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时武当派掌门人之争已臻白热化阶段,莫声谷只恐因赵敏之事,连累了俞莲舟,更何况他冷眼旁观,赵敏确实有献媚之意,无不利于武当之心,故而竭力辩白,倒不是为赵敏一人之故了。
张三丰微笑道:“这个老道自然知道。只是以老道冷眼观之,赵姑娘固然有向武当示好之意,投靠之心,然处处皆不妥帖,分明早知内情,却不坦然相告,偏偏等到危急关头,方来卖好。这般心机,老道颇不喜欢。相比之下,明教周教主却是顾全大局,虑事妥当。听闻周教主未婚夫早夭,老道却有意,以本门弟子配她,成就联盟之事,通力合作,共抗暴元。青书,无忌,你们意下如何?”
然而,众人遍寻之下,却不见张无忌的下落,不觉大惊。
直至一天以后,才从张无忌房中寻出一撮黄毛,还有一封字体娟秀的书信:“洞庭湖中,一叶孤舟。王盘山岛,可堪同游?”众人便是猜也猜得到,正是赵敏的笔迹。
正在这时,小道童清风突然面色古怪,前来报说:“明教教主兼峨眉派掌门周姑娘来了!”
场中诸人,从张三丰到宋青书,无不惊讶,暗想:她是如何回来的?这一日一夜,究竟遭遇了什么?心中各自都有些猜测,却不及细想。
张三丰倒也不拿架子,亲自出迎,将周芷若迎进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王盘山岛
周芷若开言问道:“此番可谓武林浩劫,少林派、昆仑派等各大帮派几乎全军覆没,张真人身为武林泰斗,不知有何话说?”
张三丰心中一愣,他倒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子脱险而出,不忙着压惊,倒先跑过来问这些,不由得感叹灭绝眼光之准,明教阳顶天后继有人。
当下含笑道:“这个老道也是刚得到消息,实乃武林浩劫。只怕若想重振声威,还需不少时日。尤其是此役之后,许多武林绝技就此失传,实在是可惜可叹!”
周芷若道:“晚辈正是为此事而来。眼下武林门派元气大伤,只怕传承就此中断,反被元兵所乘。我有意对外开放峨眉、明教诸多基本功法,使中原百姓有力自保,也望真人能不吝门户之见,多多提携后辈。”这言里言外的意思却是希望张三丰抛弃门户之见,将一些大路货的武功传授给众人了。
须知此时各大门派仍讲究门户之争,私学他派武功,便是重罪,如何有人会痛痛快快将武功随便传授他人?
当下宋远桥和俞莲舟就觉得周芷若的话好生无礼,张松溪眉头一皱,正要替恩师挡了,便听得宋青书叫道:“周姑娘,你在君山之上和汝阳王世子一同失踪,如今……如今却还好吗?”自周芷若出现以后,他便无时无刻不想问出这句话,待到此时,他唯恐周芷若说话令张三丰不快,有意打断,这话便再也压抑不住,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张松溪暗中摇头。宋青书对周芷若的心思,此时在武当派中,已然昭然若揭。张松溪并不惊讶宋青书会出言打断,只是不免暗自惋惜:青书这个孩子,平日里说话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怎地到了周姑娘面前便错话连篇。人家姑娘在众目睽睽下失踪,只怕有什么不妥,这是亲人说话也要避忌的,怎地宋青书开口就问了出来。
想不到周芷若却答得爽快:“尚好,幸无大碍。”便想把这件事情一带而过。
宋青书关心则乱,却自己不觉得,又追问道:“那汝阳王世子呢?”
“他死了。”周芷若神色微妙的回答。
她这么一神色微妙不要紧,顿时从张三丰到宋青书,都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武功高强的女侠为人所制,不幸惨遭欺。辱,最后忍辱负重杀了那奸贼,为自己报仇雪恨……这看起来,的确会像周芷若做的事情。
张三丰微笑着说道:“死了便好,死了变好。至于武功之事,老道倒还要思索一番,才好给周掌门一个准话。——不知周掌门可否见到了我那徒孙张无忌?”
周芷若一惊,问道:“张无忌不见了吗?”
