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鸾凤(纳兰容若)
作者:歆谙
【文案】
自古才子配佳人,一生一代一双人。
十年茫茫两相寻,何处销魂?
相思相忆长相守,争教与天同为春。
容若馨居共甘饴,相对忘忧。
谨以此文遥寄一代才子与佳人,
只为勾勒一段相濡以沫,只为刻画一段伉俪情深,
只为歌颂一段琴瑟和谐,只为描绘一段鸾凤齐鸣。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纳兰容若,章佳若馨 ┃ 配角:玄烨,福全,章佳穆敏 ┃ 其它:才子佳人,一生一世,情深意重
楔子
小院向晚,北斗星移,若馨在瓷杯中缓缓注入美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本该是两人彻夜对饮的,可这样的胜景下偏偏少了一人。若馨徐徐举起杯盏,对着满天的星斗深情款款道:“容若,我敬你。”
咏薇从里屋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欣喜地对若馨说道:“额娘,您听到了吗,方才想容唤‘阿玛’了,太好了,想容会叫阿玛了。”
若馨激动地将想容抱过,连连说道:“想容,再叫一次阿玛,快,让额娘听听。”
想容像极了容若,那乌亮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对着若馨奶声奶气地唤道:“额娘。”
若馨心中一喜,随即又黯了黯眼眸,再次央求道:“想容乖,再唤一声‘阿玛’可好。”
咏薇扯了扯想容的小手,笑道:“想容快唤阿玛,乖。”
想容忽然瘪了瘪小嘴,哇一声扑在若馨怀里哭了起来。若馨鼻尖一酸,轻拍着想容的后背,口中嗫嚅:“容若,一年了,我们的女儿已经会喊‘阿玛’了。”
咏薇也不禁红了眼眶,低头靠在若馨的手臂上,哽咽道:“额娘,我也想阿玛了。”
院中的桂花簌簌地落了一地,微风带起若馨鬓前的碎发,拂过脸颊有些微微的刺痒。想容的哭声减息,转为呜呜的低泣。咏薇不忍若馨伤心,硬是强忍着眼泪,只静静地靠在若馨的臂间。若馨心绪万千,去年的这个时候,容若满怀深情地同她约定:“馨儿,明年的中秋节,我们家中便又多一人了。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我都要陪在你们身边,一同看日落,一同看那月下的烟火。”却如今,独独少了一人。
院中忽然“咭”的一声,若馨唰地转头,似乎极力找寻着什么。臻逸手里拿着一根火烛,欣喜地跑向若馨,奶声奶气道:“额娘,我会放烟火了,以后额娘要看烟火,臻逸放给额娘看。”
咏薇亦嗔亦怒,对着臻逸小斥道:“烛火无眼,你若伤了自己怎么办,还不快将手里的蜡烛灭了。”
臻逸不满道:“从前阿玛就是这样教我的。”
又闻“咭”的一声,咏薇脸上漾起怒意:“还不快灭了去,昨儿额娘让你读的诗经可能墨写下来了。”
“已经灭了,默写的诗经也已经给额娘查验过了。”臻逸对咏薇吐了吐舌头,理直气壮道。
“你方才说什么?”若馨忙问。
臻逸一脸茫然,仰起小脸看着若馨:“昨儿臻逸不是已将抄写诗经交给额娘查验了吗?”
