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也看了她半晌,忍笑:“不像。”
襄铃再掏出镜子,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颊,皱着眉道:“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是你妹妹。”
沉默片刻,欧阳少恭含蓄道:“……襄铃看起来年岁尚小。”
不就是说萝莉身材矮么,襄铃撇了撇嘴,搬了凳子挨着他坐下,抵着下巴苦闷道:“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到了安陆,觊觎你美色的人真多。”
欧阳少恭居然咳了一声。
襄铃没发现自己用词有问题,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垂在桌上的长命锁,嘀咕道:“这竞争压力还真大。”
垂首间,忽然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欧阳少恭把它推近了些,见她一脸依旧困惑的看着自己。欧阳少恭将它打开,那个墨色的珠子便显露在眼前,微笑道:“你先前不是喜欢这珠子么。”
襄铃愣了愣。
欧阳少恭继续道:“只是不知这珠子是什么材质,我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无法凿出一个孔来,只得编了一个红线将其网住。”
襄铃颤颤巍巍的从盒子里把那珠子拿出来,迟疑了一会,缓慢的系在发上,想了想又拿了出来,郑重的系在脖子上,贴着心口压了压。
她吸了一口气,捏了捏拳,缓慢的,一字一顿的郑重言道:“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不一样。”顿了顿,觉得自己这样说的有些不清不楚,和着过去也丢过这么多的脸,如今也不管不顾的继续丢下脸皮,认真又直白道:“你愿意和我一去紫榕林么。”
“……”
静默片刻,他反倒是笑了:“我以为,这该我问襄铃愿不愿意随我去青玉坛。”
襄铃觉得她有些被这句砸懵了。
抖了半天,她终于想起来。解下鬓上挂着的铃铛,举到他眼前,继续颤巍巍,小心翼翼道:“那少恭……我可以拿这个换你腰上的腰佩么。”
欧阳少恭看了她一会,低头解下了一边。
襄铃再一抖,手指打滑,几乎要握不住铃铛。
欧阳少恭把腰佩闲闲的挂在指上,不动神色的看了她半晌,慢条斯理道:“你抖什么,我很可怕?”
襄铃连忙把铃铛塞到他手里,又把腰佩小心收好,想了一会,她抬起头看着他,诚恳道:“幸福来的太突然。我一下子还缓不过来。”收好腰佩,她又觉得自己似乎说的不够明显,掂量了一会,又问道:“少恭你……你,理解我的意思么。”
沉默。
欧阳少恭瞧了瞧手上的金色铃铛,无奈道:“这到非是我理不理解,我看是襄铃还未明白过来。”
襄铃停顿片刻,掩了面,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声音更抖:“明,明白了。”
欧阳少恭向前倾了倾身,把襄铃的手拉了下来,叹息道:“你这是怎么了。”
“少恭”她幽幽的唤了一声,语气飘浮不定,眼睛也左右游离,语气却分外正经:“你看不出来么,我这是真不好意思。”
“如此?”一本正经的欣赏着她的脸色,声音多了几分戏虐,眼睛里是温柔的笑意:“嗯,这次倒能看出来几分。”
“……”
被他笑着打量,襄铃也难得的有了几分不自在,掩饰性的咳嗽几声,想到一件事,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少恭你之前不是和屠苏哥哥说来这里炼丹呢,不去准备一些药材?”
欧阳少恭笑着答了一声:“不急。”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反倒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尴尬不已面成绯色的表情,继续调侃道:“今日你胆子怎么小了。”
襄铃红着脸很久都没说话,欧阳少恭也不再继续调侃她,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
☆、安陆
襄铃僵硬的倾了一杯茶,又倾了一杯,足足喝了五盏以后呼吸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她幽幽道:“我……低下头,停顿了片刻,再重新开头:“那个……
欧阳少恭也没说什么,半抵着额,长袖垂在桌案上,一个“嗯”字轻轻上扬了一声。。
襄铃正打算鼓起勇气问他你喜欢我什么,每每抵了牙要出口,到了最后却始终折在口中问不出来,等到终于阖眼横下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方才离开那妇人的声音,高声道:“欧阳公子,欧阳姑娘,我给你们送些东西来。”
听到这称呼,襄铃脸色很复杂。
叶夫人手里提了一篮子的食材。
“这些都是田里新鲜采的,听说公子来我们这义诊,大家都很感谢,可是我们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些聊表谢意。”
欧阳少恭推辞不过,便也只得拱手言谢。襄铃从叶夫人手里接过篮子时,叶夫人依旧眉开眼笑的看着她,拍了拍脑袋:“姑娘生的当真一副好相貌,不知今年多大了。”
襄铃回忆了下小狐狸的年纪答道:“十六。”
叶夫人继续道:“二八啊,正好是寻常姑娘出嫁的年纪,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一直跟着哥哥,可许了人家?”
