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废太子总共只说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在贾敬临走的时候。他给贾敬鞠了一躬,说:“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我也没什么可给的了,只有……”废太子停顿了许久,话却是再没说完,只点了点头就将门关上了。
☆、第二十六章
不出贾敬所料;他在宫里住到第三天的时候,江南下雨了。一得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去求见了皇帝。“陛下;江南下雨了。”
皇帝大笑三声;递给贾敬一份白底金边的圣旨。
虽然没有标点,看还是能看得懂的。大体来说,就是大皇子日夜祈福,江南下雨,皇帝深感欣慰;决定将太子放出来。
啊?贾敬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这样就算完了?还以为皇帝能想个多么体现智商的计谋呢。
皇帝难得看到贾敬脸上还有其他表情,心情很好的解释了一句。“朕是皇帝。”
贾敬这才缓过神来。可不就是皇帝么,他说这两件事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随便找个哪怕没什么关系的理由也能将人放出来。贾敬看着得意洋洋的皇帝,突然来了一句,“陛下,大皇子今年怕是已经四十了吧,这从冷宫出来可不能再住在宫里了。”
皇帝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他光想着要将皇儿放出来,潜意识里还觉得他是太子,放出来之后还是要在宫里的,所以对于这些后续事宜,他可是一点没考虑。一个不是太子的成年皇子,是要出宫建府的。
思忖片刻,皇帝道:“既然这样,就封他一个义忠亲王吧。”顿了一顿,皇帝又说:“顺便将其他几个皇子的位份也提成亲王。”
听到这个名号,贾敬的嘴角抽了一抽,“陛下,这个名号有些欠妥。”你家儿子年初还谋反来这,这不明晃晃打脸么,你让大皇子脸往哪儿搁。
皇帝笑笑,“那就是忠顺吧。”说完这个,皇帝看着贾敬道:“朕本打算将你的爵位提到一等伯的,不过既然这次求雨即是瑞永孝感动天,朕赐你黄金百两如何?”
“谢主隆恩。”这样大家都好,大皇子被放出来了,他得了实惠和皇帝的愧疚,将来再补偿可就不只一等伯了。更何况,他还期待着戴公公能再来一次九百九十九两呢。
下雨的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皇帝将早上那份圣旨正式加盖了大印,准备明早发出去。
废太子喜极而泣,拉着太子妃的手哽咽道:“我们能出去了。”
五皇子听到这消息不禁对贾敬又高看了几分,这人实在值得招揽。
六皇子也很是开心,贾敬越有本事,他的求子丹就越有希望。
至于七皇子,为了招揽贾敬,他想了个不能再昏一些的昏招了,金钱、权势、地位这三样他认为贾敬都不缺,亲情友情什么的他自认为没那个时间再培养了,再加上七皇子的儿子还小,又是侧室生的,用来去跟贾敬的女儿联姻,估计他也不太看得上眼。
招揽不成,那就只有威胁了。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北风呼啸,贾敬的门被敲响了。
要是搁宁府,贾敬自然是让那人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了,可是现在是宫里,他也只得打开门让人进来了。
门口站的七皇子,脸色苍白。
贾敬一开始以为七皇子是身体不适,来找他救急的,谁知道七皇子反手就把门关上了。很是直接的抛出个问题,“荣恩伯可愿助我夺位。”既然打算威胁了,那就一句废话都不用说了,成败在此一举。
咱能委婉点来么?贾敬心想,再说我都暗示过你好多次了。不过这样也好,贾敬正想着措辞,如何给他一个肯定而又尽显高人风范的说辞,七皇子等不及了,他把腰带解开了。
贾敬都恨不得晕过去了,七皇子外袍里面就穿了一件中衣,现在都快入冬了,你不冷么?
