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的陆小凤,正欲哭无泪地捂着嘴,他原本长胡子的地方现在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光滑,可怜的是,西门吹雪竟然也不送他两壶好酒安慰安慰他,真是,丧心病狂。
而此时的万梅山庄大门外,正是一日中最美的时候,夕阳西下,将山坡上的杜鹃印染得如同一片火海,壮丽而瑰然。可惜的是,站在门口的那位男子,他并不能看到这番美景,但是他并不觉得懊恼,他的嘴角始终带着满足的笑容,因为他可以闻到,闻到这美妙的芳香。
大自然带给他的礼物,实在是太多了。
“七童!”少女已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看向’站在树下的俊朗男子,脸上的喜悦几乎溢出怀来,几乎没有停顿,她一下子就冲进了他的怀里。“想不想我?”
少女抬起头,嘴角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花满楼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感受到,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低下额头碰了碰她的鼻尖:“我想你了。”
站在远处的西门吹雪,手中的酒壶,瞬间碎成了粉末。
那就是她口中常常挂念着的七童。爱花的七童,善良的七童,待她极好的七童。
原来是那样温润如玉的一个人。
陆小凤看着流淌一地的梅子酒,心痛地连连跳脚:“还不如让我喝了!你真是太浪费了!”
然后,陆小凤说不出话了。他也看到了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薄暮西下,俊秀的男子和美丽的少女,那样紧紧地相拥,她的双臂环着他的脖颈,而他则是一脸的宠溺,两人之间的亲密,几乎无人可以打破。
陆小凤忽然不敢去看西门吹雪。陆小凤是西门吹雪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他很了解他。西门吹雪的心很冷,就像他的剑一样。但是一旦有人把这颗冷冰冰的心捂热了,那么它就会一直火热。
西门吹雪忽然开口:“花满楼?”
陆小凤点了点头:“是的,江南花家,花满楼。”他这句话,难免带了些小心,生怕西门吹雪怒发冲冠为红颜,无论是花满楼还是西门吹雪,都是他珍视的朋友,陆小凤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的朋友们成为敌人。
但是陆小凤低估了西门吹雪,他的神情依旧冷漠,却并无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刚才随风散去的酒壶完全是他的错觉。
“花满楼。”最后还是陆小凤开口喊了出来。
花满楼依旧握着少女的手,陆小凤一直都知道花满楼是全天下最温暖的人,但是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融化漫天的冰雪,这样的花满楼,陆小凤还是第一次见到。
“西门庄主。”花满楼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但是他还是准确无误地对着他的方向颔首示意。
西门吹雪的脸很冷,站在他身边的陆小凤恨不得赶快奔到花满楼身边去寻求温暖,但是他不敢,他倒是不怕西门吹雪会对他拔剑,他只是觉得如果连他也不要西门吹雪的话,那么西门吹雪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七童,你认识西门吹雪吗?”少女欢快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三个男人神色各异。
陆小凤是憋笑,花满楼依旧温柔,西门吹雪却冷得快要掉渣。
“西门庄主的大名,自然是听过的,只是可惜在□带残疾,看不到当代剑神的风采。”花满楼微笑着说道。
花倚凤很不满,她最讨厌他这样轻飘飘地说自己身有残疾。“七童,我马上就会治好你的。”她嘟着嘴,像是撒娇,又像是在许诺。花满楼含笑地揉了揉她的发。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花满楼的表情依旧很愉快,很平静,他和身边的少女站在一起,在这暮色下,形成最美的风景。
“阁下真的是个瞎子吗。”西门吹雪道。
“不许这么说七童。”花倚凤忽然开口,她的脸上很严肃,没有笑的她竟然有种异样的美感,肃然而坚冷:“我会治好他的。”
她握着花满楼的手在发抖,花满楼自然是察觉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还在万梅山庄,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说起他的眼睛,此次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凤儿,我没事。”他柔声地安慰她。
西门吹雪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莫非阁下可以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的声音很冷,带着天生的自负,事实上,西门吹雪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自负,当今天下轻功排的上名头的,他就是一个。
花满楼侧首‘看’了花倚凤一眼,感觉到她渐渐安稳下来的气息,才回头对西门吹雪笑道:“花满楼虽然眼睛看不见,心却没有瞎。”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花满楼却知道他下一个问题,所以他微笑着回答了:“只因为庄主身上带着杀气。”
西门吹雪反问:“杀气?”他忍不住看向花倚凤,在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的存在,他自然不相信是她真的在他身上留下的香气,现在想来,大概就是花满楼所说的杀气了吧。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同样温暖满足的笑脸在这日暮下显得格外扎眼,西门吹雪冷哼一声:“难怪阁下过门不入。”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充满着杜鹃的花香,余晖洒落,在地上留下四道笔直而颀长的身影。
他们三个男人不说话,花倚凤便也不说话。她‘看看’西门吹雪,再‘看看’陆小凤,最后凑近去‘看’了‘看’花满楼,脸上的神情很是疑惑。为什么都不说话呢?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七童和陆小凤见到西门吹雪,也学着他不说话了?