“……”襄铃终于恼了,瘪嘴道:“他不是我哥。”
叶夫人顿了顿,唏嘘道:“那是师徒?看不出公子如此年纪轻轻,便收了一个徒弟。”
襄铃噎了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欧阳少恭抵着唇别过脸在一边轻笑。
只是,委实襄铃脸皮再厚,一个姑娘家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只得别扭的别过脸默不作声,由叶夫人看来,却算作了默认。然后,便听见她笑声道:“我家小女儿与姑娘年岁相仿。平常倒也多可以走动走动,我们这里都是些男孩,山野人家虽不太计较这些,但总归男女有防,现在多了一个姑娘,我加雁儿也算是有个伴了。”停了停,她再问道:“差点忘记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襄铃说了名字。
叶夫人拍手道:“襄姑娘生的可爱乖巧,名字也起的别致,我家就那颗枣树的拐口几步的小楼,很好认的。有空来我家玩啊。”
襄铃假笑:“不敢叨扰叶夫人。”
叶夫人想了想,似乎回忆起什么事情,也就随意一提:“刚才我见姑娘生的有几分熟稔,姑娘说了名字以后我倒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襄铃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无甚兴趣,但还是接口道:“不知夫人想起什么事情了。”
叶夫人道:“我小时候见过一位姓襄的公子,与姑娘眉眼间到生的有几分相似,那时候我们村饱受一个鬼怪的折磨。还是那公子帮我们收服的,大家现在都还很感谢他。”
襄铃顿了顿,再想起叶沉香的话,忙问道:“后来那公子去哪里了。”
叶夫人叹息一声:“襄公子听说那自闲山庄有鬼魂聚集,便只身前往……然后再无了消息。”顿了顿,她再想起一件事:“对了,因为我八字较轻,常有梦魇,襄公子便留了一个佩剑以作正压之用,只是不知为何,那佩剑自十多年前便无甚用处了……
襄铃揉了揉鼻子,一手扣着桌案,思量道:“明天叶姑娘在家么,我去找她玩。”
叶夫人明白过来:“襄姑娘也对这些神怪之事感兴趣?我加雁儿也十分有兴趣呢。”再低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食材,忽声道:“想必柴火都还未准备吧,不如欧阳公子和襄姑娘今晚上我家吃吧。”
襄铃歪了歪脑袋,似在思量、
见襄铃迟疑,欧阳少恭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颔首微笑:“承情。”
如此,便算作应下。叶夫人再言了时间,便满面笑容的回去准备。
等叶夫人走远了,襄铃重新坐下来,抵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茶盏:“不知道……那个襄公子会不会是我的父亲。”
自己本身对这事是不关心的,只是从叶沉香那里似乎开了一个分支,并且如今还有延续,襄铃忽然觉得这事或许对未来至关重要。
去看一下也并无不可,或许能发现什么事情。
欧阳少恭“嗯”了一声。
襄铃再想到什么事情,在屋子里翻了翻,最后该是没找到,转而竟是端了一盆水出来。
欧阳少恭奇怪,从她手里接过水盆,放到门外的石桌上,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襄铃解了辫子,微微倾了身子,对着水盆里映出来的面容咬牙切齿道:“改发型。”
不忍襄铃梳头的手艺,欧阳少恭静默片刻,从她身后俯下身,拿过梳子,缓缓道:“还是我来吧。”
襄铃脸红,默默的抬手掩面。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身后他沉静的声音,似乎还含了几分笑意:“不需要掩着了,我看不见。”
感觉到那只手帮她挽着发髻,温柔细心。襄铃心中一软,表情恍惚,语气诚恳的表达疑惑:“……总觉得我有些没睡醒。”
欧阳少恭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表达疑惑。再随手捏了一个树枝化成发簪,欧阳少恭看了半晌,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已经挽好了:“临时只能捏了一个枯枝化了钗子,明日再去市集上选几个。”停了停,他状似随意道:“你刚刚说怎么没睡醒。”
襄铃没好意思说,只咳嗽几声。岔开话题,转了脸回去:“这样我看起来有没有长了几岁?”
