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的家里能有什么呢?他们没有土地,另的哥哥从没能寄钱回来,父亲死了,另的母亲太老了,他的妹妹只有两岁,还有弟弟还是个婴儿。
另说,他可以打拳,在一个年轻人发笑的时候,他扑上去打断了他的肋骨。
另被其他两个人打的半死,但最终那个能做决定的男人把他带走了。
如果继续留在家里,是不是能等到那个义工回来呢?假如他遵守了承诺,另,还有他的家人是不是会比现在过的更好点?
另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走出来,那么他年仅两岁的妹妹和还是个婴儿的弟弟会被那些人带走,有个地方就连这样的小孩子和婴儿也是能够“工作”的。
另接受了半年的训练,在他尼打了一年的拳,在西大陆打了两年的拳。教练允许他和家里通信,在第一封回信里,另的母亲告诉他他的哥哥在他离开家的次日就死了。
对于这个另早有预感,在另离开家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哥哥。
这是另的秘密,他谁也没告诉,哪怕是自己的母亲和最好的朋友——只要他集中注意力看着某个人,那个人的身体就会透出太阳般璀璨的光芒,年轻人明亮,老人和孩子微弱,但有些年轻人的某个地方也会像是被乌云笼罩着那样暗沉阴郁,那些地方不是受过伤就是不太好。
在拳台上,这个很有用处,很多拳手都有旧伤,只是看不出。甚至于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要盯着这些地方,总能打倒他们。
他也不止一次地被打的奄奄一息——这才知道教练根本不会给他们治疗,他的哥哥顶多是被擦干净了——他曾经以为自己也会血肉模糊的死去,就像那些被扔在帐篷角落的同伴。但是没有,他一次又一次地活了过来,教练认为他是个有用的好孩子,他获得的资源与经验逐渐多起来,另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这是猴神哈努曼的赐福。
他到了这儿,这儿就像义工所描述的那样又干净又漂亮,食物充足而且美味,就连水也是甜的,清澈的,他拿到了更多的钱。也许再过几年,他就能像那些被登在报纸和杂志上的拳手那样,在这里买栋房子,把母亲、妹妹和弟弟接过来,一家人快快活活。高高兴兴地生活在一起。
另闭上眼睛,在他的想象中,他已经和自己的亲人团聚,一起住在一栋如同天宫般富丽堂皇的屋子里,每天吃着母亲做的咖喱。
房门开了。
当另发现有个人正站在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睡在毯子里的他时,并没有太惊慌。他没有*也不懂得那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教练随时随地可以走进来,也会带着人过来,有些时候是赌赛的主持人,有些时候是好奇心重又有钱的赌客。
***
别西卜盘着腿坐在床中间,看着撒沙赤着脚忙来忙去。
“你在干什么?”
“给我们找个谈话的地方。”旅馆的床是老式的铸铁床。有用来挂设帐幔的细巧横梁与立柱,小霍普金斯从旅馆的前台那儿拿了不下半打的床单,现在他正忙着把这些床单挂起来。
别西卜看着自己的床变成了一个雪白的方形盒子,“你觉得这样会比较适合谈话?”
“我们不在这里谈,”撒沙说。他推了推别西卜,让他让出位置来,然后拉着他和自己躺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别西卜,你知道我……和你一样,是有力量的——但我的力量与你不同。”
别西卜点了点头。
撒沙。霍普金斯在他的父亲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引导和帮助下建立了自己的记忆之宫,那可能是世界上最为安全的地方之一,但他不能在那儿和别西卜谈话,因为那座记忆之宫对他的父亲是完全不设防的,他随时可以踏入那里,得知储存在那儿的任何一个秘密。
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是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的,无论用什么方式,他们也不想引起哪个人的注意。所以撒沙只能冒个小小的险,短时间内建立起一个临时的记忆之宫——如果只是这样,那还不算太糟糕,问题是他还必须想办法把别西卜弄进来。
“我希望你还能记得——别西卜,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一部电影吗?叫做盗梦空间,一部老电影。”
“记得,”别西卜回答的很快:“我喜欢那柄贝瑞塔,可以加装消音器的,还有伯莱塔92f式和g3sg1,还有你不停的掐我。”
“因为你总是在关键的地方打盹……好了,我现在快速地和你讲一下,我会架构一个空间,这是我第一次独立架构记忆空间,以及,邀请除我父亲之外的另一个人入内……所以……”
“所以?”
“我不能把它设定得太复杂,因为它的某些地方和盗梦空间所设定的梦境……会有点像,譬如说……当你身处其中,你不能对这个空间产生疑问。”
“产生疑问会怎么样?”
