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填满了近半个房间,数量惊人的管子从她的身体里穿出来或是插进去,帮助或说强迫她呼吸、摄取营养和排泄,而另外半打专家、医生、护士昼夜不停地轮班看守着这里,随时准备着扑上去与死神搏斗,以防其带走他们最大的财源。
“那天晚餐后她还去参加了一场通宵舞会,第二天一早佣人走进房间时她就已经陷入昏迷——就像是被人整个儿煮过,头发落了一床,”海夫纳悲哀地用手指尖碰了碰女儿的面颊,皮肤在塑胶手套的轻微按压下滑动,薄而且皱,就像一张使用后的保鲜膜,“他们说是哈尔福德早老综合症,嗯,也许是这名儿。”
“哈钦森-吉尔弗德早老综合症。”
“没错,医生和我说过,可我总是记不住……他说一般此类患者早在婴幼儿时就会表现出相应的症状,譬如血管发脆,身体矮小,头发和牙齿脱落等等,他们说这是种打受精卵成型起就存下的隐患——因为一部分基因有致命的缺陷,这种缺陷会随着分裂扩展到胚胎、胎儿、最后是婴儿的所有体细胞中——但莫妮卡一直很健康,她几乎没有生过什么重病,我和她妈妈的身体也都很强壮,而我们各自的父母,也就是莫妮卡的祖父母与外祖父母也顺顺遂遂,快快活活地活到了八十岁以上,我们家族里没有短命鬼,除了我的小舅舅,但他的死亡和任何疾病无关,他太大意了,被人捅了一刀子,正中肾脏……”
霍普金斯耐心地听着他翻来覆去,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他的一部分注意力却始终放在了莫妮卡。海夫纳身上——哈钦森-吉尔弗德早老综合症在成年之后爆发的,在这个世界上还不足百例呢。
***
探视病人,特别是那种几乎没有了希望的病人总是会令人情绪低沉,幸而古奇海夫纳有着不少能让人瞬间振作起来的法子。
用手指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地探索年轻富有弹性的身体,抚摸蓬松光滑的头发,注视着明亮的眼睛,嘴唇彼此摩挲,舌头绞缠,空气中满是汗水与麝香的味儿……海夫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喜欢在水里和阳光里展示美妙*的小女孩,他的小宝贝,他的小马驹,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触摸到她,他想要看到她在自己身上蹦?,她的青春和热量应该能够轻而易举地驱散这次探望所带来阴影与寒冷——可等他回到大宅,吩咐某个经过身边的女郎通知贝蒂上三楼(整个三层都是他的卧室)的时候,那个女郎颇为希奇地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啦,”海夫纳好脾气地问道,“她有什么问题,”没关系,他可以换一个,“出去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哦,”他快速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他不该忘记那场精彩的近身肉搏战:“那么邦妮呢?她应该有空。”
“我想……邦妮她也有点事儿。”那个大概有这四分之一非洲血统的混血儿有着一双黑色的,形状如同橄榄那样的眼睛,结实丰满的身体上覆盖着光洁紧绷的褐色皮肤,让人联想起那些质地精良,价格高昂的名牌皮具——她用视线指示了一下方向,“您可以去看看,但我想她可能抽不出身。”
海夫纳卷起了嘴唇,他很不高兴。
霍普金斯发现混血儿所指的方向很像是自己的临时居所。
海夫纳的光脚板在拼出图形的细木条子地板上啪嗒作响,脸色阴郁,霍普金斯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起上了楼,在二层最东面的房间里,他们找到了贝蒂、邦妮、卡西、莉莉丝还有似乎已经脱离了低热与疼痛的折磨,在一旁安安静静,兴致勃勃(这只有大霍普金斯能看得出来)的撒沙。
真是太妙了,济济一堂。