“若是贾公不愿助我,我可就喊人了。” 七皇子惨白的脸色中带着一点红晕,既是紧张又是害怕,他知道贾敬府里有个原本用来双修的小厮,还很受器重,一直待在身边,比权量力,这种事让谁做都不保险,所以他亲自上阵了。七皇子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成功便成仁,万一真喊来人了,他这皇子也算是到头了,与大位再无希望了。
贾敬伸手想去给七皇子把衣服拉上,谁知手刚伸出去,七皇子嘤咛一声,倒在了他怀里。贾敬脸红了。这回已经不是刚开始的那张黑黄老脸了,七皇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贾敬连拉带拽把七皇子扶到椅子上,又随便抓了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好大一块布,盖在了七皇子身上,总算是遮住了。
“殿下放心,臣一直看好殿下,所以殿下不必担心,臣是一直站在殿下这边的。”贾敬咳了两声,终于能说出话来了。
也许是太紧张,七皇子像是没听到贾敬说什么,念的还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身上这件中衣是从五哥哪儿得来的,是上回五哥中暑时你借给他穿的,所以我要是在父皇面前说你强迫于我,父皇定会相信的。”
时间紧迫,七皇子做出这个决定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所以事先就准备了这两句话,剩下的他打算看贾敬的反应再说。现在话讲完了,他定睛看着贾敬,等着他的回答。
贾敬面色一沉,严肃道:“殿下这是做什么?臣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如此试探,真叫人伤心。”
七皇子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又被贾敬打断了。“臣要辅佐新君,占据从龙之功,自然是要找个最有优势的。殿下在几位皇子中间一直占优,殿下难道不知道么,却又如何这等没有信心。殿下是不相信臣的人品么。”
贾敬语气沉重,七皇子被他带着稍微恢复了一点儿神智。的确,他的二哥、五哥和六哥无论哪一个都没他强。不过那个快要被放出来的前太子,也是个威胁。
七皇子有些后悔,偷偷把身上的衣服拉了拉。
贾敬装作没看见,继续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臣今日就和殿下好好分析分析。殿下觉得谁最有威胁?”
“五哥?”七皇子迟疑片刻,先说了五皇子。
贾敬一撇嘴,有点嫌弃五皇子的智商。他说:“殿下都能从五皇子府上将臣的中衣拿到手,还怕五皇子?想让一个人当上皇帝很难,但是不让他当皇帝,办法想必很多吧。”
七皇子点点头,“不错,我能害他一次,就能害他第二次。”
“至于二哥,他是一介武夫,于政事上全然不通,想必父皇是不会选他的。”七皇子嘲笑一声,“就算他是装的,现在也没法改回来了。”
贾敬点头,“六皇子就更不是威胁了,他到现在都无嗣,他也不可能是下一届皇帝的人选。”
说到这儿,七皇子看了他一眼,“听说六哥去你府上求了丹药。”
贾敬一笑,道:“不错,我给他号过脉,六皇子子嗣艰难。”
“你就不怕砸了你的招牌?”七皇子反问道。
“求子丹难炼,得要新鲜的天山雪莲、秋收时的雨水,还要合六皇子的八字,选一个易求子的日子服下。”贾敬嘴角微微上翘,说得无比诚恳。“这随便哪一条,都能拖两年。”
两年的时间足够了,“还有大哥,父皇一向喜爱大哥,这次又想借着求雨将大哥放出来,说不定将来皇位又成他的了。”
“他已经是废太子了,能被放出来已经不错了。德行有亏,御史会死谏的。”贾敬道,其实废太子已经被放出来了。
七皇子讪讪的没说话,他也知道大哥是不可能了。
“殿下放心,皇位必是你的。”
“那贾公想要些什么?”七皇子终于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说是因为皇帝本来就是你的,我不过是来抱大腿,你肯定不信;或者说是为了当国师或者一等公?也不是很有说服力,这个就算谁也不投靠,就光凭着炼丹求雨的本领,早晚也能到手上,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于是贾敬淡然一笑,说:“殿下日后就知道了。”
