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在一旁催着。“姑娘,王爷还在等着呢!快点进去吧!”
素素却一个劲儿的摇头,只死命拉杜觉非手臂,怎么也不肯走进大厅。“我要回家……”
杜觉非见素素怕极了,便道:“她吓坏了,我陪着她一块儿进去行吗?”
荣安无法,又看素素可怜,于是点点头。“好吧!”
王爷这里仍怒气冲冲地指着孙姨娘和一干下人大骂:“你们这些人,都没长眼睛吗?这个畜生弄来那么大的一个人在家里,你们没人看见吗?都是哑吧吗?就只由着他乱来!王府的颜面还要不要?这事要传出去,要本王怎么做人?你们是怎么当家管事的?我还要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王爷,杜家的两兄妹来了。”荣安进来回道。
“嗯,带进来吧!”他扬扬手,同眸见到杜觉非跟着荣安进厅,手上还牵了一个十六、七岁,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小姑娘。
荣王爷当场怔住。连一旁的李嬷嬷也目瞪口呆。
紫薇?
杜觉非和素素还来不及下拜,就见王爷离了座位,笔直地走到素素前面,目不转睛、仔仔细细看着她,半晌,征征地说道:“紫薇,是你吗?”
在场除了几个老仆之外,其余众人俱是不解。素素听了却是一惊,王爷认识她娘?
李嬷嬷忙上前,插口道:“王爷,您看仔细啊!她不可能是紫薇的。”
王爷回过神来,不自觉露出凄然之色。“没错,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老了,她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年轻模样。”可是眼前的人长得就跟当年的紫薇一模一样,甚至连哭泣时候的神情都如出一辙。他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明素素。”她怯怯答道。
“素素……”他喃喃唸道,又问道:“素素,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你告诉我,你娘是不是叫凌紫薇?”
她点点头。
“真的!你真是紫薇的女儿?”荣王爷一时忘情,握住素素的手臂,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她现在在哪儿?我找了她好久。你带我去找她好吗?”
素素眩然道:“我娘早死了,在我八岁的那年就死了。”
“什么!”他一阵晕眩,身子晃了几晃,霎时纵云端跌了下来。“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素素离他最近,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王爷!”
“那你爹呢?你爹是谁?”荣王爷走了定神,又看着素素。
素素最怕人家问起她的身世。“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我爹。”
“你不知道?”王爷奇道。“那你姓什么?”
“我跟我娘姓凌。”声如细蚊。
王爷仿佛陷入沈思。“素素……”他忽然看见素素胸前挂着半块玉佩。那是方才与孙齐祥拉扯之际无意中露出来的。他心中一动。“你胸前挂着的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素素把那玉佩拿了下来,放在王爷手中。“她说这是我爹的东西。”
“她说这是你爹的东西……”王爷脑中乱轰轰的,轻轻抚着那半块玉佩。“当年,只带走这块破掉的玉佩……”
“我娘交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了。”素素怕王爷以为玉佩是她弄破,忙解释道。“不是我弄破的……”
“是,我知道。”他抬起头,对素素凄然微笑。“这块玉佩是我的,你娘当年不小心摔破了……”
素素一愣,再想起母亲的话:这半块玉佩原是你爹的东西。
“王爷,您说什么?”她顿时惊得倒吸一口气。
“你可知道你娘为什么替你取名叫素素?”他伸手抚着她的头发,慈爱和哀伤之情溢于言表。“因为你爹姓白啊!‘素素’你瞧,你的名字里不就藏着你的姓吗?这还不够明白吗?你是我的孩子。”
“我……我……”素素完全傻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恭喜王爷骨肉团圆。”身旁众人迭声的欢庆起来。
“太好了。”徽裕公主立刻亲热的迎了上来。“素素,以后你就在王府住了吧!”
“可是……”她茫然地任众人摆布“没错。”王爷的眼角闪着隐隐泪光。“我的孩子断然不能流落在外,以后你就和阿玛住在一起吧!”
其实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社觉非,见到王爷错将素素当成凌紫薇时,心里就料到了。仔细看看,素素的眉眼是有几分王爷的模样。
而且他从很早以前就有一种感觉,素素的出身应该不寻常。自小到大,总觉得她的行止言语之间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而他一直为此好奇。
如今终于明白。原来如此!素素原是王爷之女,是位格格呢!
