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转目光,见陆续的视线也定在白玉像上,当他的手伸出时,我直觉拉住,冲他摇了摇头。从外套内拿出所有竹管,一根接一根的套上,差不多套到有一米长时,我拉了陆续向后退开两步,随后才用竹管去点那白玉像。没动!看来是有些沉,我又加重了力,还是没动!
陆续伸手过来握住我竹管,与我一同使力,但白玉像依旧纹丝不动,就好像生根了一样。
两人松了力气不再徒劳,已经确定一件事:这白玉像看似就那么摆放其上,其实却不是。这回陆续走上前探手过去,我没再阻止,事实上自己也好奇,难道它被粘在上面了?
没有意外,陆续无论是推还是拔,都没能把白玉像给拿起来。突然他顿了顿,扶着白玉像顺时针旋转,这一回真的动了,轰隆声响起,是石与石的摩擦产生的。大致已经明白,这是个精妙的设计,白玉像不但内藏了古洞结构图,还与这石椁有关,它可能是开启机关的钥匙。它的整个底座是被镶嵌在了石椁表层上的。
陆续在转动到不能再转时收回了手,目光警惕地扫掠四周,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只听一声机刮弹跳,在静默中特为明显,而声音正是来自于眼前这具石椁。极明显的,石椁盖子在慢慢移升,差不多移出一寸就停下,如此算是启开了这具石椁吗?
虽然从未经历过这些,但有些常识还是懂的。古时通常把石椁用来做棺材的外棺,将遗体放进木质棺材里,再将棺材放到石质棺椁中,主要是避免木材日久腐烂,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远看这具石椁一片灰黑,此时离得近发现这表层极像我们在四层水道遇上的那种灰岩层,并且是不规则的,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竟然果真被捏下来一块,也是脆的。随着我这一捏,奇怪的事发生了,只听噼啪直响,石椁各处都龟裂开来,除去上层的,侧旁的灰岩都开始脱落。
陆续下意识地将我拉后一步,低头看自己的手,不至于威力神通到这地步吧,就那么一捏居然把灰岩层全震碎了?
☆、208。疯狂的想法
显然不是我所想的那种情形,陆续已经在耳旁低声作出分析:“本身这岩层就因为机关启动而松脱了,你那一捏破坏了其结构平衡,从而导致全部裂开。”
令人惊异的还在后面,当石椁侧旁的灰岩脱落而下后,莹白光润的侧面就袒露在眼前。若说之前这石椁不起眼,那么此时莹白润透如白玉,光这质地就让人难以移转目光。这还不止,在白玉侧面上还雕有纹路,细看之后就发觉那是一条盘游四册的龙,我们正面对的是龙身,龙头在另一侧面,可谓是刻得栩栩如生。
难免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雕刻在墙上的壁画,也不知是否出自同一人手?如果是,那么这也是那位君王刻的了。目光回到石椁表层上,凝视那尊西王母神像,已经能看出两者材质是相同的。
头顶传来激动的声音:“宝物啊,我终于见到真正的成品了。”是阎九,他已经从原先的震怒里平复下来,此时正瞪大了眼盯着这处,眼神尽显贪婪。
没去理会他,扫了眼向晚神色,她与之前一般哀漠的表情。
哗啦一声抽回我思绪,回转目光就见陆续双手捋开了石椁表面已碎裂的灰岩,这回那尊白玉像倒是能被移动了,移开后细看,只见原本底座的位置向下凹陷八角菱形,中间是圆,分为黑白两半,看起来有些像八卦,上面有一些纹路凹槽,隐隐透着红。掀开白玉像,果然见它底部有个契合口。
陆续没再多花时间去研究,直接就去推那石椁,轰隆而响,石椁盖一点点向一侧移动。既然无所顾忌动手了,我也没道理干看着,走到另一侧,帮他一起推,很快就看到里面的黑沉木了,推开到一半已是能确定里面放了一具棺材。但奇怪的是,在黑沉木棺材的中间有个小圆,圆心扎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我迟疑地去看被推着横在那的椁盖,这位置好像正是西王母神像座立的八角菱形处。
两者会有什么联系吗?还是说机关与这黑沉木棺是连在一起的?
