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肯定。那些蛇多到无以计数,它们甚至可能繁衍渗透在整座山脉,总会有漏网之鱼,难保会被有心人将余下的蛇收走。而这个有心人,若在之前可能还想不出是谁,此时心念直指一个人。
阎九。
梁哥说,此人与黑竹沟有莫大的联系,手上有那种从黑竹沟开采出来的白金矿石伪造文物,从他年龄推算,很有可能是当初霸占黑竹沟的土匪头子。这些元素全放在一起,那么黑皮蛇在这里出现,就不奇怪了。他带来了好几个人,那些人不可能是空手,其中有人背了枪支火药,其中则有人背了。。。。。。黑皮蛇。
由此来推断,黑皮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寻踪。
阎九一干人在三层冰泉位置失去了众人踪迹,他如何会甘心?应该说他本就对何建国等人设防,所以必然是悄悄在他们身上洒了能让黑皮蛇寻踪的气味,何建国与梁哥两批人虽不在同处,但都是由不同的岔道从三层滑落汇聚,直下这五层的。黑皮蛇寻踪而来,必然也是走的那通道,可通道在四层与五层之间被白岩软泥给堵死且硬化了。
所以,刚才那三声轰炸,其实并不是在正顶方,而是在那条通道。如今黑皮蛇已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至少那被堵死的通道已经炸开了足可供蛇群钻过的缝,相信不用太久,其余人也都将抵达。
只听陆续压低声问:“小九,你能驱走它们吗?”我迟疑了下答:“试试。”
刚才就考虑过蛇的特殊性,觉得难有把握。倒是这黑皮蛇,我曾在黑竹沟内偷学了阿蛮的驱蛇发音,就是不知道此批蛇是否是沟内受过驯的同一批,若是一样在阎九那边由别人驯养的话,情况就不妙了。轻嘘出声,细细尖尖的音传扬出去,见那本不住游爬髯动的蛇影都似定了定。
受过驯的动物都会有一个辨别指令的时间,所以我并不急躁,持续吹着音。当看到最近一块竖石上的黑皮蛇调转头往回游时,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这偷学来的音频指令果然是有用的,也证明了这群蛇就是来自黑竹沟。
在见身周蛇影逐渐无踪后,才停止口中吹音。额上贴来掌抚过,这才发现我积了满头的冷汗。我问陆续:“现在怎么办?上去还是找出路下第六层?”顾虑的是,上去的话可能就与阎九等人狭路相逢了,可下到第六层的通道范围如此广,根本无从找起。
陆续摇头说:“上去的路堵死了,我怀疑阎九那些人炸的就是那条,这时候过去无疑是送上门。也不知道晚晚还在何处挖了通道,刚才真是失策,最应该问的没有问。”
我朝他眨了眨眼,“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我就是从另外一条通道下来的。”这人脑袋难得打结了呀,他们下来的通道堵死了,那我要从上面下来必然是走另一条了。
陆续听完后也知自己搞了个乌龙,脸上难免无光,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一本正经地说:“那先回原来位置。”我微微一顿,惊异地看他,“回哪?”
他快速扫了我一眼后答:“他们一群人都是伤兵残将,若被阎九找到,绝没好下场。”
顿然明白他意思,他是想回头去找梁哥那些人。在被他牵着跨过一块竖石后,我忍不住问:“韩建成与何建国合谋陷害你父亲,你难道真的就不怨?”