骨肉分离,终于团圆,王府上上下下立刻一扫先前的肃杀之气,反而像办喜事似的欢喜忙碌起来。
脑袋仍然乱纷纷的素素,被徽裕公主喜孜孜地带进房里去更衣打扮,看起来他倒成了王府里唯一的外人了。一时之间只觉得站在这里左右不是,就好像多余似的。如今,王爷既已认了素素,他除了替她高兴,也没什么好不放心了。再则,荣王府今日一家团圆,他一个外人夹在当中到底不妥,该识相的先告退才是,于是向身边管事的说了一声,便先行离开。
徽裕公主和王爷多年夫妻,但膝下并无儿女,后来虽然孙姨娘生了两个女儿,但她一向不喜欢孙姨娘的为人,连带对这两个女儿的感情也有限得很。她也为此常感寂寞。没想到今日倒是意外地得来一个女儿,不但长相标致,而且性格温顺,才初见面便不由得打心眼里喜欢。忙就命人去翻箱倒钟地找出几套自己年轻时的衣服给素素穿,于是一群丫头、嬷嬷在旁,七手八脚地替她穿换。
素素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犹自恍憾,只能呆呆地出着众人摆弄,但见身旁尽是陌生人,不由得惦起杜觉非,一会儿换了衣服出来,忙问身旁的丫头。“我家二爷呢?”
“什么二爷?”
“就是刚才来找我的那位二爷啊!”她四下张望,急得几欲落泪。“怎么不见他了?”
“回格格的话,奴才方才瞧他往外走了。”一个小厮性指指外边。
“什么?走了?”素素心中一急,提着衣裙往门口跑去,总算在回廊上追上了他。“二爷!二爷!”
杜觉非回过头,见她已换了一身打扮,粉妆玉琢,明媚鲜丽,短短一、两个时辰,她已大不相同。他又是高兴又是感叹。
“二爷。”转眼素素奔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忍不住哇啦哇啦哭了起来。
“你怎么说走就走!”
“现在你平安无事,又找到亲身父亲,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家,我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只是背着手微笑,只觉得连碰她都成了冒犯了。又低声说道:“看看你,哭得像个小娃娃似的,叫人看了要笑话你的。”
素素回头一看,果然后头站着一排下人等着接她到前厅,她忙伸手抹去脸上的泪。
“这才对。”他领首微笑。“你阿玛在等着你呢!快进去吧!我也要赶着回去跟嬷嬷他们说一声,大伙儿都还在家里担心你呢!”
“嗯。”素素勉强点点头,应了一声,才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迟疑地问道:“那咱们还能不能见面?”
杜觉非虽然明白素素一入王府,以后想见面自然十分困难了。但眼下也只得安慰她。“当然能,咱们俩住得又不远,都在这京城里,总是见得到的。”
素素信以为真,稍稍释怀,便安心往前厅而去,只是仍不停地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素素……杜觉非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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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怎么样了?”众人早已聚在前厅等他,一见杜觉非回来,忙都迎上去,又不见素素跟他一块儿回来,顿时心凉了半截。
杜觉如开口间道:“素素呢?见到她了吗?王府不肯放人吗?”
他苦笑。“王府的确是留下她了,而且我想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钱嬷嬷急得几乎要掉泪。“怎么会这样呢?这里可是天子脚下的地方,难道都没王法了吗?”
杜觉非忙道:“嬷嬷,你哭什么?你别误会了,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的,素素现在是荣府的大小姐了,她在那里很好,比在咱们这里还好。”
“荣王府的大小姐?”
他只得从头解释一遍。
众人听了简直难以置信。“素素是荣王爷的亲生女儿了”
杜觉非这番从头说来,自己也觉得这些都不像真的。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连我也不愿相信……”
“二哥,”杜觉如见他神情落寞,想安慰他一番。“素素是个念旧的人,我想她还会回来看咱们的吧!”
杜觉非耸耸肩,不置可否。“我累了,先回房去歇着。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睡觉去吧!”
待他回到紫藤院,立刻就面对失去素素的真实感受,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替他沏好香喷喷的热茶,更没有细细甜甜的温言娇语。
他真的失去了素素。
忽然听得嬷嬷在门外头说道:“少爷,可要我先唤锦儿过来伺候您休息?”
