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几人行礼,太子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嘴上却还是显得极为宽厚,道:「大家都是兄弟嘛,不用多礼。」
太子近来架子端得越来越厉害,面上却依旧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但顺王和端王几人哪敢真应了他的话,连道这是应该的,前前後後做全了礼数。
太子笑了笑,目光看向顺王,语气十分温和,「你的差事办得如何?可有人为难你?」
龙子皇孙的,只是下来办事,兵部的人都是人精,还用不着为难顺王。
顺王暗暗不屑,却带着一副兄长关心我十分感激的小表情,摇头道:「初来乍到,只怕是弟弟不明事妨碍了诸位大人,诸位大人都极好,有问必答。」
太子嗯了一声,又和其他几个兄弟聊了起来。
於是皇帝一来,就看见了这幅兄友弟恭的场景,不管这是表演出来的还是事实,都让他最近暴躁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这心情一转好,面上便表现了出来。
「大家都坐吧。」皇帝手向下压了压,近来因为诸多事情发生苍老的许多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众人向皇帝行了一礼後,这才入座。
美酒,佳肴摆在了众人面前的小案几上,浓郁香气飘荡在空中,叫人垂涎三尺。
戏台搭在了离众人不远的前面,开场的锣鼓声响起,承乾阁一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这出戏主要说的是一个穷书生靠着爹编草鞋含辛茹苦赚的钱读书识字,被员外相中招为女婿,再考中状元的逆袭故事。
「这儿子挂念着父亲,也没叫他的父亲辛苦白费啊。」看着戏台上穷书生高中状元後的第一反应就是将亲爹接到了京中,皇帝轻飘飘的感慨了一句。
联想到近日里发生的事情,坐在案几前的一众妃嫔皇子眼观鼻鼻观心,别的话那是一句也不敢搭。
注意到下面人噤若寒蝉的样子,皇帝放下酒杯,有些意兴阑珊。
一顿饭,所有人食不知味。
戏到末尾,宴席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众人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天空绽开了一团团五光十色的烟火,引得大家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
皇帝皱起眉头,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彭」的一声,酒杯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太子不知从何处抽出的匕首,架在了旁边的顺王脖子上。
匕首寒芒闪烁,锐气逼人,顺王脖颈上有鲜红色的血渐渐渗了出来。
除了端王,众人都呆住了,倏忽间变得鸦雀无声。
有些胆小的妃子傻了,惊声尖叫了起来,却被太子充满寒意的双眼扫过,顿时发不出了声音。
刀剑相触的声音在殿外响了起来,一声声哭饶,惨叫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划破了这座静静矗立了几百年皇城的夜。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响起,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个身穿黑衣的侍卫哗啦啦的涌了进来,一众妃嫔连同皇子团团围住。
「逆子!你这是想弑父篡位吗!」皇帝在一众黑衣侍卫的包围之下,冷冷地望着太子,除了愤怒,藏在眼底的更是失望。
「父皇,这一切都是您逼的!」太子平日的文质彬彬面具被撕了下来,恶狠狠的瞪着皇帝,那目光犹如一只饿得许久的野狼,「太子……太子!从母后去世起,到五弟六弟他们长大成人,我至今依旧只是太子!……一个永远只能顺着皇帝,永远无法展示自己才能的太子,有倒不如没有!」
皇帝像是被人抽走了脊髓,失去了所有精气神,「可朕当初也是这麽过来的。」
太子露出一个苦笑,「帝王之心高深莫测,儿臣猜不透,也不敢再猜下去。」他一顿,语重心长地道:「父皇,我不如您,我等不下去了。」
皇帝不怒反笑,连连道了几声好,「你真是朕的好儿子,景国的好太子。」
「父皇……」面对着积威已久的皇帝,太子的心里不禁有些胆怯,他稍稍後退了一步,引得置放在端王脖子上的匕首又深了几分。
「够了!」盯着顺王滴落的血,皇帝低斥了一声,「你想要我怎麽做?」
「只要父皇下旨传位与我——」太子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神情有些紧张,但心情却是激动的,「儿臣保证,绝不伤五弟一根毫毛,而您则是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太上皇。」他使了一个眼神与身边的近卫,近卫捧着一张明黄色的布帛,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一看,冷笑了一下,上面是已经拟好的传位圣旨,字迹看起来竟然和皇帝本人的相差无几。
本以为自己这个儿子平庸无能,现在看来,却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父皇,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太子唇角一压,冷笑着卸掉了顺王的一只胳膊。
顺王惨叫一声,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倒在了地上。
见到自己五儿子被二儿子砍伤,这骨肉相残的场景,让皇帝一惊,反应过来後怒不可遏。
「混帐东西!」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太子,身体一滞,唇角竟然溢出了几丝鲜血。
妃子们见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好几个人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呜咽不止。
悄然无声的,太子的身後出现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身後,宫殿门口,如潮水般涌入了一群人。
那正是皇帝的人马,前身为陆家将的铁骑们。
「微臣陆明琛,叩见皇上。」
那个身穿玄衣的青年半跪在地上,沉声回道。
太子呼吸一滞,心沉了下来。他想到几个月前,皇帝把陆明琛调到了御前行走的职位,又让他成为了御前军的统领,难道那个时候父皇就发现了他的不臣之心?
