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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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鸾凤-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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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容若的背影,纳兰明珠心底久久不能平复。一个十岁的孩子竟能摸透君王的心思,尽管那身在龙椅之上的人也才不过十岁。将容若安排到这样一个心思缜密、聪明过人的君主身边,于容若而言也不知是利是弊。不过,容若能有这样的洞察力,已经令他深感欣慰了。
容若捧着瓜果走向纳兰福晋的榻前,纳兰福晋像是刚睡醒,睡眼惺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容若,口中说道:“荇儿,你来看额娘了。”
“额娘,儿子是性德。”心底透着阵阵苍凉,自从容若的姐姐荇儿离开人世之后,纳兰福晋的身子就每况愈下,常常会突然昏厥过去。有时候一旦入睡,则会伴随噩梦,口中喊的便是“荇儿”。在容若的印象里,自从姐姐走了之后,额娘就没再同他十分亲近过,额娘的心里满载的仿佛都是同荇儿一起时的回忆。
容若将几瓣西瓜放入碗中,拿汤匙轻轻压出汁水,送到纳兰福晋口中。纳兰福晋推开他的手,笑道:“你姐姐在的时候,额娘时常将瓜果捣碎了喂她。有时候你姐姐嫌梅子酸,额娘特地在汁水里拌入些荔枝汁……”
“额娘,您喝一些吧。”容若心里泛着苦涩,重新舀起一勺西瓜汁凑到纳兰福晋唇边。
纳兰福晋吞了一口,接着说下去:“有一阵子,额娘扭伤了手,荇儿捧着一碗梅子汁,里面还掺了荔枝汁送来给额娘。额娘告诉她,额娘就爱喝酸酸的梅子汁,你姐姐听后竟跑了出去,之后……就……再没……”纳兰福晋呜呜地闷泣,已再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容若的手抖了抖,忆起姐姐走得时候正是梅子结得正硕的时候。姐姐攀爬着上了后院的梅子树,一脸高兴地对容若说:“额娘爱吃梅子,你快去厨房寻个淘箩来装梅子,等会儿我们一起捣了汁给额娘送去。”
“嗯。”容若兴奋地向厨房跑去,一不留神踢倒了柴堆,几根柴火纷纷往荇儿所立的梯子边滚去。柴火撞上梯子脚,梯子一斜,容若来不及去接正随着梯子下落的荇儿,眼睁睁看着荇儿摔落在地。那一片红色触目惊心,只记得荇儿流了好多血,之后他便被奶娘带走了。等他哭着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满院的白色,还有泣不成声的额娘。
那年他六岁,时隔四年,他还是不能淡忘。姐姐的死是自己间接造成的,容若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从那时起他就变得少言寡语。祖父说他孤僻,祖母声称他不若荇儿伶俐,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其实不然,那一日的事除了奶娘并无人知晓,这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他知荇儿的事是因他而起,他常后悔若是那时他能沉稳些,姐姐也就不会如此了。
纳兰福晋忽地握住容若的手,容若恍若猛然惊醒。耳边是纳兰福晋呜咽的声音:“性德,幸好那日荇儿下坠的时候奶娘将你拉开了,否则额娘恐怕连你也失去了。”
容若勉强一笑,两人说了些许关于荇儿的点滴,听着自己的额娘述说荇儿的种种,容若心里如针扎一般疼痛。好不容易等到纳兰福晋睡下,容若心中憋闷,遂悄悄出了纳兰府。
容若一路快跑,他不知自己究竟想跑去哪儿,只想快些远离额娘。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后海子,湖边的风带着几分湿热,轻轻的飘拂在脸上只觉得有些微痒。后海与紫禁城遥遥相对,远远望去还能看到那幢幢碧瓦红墙,庄严肃穆的宫墙令他有一种抵触感,因为那是这世间最令人沉郁的地方。
容若特意避开那一片宫墙瓦,他扭头远眺,依稀觉得有又人泛舟湖上,闲适而自在。容若不由自主的前移,越往前,风就愈发有劲,最后从轻拂转成呼啸,仿佛要将湖面的船只吞噬了一般。梅子时节免不了多雨,容若抬起头望了望天色,却并没有要落雨的征兆,这样的天色如此怪异,似乎有意配合着他的心情。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终于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歆谙对不起各位啊!!!