欧阳少恭不置可否,只问道:“被当成师徒,襄铃不开心?”
襄铃没敢说被当成我们师徒,外面那么多花花草草怎么办,觉得自己近来脸皮当真是愈发的薄。被瞧了半晌,终究她还是含糊的“嗯”了一声,想了片刻,硬扯了一个理由补救道:“因为我才不小了。”
欧阳少恭不点破,平平静静的“嗯”了一声。
……
暮色四合,凉风徐徐。
城外不必城镇之中热闹,太阳下了山便安静下来。襄铃背着手走在欧阳少恭边上,倒是难得的安静。
襄铃侧眸看了他片刻,然后默默的低了头看自己的脚尖,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倒是没有看路,毫无目的的迈着步子直走,不知走到哪里的时候,忽然觉得臂上一紧,欧阳少恭拍了拍他的肩:“到了。”
眼前是一座双层的小楼。
依稀可以见过去的精细,只是如今过去年岁依旧,雕栏多已斑驳。楼下立了一个男人,正在四下张望,见的欧阳少恭和襄铃来了,他搓了搓手,迎了上去:“是欧阳公子与襄姑娘吧,快请进。”
欧阳少恭从容行礼:“叨扰了。”
一入屋内,襄铃便见着挂在正中的一柄剑。该是许久不曾出鞘,剑柄上都生了锈,花纹也都已被磨平看不见。襄铃仔细看了看,转而又不放心,送了些许灵力感知了些。
然而挂在墙上的剑依旧全无反应,便能察觉昔日细微的灵力残留痕迹,如今也依然是一柄死剑。
那个名叫襄墨阳的狐狸爹已经过世,施与的法力自然已经失效。
尚在思量间,边上的门帘被一素净的手撩起,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欧阳公子和襄姑娘么,快请进。”
那女子年岁和襄铃一般大小,只是气质温婉,举止优雅,全然不似山里人家的姑娘。
姑娘柔柔笑道:“听母亲说,你们从自闲山庄出来,不知一路可是有什么奇遇?”
叶夫人笑,转头对欧阳少恭道:“雁儿自小便喜欢这些故事,莫要见怪。”
襄铃直接代了欧阳少恭回答:“没什么,大家就是顺手揍了几个鬼魂,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铁柱观了。”
叶夫人再道:“这一桌都是雁儿准备的,不知合不合公子与姑娘的胃口?”
欧阳少恭尚且还没回答,襄铃假笑一声,把方才想赞扬的话统统咽了回去。在琴川未曾接触他人还不觉得,如今到了安陆,加之自闲山庄那一遭事情,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的名字怕是早已家喻户晓。至于百里屠苏的气场委实另人望而却步,然而欧阳少恭温文尔雅的好脾气,倒是好接近些。如此下来,说媒的人真是多如过江之鲫。
襄铃惆怅的理着自己头发。
“劳夫人和叶姑娘费心。”欧阳少恭颔首,复又皱眉道:“方才在下所见大厅中挂了一把剑,应是许久不曾出鞘,不知是否为襄公子所留那把?”