张三丰对她倒也不隐瞒,直接领她到张无忌房中,给她看了那缕黄色的头发,周芷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说:“不好,只怕是赵敏带着张无忌和屠龙刀倚天剑跑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更加不明白了。张松溪便问道:“屠龙刀倚天剑怎会在赵敏手中?”
周芷若起初沉默不语,后来才说:“赵敏王保保兄妹相争,赵敏技高一筹,刀剑自然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那对周芷若来说,也是刷新三观的震撼事情。
原来,周芷若自密道受制于王保保后,王保保天性高傲,自恃身份,倒没有立即对她用强。她身上所中之物,也不过是普通的毒药而已。九阳神功自有驱毒之用,她暗地里将毒素逼在一处,王保保也未发觉。两人自密道来到一艘船上,刚刚说了几句话,突然间炮火声不断,朝座船袭来,两人远远望去,只见开炮的船上尽是嫡系的蒙古兵士。
周芷若耳力甚好,听得清清楚楚,船上的人皆说:“绍敏郡主有令:世子爷王保保背弃朝廷,欲和明教妖女私逃,天下共诛之!”
“邵敏郡主方是汝阳王嫡亲的血脉,世子爷不过是个过继的汉人,孰轻孰重你们难道还分不清吗?”
一枚炮火落向甲板,王保保未能避开,直接被炮火炸得血肉横飞。周芷若遂不再停留,放下小舢板独自逃生。
众人见周芷若语焉不详,心中自然各有猜疑,只是不好说出。周芷若挂念屠龙刀、倚天剑下落,便匆匆和武当派中人告辞,急着在街上寻了个明教教众送信,自顾自欲赶往王盘山岛,突然见宋青书从后面追出,道:“周姑娘,江湖凶险,我同你一道去!”
周芷若心中不悦,正要说话,便听得殷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身出来:“去哪里?怎地不告诉我?”
于是吵吵闹闹,两女一男同舟而行,一路而下,刚到王盘山岛,便看到静玄的尸体被横放在一块岩石之上,死状甚惨。
三人脸色大变,忙摒神静气,四下搜寻,突然又听得前方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一个女子声音道:“你们好不要脸,欺负谢老爷子眼盲,竟是要他的命不成?”听声音却正是小昭。
周芷若大吃一惊,正在想着小昭也如何来到王盘山上,却又听得张无忌的声音传来:“成昆!你好狠的心肠!为了一己私欲竟将我义父逼到这副境地,难道还要斩尽杀绝吗?”
另有一苍老低沉的声音,想是成昆,只听他哈哈笑道:“江湖规矩,谁拳头大,谁便有道理。老夫昔年教他武艺,而后又苦心栽培助他取得七伤拳谱,他却仍旧打不过老夫,便不能怪老夫不讲昔日情谊了。”
张无忌怒道:“父债子还!我义父眼睛盲了,你们便趁机以众欺寡,难道他竟没有个好儿子吗?”
成昆笑道:“你想群战,那也由你。只不过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性命,可不能埋怨老夫!”
周芷若忙潜伏到旁边乱石堆中,凝神细看,方见赵敏、小昭、张无忌三人都拿着兵器,护定一个黄发老者。而成昆穿着大红袈裟,一脸凶恶相,率领着几个门下弟子虎视眈眈。
便听得赵敏开口道:“成昆,你好大的胆子!若是我父汝阳王知道了,岂能饶你?”
成昆却公然不惧,大笑道:“郡主娘娘,你也忒把成昆小瞧了!你为了个汉人男子大张旗鼓,害死了你兄长王保保,拿了倚天剑屠龙刀中的秘密,也不上缴朝廷,难道是想造反不成?老夫早修书一封,向皇帝禀报你和汝阳王蓄意谋反之事,现有洞庭湖大败,铁证如山,皇帝又一向对你家多有猜疑,难道汝阳王还讨得好去?我若是朝廷,早派兵士将他抄家了!哈哈,种种祸端,皆因女生外向而起!”
赵敏脸色惨白,在她看来,王保保自然是并非血脉之亲的兄长,因此可有可无,便是为了向武当派自证清白,使计谋杀了他,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横竖他早晚是会死的,然则父亲汝阳王疼她,爱她,全然一片舐犊之情,她焉能心中无感?
