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沙漠,无风,那日太阳很烈。
逃避了十数天的红袍女子竟是放弃抵抗,转身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红尘剑招!傲笑红尘怒气满心并未留情,红尘剑已是自那女子心口穿过,夺地一声钉在后方树上,血的气息,溢满鼻间。
温暖的血,顺着剑身,缓缓流至傲笑红尘手掌。
事到如今,傲笑红尘几乎已记不得在那烈日下,追逐十数日之间具体的过程,只记得最后自己那一剑洒落的血花,以及红袍女子似是永恒不变的笑容,格外美。她轻咳一声,唇角流下鲜血,缓缓伸出一只手,用炙热的目光,想要抚摸上自己的脸:
傲笑……
你可知……
在没有天外方界之时,吾便见过你……(在剧中)
你独坐水边弹琴……后来吾看着你随人而去,看着你恋上别人,可是你知否……愁月仙子……伊根本未死,是在骗你……
只有吾……玉扇玄隐……一直以来,很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话音落,手坠地,她之双眼并未合起,固执仿佛要一直看着他至最后,脸上的笑容已是凝固,却似凄然和满足。
‘真狗血……’溪慕血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傲笑红尘似乎很有耐心,一直沉默肃然地等待在那边,看着秋玄聆不语。
秋玄聆看似发呆,其实在泪流满面地讲自己过去的事:
‘好友,吾那时,实在是累极了,一时脑抽……’
‘嗯嗯嗯,我理解,你本是想让傲笑红尘记住你那化身一辈子。’溪慕血安慰道:‘呐,阿秋啊,明显你做到了……’
后面的事几乎可以脑补了。
傲笑红尘深受震撼,可能去求证愁月仙子的死因,具体如何也许日后能去咨询一个素还真?啊啊啊,发现自己被骗,又将深爱自己的人误杀而亡,傲笑红尘返回隐居地,亲手将死去的秋玄聆的傀儡(估计傲笑红尘心情激动下没发现棺材的重量不对)葬下,然后蹲在墓碑前弹半天古筝,为报答佳人深情,而慎重做出如上承诺……比如,如果有来世,傲笑红尘绝不辜负这次是吾欠了你之类……
后来问题来了。
化名玉扇玄隐的秋玄聆其实没死啊!!!
御剑而来的傲笑红尘在看到佾云居前那个熟悉红袍人影的第一瞬间,脑海里恐怕就是轰地一声,大概条件反射动作就是拔剑——继而悲愤:
‘你骗吾。’
咳嗽。
推演完毕。
“玉扇玄隐。”等了很久的傲笑红尘眉头深深皱起,肃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
总结完自己所做过的蠢事,秋玄聆有些没精打采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玉笛转了转。
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溪慕血出声补充:“我想,她的意思是,名字。”
“吾明白了……”
良久之后,傲笑红尘似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神情也重新冷静了下来。他抬头看向秋玄聆,忽然又皱了皱眉:“那么,我是该唤你做‘秋玄聆’?”
溪慕血默默望天。
“过去之事,吾不再追究。”傲笑红尘眉头皱得更紧,似乎终于记起,眼前的女子不当是昔日自己承诺之人,而且还将自己骗了多年,名字就是罪证啊:“玉……秋玄聆,你……”
傲笑红尘再次皱眉苦思陷入纠结,到底是直接说,你跟吾走;还是直接说,择日傲笑红尘会去通知武林众同道?貌似目前时机不对,素还真似乎已死,好友佾云和潇潇则是一身亡一失踪……
傲笑红尘神情一怔。
“刚刚,过去多久?”傲笑红尘脸色一变,开口询问。
“天黑了。”溪慕血善解人意地回答,两手悠悠地拢在袖子里,抬头目光慢慢扫过身边某两人,了然:“是忘了什么吗?”