刚这么想时,陆续竟是沉不住气地去掀棺盖,沉闷的声响在静默里显得诡异森然,就像古老的门扇被徐徐打开,那背后隐藏的秘密也将公诸于世。
绝然没想到的是,陆续会以一声惊呼作为开场白,我本能地抬眼看他,只见他神色震惊,身体震颤着向后退了一大步,并在下一瞬就瘫软坐在地上。这反应也太剧烈了!我俯身要去扶他的同时,下意识地向沉木棺内看了眼,似乎看到有具身体躺在其中。
心头剧颤了下,视线被遮挡住,扶住他胳膊询问:“怎么回事?”他没有回答我,脸上那不敢置信的神色始终没退去,过了将近数十秒,才见他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抬头,目光凝向向晚,呐呐而问:“这就是你。。。。。。的原因?”
向晚没有理会他,怔怔看着石椁内。终于陆续轻声开口:“疯了,你是真的疯了。”
“我没有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向晚冷漠地答。
陆续忽然就爆发了,仰着头怒吼:“你把他搬来干什么?他死了,他早就死了,已经死了十二年!你还活在那封闭的世界里吗?你真的病得不轻!”听了他这话,我想我的脸色也在一寸寸泛白,隐隐明白是什么让陆续这般震惊到整个人都站立不稳,同样的也不敢置信。
想过这具石椁内安置了棺木,想过棺木内或有某具尸体,可能是古洞的缔造者,可能是那位刻画的君王,也可能棺木内什么都没有,安放的是奇珍异宝或者能够被充作为龙脉的宝物,这些可能我都有想在内了。可是现在陆续在表述一个信息,向晚也没否定,他们的意思是在那棺木里躺着的是。。。。。。陆续的父亲,陆风?
我得去看看,脑中反应出这念头。陆续现在情绪极端不稳,他周身脱力,我得帮他去看仔细了,怎么可能会是陆父躺在这里头呢?难道说陆父其实是诈死的?当年在狱中他根本就没自杀,而是躲到这个地方来了?松开陆续的胳膊撑地而起,正要探头过去时,被身后死死拽住,回头间只见陆续仰着脸,眼中有巨大的悲恸与哀戚,“小九,别看,会吓着你的。”
我冲他笑了笑,说:“没事,我不怕。”不就是个死人嘛,还是他父亲,没什么好怕的。可当我看清掀开的一截棺盖里的那张脸时,无法控制地惊骇而喊,与陆续一样,整个人也向后倒退了两步,双脚打着颤。我看到了一张血红的脸,而且,双眼是睁开的。
“觉得可怕?”头顶上向晚幽幽询问,像蛰伏在旁的幽灵一般。她似轻嗤了一声后再道:“阿续,他是你父亲,你都会怕吗?”陆续凄然而问:“老头子在天之灵,会希望这样吗?”
“什么在天之灵?你没看到老师眼睛睁开了吗?只要再过段时间他就会醒来了,只要他活过来了,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到那时你不会再觉得我是疯了。”
向晚是疯了,我的脑中无比肯定地反应出这个讯息。
陆续不再仰头看向晚,直直凝着石椁,像是在自言自语:“微生物遍布他身体,像那些岩石一样成为一个生命系统,可那是叫活过来吗?”
“。。。。。。”我无言唏嘘。却听到向晚仍然执迷不悟地在说:“为什么不能?连石头都能变得有生命,人自然也能,他的身体机能细胞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我就为他创造,你看,老师在吸入你的血液之后,已经几乎快有生命迹象了,只要他身体里生出一颗晶体球珠来,他就能活过来。”
我明白了向晚的意思,她是想利用洞螈细菌滋生的微生物缔造一个类似于人体细胞的生命循环系统,然后身体里长出一颗球珠来当成是心脏,从而让陆父能够起死回生,这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诚如陆续说的,这样叫活过来吗?还能有人的思维?