然而眼下,赵敏清清楚楚,若是有半分退让,只怕成昆便会趁着人多势众,对张无忌和谢逊不利,于是冷笑一声,说道:“胡说八道!我爹爹何等英明神武,怎会为一个汉人所欺?你本是我爹爹部下,如今却企图犯上,已是大大的不该,身为汉人,却编排主子的不是,难道皇帝竟会信了你!”
突然听得谢逊开口说道:“郡主娘娘,在下谢逊,多谢你舍命相护的好意。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蒙汉殊途,便是你今日救了我,谢逊势杀鞑子,来日也未必对你有好脸色。对面成昆,既是我恩师,亦是屠我满门、不共戴天之仇人,还请郡主娘娘休要赶这趟浑水。屠龙刀倚天剑历来是中原武林世代相传之物,还望郡主娘娘暂时归还于我父子二人,好联手御敌。”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殊不客气,赵敏当下便是眼圈一红,然则事态紧急,只得一咬牙,指着一片石壁向张无忌说道:“无忌哥哥,这片石壁是你父亲张翠山昔年手书倚天屠龙之石壁,屠龙刀与倚天剑尽藏在石壁当中,还望无忌哥哥将它取来。”
张无忌抬头看时,见那石壁甚高,心中踌躇忐忑,但也不好明说,一咬牙,使用武当梯云纵的轻功,跃上石壁,蹭蹭蹭往上跃了好几丈,已窥见一方小洞,料想是藏剑之处,心神激荡间,岂料迎空一枚石子击来,却是成昆暗中使坏。张无忌慌忙空中躲避,好容易避了过去,却一口真气泄尽,落将下来。
赵敏在旁看了,心中好生失望,暗想都是周芷若这个贱。婢不好,处处抢张无忌的机缘,却不想始作俑者是自己,诸事皆由她心疼张无忌,免去他身受玄冥神掌之毒开始。
这边宋青书见周芷若一双妙目盯着张无忌看,为他功败垂成而叹息,不由得眼热,自谓轻功比张无忌略好,便自告奋勇道:“我来!”
刚刚掠出没几步,就被守护在石壁旁的谢逊给赶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师徒之战
张张无忌见宋青书和周芷若现身,心中一喜,忙叫道:“义父,这几个是自己人!”
谢逊闻言,收了拳势,宋青书在他残影笼罩之下,就地狼狈地一滚,才躲了开来,暗道:“想不到张无忌的义父武功竟是如此不凡,分明盲眼之人,听风辨位,却能屡屡看破我先机。这份功夫,着实了得!”
成昆见对方帮手到场,他知道周芷若和殷离武功皆是不凡,便是宋青书,武当派嫡系也是非同小可,当下见事不谐,不欲多留,转身就想溜走,早被赵敏叫破:“成昆,你见有高手来了,便想溜走吗?周姑娘,此人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于明教阳顶天教主之死大有干系。想来周姑娘亦是心知肚明。如此良机,还不擒下,更待何时?”
原来,她知道周芷若武功高强,有心用上一用,又怕周芷若借故推辞,是以点破成昆和明教瓜葛,好叫周芷若不得不出手。
殷离在旁听了,大怒道:“赵敏,你这心肠歹毒之人,难道竟想把我姐姐当枪使吗?”
她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片金光闪闪,却是周芷若双手轻扬,无数细如牛毛的金针向着成昆等人袭去。
成昆和门下弟子躲闪不及,何况九阴真经之中所载的手法极其刁钻,早被金针袭中,纷纷惨叫倒地,便是成昆本人,膝上也连中两枚金针。他自知逃走不及,索性仰天长笑道:“谢逊!你追踪我成昆数十年,为此在江湖中血海兴波,犯下罪孽无数,到头来便叫一个女子替你了结这段恩怨吗?哈哈,哈哈!”
赵敏见他使出激将法,生怕谢逊上当,若有闪失,张无忌不免心塞,于是大叫道:“周姑娘乃是明教教主,怎就了结不了这段恩怨?”
谢逊在旁听得明明白白,突然低声问张无忌道:“那鞑子郡主说明教教主是甚么周姑娘,此事当真?”
