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不禁叫了起来,强行按倒了鲁路修,绽开的伤口溅出滴滴鲜血,洒在朱雀的衣服上,脸上。
就在将鲁鲁修按倒在地的那个瞬间,朱雀猛地一惊。
因为在争执时变换了身体的方向,他看到了,在自己怀中的鲁路修,那眼睛,很明显不是普通的颜色。
颜色变了,那清澄的瞳孔变得混浊,变得毫无焦点,仿佛失去了意识的木偶,没有一丝神采。
而鲁鲁修挣扎的力气,也在被按倒之后,迅速的变弱,从原本的轻柔,变得更加柔弱无力。这使得朱雀的后背感到一股凉意,不过,最糟糕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
那个证据就是,鲁鲁修用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嘴里低声喃喃的说着什么。
“父……父皇……”
一瞬间,朱雀放下心来,他以为鲁鲁修是在无意识地寻找帮助。
可是,并不是那样。
空虚的瞳孔瞪着远方,鲁鲁修的面孔上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他被无法抑止的愤怒情感支配着。
“父皇果然预料到这种事情,把我们抛弃了!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破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平静生活,为什么已经逃到这里,还不放过我们,为什么……”
听着鲁鲁修的喃喃自语,有什么东西准确地拼合了起来,在朱雀的心里,不想看见的东西、不想听见的东西。
那姿态清晰地显现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个黑发的少年会如此警戒这个家的人们。除了朱雀,为什么鲁鲁修极端地不和其它人接触。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不是朱雀隐约感到的不安,而是清楚地察觉到的。
“在这个家里全都是敌人!”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理解了。
以悠闲继续着友情游戏的自己无法比拟的冷静和沉重,他领悟到了这件事。
所以,所以才会这样,他一直封闭着内心,封闭着娜娜莉的世界,绝对不和任何人亲近,警戒着周围的一切事物,一切人群。
没错!
因为对于他来说,其它人毫无疑问是威胁他们生命的“敌人”。
第一百一十章 鲁鲁修的请求(下)
作为哥哥的鲁鲁修,为了保护着妹妹,保护着娜娜莉,他们从布尼塔尼亚“逃”到了日本,为了避开那些在他们母后死后,暗中对他们不利的人们。然后,在来到日本后,面对那些充满敌意的人们,鲁鲁修再次筑起一道道防线,将娜娜莉牢牢的保护起来。
他是这样做的,因为那就是他的一切,他存在的唯一理由,他活着的唯一寄托。
但是,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只和自己亲近呢?
为什么他会陪着自己玩友情游戏呢?
为什么?选择自己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杀死他们的男人的,唯一的儿子!
“娜娜莉……”
鲁鲁修的话,让失神了一会的朱雀回过神来。
“鲁鲁修!振作一点!娜娜莉在哪里?还有托利亚小姐呢?”
朱雀轻轻的摇了摇鲁鲁修的身体,接连追问道。
“卑鄙的家伙,居然用娜娜莉做人质。无耻的混蛋,竟然用枪,托利亚,快点回来,危险……”
神智迷糊的鲁鲁修,双手无力的挣扎着,诉说着脑海中最后的记忆。
“傻瓜,不要闭眼啊!你要保护娜娜莉的吧!你这样说过的!快点醒来,笨蛋,我叫你快点醒过来!”
虽然从鲁鲁修神志不清的话语中,朱雀推测到了一部分刚才在这个小屋发生的事,但是最关键的娜娜莉,却依然不知所踪。
“娜娜莉!朱、朱雀,娜娜莉……”
鲁鲁修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看到他的反应,朱雀更加着急了。
“快点说,娜娜莉怎么了?鲁鲁修,给我清醒一点!”
“对不起,对你一开始误解了!对不起,所以,只有娜娜莉……”
“……”
神志不清的鲁鲁修,他的话无疑是发自内心的,最为坦率的话,但是那话里的内容,却深深的令朱雀触动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一直和他唱反调的鲁鲁修,在心里居然是这样看他的。
对不起!
这三个字,沉重得让朱雀难以承受。
“所以只有娜娜莉她……一定要保护她!”
毫无焦距的眼睛,神智依然没有恢复,但是鲁鲁修却拼命的抓住了朱雀的衣襟,攥得他呼吸有些困难。
“娜娜莉,被他们带走了!朱雀,一定要保护娜娜莉,求你,救救她!拜托你了,救救娜娜莉,救救我的妹妹……”
鲁鲁修的话语渐渐中断了,这次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当然,他并没有死。
比起醒着的时候,白衬衫的胸口更加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朱雀也隐约明白了,那是大量的失血,以及强烈的迷药,令他陷入了昏迷。虽然朱雀不清楚,但是他听说过有让人处于这种状态的药物,鲁鲁修丧失意识之前也这么提起过。
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卧室里一片狼藉。
他因此也明白了这里发生了甚么。
鲁鲁修大概对要带走娜娜莉的家伙进行了抵抗吧,以他的实力,普通的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卑鄙的“他们”以娜娜莉为人质,然后趁他无力反抗的时候,用枪无耻的偷袭了他!