只听陆续决断地一个字一个字咬着:“那不叫活过来,那叫行尸走肉,叫怪物!”在他低头的瞬间,我看到了有泪溢出了他眼眶。这时候,我是没法感同身受的,因为石椁里躺着的人是他父亲,只要不疯狂,又怎会愿意看到已经逝去多年的父亲变成怪物?
忽然想到什么,我忽略了刚才向晚话中一个讯息,她说陆父吸了陆续的血,那么刚才所见那血红的一张脸是因为陆续的血的关系?惊然看向陆续,我似乎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虚弱了,而向晚对他又动了什么手脚。
无需我提问,头顶向晚已经自曝内情:“阿续,你不要这样说老师。他此刻身体里拥有你一半的血液,你们父子血脉相连,你的血气不但可以加快他苏醒,更能唤醒他意识。等老师醒来,他可凭借你那一半的血液,拥有人的思维和意识的。”
我实在忍不住脱口而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怪论?实在是。。。。。。”荒谬之极,难怪陆续虚弱成这样,竟然被她拿走了一半血液。
但向晚却全然不那么想,她说:“不是怪论,是这个地方的主人留下的秘密。西王母像里有结构图,晶石底下藏起死回生术,我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上面来的。他说生命在于循环,人之固本为血气,循环生成需要十年以上,所以我将老师封印在石椁内,直到你来之后,才用你的血开启封印,并使血融入身体内。现在只剩最后一步了!”
心中一沉,急声追问:“最后一步是什么?”
向晚在这时却似从懵懂中醒来,眼神犀利无比甚至带了怨毒地看着我,“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是不是想破坏这一切?都怪你,若不是你破坏了这个地方的平衡,阿续和我只需要等着老师醒来的那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都生死一线。”
我怔愣了下,“不是因为阎九他们肆意轰炸才导致这一切的吗?”怎么说是我破坏的?
通常强词夺理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只听向晚道:“如果不是你将四层系统内的球珠拔下,破坏了核心命脉,其余的人不可能在被绞入岩泥后还能活着出来。哼,阎九这死老头子,早就死了。”
“该死的巫婆!”本身就暴躁易怒的阎九听到这处再忍不住,“我阎九跟你有何冤仇,要这样子来害我?”向晚冷笑:“光凭你差点害了我家阿续的命这一点,你就该死!”
阎九惊怒:“哪里来的疯婆子,谁害他了?”看来这老头始终不知道我们几人是捣毁他黑竹沟的元凶,向晚毫不客气地就揭穿了:“我引了阿续去黑竹沟,差一点把命丢在那。别说你不是黑竹沟那团伙的头子,这在之前听到那姓何的警察说过。老家伙,别装着好像是为寻宝而来,我就不信你在黑竹沟里挖到与那底下同等材质的石材时没发现点什么,那才是你不辞辛苦赶来的目的!”
阎九不闹了,眼睛里喷火,怨毒地倒看着顶上的向晚。
看来向晚说中了阎九的心思。
☆、209。真实目的
黑竹沟,昆仑山脉,天差地远的两个地方,却同有死亡谷之称,同样带着神秘与诡异。更离奇的是,在两块地方同时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可媲美汉白玉的石材。
早前就觉得必有关联,如今看来,关联还不小,阎九必然是在黑竹沟里发现了什么秘密一直求而不解,当何建国这边有讯息出来时,毫不犹豫地以八十多高龄还再度出山。
只听向晚奚落出声:“都到这地步了,还不公开你那所谓的秘密吗?怕是要带进阴曹地府去了。”
我发觉只要是不关系到陆父的事件,她其实是正常的,有着超于常人的理性在。即便落在这样的困境里,都不见她有慌乱。
阎九毕竟年纪大了,这样被倒吊着已经耗去了他大部分体力,这时候意志力也相对薄弱,所以在向晚的激将之下,就真的坦言道了出来:“没错,我确实因为别的理由才走这趟的。事情得追溯到几十年前,那是我第一次去到黑竹沟,没有人知道我偶然发现那种奇石时,还在石缝中得到一片‘天书’,那上面刻的字。。。。。。”
“天书?真的是天书?”