张无忌不明白他的意思,答道:“是。阳顶天教主不幸罹难,光明顶上明教部众以武功定胜负,公选出了这位周姑娘当教主。周姑娘貌美心慈,平日里待孩儿甚好。义父,还请义父不要为难她。”
谢逊听了,微微一笑,却并不深问,只是由张无忌扶着,行至周芷若面前,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几个头,却是明教之中部下参拜教主的大礼。
张无忌在旁见了,只觉得自家义父向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行礼,他在旁见了颇为难受,心中只盼着周芷若不要受他的大礼。然则事与愿违,周芷若不躲不闪,走上前去,亲手将谢逊搀扶起来,道:“狮王十数年来客居海外,只怕于本教事务尚有许多疑虑。待了却此间成昆之事,我好细细讲与狮王听,如何?”
谢逊见她说话间对自己甚是客气,心中更加欢喜,又恭恭敬敬行礼道:“属下金毛狮王谢逊,尚有一事相求。”这便是承认她的教主地位了。
周芷若奇道:“不知是为何事?”
谢逊指着成昆道:“此人乃是谢某授业恩师,岂料风云不测,遂成不共戴天之仇敌。谢逊数十年来走南闯北,不惜自污双手,在武林中做下血案无数,也要逼此人出来,一决胜负,以报昔日之仇。如今幸得周教主出面,此人落于我教之手。还望教主不要急于取他性命,给谢某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赵敏怕谢逊想不开,横生枝节,忙在旁说道:“成昆便在那里,他腿上中了金针,行走不便,谢大侠大可此时上前,便大仇得报。”
她做事只管结果,哪里管过程的是非曲直,是否有违侠义之道?中原的侠义之道,在她来看,也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她自谓是一片好心,想不到话刚刚出口,谢逊便冷哼了一声,张无忌也狠狠瞪了她一眼。
周芷若见谢逊神色,分明想和成昆公平交手,于是问道:“狮王可是想我拔除成昆身上金针,你二人好比斗一番?”
谢逊躬身行礼,沉声道:“还望教主成全!”
赵敏眼珠一转,忙笑着说道:“谢老爷子不愿违背侠义之道,自是好的。只不过眼下成昆双膝既然被金针袭击,总算受了伤。除非等来日成昆伤好,再行比试,才算得上公道。”
谢逊听她说得有理,点头道:“如此甚好。”
张无忌急道:“若是如此,只怕成昆老奸巨猾,半路逃了,避而不战,又该如何是好?”
赵敏笑道:“无忌哥哥,这个你不必担心。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汝阳王府的秘药十香软筋散了吗?大可先给成昆服用十香软筋散,待到他膝盖伤势无碍后,再喂他吃解药。只消盘膝运功两三个时辰,功力自可恢复。彼时两人公平对决,岂不便宜?”
宋青书听她提起十香软筋散便如吃饭喝水一般,嘿嘿两声,冷笑道:“十香软筋散好大的名头!昔年峨眉山上,便是拿这个东西向灭绝师太逞威风!”
他这么一说,众人自是想起些令人不快的往事,便是张无忌,看着赵敏的眼神也充满了责怪之意。
殷离突然灵光一闪,笑道:“何必十香软筋散这么麻烦?我中原武林,难道还没有手段留他几天?”
当下飞身而出,啪啪啪几下,连点成昆周身数道大穴,成昆手脚俱酥,再也动不得。
谢逊听得耳中,暗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想不到这几个女娃娃,竟是各有不凡,我谢逊也算大开眼界了!“
突然又听得赵敏说道:”只是谢老爷子双眼已盲,若要真个公平,还得将成昆的双眼戳瞎,这才算公平一战。“她生怕谢逊武功不敌成昆,是以处处寻找有利条件。须知谢逊双目已盲十数载,听风辨位早已习以为常,成昆眼睛若是新盲,必然处处不便,彼时胜负可知。
成昆本是个机灵人,深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否则,也不会骗恩师空见命丧谢逊手下,自己却逃之夭夭了。他闻言,哪里肯做砧板上的肉,冷笑道:“若是如此,你们索性一刀给老朽个痛快,也倒罢了!”
赵敏还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