他拉着我的手紧了紧,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脚下略顿了步,又向前面一块竖石迈出,等把我拉过去后才听他说:“怨!我不是圣人,老头子是我爸,自小就我们爷俩过日子的,虽然时不时他会暴脾气的抽我一顿,可这影响不了我爷俩的感情。十六岁那年,当我得知老头子因那罪名进去后,我不是没干过冲动事,几次冲到局子门前为老头子喊冤,他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可能会做损及国家利益的事?可没人甩我,后来他被判了,我跑那外头跪过,也都没用。
晚晚其实说得没错,要换成是十六岁时的我,如果知道老头子是被那两人给陷害进去的,我能提着刀冲进他们家去杀人。可这事十二年过去了,就像一根铁棒慢慢慢慢地磨成了针,刺在心口,只要翻及还是会痛,但我也多了世事的历练和沉淀,再无可能做那逞匹夫之勇的事。所以在格尔木看到那金属片时,心中悲恸大过于愤怒,更多的是感受老头子当年的心情,他为什么要在里面自杀?命运的不公,被兄弟出卖,这些都是构成他死亡的原因。”
他一口气说到这处顿了顿,拉着我又迈向另一块竖石。我凝着他的后脑,暗想他虽然有时候显得孩子气,但在一些正经事上处理起来很成熟。
在连着纵跳几块竖石后,他停下来又道:“今天我如果用以牙还牙的方式杀那两人替父报仇,那么我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另外。。。。。。”
见他语塞,似有难言之隐,我代他讲出了后话:“另外,韩建成是韩冬灵的父亲,你与她曾相恋过;而何建国是梁哥的父亲,你与他曾肝胆相照同生共死过。两个人,都从子辈的角度与你有了牵绊,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不可能抹灭曾与韩冬灵一起的那段过往,也无法抹去梁哥曾救过你性命的事实,所以单单就因他俩的关系,你也无法做到当着他们的面手刃那两人,我说得对吗?”
陆续重重叹息了声,将我往怀中揽,“小九,你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我抬头看他,这个男人重情义并非第一天知道了,无论是韩冬灵还是梁哥,都在他生命中曾扮演过极重要的角色。所以这刻,他也绝不可能就此扔下他们,任由阎九利用黑皮蛇寻踪过来。
阎九是什么人?当年几乎杀尽黑竹沟内土著人的土匪头子,操控庞大集团的幕后黑手,若要论真正的坏人,非他阎九莫属,这样的人早该死一百次,可他却命大。还有心跟来这古洞,想要探寻更多关于白金矿的宝物,他定是在那上面尝到了甜头,如今黑竹沟被兜底掀掉了,就把目光落到了这边。人心之贪婪,当真是无底限。
还有一层隐患,由于阎九那个集团是上下脱轨运行的,各个层次都有施管人员,互不影响,否则若是被阎九得知兜掉他财源的正是我们这干人,估计他能拿炸弹直接把我们给轰了。
之后陆续没再开口,只沉默着拉我往回走。刚才追逐向晚时,只关心不要被落下,等到回程时才发现我们这一路纵跳过去已经是好长一段距离。远远似听到有哀戚的低泣声传来,等近了就能听出是韩冬灵在抽泣,可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并没听到其余人说话。
我见陆续略蹙了蹙眉,放慢并放轻了脚下,到得之前我掩身的那块竖石上时,并没急着立即出去,而是向外半探了头看。我被他挡住了视线,无法窥看到石头底下的状况,等过片刻就见陆续从石上跳下,随之传来他的疑声:“梁哥呢?”
没有多想也跳了下去,第一反应就是环看四周,发现果真不见了梁哥身影,不光是他,还有何建国也不在。底下就只有韩冬灵夫妇以及韩建成三人在,看韩建成的胸口似没有起伏,估计真死了。
韩冬灵抬起看过来的眼光略微有些迟钝,满面都是泪痕,而旁边的于秋远歪靠在那半睁着眼,肩膀处有血迹,半边袖子都染红了,脚边放了两支弩箭,这情形是连他也被射中了?
再看另一边梁哥父子所呆处,一支血箭也被丢在地上,还有很大一滩鲜红的血。刚才向晚说梁哥为何建国挡了一箭,那血迹应该是他留下的了。
可是,他们父子包括疯子三人去了哪里?
