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原随云崭露头角。竟然斩杀了近数百人,一身盔甲染遍了鲜血,让敌人为之胆寒,叫原本轻视他的人刮目相看,就连後来所谓的罗刹之名,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流传了起来。
因这一战是夺回南云八城的最後一战,史书便称其为南云之战。
南云一役,让蛮族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退回了自己的地盘,数十年内再无进犯景国边疆的可能,景国也算是暂时除去了这个心头大患。
景国战胜,大军择日班师回朝。
等到大军得胜而归那日,京城人山人海,以声势浩大的热情欢迎着这支军队。他们目不转睛的望着这支军队从城门徐徐走来,目光敬佩而灼热——正是他们击退了凶悍残暴,为我们夺回了南云的军队!
几十年了,景国终於用蛮人的血洗清了蛮族铁蹄践踏领土的耻辱。
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的将军,因为蛮族妻离子散的白发老朽满心激动之余,忍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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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景国将领最为忙碌的一天,不仅要入宫赴宴叩谢君恩,还要赶赴一场场的宴会,直到夜深,才得以脱身回家,与家人一叙相思之苦;离别之痛。
陆明琛赴了宫宴,与景云帝君臣两人聊了一会儿後,便告辞由景云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尽忠亲自送出了宫门。
「风大雨大,还请大人请留意脚下。」李尽忠将油纸伞递给陆明琛,躬身道。
「有劳刘公公了,也公公请多加小心。」陆明琛打开油纸伞,颔首道。
李尽忠应下,笑眯眯的目送他出了宫门。
「乾爹。」李尽忠的身边冒出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接过李尽忠手中的伞,神色恭敬的跟着他的身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保证了李尽忠不会被雨水淋湿,「您何必亲自送陆大人出门,这等小事交与小明子就好了。」
李尽忠笑了笑,「你还小,不懂。」这永安侯的世子,是皇帝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又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不远着,不得罪,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而且更难得的是,他对他这个阉人,不卑不亢,叫他看得极为顺眼。要知道他身为残缺之人,即使跟在皇帝身边伺候,旁人必须巴结奉承他。但那谄媚之下对他却是藏着几分鄙夷,只是他们以为自己掩饰得好,他便看不出来罢了。
「跟在我身边,多看少说,在这宫中,多说一句就是差错。」李尽忠慢悠悠的说道,语气甚至有些轻淡,但他身边的却不敢有半分不满,甚至微微弯着腰,弓身听得极为认真。
小太监陈恳地说道:「乾爹说得是。」
陆明琛不知这对「父子」之间关於他的对话,出了宫门,坐上马车,想起刚才自己於景云帝的谈话,那话中隐隐约约透出的暗示,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当那人已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便免不了为了维护自己皇权,做出一些事情来。
陆明琛睁开眼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此时定南将军的杀神之称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人人都在称颂陆明琛三战定南,击退蛮族的功绩。
上至老妪,下至顽童,都知他大名,无一人不敬佩他为大景作出的贡献。
陆明琛却未沉溺於这些赞美之中,因为和景云帝谈了一场,他的脑子反倒变得无比的清醒。
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功高盖主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即便他与景帝为多年好友,辅佐他成功登上大位。只是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陆明琛不敢保证对方不会有其他想法。
马车骨碌骨碌往前行驶着,很快就到了永安侯府的门口。
陆明琛来不及换下衣服,带着一身湿气进了门,迳直走到了永安侯的书房。
父子两人闭门叹了许久,第二日陆明琛亲自上了一封奏疏,表明自己如今顽疾缠身,命不久矣,请求致仕,希望能在剩余的日子里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
景云帝大为震惊,亲自派了身边最为信任的太医前去诊治,果然如陆明琛所说,他长叹一声,准了陆明琛的奏疏,而後在大殿上厚赏了陆明琛。
陆明琛叩谢皇恩,退朝後,无视着旁人同情惋惜的种种眼神,迳自走出了殿门。
春雨绵延,雨水顺着宫城光洁的琉璃瓦滑落,串联成珠,结成一副浑然天成的帘的幕布。
陆明琛打开伞,融进进了雨幕中。水汽氤氲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模糊了陆明琛挺拔清瘦的身姿,同时也将他人探寻的目光挡在了身後。
16。第十六章 佳偶天成16
暮色已至,黑暗渐渐笼罩这座繁华的城市。
只是京城不同於别的地方,这里入了夜,反倒要比白天更热闹上几分,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安王府上,美酒佳肴,笙歌燕舞,觥筹交错,好生热闹。
安王一身宽衣大袍,黑发披散在背後,怀中搂着一个面容妖娆的女子,端得一副潇洒狂放的模样。