「铿锵」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给朕拿下这个逆子。」皇帝闭了闭眼,语气里不悲不喜。
太子的铁骑在御前军下无力反抗。
太子呆呆的看着这一息瞬变的局势,当破釜沉舟的勇气消失,压在心底的惶恐不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景平四十九年,太子被废,皇帝也因为这件事情元气大伤,缠绵病榻。
又过了几日,皇子几人皆奉旨入宫侍疾。这日,恰好轮到六皇子。
皇宫寝殿中,皇帝眯着眼躺在床榻之上,双目下淡淡淤青,重病缠身,他已有之前已有好几日不曾睡过一次好觉,昨夜太医院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太医商量後给他换了副药,皇帝服下後,倒是难得有了场好睡眠,因此心情和精神都算是很不错。
六皇子是他最为宠爱的儿子,也是几个儿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一睡醒看见这个小儿子,皇帝的心情更是好了几分,面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拍了拍自己的床边,「坐。」
六皇子自小与皇帝亲近,如果是换了其他皇子,听了皇帝的话,此刻内心应该是惶恐大於惊喜的,他却自在得很,也不和皇帝客气,坐在了边上。
皇帝见了,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笑意,和他谈论起了近日的事情。
朝堂的事情皇帝也没有深入的意思,父子两人便谈起了其他的话题,说得都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六皇子甚至还说了些自己强拉着陆明琛去花楼却被他「惊恐」拒绝後发生的糗事,逗得皇帝龙颜大悦,难得的放声大笑。
「永安侯世子不错,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皇帝感慨了一声,「他们陆家子弟为我震慑了多少外族,即便是日後,也不该叫他受委屈。」
皇帝叹了一声,目光慈爱的看向他,道:「我听说近日京城来了位神医,治好了丞相夫人
的顽疾。」丞相夫人的病是和六皇子的「病」十分相似的心疾,出了名的难治,这些年不知喂了多少名贵的药都不曾见效,竟然被这外来的郎中治好,想来也应该有些真本事,「若朕百年之後,又有谁护着你,朕实在是不放心啊。」
皇帝这一生除却忧国忧民,小儿子的病也是他心头上的一个疙瘩,如果不是他的心悸,他根本在皇位的人选上犹豫,自己这个儿子,不仅是心性,还是天赋,都是几个儿子中最为出色的,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如果……这病能够治好的话。
这神医本就是六皇子安排好的计划,但听皇帝吐出这麽一句话,他的心中还是十分感动。
「……父皇。」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眯起了眼睛,一副倦怠的模样。
「好了,你先退下吧。」
六皇子替他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门。
两个个月後,六皇子的「病」被神医所治好了,原本就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皇位之争,在六皇子病癒後更加激烈。
皇帝的病也在此刻突然转急,甚至一度睁不开眼。
弥留之际,皇帝强撑着立端王为太子,与自己的心腹大臣交代了几句话,便去了。
皑皑白雪悄然无声的覆盖住琉璃青瓦,这座巍峨高大的宫殿沉默无声送走迟迟暮年的老皇帝,又迎来了雄心壮志的新帝王。
这一年,京城的冬天来得很早,也分外冷。
9。第九章 佳偶天成9
春去秋来,转瞬新帝登基已经三年。
景云帝登基,新旧交替,正是用人之际。除了颁发的一系列利民的新条令,景云帝大开恩科,选拔了大批人才。
陆明琛自不如说,那是景云帝年少时一起长大的好友,又辅佐景云帝登上了皇位,那功劳和情分自然是不一样。
原本逐渐没落的永安侯府因为陆明琛一人水涨船高,成为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权贵。
这日早朝,景云帝端坐於龙椅上,神色不善,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昨夜皇帝批完奏折,解衣脱鞋,正要休息时,有人送来八百里加急的公文。
八百里加急乃是朝廷情况危急采取的传递方式,一般在边关告急或者某地有人造反谋逆的时候才可使用。
因此当景云帝收到这份公文时,都来不及收拾,匆匆披上外袍,就让人点起了灯,坐在了桌前。
这一看公文,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蛮族举兵偷袭中原,攻打了南云八城。
八城之後,便是燕南关,燕南关乃是屏护中原的兵家重地。
蛮族一突破燕南关,那关内的百姓便要完蛋。蛮族一向野蛮,行事作风残暴,所到之处哀鸿遍野,百姓痛不欲生。最重要的是,一旦突破了燕南关,那蛮族的铁骑便可以直入中原。是以面对羌族,景朝绝不能退後半步。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以对。
文武百官可用的竟然没有一人。
景云帝气得摔了奏折,一双虎目冰冷的扫过下位的大臣,几位武将的身上。
有人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表示近日江南水患,河道决堤,正是需要银两粮食赈灾的时候,不宜大动干戈。