若馨看向他的手,正要说什么,发觉他手里的蜡烛已然灭了,唯有几缕残存的白烟缓缓上升,最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若馨看他手里的叹了叹,抬头看那天际灿烂的烟火,那响声显然是从院外极远处传来的。若馨失望地低下头,举起帕子为想容抹了抹哭花的小脸,想容咯咯笑了几声,口中轻唤:“阿玛。”
若馨展颜一笑,望月而道:“容若,你能看得到吗?他就是我们的女儿,纳兰想容。”若馨将想容竖抱起,精致的小脸对着那天际的一轮圆月。
“阿玛,阿玛……”想容小脸一转,灵活的眼睛直直看向院外一丛婆娑的树影。
第一章 山林小憩
林中的空气清新自然,昨夜的一场雨将整个山林酣畅淋漓地洗刷了一番。山脚下一行人拾级而上,靴子踩在带着斑驳泥泞的石阶上还有些轻微的湿滑。石阶的最前面是玄烨提着袍子缓缓而上。福全见玄烨走得急,说道:“皇弟不忙走,咱们先探探路,免得再同昨日那般绕了弯子。”
“哎,昨日要不是绕了弯子,咱们可就被这场雨困着了,幸得咱们走错了方向,才得以撞上一家客栈那。”玄烨回头笑道。
曹寅附和道:“呵呵,皇……黄三公子说得是,不然咱们昨儿一个个的可都成落汤鸡了。”
玄烨忽地放慢了步子,同身后几人并肩走在一起,打趣道:“曹寅啊曹寅,枉你平日里读了这么多典籍,你居然把朕比成‘落汤鸡’,呵呵,真正笑死人了。”
曹寅低头道:“皇上恕罪,臣……”
玄烨抬了抬手,笑道:“哎,这里哪有什么皇上,黄公子倒是有两位。大家出门在外,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这几日直呼其名即可。”
一行人皆低头抱拳道:“臣等惶恐。”
“行了,你们也别惶恐了,这样吧,以后就称我黄宣兄,称二皇兄为黄裕兄,这些日子咱们之间不分尊卑,皆以兄弟相称。”玄烨命令着身边的人。
“是!”众人应道。
“万岁爷,那奴才……”玄烨的贴身太监李德全正要开口,玄烨打断道,“再喊奴才,回去可得挨板子了。”
李德全微带惶恐,赶紧点了点头。
一行人中有一人至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话,玄烨不禁疑惑,他转头对那人说道:“我说纳兰兄,今儿个你怎么舍得闭口了,林中吟诗,小赛谪仙,这可是你常挂在嘴边的。”
容若淡然一笑,说道:“那只是随口胡诌的,皇……黄宣兄岂可认真了。”才刚说完,容若又陷入沉默之中,紧拧着眉未再多加言语。
“他这是……”曹寅正要说什么,福全忙抬手打断他,轻声说道:“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曹寅茫然,却也不好再多问。玄烨笑道:“走得累了,且在此歇息一会儿吧。”
容若随众人驻足,犹自走到山边,凝眸眺望着山脚,只见山下泉水潺潺,清得可见水下的矶石,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片淡淡的花瓣在泉水间飘荡,一派生机。容若幽幽而道:“古有渊明作《桃花源记》,见此情景,倒比那桃花源更令人向往几分。”容若的脸上浮现一派神往之色,眉间却隐含着几分苦楚。
几人不顾容若,犹自说笑着,完全陶醉在眼前的这番美景之中。山林里的空气清新自然,仿佛夹杂着丝丝清甜,众人乏意顿扫。“歇息够了,咱们是时候该启程了。”玄烨说道。
“想必纳兰兄……”曹寅边开口边走向容若,却发现腿腹传来一阵疼痛,禁不住□了几声。
“曹兄,你怎么了?”众人闻声皆急切地迎了上去。
容若离曹寅最近,待其余人靠近之前,容若已经飞快地拾起一粒石子向曹寅脚边弹去,随后从容地拦下玄烨道:“黄宣兄恕罪,曹兄被毒蛇咬伤,黄宣兄还是远离些为好。”
“毒蛇!”玄烨有些惶恐,“这可怎么是好,这里放眼望去,只有我们一行,一路走来根本没有见到任何的农户人家。”
“先别说了。”容若一派从容,从袍子上扯下一布条子,扎绑在曹寅的腿上,然后蹲下身,将曹寅背起,对其余人说道,“我先带曹兄上山,几位随后。”
“慢着!”玄烨叫住他,“让小德子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容若微点头,背着曹寅疾步前行,李德全愣了愣,紧随其后。
山下花团锦簇,山腰草丛密布,山顶林木茂盛,一山有三景,固此山名为“繁景山”,真是妙哉,美哉。整个繁景山的山顶皆被高耸的林木重重包围,在大雾天里,站在山脚下仰望,整座山像是飘荡在云层之中,独有一番诗意。如有幸居于此,也算是人生一美事。
果真,繁景山的顶端确实有一户人家,几间低矮的茅草屋相依,后院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通往下山的石阶。简朴素雅的茅屋与这一片山林可谓是相映成趣,彼此相融。
茅屋的后院走出一名女子,粗布麻衣,不施粉黛,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自然淳朴。她走到架子边,挽起袖子,伸手轻轻地搅动着铺在筛子里的草药。余光瞥过近旁的架子,她无奈地笑笑,回头说道:“穆敏,同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些晒干了的草药是沾不得雨水的,这下阿玛又有得辛苦了。”
穆敏倚在门边说道:“对不起,姐,我一时忘了嘛,可千万不能告诉阿玛啊,我保证下次一定记得。”穆敏吐了吐舌头,一脸委屈相。
“你瞧瞧,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还不快去洗漱。”她见了穆敏瞌睡朦胧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小路的左侧走来一男子,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身后背着箩筐,一路搜寻着路边的草药。
“阿玛。”她迎上去,为男子解下箩筐,“瞧阿玛的衣衫都湿透了,若馨为阿玛备了热水,阿玛先去沐浴吧,这里交给若馨就好。”
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将箩筐放置在地上,嘱咐道:“你记着了,把上边这些草药用泉水洗净后晒干,千万别沾着雨水,下面这些洗净了放在阴凉处风干即可。”他边撩起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便问道,“穆敏还没起来吗?”