秋玄聆:!!!中原……
傲笑红尘:…好友佾云的尸体还在山下……
风吹枫舞,隐见暗红。
天际逐渐出现一丝光亮,侵染头顶一片黑暗。
后来。
傲笑红尘匆忙离去,紧接独自一人背来一口棺材,沉痛肃然地缓缓挖下一个大坑,位置就在佾云居旁几棵各位繁盛的枫树下。
他又离开了一会儿,然后带回一块石碑,看起来像是亲手刻制成不久。
碑上书写六个苍虬大字:挚友佾云之墓。
傲笑红尘站立在自己亲手堆砌的坟墓前,久久凝眸无语。在这个过程中,溪慕血和秋玄聆一直处在旁观的地位,立在不远处夜色里,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一刻,是独属于银发葛衣剑者的哀思,独属于从心底发出悲痛的傲笑红尘!
——以筝祭友,以血消仇!
“江湖风雨几时休,琴音迸碎知音断;红尘再涉红尘路,不报此仇誓不还!”
傲笑红尘以指引剑,在石碑的左右刻上这两行诗句,长啸一声背起竖立在脚边裹上一层厚布的十二弦筝,转身用肃穆的目光看向一旁二人:
“我属意替挚友报仇,如今传闻中原正道正于四曲狭道和叶口月人决战——玉……秋玄聆,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去助?”他认真地直接忽略了一旁另一人溪慕血。
凉风吹过。
秋玄聆用眼角瞅瞅身边的自家好友。溪慕血一身玄青色宽袖不露手腕的长裾罗裙,垂眸之时气质文弱,毫不在意自己被人忽略的事实。
“去吧。”溪慕血淡淡道:“既然是为整个中原,在下也算上一个。”她声音轻柔悦耳:“秋玄聆,好友,你说是不是?”
中原啊好友,和傲笑红尘组队,声望值不用刷也是正的呢~~~
秋玄聆默然,她能反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秋:干得好……啊不是,改得好!
溪:你确定……日后傲叔不会提着剑追你绕异度魔界再跑四圈?
☆、奔向正道的怀抱中
‘那么阿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位傲叔……要我写婚宴请帖吗?’
‘当然不!且不说咱们根本没有这个时间,而且看好友你这个表情……咳咳,我忽然很想K人……’
秋玄聆外在表现很淡定。
溪慕血目光很玩味。
‘我们换个话题吧,比如,好友,给你看这个……’
暗夜遮掩下,两人的动作并不是很大,至少那边沉静在悲伤中的傲笑红尘并未发觉。
秋玄聆甩了甩左手刚刚摘下的绯红枫叶,将玉笛尖端轻轻往叶片上一划,就见微光一闪,一行又一行整齐字迹缓缓出现在枫叶上。她静心凝息地一弹指,仿佛前方的空气有着一瞬间的扭曲,原本安然平放在手心里的叶片蓦地消失无踪。
溪慕血有点惊讶:‘竟是空间……秋玄聆,你何时研究出这个了?’
‘只是一些皮毛,大概目前也就只能传送这样的小物件。’
秋玄聆舒出一口气,脸上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还要事先花上大力气固定接受点,不过如果用来延长心识传音的距离,还是有些用途。’
秋玄聆并未说自己所固定的接受点在那里,而那片枫叶又被传送至何处,这个问题溪慕血没有问,也不需问。
‘教给我。’
溪慕血思考片刻,毫不犹豫地提出要求:‘至少下一次你若被人围殴,可以通知我过来江湖救急……’
‘通知你让围殴变成江湖屠杀吗?’秋玄聆转眼似乎想通了什么,又开始悠然晃着笛子:‘阿溪呐,吾似乎忘了告诉你,法门的通缉上还有你昔日大名……’
溪慕血略微弯起唇:‘好友,有傲笑红尘。’
有傲笑红尘这个声望宝宝,没人会怀疑两人身份。
‘所以吾甘愿牺牲自己,不如明日就去发婚宴请帖吧?’秋玄聆玉笛欢脱地甩成一朵花,笑容很正经。
‘……你在打什么主意。’溪慕血默默地注视她。
‘没啊!’秋玄聆脸皮无辜眨眼:‘我在尝试嫁人。’
那傲笑红尘可真悲剧……
溪慕血并未将秋玄聆的话当真,不管这家伙心里到底在转动什么念头,从语气就能听出来,她又在骗人。
‘还是来说正题吧,这个法术,可有名字?’溪慕血淡定袖手。
傲笑红尘还在那里弹奏古筝,他在压抑内心的冲动等待天明。
秋玄聆微笑:‘当然有!我叫它……秋氏传真机。’
冷风。
溪慕血抽抽嘴角,这种取名,还真是一贯作风:‘阿秋……’
‘耶?’