☆、191。陆续的态度
陆续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提高声音又问了次,于秋远终于是回过神来睁开了眼,神情萎顿地坐直刚要开口,突然韩冬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可刚站直身体就晃了晃,人直直往后仰。
陆续一个跨步向前,终还是慢了一步,她跌在了于秋远的身上,两人一同翻倒在地,可谓狼狈不堪。我站在原地没动,默看着这一幕,见陆续并没有再向前跨出,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
韩冬灵的爆发是在下一刻,她就像是用了浑身的力气仰着头对着陆续怒吼:“你现在满意了?我爸爸死了,他死了!你挖空心思接近我,就是为了今天,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的目光划向躺在那不动的韩建成,看来他是真的死了,这个人从头到尾只存在故事中,全都是听闻他如何如何,即使真见到了,他也是开不了口成了废人一个。而今,更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也不知道在陆父这件事上,他可曾像何建国一般有过一丝忏悔之意?
韩冬灵见陆续不语,依旧难平愤怒,她哭得嚎啕,声声嘶喊:“那个射箭的人一定是你安排的,你处心积虑就为等这一天!陆续,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为什么?”
我有种想看陆续表情的冲动,因为是站在他后面,只能看到他冷硬的背影。明知这一刻被韩冬灵这般指责,而且见她哭得全无形象,气都要岔过去似的,他心里定不好过,可能他此刻脸上会出现痛苦表情,但依旧还是跨前了两步,站在了偏角位置。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陆续的侧脸,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我想得痛苦纠结,只有沉凝与肃穆,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这令我觉得有些惊讶,但只消仔细看他的眼神,就知他真正的情绪并不像表面显得那般冷漠。
我总说陆续有一双黑亮的眸子,可如今那双黑眸是黯淡无光的。韩冬灵直击的是他为之最愧疚的一点,即使最初他与她的走近时,并不知道是韩建成陷害他父亲的人,也不是为报父仇,更多的可能是想让韩建成帮助自己还父亲一个公道。但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磨灭最初的动机不良,在此刻当下,对韩冬灵而言,那些真情实爱都变成了虚情假意,更准确地说是阴谋与蓄意。
正自冥想着,突见一道身影冲过来,正是韩冬灵,她情绪似崩溃般的向陆续猛撞过去。她因突然丧父,悲恸欲绝,可能已失去理智了。因为牵扯到他们之间的前情恩怨,我不好去参与,也做不出来悍妇那种行径,所以本欲袖手旁观,任由陆续去处理,相信他应该是能处理得好的。
只见他站得笔直,没有一点避让的意思,这架势是打算任由韩冬灵出气了?微觉气闷,划转眸光时忽然一顿,随后身体比脑子先有了反应,极速掠过去,从横向里击撞韩冬灵。
身体相触的瞬间,我特么又想看陆续的表情了,所以微侧过头,只见他一副被惊到的神态怔愣地看着我。下一秒我也顾不上留意他了,因为我那疾冲之势太猛,是把自己与韩冬灵一起跌撞出去的。不用说两人先后斜翻在地,我因为抓住了先机,属于进攻型,所以将她给压在了身下。
韩冬灵跌得不轻,再被我一压后,手上立即就松了,我眼明手快地夺过她手中握着的箭。刚才在她冲过来时霎那的一瞥,刚好看到原本地面放着的两支箭只剩了一支。
我把箭给扔到了陆续脚边,让他也看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我撑地而起时,见他视线垂落定在脚边那支箭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这时,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你要迁就缅怀甚至放任是一回事,可现在这个你所谓的旧情人拿了箭想杀你都还无动于衷,是不是还真的想因为愧疚还她一条命?哼,我同意了吗?
狠狠地怒瞪了陆续一眼,撂下一句:“等下再来收拾你!”回转头,居高临下看着韩冬灵,以倨傲外带冷寒的语气开口:“韩小姐,有件事恐怕你忘了,容我再次提醒,他现在是我男人,你若动他,杀无赦。”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我骤然附身掐住她脖子,忽略近旁一声惊呼以及另外一处的呼吸浮动,以极狠的口吻说:“信不信我下一秒就捏断你脖子?”