若馨笑道:“起来了,不过还打着瞌睡呢。”
“呵呵,这丫头真是。”说着他便往屋里走去。
容若背着曹寅一路疾走,一直爬到了山头才隐约寻着一户人家,容若欣喜不已,命李德全在后边护着曹寅,三人几近小跑。
“姑娘,请问可否借个地方?”容若对蹲在架子边的若馨问道。
若馨见容若身后背着一人,那人嘴唇犯着浅白,连忙放下手中的草药,站起身客气地说道:“几位公子随我来。”
“悠儿!”如星双眸,容若无意间对上若馨那双清澈的眸子,一时怔神。
若馨抚了抚脸颊,问道:“公子是在唤我吗?”容若依旧愣神地凝视着她,仿若未闻。
曹寅急道:“纳兰兄,放我下来吧,我……”
容若这才回过神来,将曹寅缓缓放下来,又抬头深深望了她一眼,仿佛欣喜却又悲伤。
若馨走上前,关切道:“这位公子怎么了?”
容若同李德全扶着曹寅,微微笑道:“姑娘,我这位朋友被蛇咬伤了,依齿印来看应是毒蛇,所以我背他上山来,打算采些车前子解毒,不知可否先将他安置在此。”
若馨带着几分嘲笑说道:“公子真是说笑了,这季节哪来的车前子。”
“我从医书上看到说……”容若还要再说下去,若馨打断道:“在哪里被咬的?”
容若答:“半山腰。”
“公子,多有得罪了。”若馨蹲下身子,轻轻撕开曹寅的裤脚,粗略观察一番后起身说道,“是银环蛇,无碍,只要将毒血除尽便无须担忧了。”
闻此,容若喜出望外,本想着将曹寅安置了,然后去山头采药,如今听若馨的意思,应该是懂得医理的。
“公子千万别愣着,快将他扶到偏屋去。”若馨从筛子里捧起一些草药,引着容若三人进了偏屋。
若馨将曹寅安置后,撩起隔帘唤来穆敏:“快拿些干净的纱布过来,另外再去倒些解毒的草药来。”
“怎么了,难不成你和阿玛又收留病患了?”穆敏从帘子另一头叹出一个脑袋来,嬉皮笑脸地说着。
“别老没正经样,这位公子被银环蛇咬伤了,拖延不得,还不快去准备。”若馨点点她的额头,将她推出了茅屋。
容若将曹寅横放在躺椅上,随后为他剪去裤脚,见曹寅腿上偌大一片淤肿,容若一时愕然:“烦请姑娘过来瞧瞧,曹兄的腿怎会淤肿至此,可要紧?”