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先皇乃是他的亲哥哥,当今皇上又是他的亲侄子,只要他不动什麽谋反的念头,这一生的富贵荣华是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陆明琛坐在一边,只管自己喝酒吃菜。
这是安王打着祝贺庆功称号的宴会。
此人平日为人放荡霸道,不过最出名的还是他的重面子和小心眼。
陆明琛不欲得罪他,便应了他的邀请。
舞姬轻纱薄衫,仅仅遮掩住关键部位。素手纤纤,随着靡靡之音,扭动着腰肢,眼波脉脉,勾得在座诸人难以移开眼睛。
只是作为一个身处现代已经见识过各种歌舞的非土着人,面前的舞姬对於陆明琛而言其实并无多大的吸引力。
对着来人又饮下一杯酒,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不知这大厅四周点燃的香炉是否有问题,陆明琛总觉得这味道闻得他极不舒服,熏得人有些头晕眼花,热气翻涌。
他皱了皱眉头,此时宴会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有几个已经搂上了身边的侍女亲热了起来。
陆明琛耐住性子忍了许久,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他便站起身,向安王告辞。
安王此时兴致正浓,见陆明琛提出要走,虽觉扫兴,碍於他的身份也没有说什麽,倒是有一人自作聪明,为讨好安王,起身拦住了陆明琛。
「美酒美人摆在面前,陆大人何必急着离开,莫非家中有河东狮不成?」那人不怀好意的笑道。
陆明琛尚存一丝清明,听了此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他卸甲不久,身上尚存着几分煞气,那人接收到他冰冷的眼神,顿时联想到这位彪悍的战绩,剑下不知存了多少亡魂,额头不由得冒出几颗汗水,连连倒退了几步。
见他主动让出位置,陆明琛便不再与他纠缠,迳自走出了大厅。
等到他回到侯府时,已经是深夜了。
外面春雨已经连下了三日不止,陆明琛回来的时候雨势正大,即使撑了雨伞,浑身也已经湿透了。
门房知道安王今夜宴请,世子会回来的很晚,不敢关门,就守在了门口。
见到雨中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撑着伞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一愣,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快过来。」他朝门内招呼了一声,两个机灵的小厮立马从门後跑了出来,迎向了陆明琛。
陆明琛此刻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只是勉强保持着神志,等到两个小厮迎面跑了过来想要扶着他,却被他抬手拒了,然而在上台阶是险些栽了个跟头。
陆明琛掩着唇咳嗽了一声,这回倒是不再拒绝小厮的搀扶了。
门房看得脑子都大了一圈,直到太子长琴朝着陆明琛走了过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世子交给我吧。」太子长琴走到几人面前,眉心一跳,他已经闻到陆明琛身上的酒味,「去让人烧些热水,给世子爷沐浴更衣。」
他在府上颇有威严,小厮也不敢说什麽,点头应下,手脚利索的去做事了。
太子长琴扶着陆明琛进了屋子,让他坐在床上,自己替他宽衣解带,等到闻到陆明琛身上那股淡淡的脂粉味,他眉尖一蹙,手下的动作也微微顿了顿,心中忽然有些烦闷。
「清婉……?」陆明琛原本闭着的眼睁了开来,像是在确定面前的人,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注视着太子长琴的眼里浸透了深情,简直像是上等的佳酿,不知不觉醉意沁入了骨髓。
太子长琴望着他被酒意熏得通红的脸,像是试探一般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陆明琛怔怔的看着他,却是没有回避他的触碰,醉酒的他,像是天底下最听话的小孩,任由着太子长琴的触碰,就算是他伸手把他的脸颊捏疼了,也只是眨眨眼,皱皱好看的眉宇,却连半分的反抗也不曾有。
「我不叫姜清婉,我是太子长琴。」太子长琴嘴角溢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心中的不甘好似雨後疯长的藤蔓,一圈一圈的缠绕攀升。
「太子长琴,长琴……」陆明琛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忽而他笑了一下,「他不是姜清婉,我本就知道。」
耳边像是炸响了一道惊雷,太子长琴一怔,缓缓睁大眼睛,眼中溢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有点急促地开口,「……你知道?」
他本以为陆明琛是清醒着的,却见他眼神迷茫显然是在无意识之下吐出的话,太子长琴深吸了一口气,便明白了他这是酒後吐真言。
「你不觉得他是妖怪吗?」没有问对方是怎麽知道的,太子长琴只在意一个问题。
「妖怪?」陆明琛低低笑了几声,「他又不曾伤害过我,我征战在外,他为我操持家事,孝顺爹娘,後来又为了我不辞辛苦奔波万里,即便是妖,也是我的家人,我的妻子。」何况他自己的情况,又比妖怪好得到哪里去。也许是心底始终存在着一分警惕,陆明琛即便是意识不清晰,也没有将自己来自於异世的事情说出去。
太子长琴神色怔然,酸涩的痛楚划过心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听到的。
他竟说不在意。
太子长琴原本身为仙人,生性温和淡然,因从未接触过凡尘,不知世事。他的心性可以称得上是单纯,只是渡魂几世,将他骨子里那点天真打了个粉碎。
因魂魄不全,他需靠上古邪法,不断渡魂到他人身上。只是这几世渡魂,一旦得知渡魂一事,他的亲朋好友就将他视为怪物避之不及,甚至是请了道士想要收服他。
太子长琴不想伤害他们,只能选择避而不见。人心,就是这样慢慢变冷变硬的。
可陆明琛……说他不在意。
太子长琴被这话击中了软肋,一时半刻,竟不知再说些什麽好。
人心都是肉做的,若是上古时代,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只——太子长琴,他可能不会为了这份情意而打动,可如今太子长琴已经不再是太子长琴,经过几世的游荡,太子长琴比平常人更贪恋温情,他渴望能够抓住这点儿温暖,哪怕只是短短一世。