……
那柄剑挂的颇高,叠了两张椅子才够得到。襄铃从叶父手里接过,放在手里掂了掂,十分轻的材质,并无特殊,该是极为寻常的一柄剑。她想了想,轻轻的拂了一层灰就想拔出。
欧阳少恭却忽然按住她的手,摇头。
叶夫人道:“这剑说来也奇怪,自襄公子走后,这么多年都不能j□j。”
欧阳少恭沉吟半晌:“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这剑与襄铃有一段渊源,不知可否将其转让与在下。”顿了顿,欧阳少恭语气颇为迟疑:“在下深知此举唐突,然而此剑对襄铃至关重要,不知道夫人可否割爱,至于夫人的梦魇之症,在下亦会勉力一试,青玉坛擅于炼丹之术,或可有所缓解。”
这剑如今放在这里也是摆设之用,加之欧阳少恭所言襄铃与此剑有所渊源,如此将剑给予襄铃也并未不可。
叶夫人思量半晌,也便欣然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多了点0。0算是补的
☆、安陆
回去的路上,襄铃执意自己提灯。昏黄的灯火迷蒙照亮前路,映出一双光华流转的眼眸来。
月色星辰静谧,边上之人沉静温和,便是那星光满月也不夺光华。
行了半路,襄铃停下来再握了握被欧阳少恭提在手里的剑,困惑:“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拔。出来。”
欧阳少恭道:“此剑经久不用,虽说看似已无灵力波动之象,但总归小心为上。”
襄铃愣了愣,继而嘻嘻的笑了,扯着他的袖子,再缓慢小心的抱住整个手臂,眼睛生动的眨了眨:“你担心我?”不等他回答,襄铃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再自顾自答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担心我。”
欧阳少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未答话。
襄铃瞧了瞧他手上的剑,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若有所思:“九尾天狐本来就不多,还姓襄,他们说的一定是我爹吧,听说我爹很喜欢在世上……顿了片刻,襄铃换了一个词:“……听说我爹很喜欢在人间历练。”再指了指这柄剑:“就不能打开了,我想打开看看。”
欧阳少恭颔首:“自然可以。”
襄铃点了点头,然后指尖凝了些许防御的灵力,想从他手里拿过剑,还未触到,却又被他拿开了些许。顿时不解的抬头望去。
欧阳少恭收了剑,淡淡道:“我开。”
……
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欧阳少恭临时起了一个结界,将襄铃拉开了些许,抬起手。那柄剑缓缓升到半空,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力道牵引,自剑鞘中缓慢移动而出。
剑身也已生锈,这一拔出,残留的灵力都顷刻散去,里面不过是一个在寻常不过剑,全无特别。欧阳少恭迟疑片刻,微微伸了手,那剑便再度落入他手中。
襄铃探头看了看,自剑身之上属于欧阳少恭的灵力散去以后才伸手碰了碰,困惑道:“真的只是是寻常的剑。”
还以为会接到什么分支剧情,原来并无甚特别,襄铃摇了摇头。此事暂且算作揭过。
襄铃忽然再起一件事,随口道:“叶家的姑娘有些奇怪啊。”
欧阳少恭颔首:“叶雁是妖非人。”
襄铃惊讶:“可是叶夫人他们是人啊。”再想了片刻,点头道:“不过叶姑娘与他们长的不像是真的。也不知叶夫人梦魇之症和叶姑娘有无关系?”襄铃有些迟疑:“可是她看起来不像什么坏妖精。”
欧阳少恭好笑,嘱咐:“心自是叵测,怎能以皮相一概而论。总归小心提防为上。”
襄铃点了点头,然后抓住他袖子低低的笑:“有你在,我不怕。”
叶家里临时的住屋并不远,再走了片刻,便可见远方依稀悬在屋檐的阑珊灯火。襄铃瞧的晃神,只觉那微弱的灯光即使隔远了,也依然晕染开几分温暖。
一进屋以后,襄铃便点了灯,并未回房间,坐在欧阳少恭对面,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在叶家喝了点酒,当不觉得如何,如今酒劲才上来。面上因为微醺,染了几许绯色。话又不自觉的多了起来。襄铃看了一会,复又伸直了胳膊,半张脸都贴在桌案上,苦闷道:“我看起来这么像你妹妹?这么像你徒弟?”
襄铃还在纠结这事情,眸子当真苦闷不已;欧阳少恭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