西门吹雪……明明不是那么冷的人,为什么平常总是那样呢?想到他火热的胸膛和滚烫的唇,花倚凤的脸上溢起绯红。
看着少女桃花般的面容,西门吹雪的神情慢慢地缓和了,他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他说:“龙管家准备了羊肉水晶饺。”
陆小凤很不解,西门吹雪从来不说无意义的话,他这么说,是有什么深意吗?
然后,下一刻,陆小凤就明白了。
他震惊地看着刚才还黏在花满楼身边的少女欢呼一声,像雀儿一样飞到了西门吹雪的身边。“真的吗真的吗?管家大叔做的羊肉水晶饺超好吃!西门吹雪你不可以跟我抢!
“恩。”西门吹雪的嘴角略微弯起,目光看似无意地从花满楼脸上扫过,那种略带得意的眼神,让陆小凤纠结了很久。这厮真的是西门吹雪吗?
少女忽然又连忙回过头对着花满楼道:“七童,你也赶紧来啊,管家大叔做的菜都超级好吃!”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看着西门吹雪瞬间冷硬下来的脸和花满楼依然温文尔雅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直到西门吹雪领着女孩子离开,陆小凤过了好久才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完全是震惊过度的模样:“这、这、这是司空摘星假扮的吧?”用这么幼稚的手段吸引女孩
子的注意力,西门吹雪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关键是,为什么还这么管用!
花满楼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进入万梅山庄。如果知道她一直都在,也许他比陆小凤还要急着进去。
万梅山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龙管家觉得高兴的同时心里又十分的不安。他不时地偷窥那位始终保持着和煦微笑的男子,自从他出现以后,尹小姐的注意力就不再完全放在庄主身上了。
看着始终温柔浅笑的花满楼,龙管家觉得万梅山庄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一次战役---守卫未来庄主夫人!
不是龙管家看不起自己家庄主,实在是庄主不给力啊。人家花公子眼睛看不到都在给尹姑娘夹菜,庄主您就不能学着点嘛!皇帝不急太监急啊!阿呸!他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尹姑娘,今天的菜可合口味啊?”既然庄主不成,那他这做管家的就必须让尹姑娘感受到万梅山庄上下最最真挚的欢迎,要让她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最后……最后就舍不得走了,然后就嫁给他们庄主,再生几个小宝宝满地爬……哎哟想想就觉得自己太对得起老庄主了啊!
龙管家的笑脸差点闪瞎陆小凤的眼睛,他来万梅山庄也很多次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万梅山庄上下都极其符合西门吹雪的身份,严谨从容,龙管家更是个中翘楚,光是一张脸就很能唬人,陆小凤何时见过他笑成一朵花的模样啊,差点就直接从桌子上摔下去。
“陆大侠,难道是这菜不合您的口味吗?”龙管家依旧一脸的笑意。陆小凤有点受宠若惊:“很好!”他举着酒杯:“菜好,酒更好!”
光脸的陆小凤照旧去摸自己的胡子,最后只有摸到光滑的肌肤,他很不习惯地皱了皱眉,在看到龙管家一脸疑惑的表情时,连忙笑着道:“这酒,能多来几坛不?”
龙管家立马摇头:“这可不行,尹姑娘一共就酿了那么几坛,陆大侠您可不能一下喝完了。”得留点给他们庄主慢慢品尝!
陆小凤的眼睛一亮:“尹姑娘,这酒是你酿的?”
花倚凤咽下嘴里的梅子酒,轻轻点了点头:“对,是我酿的。”
陆小凤舔着脸笑:“小凤儿,能不能折给我几坛?”这一下,竟然是连称呼都变了。为了美酒,陆小凤可以做很多事情。
花倚凤还没回答,西门吹雪却开口了:“不可以。”
“为什么?”陆小凤问。
“我的。”西门吹雪目无表情地说出了让陆小凤噎死的两个字。西门吹雪什么时候这么斤斤计较了?
“西门吹雪!”陆小凤目瞪口呆。
陆小凤9
陆小凤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西门吹雪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但是事实却是,西门吹雪真的这样说了,而当事人,彼时却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碗里的酒酿圆子。
陆小凤忍不住摇起了头:“苦心人天不负,哎。”这西门吹雪,似乎遇到大难题了。
“西门吹雪,我这胡子也已经剃了,明日我们就出发吧。”
花倚凤并未听他们说起要出门的事,不由惊奇道:“你们要去哪?”
花满楼淡淡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凤儿,你先回桃花堡去,可好?”
桃花堡?花家的产业?西门吹雪的眼神暗了暗,冷冷开口:“你待在万梅山庄。”
他并未指名道姓,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和谁说话。陆小凤乖觉地没有开口,专心致志地对付桌上的美酒。
啧啧,这西门吹雪对上花满楼,究竟谁胜谁负,他要不要去开个赌盘?