第五章 身如柳絮

作者有话要说:歆谙插写废话:前传基本上有一半是将容若小时候的事,容若虽稳重,虽才纵,但是毕竟还是孩子,总会有些孩子气,也会有叛逆的时候,所以这里容若的性格还不是大家心目中的那样,或多或少会有些倔强和执拗。等到身边经历的事情多了,意识到“纳兰家”三个字的意义的时候,容若会渐收锋芒,会磨去倔强,渐渐向成熟稳重,带一点忧郁的容若靠拢。————————大家千万别弃了歆谙啊,蓝莓,青青,hatenet,还有各位支持歆谙的筒子们潜水久了也该露个脸了,歆谙深情地召唤你们…… 湖上的轻舟随着狂风摇摆不定;容若并不躲闪;任凭狂风呼啸;这样才觉得畅快淋漓。无意间瞥见船只上的人立起了身子,展开双臂,同他一样感受着狂风的洗礼。容若带着十二分的好奇,竟是谁有这样的胆魄。船只随着风渐渐向岸边靠近,船上的人纵身一跃;跳上了岸。
那人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他朝容若淡然一笑;而后从袖子里取出陶埙;迎合着一派东风。一曲《咏怀古迹》悲壮而凄凉;像是此人内心的写照;又似诉近了平生。
“你是汉人?”容若忍不住问他。
他顿了顿音;讪笑道:“你似乎看不起汉人?呵呵,我竟忘了,满人与汉人是不共戴天的。”
容若面色一僵,反驳道:“自古满汉一家,就连先皇都已号召天下,你又岂可说满人与汉人不共戴天,我看是你心里存着芥蒂罢了。”
那人没再理睬他,又重吹了一遍《咏怀古迹》。(注解:杜甫所作,共有五首,此为其二。)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容若听出了音中的落寞,更领会了词中的真意,不禁问:“你不是讨厌满人吗,那你还想入朝为官。”容若的语气里半是讽刺,半是疑问。
那人扬了扬嘴角,说道:“我顾贞观漂泊了五年,早已看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怎还会趟这趟浑水。”
顾贞观,容若心里的弦被触动,像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三个字,思来想去还是记不起。他不再深想,只是嘴上不愿吃亏,又说:“宋玉恨怀才不遇,杜甫亦是如此,我就不信你会释怀。实在想不明白入朝为官有什么好的,但凡有些才华的人都挤破了头想入官场,真是愚不可及。”
“呵,你才多大,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说得自己好像有多少阅历似的。”顾贞观淡笑开去,身旁的男孩才不过到他的臂膀间,他也不再与容若去细究旁的事情,怅然的望着湖面说道,“说实话,我并非真心入朝为仕。只是曾经允诺过一个人,为了我们今世的幸福,我必定要为她去打拼一份前程。
“那后来呢……”容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似乎与他极为投缘,又似乎他身上的故事与自己有些关联。
顾贞观一瞬不瞬地望向湖面,怅然道:“后来我放弃了念头,可她却要奉旨入宫选秀。那时候,还是顺治爷在位的时候,她不愿入宫,可……可身为纳兰家的长女,那就是宿命。”
“你可以带她远走高飞的。”容若忽然意识到,他所说的“纳兰家长女”应是自己的姐姐罢。
“我本想带她走的,可是她身后干系道一个家族,她不可能放下的。我当时不该逼她,如果我不逼她,她就不会选择宁为玉碎了。”
容若惊问:“你说什么!?”