韩冬灵本能的瞳孔收缩,闪现恐惧,但下一秒她却尖吼出来:“杀我啊!杀了我你就想和他双宿双飞吗?我诅咒你们终有一日分崩离析,不得好下场。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
我的心头颤了颤,诅咒我不信,但是她话里的怨恨是真真实实传递过来的。手上不由紧了分,听到于秋远在喊:“你住手,不要伤害冬冬!”我微怔,就那晃神的瞬间,韩冬灵突然挥掌而来,反应尚算敏捷,也还是被她的指尖划过脸颊,几乎立即就感到疼意,抬手一抹,有血珠,是被她的指甲给划破了。
我正待发作,听到身后某个位置传来脚步移动声,却不是往我这边。紧随着韩冬灵就不顾我还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拼命想要爬起来,嘴里怒喝:“你站住!不准你靠近!”
只不过脚步声没停,我也加紧了手中的握力,死死卡住她咽喉,不至于窒息,却也不好过。
于秋远的声音紧随而来:“你想干什么?”这时听到陆续终于开口了:“他还没死吧。”一句话,让现场两个本情绪失控的人一下都安静了,我微觉奇怪地扭转头去,见陆续正站在韩建成的身前,眸光阴婺沉暗地凝着他的脸。
而韩建成身上盖了一件外套,正是于秋远脱下来的。
陆续移转目光看过来,从我脸上划过,眼神顿然一厉,转而看向韩冬灵,语声清冷地说:“你想掩盖他还未死的事实,有意装疯撒泼,甚至不惜想要伤我来保你父亲,我说得对吗?韩冬灵。”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带了点绝情意味。
在我手底下掌控的身子极明显地颤了颤,随即她凄厉喝断:“陆续你没有心,我爸爸死了你还要来玷污他!”可她不知道这等同于是在表现自己的心虚。
“哦?真死了?那么不妨来测测他心跳如何?”陆续说完就作势要附身去探手。
于秋远先沉不住气,扑过来拦在当前,用身体挡住韩建成说:“陆续,求你放过老师吧,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韩冬灵怒吼:“于秋远你给我闭嘴!”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于秋远就是有心想收,也是没用了。更何况,陆续既然走到韩建成当前,显然已经是确认过了,说出来的就是事实,而不是猜测,狡辩焉有何用。
倒是刚才我错怪他了,恐怕当韩冬灵发飙时他就心生了怀疑,所以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么刚才她藏箭而来,不可能不被他发觉。
想到这我收了手站起身,轻瞥了一眼韩冬灵就回走到一旁,静观其变。
陆续沉鹜地开口:“知道你最大的漏洞在哪吗?用错了方式。你从不是柔弱只会哭泣的千金小姐,要不然如今也不会在这里。假如韩建成真的死了,你反而会不哭不闹,用最冷静的态度来处理后事。见到我时,你会佯装与我好声说话,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出其不意将箭刺进我心口。因为他没死,我的突然回来使得你心中恐慌,用极端的方式想引开我注意。”
讲到这里他有意顿了顿,给与对方压力,我看到韩冬灵眼神闪烁,无疑是被说中了。也许是刚才的一番争闹,让陆续下定了决心,他再开口时眼神冷冽,话语清冷:“韩冬灵,不管你信不信,与你交往两年,我并不知你父亲是陷害我爸入狱的凶手,只是想借助他的关系查清当年那个案件。所以,与你相交一场,我并没对你有过辜负。我们分开,是因为理念与性格不合。天生的优越感,使得你希望别人都围绕着你转,而我是随意懒散的性格。你所受的教育与生长的环境,和我是两个世界,表面上是你父亲反对,其实你内心里也不赞同我的生活模式。
相反的,你嫁给的于秋远,才是你心目中衡量的标准尺度。否则,再大的理由,你都不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