他忍不住碰了碰陆明琛的脸颊,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陆明琛神色茫然而无辜,盯着太子长琴许久,眼神渐渐幽深了起来,竟伸手攥住了太子长琴的手腕,轻轻一拉,将他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陆明琛的气息是冷冽的,清醇的好似像是高山白雪,一旦触及,就再也难以忘怀。
太子长琴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彷佛有只手在重击他的胸口一般,「咚咚」的声音在这寂静如水的夜里清晰可闻。
「长琴……」陆明琛低语,唇边徐徐展开一个明亮的笑容。醉酒之後,陆明琛看起来与平日大为不同,不再紧抿唇角,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
他倚在床边,彷佛散落着细碎星光的桃花眼含笑注视着太子长琴,原本皱起的长眉顿时展了开来,就连往日里那张清俊冷凝的面孔,在此刻显得格外柔和,整个人彷佛清泉映明月一般,皎皎生辉。
就犹如他刚才对陆明琛所做的,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了太子长琴的眉心,带着珍视的意味。
心头好似烙印了一样,一片灼热,太子长琴低垂的长睫轻颤。
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拦住他的腰身,将他搂进了怀里。
太子长琴的手抵在他温热的胸膛,闭上了眼睛,并未有推拒之意。
腰带从腰间滑落,与系在上面的玉佩一同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两人双双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昏黄的烛火在这一刻变得暧昧起来。
一个个缠绵的吻落下,太子长琴莹白的面孔即刻涌上红潮。
原本澄澈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太子长琴感觉自己的神智在一点点的抽离,他想要脱身,然而此刻为时已晚。
素色的纱帐轻轻颤抖着,掩去了帘内的大半春光,只隐隐约约露出几寸衣角。
屋内的灯火摇曳生辉,温暖可人,而此刻的屋外,不知何时落起了片片雪花,悄然无声,却很快覆盖了青灰色的屋檐。
17。第十七章 佳偶天成17
第二日,太子长琴在充满热意的怀抱中醒了过来,他侧身望着身边的人,发现对方正睡得沉,眉眼一片沉静。
自陆明琛受伤以来,他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麽安稳了。
太子长琴不想惊扰对方难得的好梦,轻轻拉开对方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坐起身,穿鞋下床,弯下。身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已经变成了别人的,酸疼得他只紧蹙着眉头,抿唇不语。
太子长琴虽是尽力放轻了手脚,但他混身酸软乏力,动作之间难免弄出了些声响。
陆明琛身为习武之人,又兼近几年征战在外,丝毫不敢松懈,警惕心本就是不同常人,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太子长琴正坐在床边穿着中衣,外衣尚未套上,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
他低着头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裳,垂眸淡淡,眉目如画,唇若朱涂。在微光下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莹润如玉,只是大片的肌肤上还留着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乍一看如同被人狠狠欺凌了一般,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陆明琛的目光滑落至对方青丝下半遮半掩的肩头上,那里似乎被他所偏爱,留下了格外明显的痕迹。
陆明琛闭了闭眼,头疼欲裂,即便对昨夜的事情不清楚,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哪里还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
混账。他扶住额头,面色变了几变,不知是在骂昨夜的事,还是在唾弃自己的行径,亦或者两者都有。
太子长琴抬起眸,发现他已经醒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陆明琛望着他,喉头滚动一下,最终只吐出一句,「……我去叫水,你先歇着。」
他目光滑落散乱一地的衣物,眼神微变,呼吸微微滞了一滞,俊美苍白的面孔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将面上的异色压了下去,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弯腰捡起散落的衣服,陆明琛利落的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抓起床边的黑色外衣,往门边走去。
他的步履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看他迈过门槛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就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他面上的神色一般平静。
太子长琴看得愣了一下,到最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那夜过後,陆明琛能感觉太子长琴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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