花倚凤却是没打算听他们二人的,无论是桃花堡或是万梅山庄,都不如待在七童的身边。想到近期翻遍万梅山庄的医书,依旧没有找到医治七童眼疾的方法,花倚凤心中不免有些沮丧,可是她又不敢流露出来,她知道,七童并不在意自己的眼睛,但是他却期盼着她能把自己的眼睛治好。
都怪她当时一时情急,拿自己做了实验,若是被七童知道她的眼睛再也医治不好,只怕七童心里一辈子都会怪罪自己吧!他们二人,在心中都把彼此看得更重,可也是因为这,牵绊也越深。
“我与你们一道去。”花倚凤道。往外走走,说不定误打误撞可以找到治眼的办法。
花满楼见她坚持,只有点头:“也好,跟在我身边,莫乱跑。”虽知道她足以自保,但是此事事关重大,错综复杂,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待在他身边的好。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情告诉所有人,他的心情并不那么愉悦。他看着欢快地凑在花满楼身边的少女,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因为事情紧急,陆小凤等人并没有在万梅山庄待多久,第二日,他们便快马加鞭往山西赶去。
陆小凤收到霍天青请帖的时候,其实很犹豫要不要带那个一路上老是闹着要摸他小胡茬的小女子一起去的,但是很不巧,那封请帖正好被她‘看’到了。
霍天青是一个很周到的人,所以他的请帖特意用了特殊的墨,每一个字都微微凸起,就算是眼睛看不见的人也可以用指尖摸得出来。花倚凤拿着那封请帖,对着陆小凤露出灿烂的笑容:“陆小凤,有好吃的,你竟然不带我去?”
这一路上,陆小凤也算是弄清楚了,这位尹凤姑娘一日没有美食,简直就是要她的命。难怪西门吹雪可以用一盘‘羊肉水晶饺’把她从花满楼身边拐走了。
“只要他们两个同意,我就带你去。”陆小凤很聪明地把这一个问题甩给了两位关键人士,很显然,这一路上,花满楼与她几乎是形影不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关系匪浅,但是西门吹雪的目光又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能够让冷心冷面的西门吹雪露出类似于吃醋的神情,陆小凤不得不给这位尹姑娘竖大拇指---强人哉!
若不是陆小凤浪迹情场多年,恐怕也发现不了西门吹雪冷面之下的波澜吧。
听到陆小凤的话,花倚凤很是自然地挽住了花满楼的手臂,她甚至不需要说话,花满楼就会投降,但是这一次,花满楼却没有同意,他温和地劝道:“凤儿听话,回来我给你买福源楼的乳鸽。”若是她受到一点伤害,只怕整个花家的男人都会心痛至死的,而他,则会成为花家上上下下的罪人。
花满楼不敢让她冒险,即便知道她足够自保。
花倚凤生气地背过了身,花满楼只有苦笑,却始终坚持自己的决定。
看到他们二人这般旁若无人、近乎打情骂俏的举动,西门吹雪的脸色更冷了两分,只可惜,花满楼和花倚凤都看不到。
西门吹雪继续擦着手中的剑,他的神情是那么认真,似乎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但是陆小凤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这样的西门吹雪完全像个吃不到糖的幼稚孩子。
但是陆小凤又不免在心中担心,动了情的剑神,他还是剑神吗?
很快的,陆小凤的这个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到了宴会的那一日,陆小凤、花满楼依约赴约,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回桥栏却是鲜红的。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已经是四月了,正是花满楼最喜欢的季节。他喜欢空气中充盈着的花香,也喜欢温暖的微风吹拂过面颊的感觉。
诚如陆小凤所说,霍天青是一个周到的人。花满楼看不到他,但是听他的声音,可以在心里描绘出他的长相,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自信骄傲,却强力掩饰着自己的这种骄傲。他的声音并不难听,低沉有力,就像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
宴席的陪客,一位是峨眉的苏少英,另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伸龙”马行空。
他们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他的笑声又尖又细,一张脸白白胖胖,皮肤细腻如同像处女,只有脸上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还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阎铁珊用一口浓厚的山西腔和陆小凤寒暄着,一口一个‘他奶奶的’,极力地想要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转头,他又与花满楼说起了他的几个哥哥,直言道花家的男儿一个个都这么棒。
花满楼始终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已经有了疑惑。太刻意了,没有哪个人会这样刻意地显露自己的方言腔,更不会说出这样不对劲的粗话---全然像是一个文雅的人努力学地痞流氓的作态。
“我上次在泰山遇到了你五童和六童,他们也都能独当一面啦。”阎铁珊笑哈哈地说道。
说到泰山,陆小凤也笑了,他微笑着举杯,忽然道:“却不知严总管又是哪里人?”
马行空立刻抢着道:“是霍总管,不是严总管。”
陆小风淡淡道:“我说的也不是珠光宝气阎的霍总管,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阎铁珊,一字字接着道:“这个人大老板想必是认得的。”
阎铁珊一张光滑柔嫩的白脸,突然像弓弦般绷紧,笑容也变得古怪而僵硬。
平时他本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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