‘醒醒吧,别抽了,天亮了……’
这一夜过得很快。
几乎是一不小心便见到天边初现的曙光。
傲笑红尘很冲动,后果很严重!
“……至少比我冲动时要严重,嗯,因为我从不冲动……”秋玄聆眯着双眼喃喃道,一边瞄了两眼前方那个剑气四溢的葛衣素影,一边小心翼翼地转头咳嗽道:“好友,你还好吧?”貌似这句话她前半生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或许以后也会一直重复下去……
没错,她们正在化光中!
耳边划过锐急的风声。
溪慕血一只手隔着衣袖掐住秋玄聆的胳膊,看似脸色平静实则浑身僵硬,“我很好。”她语气更加木然,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只要你,别和我说话——”
可是我胳膊疼……秋玄聆默默地转头,决定自己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的好。
这个时候溪某人的心情显然不会很好,万一真的惹人暴走,而瞅瞅溪慕血已经不耐烦地在藏在袖子里蠕动了很久很久的另一只手——说不定,一会儿就不只是“很疼”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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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曲狭道之战,已经到了这一步?”溪慕血忽然说话了。
半空中秋玄聆惊悚地转过头,以为自家好友突然被鸡血光环附体——“我只是需要点话题转移下注意力!”溪慕血声音咬牙,脸色更加阴沉:“傲笑红尘开始加速……你自己低头看!”
溪慕血觉得,她很想吐。
秋玄聆表示深深的忧郁……“我们来迟了,这个时候中原,那边应该已经彻底中了叶口月人的计策,只看损失多大。”一边脑海里盘算以后该如何训练某人的化光能力,秋玄聆应声低头观察下方环境,目光一闪注视树林间四散艰难抵御敌人的中原人与混战在一起的叶口月人宝甲士兵:“按照记忆,应该是除去卧江子银狐杜一苇等人,其他人应该差不多死光光。我原本打算,有机会冒充下先知的。”
有点惋惜地叹息。
眼瞅着,这是顺利刷洗旧日形象打入中原正道内部多好的时机呀!
“那我们……还这么急着赶去……收集死尸吗?!”
溪慕血深深吸气,僵硬地将一句话说得格外“荡气回肠”,阴沉着脸还是想吐啊啊啊——
“当然不,只是去观赏暴力顺便打酱油。”
秋玄聆说得很简洁,抬眸看向前方御剑疾驰的傲笑红尘忽然脸色一变,低头抬手取背后古筝的动作,目光骤然一闪:
“也许还能,从叶口月人的大军中捞捞人……”
——啊,其实说回来。
只要凭借“傲笑红尘”这四个字,就算什么都不准备,中原正道的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两人吧……因为过往傲笑红尘的形象实在太过正直,身边绝对不会结交邪道中人啊。
或许,除了秋山临枫·卧江子,那位传说中的卧大军师?
秋玄聆忽然开始认真考虑发婚宴请帖的可行性,反正傲笑红尘是说过,要娶她的不是?“声望啊,浪费可惜了……”喃喃自语,秋玄聆就想习惯性地抽出腰间玉笛甩一甩……
(这一甩手,就给身边另一个某人摇摇欲坠的身躯上赫然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_|||)
只听见耳边一声木然的“啊”,溪慕血的身影忽然整个地消失不见,而下方咻地一声重物坠地声,然后猛然好大一阵烟尘!
