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时期火车上人满为患,每次坐火车都觉得极其痛苦。这次鼬在我旁边坐着,竟然丝毫没有觉得煎熬,从上了车我的嘴就没有停过,不是和他说话就是吃零食,而他坐的笔直,双眼目视前方,偶尔回我几句。
忍者的身体素质就是好,刚过十二点我便困的要死,换了好几种姿势睡觉,他却依然坐得笔直。火车上很吵,我一直睡得很浅,到了后半夜才真正睡着,竟然还做了梦。梦见一家人一起吃饺子,鼬在我旁边坐着,我妈一个劲给他夹菜吃,还夸他长的俊。
我被乐醒了,睁开眼睛才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然后我发现……自己竟然枕着鼬的肩膀,不知是什么时候起这样子的。我抬起眼皮偷偷向上看,发现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仅仅闭目养神。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到家了。
我闭起眼睛装睡,只想这个瞬间多停留片刻。
11点多的时候,火车到站了。
刚出站便看到了哥哥,我朝他挥挥手。
“哟,交男朋友了?”看到我身后的鼬,哥哥取笑我。
我慌忙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嘱咐道:“别乱讲话。”
“什么时候交的?是不是发展太快了啊,这就带回来见家长了?”哥哥问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和鼬的关系,干脆不说了。
路上我和哥哥要他新房的钥匙。前年父母用家里的积蓄给他买了婚房,今年刚装修好,哥哥明年才毕业,所以房子用不上,现在还空着。
“你要干嘛。”
“让我朋友先去你那儿住段时间。”
“那儿家具还不全乎呢。”
“没关系,有床就行。”我不在意。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哥哥点燃一支烟,漫不经心的问。
他看的是鼬的方向。
鼬显然有点不理解他的意思,我赶忙开口:“哥,这件事等会再说吧。你先把钥匙给我。”
“好吧。”哥哥瞪了我一眼,但还是掏出钥匙给了我。
哥哥开车送鼬去了他房子那里。我买好生活用品放在新房,准备和哥哥回家。
“鼬,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明天过来。”
“好的。”鼬没说什么,他正拿着一份我们当地的晚报看。
“林少瑜你胆子挺大啊,连我都敢命令了。”回家的路上哥哥道。
“不就是借你房子住几天而已嘛,小气鬼。”我朝他做鬼脸。
“哎我说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都没听你说起过。”
“你交女朋友和我说了么。”我把话题引开。
“切。”哥哥白了我一眼,而后又嬉笑道:“说真的,少瑜,真不打算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不打算!”我转过头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你别烦我了,我困死了。”
回家吃了中饭以后我就呼呼大睡,一直睡到晚上才恢复精神。晚上妈妈把我叫起来吃饭,看到桌上一堆丰盛的饭菜,我开心的抱住妈妈。
“还是你对我最好了老妈。”
妈妈推开我:“就知道拍马屁。”末了又朝里屋玩游戏的哥哥喊了一句,“少棠,把电脑关了出来吃饭!”
我大名叫林少瑜,哥哥则叫林少棠。这是爸爸起的名字,他是高中语文老师所以给我们取了个听起来比较文艺的名儿。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像男孩子,所以不怎么喜欢。
“少瑜,这学期考的怎么样?”一旁看报的老爸抬起头问我。
“挺好的呀,都过了。”
“咳!”爸爸重重咳嗽一声,“不是让你及格就好!。”
“不止及格啊,分还挺高呢。”我委屈道。
“哦,那就好。”爸爸点头,然后缓缓道,“听少棠说你谈了男朋友?”
……哥哥这张八卦嘴。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和爸爸说:“没有,你别听我哥乱讲。”
“改天带他来家里坐坐吧。”我爸无视我的话,接着道。
看来哥已经把鼬在新房里住的事情都说了。
我无奈,只好说:“好的……”
吃完饭以后我回房,思考着该怎么和父母解释自己同鼬的关系。
过年带朋友回来还是男性。其实是满奇怪的,所以我才不想让爸妈知道,省得他们问东问西。可如今事情已经被他们知道,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和他们说了。
我给鼬打了电话。告诉他我爸妈想请他到家里吃饭,他想了一会,同意了。
“那个,明天他们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到时我替你回答就好了。”
“好的。”
“对不起,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和他道歉。
他沉默了一会,说:“你为什么觉得对我而言会是麻烦。”
“难道不是么……”
从一开始就死皮赖脸的跟着他,又央求他跟我回家。想要每时每刻都待在他身边的我想必为他带来很多困扰吧。
“并没有。”他说,“一开始来到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我其实很茫然。”
我没想到他也会觉得茫然,因为他表现的一直很平静,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很难想象他会产生迷茫或不安的情绪。这些词似乎都和他无关。
“是你帮我回忆起很多过去的事情,我很感激你。”
“这……这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受宠若惊。
“所以你不必这么……”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这么小心翼翼。”
“我……”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早点睡吧,明天见。”
我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歉疚与不安,统统被他刚才的话所拯救。
原来他从来不曾觉得我烦,我所做的一切总算不仅仅安慰自己。倘若能帮到他一丝一毫,我都会觉得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12
睡觉前我把妈妈拉到我卧室,把鼬的情况大致告诉他。半真半假吧。
我说鼬和我是同学,我们是很好的朋友,鼬无父无母,就算回家也只是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房子,我不忍心这样,便带他回家。
“他没来过南方,正好借此机会来玩玩。”我补充道。
妈妈听完后也觉得鼬身世可怜,便说:“既然带回来了,就千万不能亏待人家,你带他去市里那几个景点好好玩玩。去邻市也行,让你哥开车带你们去。”
“嗯!”我开心的应道。
“不过……”妈妈靠近我,小声问,“少瑜你老实跟我说,你们真的只是朋友?”