从藤堂那里,朱雀知道,一些枪法高超的军人,能够在不伤害对方生命的情况下,精确的击中敌人身体的弱点,让对方失去反抗的力量。而那些人,在打伤了鲁鲁修之后,也许是出于报复,居然还紧接着被注射了迷药。
那群混蛋!
朱雀静静地看着抱在怀中的鲁鲁修,心中的愤怒已经压抑到了极致。他努力把对怀里这具现在自己的腕力来说很重的身体,费劲地放到了床上。
鲁鲁修的眼皮紧闭着,强大的身体素质,令他在彻底昏迷之后,呼吸反倒渐渐平静下来。不过,从他刚才攻击朱雀的举动看,大概,鲁鲁修丧失意识前最后的话语,不是确认了朱雀的身影才说的,他没有察觉到朱雀其实赶到了这里。
但是就算如此,他确实对朱雀说了。
这么说了。
“妹妹,拜托你了,救救娜娜莉!”
不是游戏,不是幻觉,他清楚的听到了,从那个高傲的鲁鲁修嘴里,说出的求救的话,向名为朱雀的人,求救的话。
然后,这个请求,封印了朱雀的其它各种感情,只有无尽的杀气,充斥在他的胸口,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就在朱雀起身,准备行动的时候。
踏踏踏踏!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然后,一个红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朱雀少爷,你果然没有令鲁鲁修殿下和娜娜莉殿下失望!”
全身染上了一层红色的托利亚,从外面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那从未出鞘的金色剑鞘,此时已经空无一物,而她的右手,则握着一把还在不停的低着红色液体的骑士剑。
强烈的腥味传来,令人几欲作呕。
那是鲜血的味道。
“托利亚小姐!”
朱雀缓缓起身,看着仿佛从修罗场走回来的浴血骑士。
“果然,是调虎离山!娜娜莉殿下被他们带走了!”
托利亚环视了一圈狼藉的屋子,听到了鲁鲁修那平稳的呼吸后,松了一口气的说道。
他们!
又是他们!
打伤鲁鲁修,掳走娜娜莉的那个“他们”。
透过托利亚的话,朱雀瞬间便理清了之前鲁鲁修话里没有说完的内容。那个“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托利亚的战斗力,因此提前将她引开,然后“他们”的同伴闯进小屋,打伤了鲁鲁修,掳走了娜娜莉。
对,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已经不用怀疑,那个“他们”,和那群抓住了藤堂老师的人是一伙的。而“他们”幕后的凶手,同时也是意图利用鲁鲁修和娜娜莉,挑起日本和布尼塔尼亚的战争的野心家,阴谋家。
毫无疑问,这个人,正是日本的首相,枢木朱雀的亲生父亲——枢木玄武。
咯吱咯吱!
意识到这一点,朱雀眼中的坚决没有丝毫改变,紧握的拳头,如同他的决心。
跨啦跨啦!
铠甲震动的声音,托利亚提着还在滴血的骑士大剑,来到床前,单膝跪下,仔细的审视了一遍鲁鲁修的身体。
“看来他们并没有杀害殿下的意思,全都是皮外伤。以殿下的体质,应该早就恢复过来了,怎么……”
托利亚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鲁鲁修的身体,并没有察觉到鲁鲁修身体内部的状况。
“他们用了迷药!”
朱雀咬牙切齿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朱雀少爷,我必须要留下来保护鲁鲁修殿下,娜娜莉殿下的安全,就拜托您了!希望您,将娜娜莉殿下,安全的带回来!如果娜娜莉殿下真的遭遇不测的话,鲁鲁修殿下是绝对无法独活的,那个时候,我也会随同主君一起……”
托利亚撕开了鲁鲁修被鲜血浸染的衣服,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一切,都拜托您了!”
朱雀注视了一会睡在床上的鲁路修,然后转过了身,当他经过托利亚身边的时候,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了!等着吧,鲁路修,托利亚小姐,我一定会把娜娜莉救回来的,一定……”
在低吟的同时,朱雀冲出了房间。
力量!
我需要力量,现在的自己没有力量,如果这样的话,就需要力量,需要实现和他和朋友约定的力量。
在哪里?要去哪里?
才能得到。
没错!
只有那里,在道场那里,藤堂老师的包袱,那里,拥有让他能够实现自己承诺的力量,有着完成和朋友约定的力量,有着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从恶魔的手中救出来的力量。
少年的身影再次飞奔,朱雀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再次回到了道场,站在了藤堂留在道场的那个包袱旁。
拾起那把沉重古典的武士刀,朱雀的脑海中响起了白天和藤堂老师对战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一旦拔出了剑,就应该做好觉悟。”
“真剑一旦被拔出,不见血是无法入鞘的。还有,那血的觉悟本身就是剑道。”
觉悟吗!