七皇子得到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只放心了一些,可是话说完了又开始尴尬,他扭了两下,说:“既然如此,本王就告辞了。荣恩伯好好休息,雨既然已经下了,父皇想必明天一早就会派人送你出宫了。”说完,他拉紧了身上的布,就准备离开。
“殿下,那是块桌布。”你还是把衣服穿好了再走吧。
回到书房,七皇子拉着身上的衣服坐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独自一人去了密室,把贾敬那件中衣剪得碎碎的,一把火全部烧成了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第二天一早,也许是昨天晚上太过尴尬,七皇子没出来送他,只是拍了贴身的小太监送了些玉器书画等寻常之物,来送贾敬出宫的,依旧是戴公公。
戴公公跟在贾敬身后,一路笑眯眯的,他记得贾敬买他的好,因此也是想多跟他处处。不过没等走出两步,五皇子的声音响起了。
“戴忠,这还是本王第一次见你主动送人出去。”五皇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可是平白让人在大中午的从头冷到脚。
戴忠愣了一下,急忙转身笑呵呵的道:“殿下明鉴,奴才想着这荣恩伯是有福之人,要是能让奴才也沾着点福气,也好多侍奉陛下几年。”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也不知五皇子是无心之语还是没打算发作,哈哈两声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贾敬坐着马车回府,越靠近宁府就越觉得心里不安,眼皮一个劲的跳。
一进宁府,他就闻到了好大一股子血腥味,贾珍哭丧着脸出来迎接他,道:“父亲,那位蕊红姑娘小产了!”
☆、第二十七章
贾敬顾不得许多;连手都没洗就冲去看蕊红了。
蕊红被安排在了下人住的院子里,不过是一人一间屋子;还有两个丫鬟伺候她。贾敬进去的时候也没人拦他;仔细一看;蕊红已经没气了,旁边一个小红包裹,包着才五个多月的孩子。屋子里血流了一地,满是腥味。
贾敬上前仔细看了看,人确实已经死了。
站在屋子中央;贾敬眼睛闭了又张;深呼吸两下,转身走出屋子,对站在一边的贾珍说道:“把人都叫到我屋子。她今天用了什么,吃了什么?”
一刻钟之后,贾敬的屋子里站了贾珍和尤氏、伺候蕊红的两个丫鬟,还有做午饭的厨娘和帮厨、还有送饭的丫鬟一共八个人。
“上一次大夫是何时来请脉的?都说了些什么。”贾敬揉揉头,他虽然不喜这种喜当爹的事儿,可是也断然不会去谋害别人性命。
伺候蕊红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圆脸大眼的丫鬟上前一步,说:“大夫昨日来过,说姑娘身子健康。大夫还说开服安胎药备着,想喝了就喝两口,不想喝也行。”
另一个高挑身量的丫鬟接着补充道:“姑娘说喝药对身体不好,所以连药也没叫去抓。”
排除一个,贾敬又问做饭的厨娘,厨娘说:“中午饭是一起做的,最后给姑娘送了一个鸡蛋羹,一碗粳米饭,一碟胭脂鸭,还有两碟青菜,一碗清炖的鸡汤。”
贾珍点了点头,说:“这菜大家都吃了,想必是没问题的。”
贾敬瞪了他一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相冲相克,但是盛出来的时候就能放东西啦,还能把药放在碗里,涂在筷子上。儿子,你还太嫩。
贾敬又仔细回想了一遍那间屋里的情景,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味道,所以还是食物的可能性最大。
问了没两句话,据几个丫鬟的说法,一切都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异常。贾敬便让这些丫鬟都走了,独独留了贾珍和尤氏两个。
“我不过几天没在府里,你们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那蕊红好端端的,肚里的孩子怎么会就这么掉了,必是有人陷害。”贾敬一拍桌子,怒道。
“儿子不敢。”贾珍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自打贾敬从玄真观回来,他跪的是越来越顺畅了。尤氏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似乎是看到贾珍的动作才反应过来的。
“你们平常是怎么管事儿的!”