“嗯,当然啦。”明明说的是真话,我却有点心虚。
“你觉得我会信你么?”老妈哼了一声。
哎,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第二天见到鼬以后我妈偷偷跟我说她信了。
“why?”我不解。
“人家长这么帅,能看上你才怪呢!”
“老妈你不知道这是在间接贬低你自己吗?”
“哪能啊。”老妈得意道,“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年轻时候追我的人多了去了。”
……这个时候她不肯承认我长得像她了,明明小的时候无论去了哪都说看我女儿和我多像。
大概是妈妈和其他人提前打过招呼了,所以鼬来了以后大家都对他的家庭绝口不提,反而一个劲问他学校的情况。
鼬一开始有点招架不过来,一开始我帮他答,后来妈妈和哥哥齐上阵七嘴八舌的问着,我都插不上嘴了。鼬无辜的看向我,我满怀歉意的朝他做了个拜托的手势。他有些无奈,只好编了一通。
“我们家少瑜不懂事,平时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爸的态度俨然已经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女婿,我有点发窘。
“没有,小……少瑜也帮了我很多。”鼬答道。
不过不失,沉稳得体。这是老爸对他的评价,他说现在这般沉稳的青年已经很少,叫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哦……”我心不在焉的应着。
鼬自然是百里挑一十分优秀的,只可惜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不属于我。
下午的时候我和哥哥去墓园给外婆扫墓,外婆过世一年多了。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相信她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她的病来的急,走的很快。当时我刚刚高考完,正是玩的最疯的时候,每日成群结伴肆意人间。然后外婆突然查出患病,后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守在她病床前。我难以形容那时的心情,我每天都满身戾气,不愿接受现实,又恨自己从前不够关心她。一天天看着她消瘦到脱形,每天都害怕听到坏消息,又不敢把脆弱表现出来。因为最难过人并不是我,而是母亲和外公。
也不知是不是命。
我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恰恰是我去上学的那天,恰恰是我已经在火车上的那刻,我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外婆离世了。
——我要回家。
——听话,乖乖去学校,好好和新同学相处,路上小心。
我在火车上哭的伤心,旁边坐着的大婶一直偷偷看我,快要下车时她跟我说“姑娘你咋哭的这么伤心?都会过去的呀。”
我只能惨然一笑。
我相信所有的困境都会过去,但是离开的人却永远不会回来。
无论过去多久,痛都会永远存在。
“你可别哭哦,不然外婆笑话你。”哥哥担心我会哭,开口安慰我。
“这句话还给你。”
“切。”
此时在这儿,我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坟墓是给活人的寄托,也是唯一的寄托。以前我并不理解,可如今懂了。
不知若有一天鼬离开这个世界,我该去哪里感受他存在过的气息。
晚上我和鼬一起回新房。他在前面走着,我则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他看见我一直闷闷不乐,便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只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
“不好的回忆吗?”
“不……”我深呼吸,又深呼吸,才能正常说话,“不是不好的回忆,是很好很好的回忆,可是……想起来却很难过。”
“发生了什么?”鼬突然停下,转身看向我。
“对不起。”我赶紧转过身背向他,“我……我又哭了。我很爱哭吧。”
“难过就哭出来不是很好么。”他走到我身边,直面着我。
眼里都是泪水所以我有些看不清他的面目,可是却觉得他的话语里掩藏着深深的孤独。我突然意识到,他是从未哭泣过的。永远镇定而强大,就像爸爸说的那样,沉稳得体。他从来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大概是因为忍者的身份,或者是因为身在晓组环境险恶不得不如此。
可人又不是神,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呢。一个整日面无表情的人,不过是把一切都隐藏在心里而已。
说真的我很想变成小人住进他心里,看看他每天在想些什么。
“小五。”
“嗯?”