这话一出,竟然还有一些人附和。
景云帝的拳头攥紧,手指捏得发白,忍了忍,终究还是个没忍住冲动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位大臣灰头土脸退了下去。
见景云帝动了大怒,能站在大殿之上的大臣那个不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景。云帝是决意出兵的。他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低下了头。
景云帝失望这泱泱景国,自己竟然无人可用。
他叹了一口气,「退朝吧。」
众大臣伏身行了大礼,鱼贯而出。
景云帝想了想,对着身边的人道:「陆统领如果回来让他来见朕。」
景云帝不放心江南的赈灾之事,前些日子就派了陆明琛去守着,几日前陆明琛回到了京城,只是景云帝体谅他一路奔波劳累,特地免了他这几日的早朝,让人回去休息了几天。
景云帝摩挲着着指上的玉扳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怕这次陆明琛是休息不久了,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骂朕。
第二日。
景云帝下了旨意,封陆明琛为镇南将军,平叛关外蛮族之乱,即日启程。
陆明琛领旨谢恩,送走了读旨的太监,转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陈氏。
陈氏抓住了陆明琛扶住她的手,眼中含着点点泪光,「琛儿,朝中武将那麽多不挑,皇上为什麽偏偏挑了你!我可……我可就你这麽一个儿子。」
永安侯也不复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眉头紧成一个川字,沉声道:「昨日皇上宣你入宫,为的就是此事?」
陆明琛点点头,面上的神色很沉稳,搀住陈氏的手,低声道:「母亲,大景周围强敌窥伺,几位大将军镇守边疆难以脱身,皇上朝中无人可用,我身为陆家子孙,大景子民,怎能置身之外。」
陈氏怔怔的,看着儿子年轻又清俊的眉眼,身上却透着一股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沉稳,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麽话来。
陆明琛对着服侍陈氏的彩云看了一眼,彩云很机灵的上前扶住了陈氏。
永安侯凝视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腹中有千万句话要叮嘱,只是身为父亲,一向摆着长辈的模样,有些拉不下脸来,最终只拍了拍儿子的肩,鼓励道:「好,好志气!果然是我们陆家的好儿郎,陆家祖辈在上,定引你为傲。」不想儿子牵挂,永安侯将心中的担忧掩去,哈哈大笑道,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可陆明琛哪里又看不出,这几年相处,他早已经将永安侯夫妻当成了自己的父母。两老不想让他挂心,他又何曾想让他们日夜担忧。
只是外地入侵,朝中大臣无一人站出,无论是为了他的志向,一家人的平安,大景的安定,他都必须接下这差事。
「我不在家,父亲母亲就劳你多加注意了。」见太子长琴正望着自己,陆明琛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道。
人的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陆明琛如今对姜清婉的感情暂且称不上一个爱字,却也是真心把他当成了妻子,放在了心上。
太子长琴点点头,这大概是他生活得最为舒服的一世。锦衣玉食不说,永安侯夫妻两人和善宽厚的性子,待人极好。
至於陆明琛,说来别人也不会信,两人从成亲到现在竟然也没有圆房,让太子长琴一度以为陆明琛身上有难言之隐。
陆明琛如果知道太子长琴是这麽看自己的,心里只会无奈。
也许是展老爷子让陆明琛所修行的功法问题,陆明琛这几年过得很是清心寡慾,对於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大的**。
何况姜清婉嫁过来的时候不过十四岁,年龄小得很。身为一个现代人,陆明琛要是下得了
手,那就叫做禽兽了。
至於纳妾,这种容易闹得家宅不宁的事情,他也没什麽兴趣。
两人对视,沉默半晌,陆明琛又道,「我留了一些人,你有事,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陆明琛话中提到的人,指的是在自己身边保护多年的侍卫。这些人是当年战无不胜的陆家将留下的後代,到了永安侯这一代,人数不多,大部分也转向了暗处不说,但无一不是忠心耿耿,武功高深。也只有留下他们,陆明琛才能放心奔赴战场。
陆明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半夜如果身体不适,不要强撑。」他知道对方看起来温温和和,其实内里是个极为坚决执着的人,怕他再出现那次的情况,不免多说了一句。
太子长琴一怔,低声应道:「好。」他忽而握住陆明琛的手,将手中的锦囊递给了他。
「刀剑无眼,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你贴身放置,不要丢了。」这护身符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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