“会被弹出来,”撒沙飞速地轻声说道:“我能够保证自己能够‘回来’,但你得小心。如果你被弹出来了,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回来’,另外一种是‘迷路’。一旦发生后一种情况……嗯,请呆在原地不要动,我会来找你。”
“我不能自己解决?”别西卜觉得这很有趣:“我记得你曾经教过我如何摆脱噩梦。”
“请收起你的想象力,”撒沙黑着脸说:“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你可以在不需要讲和听的时候把自己设定为一个脑袋空空的白痴,我不想被一群狂奔的史前猛犸象践踏。”
“这个和装着我们的盒子有什么关系吗?”别西卜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我的架构空间会以它为蓝本,”撒沙说,他的手指在床单上动了动:“它会很真实的。所以,你不用去想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它就是你的床,没别的。”
“我大概明白点了。”别西卜说:“所以我要熟悉它,是吗?”
“尽力熟悉它,每一个细节,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感觉的,”撒沙叹了口气:“上帝,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哦,这个说法可真是有点太残忍了,兄弟。”别西卜说。
(待续)
☆、第两百二十二章 “工作” (5)
别西卜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然浮起了一瞬间,然后被轻柔而猛烈地往下一拉,他落在了毯子上。
这是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他看见白色的帷顶,橙黄色的灯光从外面透进来,帷幕内很温暖,他的肩膀与脑袋后面是富有弹性的鹅绒枕头,身体下面是毛茸茸的毯子,覆盖在身上的床单干爽洁净,他能嗅到加了枫叶糖浆的牛奶的气味。
“我们到了?”别西卜小心翼翼地问。
“到了。”撒沙说,他看起来放松多了。
“这就是你的世界?”
“只是一个小空间,”这个微缩世界的缔造者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偏向于钴蓝色:“胜在绝对安全。”
“就连你的父亲也不行?”
“他也不行,”撒沙解释道:“我之前说过,他之所以可以进入我的记忆之宫,是因为那是我在他的引导下建立的,我还邀请了他,所以他不仅掌握着其中的结构,还拿着钥匙;但这栋小房子是我在别的地方自己建造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他又怎么能找到门打开进来呢?何况我架构这个空间只是为了谈话,我不会在这里留下任何东西的。”
“你说别的地方?”别西卜试着动了动身体,在没有碰到什么障碍和想象中的地动山摇之后他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那么说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如果是别人的地盘,你被弹出去的时候,我是不可能找到你的,正因为这里是我的,我能控制这里的一切。”小霍普金斯立刻否定道:“父亲无数次地警告过我绝对不可以轻易进入别人的思想。人类的记忆之海是极其广阔多变的,记忆之宫与它相比甚至称不上沧海一粟,更别提还有潜意识,它比记忆之海更可怕,因为一个人类自打有了意识与感觉之后所能收罗到的所有东西都在里面。它深不见底,无边无垠,只要稍稍碰上一点,里面所蕴含的信息会毫不留情地在一霎那间冲垮你的大脑。上帝作证,这种损伤是不可逆转的。”
撒沙想起他的父亲,安东尼。霍普金斯曾带着他进入过一个人的思想,俯瞰过他的记忆之海,那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他的记忆之海还没能有太多的蕴藏,但他的潜意识就像是无数条深黑色的海底洋流——它们就像最忠心耿耿的小猎狗那样牢牢地看守着主人的珍贵财产。霍普金斯带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年轻人的思想中悄无声息的行走,然后在一个他认为适当的时机,在一份颇为鲜明的梦境上撕裂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撒沙永远忘不了当时的情形,原本光怪陆离却宁静无波的世界即时崩溃成了无数碎片。他们无法控制地向下坠落,潜伏在记忆之海最深处的潜意识如同盘踞在世界之树下的巨蛇耶梦加得那样悄然窜起,向入侵者张开喷散着毒气与毒液的庞然巨口。
一个念头猝然击中了他。
撒沙。霍普金斯不是没有考虑过——空旷的教室?无人的忏悔室?蝙蝠群居的洞穴?深夜的海边?或许有数之不尽的地方可以让他和别西卜单独谈话——过多地暴露自己的能力是不明智的,但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样做是正确的。
为什么是正确的?