“……我带你去吃牛排吧。”他想了想,而后道。
“诶?”我惊讶。
“我不会安慰人。”他顿了顿,“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牛排。”
我擦干眼泪,良久不知该回什么。我觉得心里暖暖的,尽管夜晚很寒冷,不久前刚刚下过雨,阴冷的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可心脏的位置,是那么的温暖,犹如藏着一个小小的火炉。
“好啊。不过我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牛排。”我扬起脸露出笑容,“不如去吃羊肉串吧,我知道前面有一家。”
“好。”
尽管已经吃过晚饭,我还是吃了很多,最后撑到再也装不下才肯罢休。当胃被填满的时候,心里的痛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
虽然我知道,那些痛苦永远也不会消散,它会一直存在。即使鼬在身边的喜悦,也抵挡不了这些。可是痛啊,有时便是存在的证明。
当我痛苦的时候,我便觉得外婆离我不那么遥远。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她。
“鼬,谢谢你。”分别时我同他道谢。
月光下他露出笑容,“原来对你来说只要有肉吃,再难过的时刻也会过去。”
“不是因为肉。”我摇头。
“哦?”他不解。
“等以后告诉你吧。”我冲他眨眨眼睛,离开了。
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等到我满腔的爱意再也掩藏不了的那一天。
第二天老妈让我陪她去逛商场。我很是不解,因为这个时候商场都快关门了,衣服号都不全。可妈妈执意要去。她带我逛了男装区。
我惊讶:“是要给爸爸买衣服吗?”
她摇头。
“那是哥哥?”我哼哼,“我哥那么骚包,衣服多到衣柜都放不下啦。”
“给阿右啊,最近几天有股冷空气过来,得穿棉服才行。”我妈拧我耳朵,“你真是她女朋友吗,怎么这么不关心他?”
“本来就不是啊……”我委屈。然后问:“真的要降温吗?”
“你不看天气预报吗?”
“我哪有那个时间……”
“难怪你经常感冒。”妈妈鄙视我。
我无言以对,我确实经常感冒。
“老妈你真好。”我倚在老妈的肩膀上蹭啊蹭,“我替阿右感谢你!”
“你可得把人家照顾好,那孩子一看就很懂事,又得体。你和少棠可没法跟人家比。”老妈絮絮叨叨,“对了,记得中午叫他过来吃饭。还有,新房子里东西不全乎,干脆让他来家里住好了,让他和你哥睡一个屋。”
“……两个男人睡一个屋子不太好吧。”都怪耽美漫画的荼毒,我竟下意识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难道跟你睡一个屋就合适?”老妈白了我一眼。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脸一下子就红了。
中午鼬来吃饭的时候,我把我妈给他买的衣服和围巾送给他。他感激的看向妈妈:“谢谢您,伯母。”
“谢什么呀。”老妈摆摆手,“快过来吃饭吧,孩子。”
“好。”鼬愣了愣,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眼里有感激,有开心,也有一闪而逝的伤感。也许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不想打扰他的回忆,又不忍心他沉浸其中。于是拉着他坐到餐桌跟前:“尝尝这道糖醋里脊,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
“你还会做饭?”他回过神来问我。
“当……当然啦。”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味道有点……”
他夹起一块里脊尝了一口,微笑道:“还不错。”
“是么……嘿嘿嘿嘿。”被他夸奖我很开心。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傻,我哥忍不住拿筷子敲我的头:“吃你的饭吧林少瑜!”
“妈!”我捂着头和妈妈告状,“你看林少棠打我!”
“少棠你怎么可以欺负少瑜。”妈妈瞪了一眼哥哥。
我得意地朝哥哥挤眼睛,这时爸爸却说:“谁让你直呼你哥大名了。”
“可是我哥也……”
“你哥是长,你是小。他怎么称呼你都行,你必须叫他哥哥。”爸爸打断我的辩解,厉声道。
“哦……”我低下头,不敢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扒饭。
偶然间抬头,却看见鼬恍然若失地盯着我们一家子看。
作者有话要说:
☆、13
“你们这一家人很有意思。”
鼬和我道。
彼时我们站在阳台,难得和煦的日光拂照着我们,他背对着我,所以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是怎样的表情。
但我总觉得那时的他是很寂寞的。
“哪有啊。让你见笑了。”我向前走几步,站到他跟前。
“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他看向我的方向,嘴角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是吗……”
“你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着实幸福。”
你的家庭不幸福吗。我很想问他,却问不出来。他可能不愿同我讲过去,也可能根本还未想起。
他来了这儿快五个月了,而火影也足足休刊五个月。我很难不去猜想这里面的关系。
太巧合了。
自从遇到他以后我很少上网了,偶尔去论坛,大家也依然在怨声载道,竟然还有ab得绝症的消息时不时传来。
一切只有等他恢复记忆才能得到答案,可我并不希望他想起过去的事,哪怕火影永远休刊呢。只要他依然像现在这样好好活着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带着他好好游玩了这座城市,去了很多自己以前也从未去过的地方。冬天永远一派萧索,树叶都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很少有人会在冬天来这儿玩。但是今年很特别。
今年竟然……下雪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比之北方还要壮阔。这些雪在北方可能算不了什么,在南方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好在家乡这场雪并不像其他地方那么严重,所以大家在惊叹之余还剩一丝欣赏的心情。哥哥大学在更南之地读,是以并未见过这般壮阔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