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这么多血,当是刺穿了肺叶。
“小九。。。。。。”他一张口血涌得更多,即使已经是轻到不能再轻。
视线模糊了眨去泪,短暂清晰又变模糊,依稀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那唇间呢喃:“别哭啊。。。。。。小九,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你没有!你从没说过!你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但从没提过一个“爱”字。
“是我过得。。。。。。太浑了,这么。。。。。。晚才遇见你,如果早些遇上,那么。。。。。。”
如果早些遇上,那么陆续会更早爱上许玖,没有韩冬灵,没有向晚,谁都没有,是这意思吗?
“小九,你爱。。。。。。我吗?”
爱!我坚定地点头,想想觉得不好,凑近到他耳旁,一个字一个字地咬:“我爱你,陆续。”他听到了,眼角弯起笑得很开心,如果忽略那刺目的鲜红,这样笑着的他真的很好看。
眯着的眸子越来越黯淡,他似十分疲惫了,随时可能在下一刻阖上。看到他嘴一张一合,却再没声出来,将耳朵凑近,“小九,对。。。。。不起,我爱你。。。。。。”
时间终止在这刻,他的眼角有一滴泪滑落,顺着面颊流淌到我捧着他脸的手上,温度从炙热到冰凉。若爱是彼此眼中唯一浩荡的产物,那么我是盯着那不再黑亮的星眸直到完全阖上的。
混蛋,“对不起”与“我爱你”怎么能放在一起说呢?你陆续对不起我的事多着去了,可你爱我这件事直到这刻才告诉我。
怀抱紧了又紧,恨不得将人揉进身体里去。因为,在那黑眸闭上的一刻,身体里就空了,需要被填满。我发现最爱陆续这双眼睛,脑中一幕幕闪过的,是初见时沉默的,黑竹沟里乌黑幽亮的,昆仑山外焦虑的,还有古洞中温情脉脉的,总是那么的深深吸引我。如果可以,真想就此住进他眼里,然后跟着他一起睁开、阖上。
抬起手掌,将那早已冰凉的水滴送到唇下,苦涩的滋味,我摇摇头,不是他的味道。俯下身,将唇印下,终于绵软温存,这才是他的味道,哪怕含着血腥。
身旁又重重落下了什么,我连转一下视角都没有,以为这时再无任何能引我注意了,可当一只手伸来握住陆续垂在一侧的手时,我还是抬起了眼皮。
是。。。。。。韩冬灵。她的嘴角是在笑的,目光专注停在陆续的脸上,开口出来的话却是对我说的:“许玖,你到底没赢过我,还是我与阿续在一起了,黄泉路上,我陪他走。”说完她就闭上了眼,脸轻靠在陆续的掌间,依存而满足。
直直盯着她看了足有半分钟,脑中反反复复都是她最后那句话:黄泉路上,我陪他走。
不,上穷碧落下黄泉,陆续都是我的!