顾贞观恍若未闻,只陷在自己的记忆里:“身如柳絮随风摆,与其任人摆布,倒不如早早了之。那是我太笨,竟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了成全我,成全纳兰一家,选择了……”
“不,姐姐是我害死的,是我!”容若再难自抑,想也不想就将自己心底的秘密脱口而出。
“姐姐?”顾贞观惊讶不已,问道,“你当真是荇儿的弟弟,那你就是纳兰性德了。”
容若默默不语,顾贞观讶异道:“方才你说什么?荇儿不是……”顾贞观欲言又止,容若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一直对姐姐的死耿耿于怀,可他从未细想过,那日被奶娘带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记起来了,你是姐姐的器乐师傅,莫非你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容若眼眸一闪,有一种预感,困扰他四年之久的阴霾即将被层层拨开。
顾贞观凝眸远视,将记忆渐渐转回到四年前:“当年我被你阿玛请到府上教荇儿器乐,长久的相处,我们之间难免互生情愫。那时候我们太天真,原以为有朝一日等我顾贞观扬眉吐气了,你阿玛定会允下我们的亲事的。没想到你阿玛一心要将荇儿送入宫廷,那年选秀,荇儿无从反抗,本打算就这样屈就了。可……可我却硬逼她跟我走,无奈之下她选择了这世上最极端的方式。唯恐连累你们一家,她悄悄在梯子上做了手脚。我记得荇儿摔下梯子的时候,身旁还有一位小男孩,莫非那孩子是你?”
容若带着试探的口吻道:“你怎知姐姐就在梯子上做了手脚,她不是意外跌落的吗?”
顾贞观接着说道:“你阿玛怕朝廷追究,就谎称荇儿意外跌落梯子身亡,其实府中人都知道,荇儿早在几天前就有了了断的决心。”
容若愤愤道:“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劝阻姐姐!还有你,为什么不拦着姐姐!”
“劝,谁都劝了。你阿玛为了威胁你姐姐,甚至将我软禁了,可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的。”两行泪缓缓从顾贞观眼眶涌出,他牵强一笑,说道,“就借埙为你姐姐吹奏一曲吧。”
终于豁然开朗了,容若心下释然,却又重添了几分哀伤,为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而哀伤,也为身旁这位痴情男子而哀伤。容若静静吹了一曲,问道:“你不是讨厌满人吗,那为什么还会对姐姐产生情意。”
顾贞观笑道:“关乎情感的时候,谁还会去追究出身和家世。或许,这才是人世间的真情吧。”说着,顾贞观渐渐朗笑,容若纳闷道:“你笑什么?”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不过才十岁,竟对情爱之事尽晓。不愧是年少才纵的纳兰性德啊,实在不容小觑。”顾贞观的话里含了几分玩味,却也不难品出几分赞赏。
容若心道:“不过是家世使然罢了。”身为纳兰家的人,注定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姐姐的命运便是如此。可那心底对自由的渴望越是被压抑,那份叛逆就越是强烈。
与顾贞观聊了些有关姐姐的点滴,其间杂谈了些诗词。不知从何时开始,湖面上的狂风已止,一切恢复了平静,如暴雨后的初歇。湖面上蒙起的迷雾总带着几分阴郁,让人无法望穿彼岸。就如他的人生一样,充满希冀,却又前路茫茫。
原本以为一切真相揭开以后,他便能面对自己的额娘,可顾贞观的一番话更令他对这个家产生了抵触感。他低着头前行,不经意间已经走出了后海子。纳兰府就离后海子不远,见容若向这边走来,看守府门的家丁急急跑过来:“大公子可回来了,方才有个小丫头寻了您好几次,后来还是被老爷打发了才肯走的。”
“小丫头?”容若先是一愣,之后才想起若馨,他暗责自己竟忘了之前答应若馨的事了。容若赶紧问:“那她现在在哪儿?”