“不碍事,现在毒血尚未进入内腑,只要及时将毒血除尽便可。”
“那姑娘还不快动手!”容若因情急,一时失言。
若馨从柜子里取出一灌药膏,轻抹在曹寅的伤口上,说道:“劳烦两位公子耐心等候,我这就去唤家父过来。”
“哎,这……”李德全上前拦住她,“我说姑娘,这曹侍……公子都伤成这样了,你不为他诊治,那咱们还指望谁去啊。”
“德子,休得无礼。”容若轻声喝斥道。
若馨并未恼,反是一脸歉意:“并非我不愿意为公子诊治,只是我初学针灸,断不敢拿这位公子的贵体开玩笑,我这就去唤家父过来,几位稍安勿躁。”
确定若馨走远后,容若对李德全说道:“你留在这照顾曹侍卫,我出去将万岁爷和王爷接过来。”
没想到容若走错了山头,竟与玄烨他们错过了。见山顶有一户人家,玄烨便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顶端。掸了掸袍间的枯叶,爽朗地笑道:“没想到山顶上竟有如此雅致的客栈,呵呵,咱们进去瞧瞧,兴许曹兄和纳兰兄就在里边。”
“什么客栈,这可是我家,不许你们乱闯。”穆敏撑开双臂,将二人挡在了门口。
玄烨抬起手捂住鼻子,指着穆敏手中的研钵说道:“姑娘手里的是什么,怎么一股子怪味?”
“怪吗?我觉得一点也不怪啊。”穆敏坏笑着将研钵凑近玄烨,说道,“你闻闻可香了,要不要尝一口啊。”
玄烨见眼前这位小女孩天真有趣,不禁戏谑道:“没想到姑娘一黄毛丫头,还有如此癖好。”
“什么黄毛丫头,你还黄毛小子呢,我看你也不比我大几岁,敢来取笑本姑娘。”穆敏撅着嘴,瞥了玄烨几眼。
“穆敏,草药倒完了没有啊,曹公子快支持不住了。”若馨在里边焦急地问道。
穆敏回应道:“哎,来了。”
玄烨和福全相视一笑:“曹公子?敢情纳兰兄和曹兄真的在里边。”说着,两人便不请自入了。
“万……万……万万没想到两位爷也来了。”李德全见是玄烨,忽然语无伦次起来。
玄烨朝他瞪了一眼,走到曹寅身边,一脸好奇地注视着曹寅的伤口。若馨将一块干净的棉布拧成布条,娴熟地塞入曹寅口中,说道:“委屈曹公子忍耐一会儿,阿玛这就为你施针。
“我代曹兄谢过这位大叔及两位姑娘,不知大叔如何称呼。”福全抱了抱拳,对若馨的阿玛说道。
“鄙人小姓章,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男子表情淡然,只专注于为曹寅施针。
福全和善地笑了笑,随玄烨走到一边。玄烨找来李德全,吩咐道:“快去瞧瞧纳兰上哪儿去了。”
“不必瞧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容若走进来,笑道,“初来乍到,没想到跑错了山头,真是让大家见笑了。”
“你来得正好,快去给你的兄弟熬药吧。”穆敏将一包草药塞进容若手里,冲若馨眨了眨眼便跑走了。
若馨无奈地笑了笑,对容若说道:“公子别介意,家妹不知礼,这药还是交给我吧。”
容若道:“有劳姑娘了,我还是随姑娘一同去吧,也好给姑娘打下手。”
“没想到像您这样的公子哥还懂得煎药。”若馨并未推却,只是玩笑般说了句。
若馨的阿玛呵斥道:“若馨,你怎么也胡言!”
“若——馨”容若的表情瞬间定格,口中一字一吐。见容若面色有些异样,若馨赶紧赔礼道歉。
“无妨,不过是句玩笑话,无伤大雅。”容若匆匆一笑,摊开手掌说道,“还请姑娘带路。”
第二章 风雨来袭
待所有的人都散去后,福全对众人轻声说道:“大家这两天做事说话都得留个心眼儿,虽说这户人家收留了我们,但是是敌是友尚是个未知数。”
“二哥多虑了吧,我们此番出门除了明珠及索额图之外,几乎没人知晓,他们只知我们是贵家公子,不会像你这般多心的。”玄烨懒散地靠在摇椅上,不以为意。
福全拧了拧眉,说道:“此话倒也没错,不过出门在外,总是多些提防为好。”
玄烨恍若未闻,蹭地从躺椅上站起身,闲闲地踱步到茅屋门口,说道:“唐代少陵野老作‘秋风为茅屋所破歌’,看来并非虚夸那,这里山青水秀,小院人家,胡不惬意自在。”
“呵呵,只是这小家小户的女子未必也太刁钻了,你们瞧瞧这包扎的。”曹寅略微抬起腿,指了指绑在腿上的纱布。
“噗,这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