终于,我抬起了头,目光流转,阿蛮与疯子分别倒在不远处,即使活着,也离死不远了。而那条雌体洞螈,已经狂嚣着再次张开了巨口,那空中抽搐摇摆的长须像一条条索命绳。既然我的力量渺小到无法驱使驾驭你,那么就毁灭吧。
心底深处的某个被尘封角落,我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印象中有人说过这是玉石俱焚的笨办法,除非求死。说这话的人我想不起来了,也不重要了,因为我就是在求死。
默念了一句:陆续,等我。就沉心而定,积气于腹,气流缓缓上升,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得胸腔时一股腥甜味已经跃跃欲出,深吸一口气,忽略心口撕裂般的疼,默数一、二、三,血箭射出,伴随的是融合了气血,毁灭的音!血箭有多久,绝音就有多长。
尽管陆续已经没了气息,但我还是用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那边疯子与阿蛮也本能地捂上耳朵,惊骇地看着我。想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惊骇,因为当绝音不断从嘴里出来时,我的七窍就开始流血,耳、眼、鼻,以及嘴,样子一定十分恐怖。
雌体洞螈的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尖锐如针扎,它身体也开始大幅度的蠕动,它本能地想要求生,脑袋直往顶上那口子钻。当真是可笑,别说那里它出不去,就算出去,我的绝音在发动那一刻,就代表不至毁灭不罢休,专门用来对付人之外的所有生物,代价是,我的命。
前一刻硝烟弥漫,这一刻是至死方休。那庞大而又恶心的白色躯体挣扎蠕动变慢了下来,开始变成抽搐,嘶鸣声我是听不到了,这时连我自己吹出的音也感知不到。但我知道,快了,眼皮沉重不堪,心说再坚持一会,等它死透了,那么我就可以闭眼去找陆续了。
正兀自想着,突然一股重力袭来,身体冲飞了出去,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将原本捂住陆续耳朵的手改为抱住他人,所以飞出去时也成功将他与韩冬灵分开了。没有预期里的沉重着地,只觉身体在飘摇,翻了翻眼皮才发现居然是那面水墙的气流破了,盘游在外的那几条洞螈也都纷涌了进来,但都翻了肚子,全死了。
呵,原来威力真这么大啊,连气流都能穿破,将隔绝在外的它们也一并杀了。
不止,周围的白金石墙在扭曲,在一寸寸崩裂,随后脱落。
是了,洞螈是微生物的缔造者,雌体洞螈在这空间待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长成那般巨大,这空间又怎可能不滋生微生物呢?那些细菌早就淹没进白金石里,与它同生同长,这时自然也一起同死。
突然一道劲浪扑来,是一面白金石墙彻底跨了,墙外竟是汹涌无穷的水层。另一面又被冲破,宛如洪水猛兽涌来般,我死死抱着陆续被抛上了浪顶,又被沉入水下。
面对死亡一刻来临,完全没有挣扎,脑中只剩一个信念:我与陆续不要分开。
说不挣扎,其实属于身体的本能还在,就像人沉在水中,只要会游泳,还是会不自觉地浮上去。等头探出水面后,又会本能地大口呼吸空气。可以感觉到两人的身体在水中冲流而下,水流十分湍急。视线里不见光亮,我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还是没有,看来在听觉消失后,我的视觉也没了,离死只差一步了吧。
不要紧,我有陆续呢,等到了那边,看不见,他就当我的眼,听不见,他就当我的耳,想想就不觉笑了,这样依赖着他的感觉,真好。
身体飘啊飘,也不知飘到了何处,任由思绪停顿,但至始至终都睁着迷离的眼,当终于停下来时,依稀仿佛看到了光亮。一点点移转目光,想要去看陆续,可是视线低转,意念碎成一片片。
以为一直抱在怀中的人呢?两手空空如也。
不,我明明一直紧紧的,死都不松手的,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下了黄泉要到哪里去找他?