在贾敬的质问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响,贾珍见父亲并无叫他起来的意思,犹豫片刻,解释道:“父亲,我一个男子,又是族长,是从来不管家事的,再加上那个又是父亲的屋里人,儿子实在是冤枉啊~”
听到贾珍这话,尤氏着急了,这明摆着往她头上推啊。“父亲!”尤氏也叫开了,“儿媳嫁进贾家已有十年,宁府规矩大,儿媳自认不是那块料,能管的不过自己屋里那几口人。再者蕊红姑娘又是父亲的人,儿媳要避嫌的。”
“这就是说你们俩个没一个管她?就任由她自生自灭了?”贾敬觉得自己头又开始疼了。他又伸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去查,要是查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今天就走!”
贾敬一摆手离开了,贾珍率先站起来,冲着尤氏喝道:“你还想管家,连这点事都管不好,别做梦了!”
贾珍冲着尤氏劈头盖脸一顿骂,骂的尤氏腿软的都没站起来。贾珍突然来了一句,“要我说,这事说不定就是你干的,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尤氏嗷的一声,一头撞在了贾珍身上,一个踉跄,贾珍摔倒在地了。贾珍又吓又怒,脸色都变了,也顾不得许多,急忙爬起来,口中一边怒喝“泼妇”,一边从屋里跑了出来。直到站在阳光底下,才有觉得安全了。他听着屋里传来的哭声,一边跺脚一边往外走,“叫赖升来,我有话要问!”
贾敬一人回到会芳园,突然想起和尚道士俩个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便在心里默念两人名字,将人唤了出来。
道士和尚一露面便打了个千,说:“仙君唤我俩有何事吩咐?”
贾敬眉头一皱,问:“你可知蕊红是被谁陷害的?”
道士有些为难,想了半天才开口。“仙君,自打您醒过来,这处小千世界的变化就跟原来不一样了。”
“这蕊红肚里的孩子本就没魂,是生不出来的。” 和尚接着说。
一听这话,贾敬心里稍微好受一些,可那蕊红不依旧是白白送命了么。
道士接着说道:“虽然有所变化,蕊红也是命中该绝之人。”
贾敬没说话,那一屋子的血腥味实在让人心里难受。跟和尚道士两个又说了说丹药的问题,虽然丹药生意一路高走,但是贾敬还是没提起精神来,憋屈的很。
他顺着会芳园的小溪一路走着,直到听到不远的假山背后有两个丫鬟在说着什么。
“你说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道,“我现在想起来还怕,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那么多血。”随即响起了拍胸脯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听着比较柔和,她说:“这谁能知道,那蕊红姑娘是新来的,也没得罪过人,谁能下得了这个手。”声音顿了一顿,刻意压低了说:“不过咱们府上统共就这么三五口主子,能干出来这事的想必也就是那几个人里的一个。”
“啊?”尖细的声音一声惊呼,又说:“会是谁呢?这可是老太爷的老来子,以老太爷的年纪,谁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个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贾敬的外貌已经变得年轻了许多,两个丫鬟笑闹几声,对于谁更讨贾敬欢心这个话题进行了一番没有任何道理的推断,这才又回到了正题。
“要我说,老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柔和的声音道:“谁知道他是不是嫉妒呢?老太爷现在又有了爵位,还有了新府邸,要是再有了新儿子,这东西说不定就归不到他手上了。”
尖细的声音似乎不同意这个观点,她说:“老爷平常都不管这些的,说不定还是大奶奶动的手呢。要是蕊红摔了一跤或是被谁冲撞的,我倒是相信是老爷干的,现在明显是下药,大奶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别忘了,还有借住在咱们府上的贾蔷呢?”柔和的声音又提出了一种可能,“说不定是他嫉妒呢。”
贾蔷?贾敬想了想,似乎回府之后跟他只见过两面,是他宁国公的幼子一脉的,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贾珍见他跟蓉儿差不多大小,接来与蓉儿做伴的。
“哪会,那位主子跟少爷一般大小,还是个孩子呢。”尖细的声音继续道:“要我说,还是老爷的错,他现在是宁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