邦妮出现在这儿不算太奇怪,自从霍普金斯父子得到海夫纳的允许住在这儿之后,她就被指派为撒沙的保姆,很多姑娘对此幸灾乐祸,邦妮倒不怎么在意,她一样能够拿到钱,而且她比较喜欢服侍这样而非那样的客人——她已经受够了那些从夜晚九点起到凌晨四点出没于古奇海夫纳的大宅、俱乐部以及夜总会的男人们,当然,还有香槟、香烟、大麻或是床。
另外她还能提前练习和适应一下,嗯,正常人的生活——晚上九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简单地打理自己(不化浓妆),清扫和整理房间,沐浴着晨光吃早餐(面包、鸡蛋、牛奶而非一杯威士忌),照看孩子(异常轻松地),在孩子午睡的时候借用空闲着的厨房尝试着制作一份苹果馅饼什么的——上帝知道,她十年之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那时候她对这种单调贫瘠的生活简直是深恶痛绝,而现在,它又成为她最为渴望的东西了。
邦妮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走出那个小镇的,可以想象的事,当初她一定和现在的贝蒂一样美丽、充满活力且野心勃勃。
这简直就是一个说不上好坏的循环,她出去了,她回来了,然后另一个人补上她留下的位置,然后再过几年,如果后者不够走运的话,她也会回来,而后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会决定出去试试——用自己转瞬即逝的青春,她也许会成功,也许不会。
但总有人回来,总有人出去。
我仍然抱有着一丝奢望,邦妮想,我希望我的梦能够成为现实,在我不能的时候,我将这个希望寄托在了其他人的身上——不然我无法解释我为什么非得帮着贝蒂,这个没脑子的小蠢货已经给我招惹来了不下一打的麻烦,而且从不知道感恩,可我还是会在必要的时候伸伸手,譬如刚才,譬如现在。
也很有可能,是我在嫉妒莉莉丝。梅尔,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我乐意给她找点麻烦。
“你们在干什么?”海夫纳怒气冲冲地问道:“在我客人的房间里?”房间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一头喝醉酒的大象在里面跳过舞。
“她要赶我走!”坐在地毯上的贝蒂尖声尖气地喊道:“她没这权力,海夫纳先生,她要解雇我!”
“我有,我能。”莉莉丝。梅尔在说出“能”这个单词的时候龇出了雪白的牙。
两个保安人员无可奈何地站在莉莉丝的身后。他们是被莉莉丝。梅尔派来驱逐贝蒂的,但见势不妙的贝蒂立刻躲进了霍普金斯先生的房间。
而邦妮与卡西坚持要等古奇海夫纳先生回来——不管莉莉丝。梅尔想要干些什么。
莉莉丝梅尔固然是新宠,但邦妮和卡西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在进入大宅之前,她们也都曾是颇为著名的兔女郎,到这儿后也挺受欢迎的(无论哪方面),最起码的,海夫纳先生知道她们叫什么。
他们同样记得海夫纳先生提到过下周的封面,最佳玩伴——那个内定人选好像就叫做贝蒂。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在这儿工作了好几年的他们对古奇海夫纳很了解,这个小个子黑皮肤的男人出了名的喜怒不定,薄情寡意——谁知道一分钟后会发生些什么事?他们谁都不想得罪,干起活来自然磨磨蹭蹭。
不得不说,他们的选择还是蛮正确的。
古奇海夫纳皱着眉,跨过一个打碎的玻璃盘子,凑到贝蒂面前一手拧起了她的下巴,他就像个老练的古董鉴定商那样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道还没来得及找医生好好处理过的伤口,“还行,”他低声评价道,然后提高声音:“赶快去找威廉,该死的,让他给你弄弄!”
“我没被解雇,对吗?”
“你很想被解雇吗?给你三十秒!”海夫纳咆哮道:“从我面前消失,不然你就能愿望成真了。”
贝蒂跳了起来,就像只秋天树林里的兔子,敏捷穿过人群,之前还来得及发出一声嗤笑。
“你说过,”莉莉丝嘶嘶地喊道:“我有权力……我有权赶走任何我不喜欢的人!”