“不用了。”他疲累地回道。“我这就睡了,不用人服侍。嬷嬷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儿个再说。”
茶冷炉熄,娇儿已去。桌上还搁着一些她未作完的女红,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锦帕上绣着一双彩蝶。他慢慢走向素素一向休憩的床榻上坐下,闭上眼,一时之间只觉得好寂寞。
白蝴蝶飞走了,我的白蝴蝶……他伸出双手,缓缓摊开,手中锦帕随之滑落。
他征征看着,就像从此放开握在手中的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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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宴席已散,王爷还留在素素房里叙旧聊着。徽裕公主回到房里,吩咐丫头沏了茶上来。
“替大格格准备的衣宴东西,都送过去了没?”她一面喝着,还不忘叮嘱。“告诉方嬷嬷一声,只要是二格格、三格格有的东西,都要照样替大格格准备一份上来,知道吗?”
丫头们笑道:“公主放心吧!奴才都知道了。方嬷嬷也赶着找人去办了。”
“嗯!”她点点头。
其实今晚王爷找回亲生女儿,徽裕公主是很替他们高兴的。打从与王爷成亲这几年来,他们夫妻两人一向恩爱尊重,无所不至。只可惜她总未能为王爷添个子嗣,这一直是她引以为憾的事。难得王爷仍待她十分体贴,几年后,她明白自己传无望后,便一个劲儿也劝王爷纳妾,总算孙姨娘添了两个女儿,虽说不是男孩,但也算有个交代。
可厌的是,这个孙姨娘自从生了两位小姐之后,便自觉母以女贵,得意非常,态度大大不同于以往,人前人后尽显张狂。幸好她在公主面前,到底还有些忌讳,会比平常收敛些。但徽裕公主为人精明,何尝看不出来孙姨娘的野心,只是皇家公主到底出身不同,修养也好,故也懒得跟她计较。
“对了!”徽裕公主又道。“这几天有些冷,采苓,你先拿一件我的大红挂子给大格格送去,明天早上起来好穿。”
“是。”采苓应着。回头包了一件褂子,正要送到素素房里。正好见荣王爷回来,她笑道:“王爷您回来了,公主正吩咐奴婢给大格格送件挂子过去呢!”
“嗯,你快去吧!”荣王爷点点头,又对公主微笑道:“难为你想的周到。”
公主一笑,站起身来。“大格格算来也是我的女儿啊!我这做娘的不替她想着,还替谁想呢?”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王爷伸手握住她,一起坐下。
“素素休息了?”她问。
王爷点点头。“今儿个发生太多事,她累坏了。”
公主温言道:“不过我看王爷的精神倒好,许久没见王爷这样高兴了。”
“是啊,我真的很高兴。”王爷微微一笑。“我万万没想到紫薇还为我留下一个女儿,也幸好老天有眼,让我父女相见。”
“没想到齐祥这回倒是误打误撞……”
“提起齐祥这个畜生我就有气!”王爷咬牙切齿。“若是杜觉非晚来一步,让他真的对素素下了手,那还得了!干出这种事,连老天爷也不饶他!”
“的确是好险。”公主劝道。“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齐祥好歹也是孙姨娘的侄儿,为了避免她因这件事和素素结梁子,大家日后难相处,我看王爷只要好好训齐祥一顿,叫他以后不敢再乱来也就是了。”
“你的考虑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么办吧!”王爷叹道。“让素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我觉得很对不起她。一样是我的骨肉,二格格和三格格过的这么舒适,素素过的却是辛苦日子。”他摇摇头。“我方才问她,虽没听她有半句抱怨,但想到她从小让人当丫头使唤,便觉得痛心。”
“素素什么也没说,正是她懂事之处。”公主安慰道。“王爷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该是高兴才对啊!”
“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补偿她。”王爷拍拍她的手。半晌喃喃又道:“只可惜紫薇死了……”
公主问道:“我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听王爷提过她呢?”
“她原是我身边的丫头。”荣王爷平静地说道。“不过,在你嫁到王府之前,她就离开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提了。”
他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慢将那段往事娓娓道出。
徽裕公主乍听王爷有个旧情人,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想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她一向明理识大体,再怎么说都不至于跟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吃醋。再说,如今紫薇对她已无妨碍,而她又平白多了一个女儿,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她玩笑道:“听来倒像是我的错了,若不是我,她也不至于被迫离开。”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荣王爷瞪她一眼。
“其实老福晋也太多虑了,我也未必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人啊!你只看看我是怎么待孙姨娘就明白了。”公主微微笑了笑,又惋惜道:“今儿个见了素素这个模样,不难想像紫薇必也是个可人儿。唉!真是可惜了……”不免又想到:若有紫薇在,今儿个哪里还轮得到孙姨娘作威作福呐!她摇摇头。
公主见王爷神色悲凄,心中不忍,忙又宽慰道:“好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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