锵!
刀鞘被拔出半截,铮亮的刀身映出了朱雀冷酷的面容,那丝寒光,让他心里一颤,想起了鲁鲁修对藤堂的那句调侃。
“比治安恶化更严重呢!军人居然丢下自己的剑!”
藤堂老师,你就是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才会选择把刀放在道场里吧!因为你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
但是,藤堂老师,你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没有命令,只能选择妥协!可是,我不是,为了娜娜莉,为了鲁鲁修,我选择拔剑,哪怕对方,是我的父亲!
无关于觉悟,而是我不得不去做,必须去做!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弑父
“这下大体都顺利结束了。”
在拉下窗帘的书房里,枢木玄武一边抽着便宜的香烟,一边这么想着。
藤堂的身影已经不在,他被丢到屋子的一个房间里监禁起来了。即使武力超群,但是手无寸铁的武士,面对一群荷枪实弹,由枢木家花费了无数财力物力打造出来的精锐小队,藤堂也只能束手就擒。
更何况,那个家伙居然还傻到没有带上随身的佩剑,不然,事情也许还会变得有些麻烦。虽然无法对自己出手,但是其他人就未必了。
玄武深深地躺在沙发上,吐着烟圈的表情依旧保持着扭曲的笑容。
“终于要成功了,日本首相五十年来的宿命,将在我手中得到终结!”
昏暗的房间!
昏暗的空气!
昏暗的笑容!
昏暗的满足!
玄武享受着胜利前那个黎明的喜悦和兴奋。
突然,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将玄武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外线的蓝灯没有亮,是内线。
忍不住行动了吗?
玄武笑着慢慢拿起听筒。
“是我。”
听筒的另一端用模糊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玄武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他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拿着听筒站了起来,同时走到窗边,用手指稍稍拨开窗帘。
“有多少人?”
玄武这样问道,听筒的另一端回答了他的提问。
一瞬间,玄武沉默了。
然后……
“哼!你还真不简单呢,藤堂。”
玄武说出了已经不在这里的人的名字,再次笑了起来。
“很好,不去管他,只是饲主听到了猎犬的惨叫而已。死桐原,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怀疑呢。”
玄武的手指离开了窗帘。
“啊啊……应该连窃听器也用上了吧!藤堂如果能乖乖回去的话最好了是的,不需要特地给对方以口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移动,朝着书房的门慢慢迈出一步、两步。
“预定被打乱了?哼哼,蠢货。要是敢随便踏进这个家里,反而是对方在自掘坟墓。那个怪物还没无能到那个地步,阿什福特?原来如此,是这样的联系啊!就算离开了,却还给我留下这么一个麻烦!”
“但是,猎犬回去了的话,就无能为力了吧。比起那个……哼哼,对了。现在马上制造出既成事实的话,跪地求饶的就不是我了。真漫长啊,老妖怪。在那个少年和女孩失去生命的时候,你的天下也就结束了!想想看,最出色的皇子和皇女死在日本,那些本来就对你不满的人,包括你最出色的几个女儿!”
“真是有趣的戏剧,父亲和子女之间的战斗,一定会给这个世界也将是日本重生最好的礼物,舞台已经准备好了!”
五步、六步。
但是,在那个时候。
在玄武的手接触之前,门突然毫无预兆的被打开了。
吓了一跳的玄武按住听筒,望向门外。
一股混杂杀气的视线从门缝里瞪着他,在那尖锐视线的前端站着的是——小小的身影。
洗褪色的白色衬袄和藏青色的裤裙,与其说精悍,不如说纯真的那面孔,只是那阴沉的表情,以及让对方看上去有些扭曲。
玄武松了一口气,但是在安心的同时,又产生了愤怒和疑惑。在最重要的时刻,被完全没有被料到的人给打扰了。
“有甚么事,朱雀。”
不错,打扰了他重要的通话的人,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枢木朱雀!也是,如果不是朱雀的话,在这个关键的时期,没有人能够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接近这个房间。
“……”
朱雀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玄武,一言不发。
平静得让人诧异的眼睛,带着一丝淡淡的血丝,沉默不语。
“我问你有什么事,爸爸我可是很忙的。”
玄武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
朱雀只是静静的盯着玄武,不过,那种冰冷的视线,用瞪来形容,应该更加准确吧!
“……”
大眼瞪小眼,再怎么问也没有回答,只有那双平静的眼睛,变得更加冷漠,冷漠得完全不像一个小孩,令被那双眼睛注视的人心里极不舒服。
玄武咂了下舌,松开了按着听筒的手。
“是我,不,没什么。嗯,我马上给你打过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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