“我是说过,”海夫纳满不在乎地回答:“现在我收回这份权力。莉莉丝,别讨人厌,如果你不想先于任何人滚出这里的话。”
莉莉丝猛然闭上了嘴巴。
(待续)
对不起……工作实在太紧张了,累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从这周起会略微轻松些,我会尽量保持两天一更得……鱼鱼鞠躬ing……
☆、第八十六章 衰老(3)
第八十六章衰老(3)
莉莉丝梅尔抿着嘴唇,转动着眼珠,看看海夫纳,看看邦妮,看看卡西,甚至还有退进角落里的两名警卫,最后盯住了霍普金斯,小的,还有大的——眼神儿阴沉怨毒,她在指责他们,他们欺骗了她,嘲弄了她,伤害了她,对她所遭受到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惜的是,除了那两名警卫(他们故作无所谓地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莉莉丝梅尔碧蓝色的眼睛中所射出的,那股难以平息的愤怒眼神并未能取得其他人的关注,片刻沉默后,他们自顾自地行动起来,大霍普金斯越过她的面前,走到沙发前抱起了小霍普金斯,短暂地向海夫纳以及旁的什么人动作很快地点了点头就走进了里面的卧室,邦妮转过身去提起在厮打中被丢到茶几下面的电话,通知下面的清洁员来打扫和整理房间,最令她难堪的是——海夫纳邀请卡西去三层,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淫/荡的,满是肉/欲的狂欢的开始。
“你怎么能?”莉莉丝的嘴唇疯狂地颤抖着,她简直不敢置信:“您怎么能!”
“我为什么不能,”海夫纳平静地反驳道:“你坚持要在新婚之夜前保持你的贞洁,我理解并且支持,嗯哼,这也是我的希望,但你不能强迫我履行同样的义务,我们的婚前协议里可没这一条,你早该知道,我不能没有女人,一天不行,一晚不行,一刻不行。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么亲爱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分享我的卧室和床吗?,当然,我是说,现在。”
他略微等待了一会,没有等到回音或是任何表示,海夫纳拉开嘴唇,露出尖锐的牙齿:“非常明智,莉莉丝我的小宝贝,好好珍藏,这是你最大的财富。”
这种直接而剧烈的羞辱是可以让任何一个意志坚强的女人崩溃或是昏厥的,值得我们称赞的,莉莉丝梅尔坚持住了,她粗重的喘息着闭上眼睛,好避免看着她的未婚夫和另一个无耻下贱的娼妓搂抱着走向门口、楼梯以及卧室——如果说刚才是因为她的愤怒而让别人不敢接近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因为她使劲儿压抑着的悲哀和痛苦——警卫们同情地看着莉莉丝梅尔独自一个人摇摇摆摆地穿过整个房间,就是五分钟之前,这个女人还以为她是这里的女王呢。
***
“我觉得她想要对我们说些什么。”撒沙说,声音有点含混不清,他的门牙还没有长出来,几个小时前又掉了一颗,是第一尖牙。不知为何,他换牙的时间比其他孩子晚,秩序混乱,而且过于频繁,不可避免的,这引起了持续的低烧,所以这几个星期来,他总是有点恹恹的,不爱吃东西,也不怎么爱说话,就连最喜欢的阅读也从每天的数小时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数分钟——超过这个时间他就会头晕。
大霍普金斯的嘴唇抵上孩子的额头,冰凉的,撒沙快活地叹息了一声。得查一查原因,霍普金斯医生想,他手臂间的身体软绵绵的。
“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用额头摩挲着撒沙柔软的头发:“不是吗?”