……寂静……
西方,黑暗笼罩之地。
一片火红枫叶急速穿梭空间而来,目的地正是乌云密布下的血堡废墟。
杀气四溢。
茶理王正与突然袭上血堡废墟地的闍城嗜血者冷艳色竭力对拼中,一时不慎却被对方的意识能力给封到住了时间。
时间停滞,茶理王甚至无法思考,只有最后一个念头:完了——
一点光芒无声无息出现在空中,瞬息击碎凝固的时间,空中一声清脆异响,茶理王咚地一声重重跌回地面,而那“光芒”却在一瞬间化作一片绯红枫叶,咻地一声紧追而下,啪地紧紧覆盖住矮小老人家那张皱巴巴的脸……
四周一片寂静。
茶理王嘴角抽搐猛地一手揭下额头上的叶片,就见那片红叶上却骤然现出万丈毫光,窜到空中化作一行行金光闪闪的大字——这光芒太过刺眼,茶理王嗷地一声从地上蹦了起来,刹那间没入旁边黑暗的阴影。
“可恶的邪术师,你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啊啊啊……”
(呜呜呜,明知道我老人家最怕光~~)
“啊!”红发白衣的冷艳色脸色同时一变,猝不及防地被那强光照到了脸,只觉得自己肌肤一阵森然刺痛,不由心中畏惧地连连退了几步,眼见事不可为挥袖挡住脸转身遁走。
强光忽敛。
一叶枫红悠悠落地。
从角落里跑出来的金小侠一脸惊奇地捡起那片突然干枯的落叶,“目标确认……试验成功……”他眨着双一个字一个字地照着叶片上写的慢慢辨认,有点疑惑地抓了抓头发:“这写的是什么?等等——”他忽然瞪大眼!
“特地通知金小侠童……童鞋?”咦,我的鞋子吗?
金小侠眨眨眼,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就见枫叶上继续显现字迹:“已见到傲笑红尘……佾云已死,潇潇存活……啊!是我义父!呜呜,佾云义父啊——”且不提接到消息的金小侠是如何悲喜交加,茶理王又是如何碎碎念地诅咒某飞书而来的人。
……只说被惊走的冷艳色惴惴不安地回去复命……
驶往闍城的漆黑马车。
蓝衣鬼面车夫静静侍立在一旁。
冷艳色恭恭敬敬地躬身面对紧闭的漆花车门,慢慢地叙说自己行动的经过,同样没忘重点提到最后那突然出现的诡异强光和字迹,还有茶理王惊怒下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他侧耳静静细听,脸上渐渐显出惊讶,却又瞬间敛了表情,转身行礼退下。蓝衣鬼面的车夫重新一扬马鞭,车轮滚滚,两匹形态诡异的骨骸烈马再次迈开脚步。
只有在那冥远不可见的虚无空间,一个低沉而磁性的冷酷声音似带有疑问,缓缓回荡:
【——邪术师……阴玄罗……?】
作者有话要说:秋:到这里差不多就该结束前期种种幼稚了吧……
溪:作者偏心啊……我比较萌。
☆、对于昏迷和柔弱的定义
溪慕血:啊……
秋玄聆:糟,我怎么又把人给丢下去了……
傲笑红尘:…那吾待发的这一剑,到底是出还是不出……
天外曙光初现。
已经激战了一夜的段忍已是又疲又累,却坚持握紧手中的剑,一路疾驰在尚笼罩在夜色中的荒野。他的脚步毕竟渐渐迟缓,呼吸中也染上几分沉重,身后的追兵听声音也是越来越近,危急!
苍白奇子忽然放开双手,从段忍的背上缓缓滑落在地:“段忍,为未来求生去吧!”他语气安详而平静,摊手盘膝独坐于地,慢慢地合上双眼。
段忍深深喘息一声,却猛地转身护在苍白奇子的身前,“……我绝不会弃奇子一人!”他斩金截铁地道,拼起最后一丝力量举起长剑,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屈的执着。
追兵已至。
火光映亮闪着寒芒的兵刃!来人正是叶口月人氏叶部执首褎权以及其麾下的众兵将,只见那身披银绿交间怪异铠甲的将领长袖一挥,冷声喝道:
“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
就听头顶上方猛地传来一阵锐利的风声激荡,褎权心中愕然不由得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人影赫然自天而坠落,看似正要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身上!
他脸皮不由得一抽,本能似地一道掌气迎向天外来客——
轰。
地上激起烟尘四散。
褎权的手掌却被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轻轻钳制,这只手尾指指甲宛如白玉,格外细长。那自天而降的柔弱人影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前,原本裹住暗青色发丝的布巾被风刮去,一头凌乱的长发就这样微卷地半遮住一张脸。
那是一双幽深漆黑的瞳眸,宛若带起无穷无尽的晦暗。
溪慕血冷冷地抬起双眼。
仅仅对视一眼,褎权就凭空惊出一身的冷汗,然而此时欲退已是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