蠢;因为无知,而屠戮。还有林渊来这个世界救芳芳的那个时代,以及富态女人被杀害的时代。那是,人吃人的时代。
他转头看看窗外,又回头翻翻这本书边上的另一本书。是一本老书,他扫了一眼,正好看到这样一段话:夕阳从西窗射入,逼得人只能勉强穿一件单衣。书桌上的一盆“水横枝”,是我先前没有见过的。就是一段树,只要浸在水中,枝叶便青葱得可爱。看看绿叶,编编旧稿,总算也在做一点事。做着这等事,真是虽生之日,犹死之年,很可以驱除炎热的。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嘴角,把想要笑的表情按回面无表情,就着这段话,继续往下看。老谢在吧台后,面露微笑,提起刚泡好茶的茶壶将茶水倒进粗陶茶杯里。倒完茶,又把一边的一盆绿植盆栽放吧台上。叶乔把手放书上,不再按自己的嘴角,笑着看茶的氤氲,绿植的青葱,书中的旧事。
不多久,来了一个齐肩中长发的女人。女人大热天在外面遛狗,以及……遛猫。
狗狗是萨摩耶,猫是像萨摩耶的猫。两只毛绒绒的大个子,喘着气溜达进啡语。女人在后面:“诶,宝宝又不听妈妈的话啦。”
宝宝,妈妈……
小猫半睁开眼,小爪子挠挠耳朵,搓搓眼睛,头再往胸口埋一埋,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接着晒太阳。
女人张望啡语:“咦,原来这里是一家咖啡店。”
老谢把女人迎进去,女人坐在叶乔身后的椅子上,点了三杯谷物,三块面包。狗狗猫猫坐在女人脚边,狗狗时不时站起来扒桌角,伸着舌头,吊着口水,黑黑的小眼珠子直直地盯着食物。猫猫也想学狗狗,但腿太短,站起来,扒不到。女人像跟孩子说话一样跟狗狗猫猫说话。她拍下狗狗的爪爪:“大宝,你是不是饿了,妈妈喂你哦。”
狗狗汪汪两声。
女人又伸手摸摸猫猫的脑袋:“二宝,你别急啊,妈妈最疼你了。”
猫猫喵喵两声。
老谢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叶乔忍不住微微侧头瞥一眼这人狗猫三母子,而闻岩和赵小哲从女人和猫猫狗狗一进门就一直盯着他们仨看,现在意识到不礼貌,又低下头继续喝自己的谷物。
女人问:“老板,这不是咖啡啊,这是什么?挺好喝的。”
老谢笑:“这是一种草泡的饮料,叫谷物。”
女人不需要懂什么谷物不谷物,好喝就行,“哦。老板,有给宝……给宠物喝水的碗吗?”
老谢从厨房拿了四个陶瓷食碗出来,是给小猫买的,买了一堆。女人把两杯谷物分别倒进两个食碗里,放地下,狗狗猫猫舔得有滋有味。女人又道:“我儿子可爱吧。”
老谢笑笑,没说话。
女人把面包撕成小块放另外两个食碗里,狗狗猫猫吃的津津有味。女人笑着,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转着脑袋仔细观察啡语,一家安静舒适的店,没什么可看的店。她将双手交叉放桌上,看看窗外刺眼的金光,又低头咬上吸管,喝一口谷物。她垂下眼,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不结婚有不结婚的好。我有两个可爱的宝宝陪着我就够了。”
若无其事,可能,也是故意吧。
而其他人,谁都没说话,依旧干着自己的事。
女人三十岁出头,是一家公司的经理。女人的父母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离婚了,所以没人催她结婚生子。她害怕婚姻。害怕她爸。
女人每个星期都会抽点时间去母亲家吃饭。母亲再婚后生了一个儿子,父亲那边再婚后也生了个儿子。女人跟她的两个弟弟关系很好。她常常跟母亲抱怨父亲过去的不是,说父亲以前经常酗酒,经常骂她们母女。母亲倒是早就想开了,她说:“你管他呢,再说我们也管不着了。”
女人对父亲有恨意。因为幼时缺失父爱,而且长期遭受父亲的语言暴力,所以导致她从小就恨父亲,以至于对婚姻有恐惧。
母亲也从来不说她,想恨就恨,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结婚就不结婚,不生孩子就不生孩子。
所以女人的生活很惬意,但就是没人陪她说话。
女人在单身公寓里养了很多猫猫狗狗陪自己,她把猫猫狗狗当成亲生子女一样照顾。吃饭,散步,抱抱。
小猫伸了个大懒腰从凳子上跳下去,抖抖毛毛,抻抻后腿,迈着优雅的猫步进屋子。赵小哲还在给小奶猫拍照,闻岩看不下去了,他道:“喜欢,就回家养一只。”
赵小哲叹口气,像皮球一样,气出了,人蔫了。他缩着脖子道:“我妈和我奶奶倒是没问题,不过我爸肯定不同意。”
闻岩也叹口气:“你爸管得了你妈和你奶奶?”