在别西卜看来。自己没有血缘的兄弟先是沉默,之后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中,最后他在那双迷茫的紫蓝色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他握住撒沙的手,那只手冰冷的就像是刚握过冰块,别西卜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也许没有霍普金斯聪明,但海神岛人对生死总是格外敏感。他几乎就在下一秒钟就猜到了撒沙想到的东西。
别西卜刚想说些什么,帷幕突然狂暴地抖动起来,他没有丝毫防备地被甩了出去。
他回来了。
***
这场小意外让他们的谈话不得不延后到第二天。
撒沙在烦恼,别西卜倒不觉得他们在前一晚发现的问题有多糟糕,很显然,想要进入一个人的思想与让一个人进入自己的思想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有第二个人有着撒沙一样的能力,别西卜又不是个给根棒棒糖就会跟着陌生人走的小姑娘,最起码他还能召唤史前猛犸象。
而且霍普金斯已经给了他不少资料和体验,他对这个并不是一无所知。
别西卜在牛奶的香味中第二次进入撒沙的领地。
他的朋友盘着双腿坐在床上,一对黑眼圈让他看上去就像只不高兴的浣熊。
“这是怎么回事?”别西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按照他们现在的体质,就算是十个晚上不睡觉也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潜意识。”撒沙回答,别西卜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了他,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紧绷绷的了。
“把它暂时性地搁一边去吧。”别西卜说,“我们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顶多四个月,”撒沙说:“他们希望在复活节前试开一场。”
“等它真的开始赚钱了,会有其他的人来接管这儿的生意,”别西卜说:“真正的管理不会交给我们。”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真的想要终结这笔买卖,”撒沙说:“我们只可能在这半年里找到机会——另外,我想切加勒。比桑地不会因此而感到欣慰的。”他提醒道。
“那就别让他知道。”
切加勒。比桑地是别西卜的父亲,别西卜就和其他的海神岛人那样既爱他又畏惧他,既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海神岛上的孩子都是被制造出来的,男孩有男孩的模子,女孩有女孩的模子,儿子像父亲,弟弟像哥哥,侄儿像叔叔,没人能走歪。在海神岛上,对于敌人与猎物的残忍会被大肆赞扬,而对无关紧要的人心存怜悯则会被视为叛逆或是胆小鬼——别西卜姓比桑地,他是切加勒的继承人,未来的“唐”。
只有魔鬼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
别西卜不是小天使,他杀死了约翰。卡逊,一个无辜的海生物学家,一个女儿的父亲,但靠着七八岁甚至更小的孩子在拳台上打个你死我活来赚钱依旧会让别西卜感到恶心,虽然他很清楚,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必须把它做好。
他不敢让自己的真实想法有着一丝一毫的泄露——海神岛上的男人们从来就很懂得如何让男孩们保持头脑“清醒”。若是切加勒觉得他唯一的儿子真的无可救药了,别以为他会就这么让别西卜那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他总有办法用到他的——他会找个女人再给他生一个男孩,等男孩长大,确定他能称心如意,他会亲自动手杀了别西卜,如果那时候别西卜还能活着。
撒沙知道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安东尼。霍普金斯是个危险人物,毋庸置疑。在“食尸鬼”的认知中,对他人抱持善意本来就是一种相当愚蠢的举动——或许就在辨认对方是否无害的当儿你就会被捅上一刀或是被打爆了脑袋,他更希望看到一个冷酷无情的撒沙。霍普金斯,因为那意味着他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保护撒沙。
为了保护毫无干系的人而让自己处于怀疑与危险之中,这绝对不是霍普金斯医生想要看到的,没有那个人能比撒沙更能了解“食尸鬼”。
他不会介意分离与封闭他认为撒沙。霍普金斯不需要的那部分的。
(待续)
☆、第两百二十三章 “工作”(6)
切加勒。比桑地派来了几个人,一个有着十年良好记录的房地产经纪人,一个经验老道的律师,一个圆滑敏锐的公共关系顾问,一个紧急事务联系人,两个助理,他们都是海神岛人,或是娶了海神岛人的姐妹或女儿。
那两个助理都带着贝雷塔380自动枪,能装11发子弹的那种,他们住在格兰德小镇上的屋子里,安普和他们很熟悉,他们对别西卜很尊重,也很喜欢站在别西卜身边的撒沙。霍普金斯。
“他们认为你是个聪明人。”别西卜说。
小霍普金斯就像做作业那样把他们所掌握的情况做成了配有照片的ppt和电子表格,柱形图和曲线图,这种简单易懂的表叙方式要比那些由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名字、专业用词堆砌起来的文件好得多啦——要知道,海神岛虽然也有中学和大学,可那种就算是头弱智的猪也能毕业的学校又能给它的学生提供些什么必要的教育呢?海神岛人有自己信奉的那一套,他们要么和自己的父亲、哥哥学,要么就是在监狱里学,在二十年前,人们还能将就,可二十年后,正在将经济重心向合法生意上转移的海神岛人就不得不面对因为之前的疏忽大意而惹来的麻烦了。的确,他们可以雇佣大学生,研究生,博士,但他们永远也无法获得海神岛人的信任,在勉勉强强的合作了几年后,那些可怜的雇员不是发生了意外,就是被送上了被告席。
安东尼。霍普金斯接受了不少半真半假的称赞与恭维,
“狗屎!”切加勒告诉他:“他们之所以满口甜话儿,是因为律师们在那份报告里找到了新点子,他们重新草拟了合同,海神岛的利润因此上升了两个百分点。”
“艾比准会暴跳如雷。”
“管他呢。”切加勒满不在乎地说。
***
“艾比暴跳如雷,”律师说:“他拒绝在他的健身馆里放上我们的人。”
“不可能,”别西卜说:“告诉他。政府正在为失业率头痛,我们让出来的餐厅、厂房、农场还有洗衣房,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联邦公民,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