家丁挠了挠头道:“像是那条胡同去了,具体去哪儿奴才也不清楚。”
容若正要往胡同内走去,竟不想被家丁拦住了,家丁一脸无奈道:“大公子出门的时候,福晋深怕公子出了意外,特特地地追出来,不巧跌倒了。老爷吩咐了,若是大公子回来了,赶紧去福晋房里探视。”
一听自己的额娘跌倒了,容若一个反身撇开家丁,想要往纳兰福晋的房间跑去。他跑了几步又停下来,想起若馨孤身一人,他赶紧命小司悄悄出府去寻。若是寻着若馨了就将她送回宅子了。若是寻不得,就赶紧去宅子里找。
小司依言笑道:“头一次见大公子对人家这么上心过,明年开春太皇太后就要给皇上主持大婚了,不如大公子也向太皇太后求个恩典得了。”
“这样的事怎好混说!”对小司的玩笑容若并不十分计较,随意嘱咐一番后变匆匆往纳兰福晋的房里去了。
房内闪着幽暗的灯火,照得纳兰福晋的脸颊苍白无色。容若虽知了真相,可并没有获得任何的释然,反而更含着几分酸楚。其实,这些年来,额娘应该知道自己处于内疚之中的吧。纳兰福晋并非狠心,只是碍于此事干系纳兰一家的性命,所以一直都无奈选择了令容若去默默沉受。
纳兰福晋睡得并不安稳,她轻轻皱着眉,微显沧桑的脸上隐约可见岁月的痕迹。夜已深,容若渐觉乏意,许久没有这样陪着自己的额娘了,容若不想再挪地方,便轻轻靠在床头小寐。
睡意朦胧间,骤然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摸上自己的额头。容若惊醒,见是自己的额娘醒过来,下意识地往窗外瞅了瞅。窗前一片墨色,借着暗沉沉的星光只能依稀看到窗外的树影。容若为纳兰福晋紧了紧被子,问:“夜还深,额娘怎就醒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纳兰福晋摇了摇头,只这样看着容若不说话。屋内静得针落可闻,容若见纳兰福晋目光恳切,心知她必是有话要嘱咐,遂不敢贸贸然开口。“性德,不管今后你阿玛要你做什么,都不要忤逆他的意思,你千万答应额娘。”纳兰福晋虚弱无力,这一句话就断断续续说了良久。
“额娘,性德不仅会听阿玛的话,更会听额娘的话。”头一次听额娘这样郑重嘱咐自己,心里浮起种种不好的预感。
纳兰福晋抬起微颤的手,为容若理了理衣袍,笑道:“这就算是你应下额娘了,将来可要作数的。”容若咬着唇奋力点头,又听得纳兰福晋说,“性德,其实有件事额娘一直心存内疚,荇儿……荇儿她并非……”
“额娘,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容若握紧纳兰福晋的手说,“求额娘别再说话了,性德都能理解。”
纳兰福晋轻咳了几声,笑说:“为了纳兰一家,额娘有意瞒着,这些年委屈你了。你要记住,作为纳兰家的人,纵有百般无奈,也要往肚里咽。因为,你身后系着不仅是家族的荣辱,更是几十条人命。”
容若虽不全然懂得,但他知道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想要走什么样的路就不再由自己选择。纳兰福晋的手冰冷异常,容若将她的手塞回被褥里,又替她紧了紧被子说道:“额娘放心,性德一定会谨记额娘的嘱咐的。”

第六章 此恩彼念

容若在一次偶然听下人说起过;京城内有一位名医能够治愈世间疑难杂症;只是此人居无定所;不过偶尔会在各处的医馆内义诊,可若要寻得他并非易事。容若为求能够纳兰福晋能够早日痊愈,不惜踏遍京城以寻此神医。半日下来,容若跑了不下十个医馆,却是一无所获。
然而;他并未因此放弃,衣衫已被汗渍浸透;容若依然挨个医馆去询问:“请问大夫;这几日可有一位江湖郎中在此处替人义诊?”
“去去去;我们医馆开门做生意;哪里有这闲钱来替人义诊。你若没银子问诊;就往别处去,别挡了大门口。”大夫不耐烦地将他赶出了医馆,容若在街上四顾,依然不曾言弃。
“大哥哥。”身后有一人追上来,容若茫然转身,意外发现是若馨。这两日疲于照看纳兰福晋,也没顾上若馨的事。若馨似乎也很意外,笑着说道:“原来真是大哥哥,起先我还当认错人了,一直都不敢叫你。大哥哥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容若往四周扫了扫,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城。容若叹息一声,看样子今天是不会有结果了,唯有明日再碰运气了。容若道:“我出来办点事,你怎么也跑到城外来了?”
若馨咬了咬唇,说道:“敏儿病了,我听闻今天崔郎中在城外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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