赵小哲摇摇头:“主要是我爸在家没地位,有只猫在家,就更没地位了。”
闻岩啜口谷物:“又踢到我。”
赵小哲收收腿,一脸傻笑:“我说了我又长高了。”
说完,哈哈笑出声。
闻岩抬手比比两个人的头顶,缩着脖子的傻货都比他个高,他一脸沮丧:“到底怎么长高。”
赵小哲还是傻笑:“天生的。我注定就是个大长腿。”
闻岩无语,翻个白眼。
小猫跳上叶乔边上的吧台椅,低头看着两个傻大个进食。猫猫突然抬头,歪着脑袋看小猫,小猫抬起一条小粗腿,准备跟猫猫干一架。但猫猫没理小猫,挨着狗狗蹭蹭毛毛,低头继续吃面包,舔谷物。小猫挥挥爪爪,舔舔毛毛,跳下去,跑到厨房,偷面包。
叶乔用左手大拇指按压右手手心,不知道为什么,右手手心突然很痒。老谢问:“手怎么了?”
叶乔立马右手攥拳,他摇摇头:“没事。”
老谢离开吧台后,叶乔把右手手心里的五瓣花按了回去,按得消失。五瓣花平时不会出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不对劲,于是合上书,去后院问问五瓣花。
这时古尘正好开着车回来了,进门时,他抬腿对着身后的犀踢了一脚。赵小哲和闻岩看不见犀,以为古尘的病又患了。两个人低声讨论,赵小哲道:“还没好啊?”
“这种病怎么能说好就好。”闻岩答道。
后院的五瓣花没有开,光秃秃的一根绿。叶乔伸手靠近,右手手心的五瓣花慢慢破皮而出,他伸出另一只手折断花梗,不一会儿,折断的地方长出两朵五瓣花。他又把刚开的两朵五瓣花花梗折断,同样的地方,又开两朵。越开越多,生机勃勃。
“叶乔,我回来了!”古尘走来。
叶乔吓一跳,立刻攥拳反手向后,他的眉头蹙得很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古尘好像没看见,他只说:“傒囊那家伙这么多天一点休息都没带回来,还害我在外面找了半天。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它。”
叶乔惶恐,手心已经不只是痒了,还疼。
古尘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问:“叶乔,怎么了?”
叶乔吁口气,伸出右手。
右手。
触目惊心。
五瓣花连花带茎一圈一圈绞在叶乔手上,死死的,割血割肉。血肉糊糊地沾在根茎和花瓣上,滴滴答答,掉进土里,又被那根绿,拖走。
古尘愕然,伸手就要拔了五瓣花。叶乔急忙解释:“有人接触到了这种花,并且拔了花梗,所以才会这样。”
他把右手垂下去,瞬间,右手又恢复正常。
古尘握住叶乔的右手仔细检查:“没事了?”
叶乔道:“我没事,但另一个人,有事。”
这时前厅传来了乐乐和乐乐妈妈的声音。乐乐妈妈在跟老谢说话,乐乐则笑嘻嘻:“好大的狗狗啊!好大的猫猫啊!好可爱呀!”
而傒囊在围墙外徘徊。要不要进去,进去了会不会被收拾呀?
满脑子,这个问题。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五瓣花
男人悠悠开口:“现在几点了?”
女人在一边,看一眼男人,未做回答。
男人微笑:“其实,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好多人在等我呢。”
女人垂眼,低头。
男人转动眼珠,一圈回来,喊道:“我饿了,给我吃的。”
女人声音很轻,飘着,“吃了会吐,还吃?”
男人苦笑:“但不吃会饿呀。”
女人问:“想吃什么?”
男人欣喜:“烧鸡,烧鸭,烧鹅,烧排骨。”
女人道:“都是肉,不腻?”
男人又道:“那就再加几道青菜,还有汤,我喜欢清汤,煲太久的汤容易上火,我不喜欢。”
女人停下手中的活:“你说的,都没有。”
男人略失望:“那,有什么?”
女人道:“你昨天吃过的,还有,前天。”
男人彻底失望,咳嗽,嘴角咳出一点涎水。
女人拿手擦拭男人嘴角:“别担心。”
男人偏头:“什么?”
女人继续手中的活:“快了。”
快了。
男人不寒而栗。他的双手想握拳,但握不上。想离开,又只能躺在硬板床上动弹不得。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忘记害怕与疼痛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