***
莉莉丝梅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二层的,略微大点,豪华点,舒适点,但无论是内部布局还是楼层都和其他姑娘毫无二致,她知道这是古奇海夫纳的警告,免得她被未来海夫纳夫人的头衔冲昏了头脑,可他白费劲了,莉莉丝梅尔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和将要得到的东西,她能,她有资格……是的,也许现在不行,但结过婚之后,她必定能够分享到海夫纳的所有,不只是床,他的财富、权力、地位,每一份每一毫都必须有她的痕迹在里面,她对着镜子笑了起来,她很了解这个男人,他既残酷又自私,可是也很注重传统,基于后者,他绝对会给自己的妻子一点面子,尤其在外人面前。
如果他们结了婚,那么今天她的要求就不会遭到拒绝了——一个妓/女,和一个妻子,他的孩子,海夫纳王国继承人的母亲,海夫纳分得出轻重。
那么说是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了?莉莉丝懊恼地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又点了根烟,几分钟内享用殆尽,然后她抽出一根新的香烟,用前面那根的尾巴点燃了它,她还想要喝酒,但这次不用杯子,她直接抽出了酒瓶。带有浓浓的烟熏味道的威士忌美味无比,这种由麦芽发酵经蒸馏而成,最少于木桶内酿藏三年(这条被写进当地法律)的苏格兰威士忌价格不菲,放在几年前她可不敢这么喝——不仅仅是因为钱的关系,谁都知道,香烟和酒是锥子,它们在你的身体上钻孔,好让青春和健康从那些洞里汩汩流出。
香烟也很不错,连带着酒,它们一起发挥着作用,莉莉丝很快就觉得飘飘然,所有的东西都在放大,又倏尔缩小。她的身体在空中飘来荡去,踩不到地面。
身体热腾腾的,莉莉丝按住了自己的喉咙,她拉开了发髻,而后是拉链和纽扣,丝绸长裙从她的身体上滑落,她没有穿内衣。
古奇海夫纳是个混蛋,但他没说错,如今的身体是莉莉丝梅尔最大的财富——他看不起她,但他无法拒绝那份诱惑,这具身体,丰满而纯洁的身体就像吸引熊的蜂蜜那样紧紧地吸引着他,无论如何,他会和她结婚,和她生儿育女,共享一切——莉莉丝着迷地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她从上到下,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一边情不自禁吃吃发笑,她的母亲说过,她的小洋葱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是上帝精心选取上等料制作的,每一寸,她张大了嘴巴,朝镜子吐出红润的舌头,每个地方,从胸部到屁股,完美无瑕,“小可爱,小可爱,”她对自己说,所有的疲惫、懊丧与委屈都不翼而飞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骄傲与光彩。
“只有你才能弥补他的缺憾。”她对着镜子小声地说:“只有你,没有别人,没有。”
***
这天晚上莉莉丝梅尔一如既往地挽着海夫纳的胳膊出现在俱乐部的会场里,虽然时间短暂——几乎只能容许人们干掉一根雪茄,她就消失了。
“她有点不舒服。”海夫纳说:“别介意。”
宾客们当然不会介意,这儿还有着成打的兔女郎,最重要的,海夫纳暂时不会和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位结婚,只要付出些许钞票,你可以自由自在地邀请她们中间的某一位共度良宵。
莉莉丝梅尔在离开大厅前转动脑袋看了一眼,依照老规矩,海夫纳懒洋洋地靠在那张嘴唇形状的红丝绒椅子上,几个兔女郎占据着他身边的位置,最靠近他的是卡西,很显然,前两个小时的优秀“服务”让她博得了海夫纳的欢心,她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用自己的大腿为海夫纳的脑袋提供支持,不停地咧着那张嘴,愚蠢的就像个小丑。
她的妆有点浓了,特别是粉,太多了,莉莉丝怀疑如果自己给她一巴掌她会不会感觉到痛,或者就是脑震荡,就像那些被罩在全封闭防毒面具下的人——她居然还能露出笑容,真是太难得了。
等她和海夫纳结了婚,她也许可以留下卡西,把她全身擦上粉摆在厕所作装饰如何?
还有贝蒂,这个不安分的小娼妇,她盘着腿,坐在沙发前面,抱着海夫纳一条垂下的胳膊,使劲儿地往怀里带,恨不能把它镶嵌进自己的身体,天真无邪的笑,就像个八岁的小女孩抱着她的洋娃娃。
莉莉丝深深地吸了口气,总有一天,地狱的火会烧到她们身上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