熟悉的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的声音突然嚎起,我发觉实在是想念这个声音,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缓和了低迷的气氛,令人心头一松。
是疯子,他终于从痴呆里缓过神来,缘由在于阎九提到了“天书”两字。
无奈又好笑地想,怎么他对“天书”能这般执着呢?
阎九被打断显得很不乐意,沉怒地低喝:“想听故事就给我闭上嘴。”
我蹙了蹙眉,没作声,陆续横过去一眼,带了狠意。疯子不用说,立即就闭嘴了,这里头恐怕他是最心急听那故事后文的,那小眼神巴巴地盯着阎九,就好像看着他的花花一般虔诚。
阎九见没人干扰,又开始接着叙述:“在那片‘天书’上,刻了好多行密麻的文字,以我当时的。。。。。。阅历完全无法读懂,但我在外打拼多年,那点眼识还是有的,无论是从成色上还是那精细程度上,都能辨识出那片片是古董。果然,在我出沟后找了这上面的专家鉴定,那片刻了字的‘天书’材质,竟然是青铜的,青铜本也不稀奇,关键在于鉴古专家判断那片青铜起码有两千年以上历史,上面的文字更可能代表了什么天机。
我又将从黑竹沟带出去的一块白金石头给他看,他直呼是宝贝,那质地比金刚石还要坚硬,润度又好比汉白玉,是千年难遇的好石。事后,我就带人重入黑竹沟,开始了对这种白金石的开采,同时始终都没放弃解开‘天书’秘密这一事,四方寻找考古和语言方面的专家,但没一人能破解,有人说那不是文字,而是代表某种意义的符号,也有的说可能是一种古祭文,因为追溯两千年前历史,那时当是汉朝,汉武帝信道术求长生,那时祭师非常盛行。
有时候当孜孜以求一件事太久,会越加渴望得知结果。当何建国拿了十几年前拍下的关于底下那尊白玉像的黑白照片给我看时,我的血液是全身沸腾的,所有人以为我的目光是凝在白玉像上,没人知道我真正看的是照片上白玉像的底盘,同样色泽与精细程度的青铜片。白金石、青铜片,又一次同时出现,我知道‘天书’的答案就在那里,所以义无反顾地就来了。”
阎九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已经是气喘吁吁。
向晚问:“你看到的照片上白玉神像果真还有青铜底座?”我心中微动,莫不会就是我们在那个石缝里拿到那片青铜吧,上面也是刻了字,但被疯子翻译出来了,不过后来在四层水道里遗失了。
阎九没搭理她,径自喘着气,我发现有些不对,他的气息越见短促起来。
疯子一看急了,忍不住叫起来:“诶,你别就顾着喘气啊,那‘天书’呢?你有带来没?”他的着重点永远都明确单一,可我看阎九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眼皮都在倒翻了。
向晚冷冷地说:“他快死了。”我仔细一看,并非危言耸听,那捆缚在阎九身上的软触须似在慢慢收紧,勒得他已是喘不过气来。忽闻异响在耳边飘过,紧随着银光闪过眼前,是陆续抛出刀片,目标是垂吊在阎九脚上方的触须。
只有半尺长,我真怕他准头不好,直接把阎九的脚削了。
啪的一声传来,我担忧的没发生,陆续抛掷刀片的准头很好,只不过没能将那触须给割断。但见捆缚骤然而紧,阎九的脸涨成通红,只有出气没进气了,却在下一秒被甩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阎九在空中摆荡后被甩进了那边已经开启一大半的石椁之内,发出巨大动静,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