眼睛干裂撕疼,如垂死哀鸣的兽,一声一声的从嘴里溢出:陆续、陆续、陆续。。。。。。
悲鸣终止,我安静地躺着,明明已经看不见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逆流的光,一道颀长的身影就站在那光景里,像及了我第一次见的陆续。果然,他低了头,轻轻呢喃:小九。
我笑着阖上了眼,原来,他没舍下我,他来接我了。
☆、219。卷末记(1)
心痛像碎片,埋在漫长夜里。
这是一首老歌里的第一句歌词,却是陆续的心情写照。
陆续是卧床了将近半年,才开始复健慢慢能站起来的。那半年里,他过得浑浑噩噩,每天看到的都是病态的苍白,跟傻子一样活着,他是这么认定自己的。
记得最初医生对他伤势是这么下判断的:左右两边肋骨各断两根,有一根刺穿了肺叶,造成大量内出血。人体失血超过30%,就会死亡,而他几乎有将近50%的血流失,却依然活了下来。
只能说,他的命很大。
他的确命大,生死一线,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却又被拉了回来,拉他的那个人叫庄聿。
即使过去半年之多,回想当时那刻还记忆犹新。他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昏暗,全身痛到麻木,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庄聿就是在这时候走入视线的,他穿着一身黑衣,脚踩着皮靴,每一步走着都能听到那咯噔响,等到了近处,迷离的视线才看到原来他手上提着一盏古色的宫灯。
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看到他第一眼的感觉,气场强大且不说,主要现代与古代两种元素在他身上出现,竟毫无违和感。而最令陆续深刻的,是那居高临下森冷无比的眼神,沉默足有一分多钟,才听到低沉嗓音:“你是陆续?”陆续没有回答,事实上这刻他也无力回答,连翻动嘴皮都做不到。
来人似也不要他回答,一声冷笑扬起,“很好。”
陆续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见他终于弯腰,却是一掌卡在他咽喉处。四目相对,看到那双幽深无比的眼中,带了邪气和残佞,“你该死!”
脖间的手骤然收紧,本就微弱的气息顿然遏止,陆续的眼前开始发白,他想这次该是终结了吧。
但,他又一次醒过来了。这回不再漆黑一片,可以说亮如白昼,睁眼霎那刺目之极,等缓了好一会才渐渐适应。目光流转,看到了古色雕栏宫顶,很像是一座宫殿,不过是残破的。。。。。。
光亮是因为两边墙上竖了一盏盏的宫灯,足以照得一室明亮。看着那些斑驳甚至脱落的顶端,陆续想如果是完好的,应该很壮观。不过也不关心那些,他此刻关心的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之前差一点掐死他的黑衣男人又一次走入了视线,同样的角度,同样居高临下类似于藐视的眼神,明明是张很好看的脸,但他默看的神态,陆续感觉邪佞。
“醒了?命真大。”他的口吻是带了讽刺的。
陆续张口而问:“你是谁?”声音出来才发现比前一次醒来要好了一些,至少有讲话的力气,至于声音,嘶哑得有些不像自己。男人并没回答他,走至这宫殿唯一的一张椅子前坐下,然后凉声而道:“现在开始审判。”
陆续不明白他何意,第一个问题已经抛了出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静默无声,联系前头说的话,陆续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是将自己当成了法官?角色扮演吗?可很快他连心里都笑不出来,对方不知按了哪里,原本看似残破的顶忽然刷的一声,一块超大的挡板横移开,紧随着坠落三人,但在半空中停止。原来是被铁链悬吊着。
三人中有两个不陌生,一个是梁哥,一个是疯子,至于另外一个,陆续蹙了蹙眉,好像认识,但一时间记不起来。就是觉得他比普通人要身形高大很多。
前方座位上的男人闲凉开口:“我问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不过就是多玩一个游戏而已。这三个人是分别在洞里别处找到的,如果不认识那么也没事,如果是你同伴,那游戏的乐趣会增加。好了,审判规则已经跟你说了,现在换你考虑。”
陆续真的思考起来,这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可不过五秒,吊住梁哥的那条链子骤然而松,砰的一声,整个人就如一块石头一般重重砸在了地面,紧接着又被悬吊到原来高度。
陆续又惊又怒,他绝没想到男人口中说得游戏是这样。只见对方还浅笑了下,“忘了和你说了,我这人耐心不太好,一般五秒之内如果你没回答,就当你放弃。然后游戏开始。”
疯子!这个人是疯子!陆续在心中嘶吼,可也不敢再耽搁,如实回答了那第一个问题。
男人听完后,一脸若有所思,随后又问:“你们一共来了几人?分别叫什么名字?”
问题虽奇怪,但有了前车之鉴,陆续不敢怠慢:“一共几个不太清楚,因为我们是分三批进来的,最先进来的叫韩建成,他带来几个人我无法估测,第二批进来的人里大约有十个人,其中一个是土匪头子叫阎九,他带了好几个手下,其余的人除去顶上三个,还有一对夫妇,一个叫何建国的地质学教授。我是第三批进来的,是和。。。。。。”
咦?是和谁一起进来的?印象中他不是一个人,好像还有一个人的。
男人在座上似笑非笑地问:“你和谁?”不到五秒,陆续坦言:“我不记得了。”这句话出来后,心口莫名地钝痛了一下。紧随着发现自己似乎遗忘的不止那个一起来的同伴,还有一些在古洞内发生的事,包括连自己怎么受伤的,也都记忆模糊。
以至于后面男人问出的问题,他的答案几乎都是:不知道,不记得。
对方反常的并没有去质疑他或者采用惩罚手段,始终都含着浅讥的笑,最后他问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陆续怔了怔,“我昏过去很久?”他摇头,轻描淡写的,“也不算久,就一个月而已。”
“。。。。。。”陆续很难相信自己之前被他掐晕后,会昏睡了一个月,这样也没死?
“好了,审判结束,等待判决吧。”男人说完,他那张椅子就开始下沉,很快就没了身影。
不知道是伤势太重还是什么,在男人一离开后,陆续就又觉得眼皮沉重,很快就支撑不住地阖上了眼。到第三次睁眼时,他盯着上方的蓝天白云看了很久,才恍惚明白过来,他居然从古洞里回到人间现世了。转眸就见梁哥与疯子躺在身侧,紧闭着双眼,但胸口都有起伏,另外那个不太记得是谁的长身男人也在,不过他是睁着眼的,倒是醒过来了。
起初以为天上的云在移动,后来才知道他们四人是躺在一辆皮卡车厢内,车子还在行进中。
陆续想,这就是那个男人的最终判决吗?他把他们给救了出来,现在开车要送他们去哪?当车子停下时,车尾出现一个穿着劲装的身影,但不是那人。
看到他们醒来了,对方似有些讶异,随而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萧默。受雇主雇佣,将你们送到医院。现在才到中转站,路还有点远的,你们可以再多休息一会。”
没有人应他,萧默耸了耸肩,兀自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出来放到嘴边,刚要点起,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嘶哑询问:“可以给我一支吗?”他回头看了看,见是那个瘦得皮包骨,眼睛却异常亮的男人,略一迟疑,就又从烟盒拿了一支递过去,并且还替他给点上了。
见他驾轻就熟地吞云吐雾,不由笑了。萧默想,男人抽烟好像是身体的本能,都残成这样了,居然还想吸。接到庄聿电话时,他人在拉萨的,这是个大主雇,付钱也爽快,所以听到对方问死亡谷敢不敢来,他二话没说就应了。
对别人来说这昆仑山脉的死亡谷是噩梦与禁区,但对他这个沙地行者而言,哪里有沙漠,哪里就有他身影。所谓死亡谷,不过是被外人夸大了传言,人畜失踪是因为那个地界有强大的地磁力,使得人或者动物会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而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难题。
到了约定地点时,他并没有见到庄聿,只有地上四个横躺的人,奄奄一息。与任何一次交易一样,与庄聿的沟通一直都只在电话中,这一次也没例外。很快就接到庄聿的电话,下达了交易内容,说将地上四人给送出去。萧默瞥过一眼脚边的人,问了句:“万一中途死了怎么办?”他看这几人都命在旦夕,尤其是其中一个轮廓看起来有些英俊,但却瘦脱到皮的,他胸口基本上没起伏的。
庄聿的回答很绝:“生死不计。”
萧默眼睛一亮,要的就是这答案。虽说这趟跑得并不辛苦,一个人就能完成了,可万一“货物”在中途出点事什么的,谁也保证不了。所以提前先问清楚了,免得白做了这个生意。
挂电话前,他特意还多问了一句:“如果有人醒来问起你,我该怎么回答?”
那头沉默了几秒,最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