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来,按学校的条例就是没有处分,你行呀!”
于哲不知道雷苏北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接下来谈话的主题是什么,没有吭声。雷苏北把面前办公桌上的书和纸笔收拾了一下,腾出桌面一块地方,伸出右手向他示意:“听说你练过拳!?来,咱们来掰掰手腕!”
于哲见状有点出乎意料,但怎甘示弱,站到对面,两个人手握到一起。“预备,开始!”雷苏北一声口令,两人一起发力,僵持了大约20秒钟,于哲败下阵来,两人都晃了晃有些发酸的手臂。
“我是左撇子!”于哲有些不服气,心想不能就这样输在雷苏北手上,伸出自己更为有力的左手。谁知道刚一上手就感觉不妙,还没有坚持到5秒就输了个干净彻底。
“雷老师,你也是左撇子?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比左手呢?你不是更有把握吗?”于哲这下输的心服口服,因为他经常和别人掰手腕,连一些比雷苏北壮的多的成年人都败在他的手下。“您手上怎么有那么大的劲呢?”不知不觉间,于哲居然使用了敬语。
雷苏北注意到了于哲的敬语,回答:“恩,我也是左撇子,我从来不拿自己的强项和别人的弱点比较,所以我和你先比右手。”雷苏北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杯子,又取出一只一次性纸杯,问于哲:“要点水吗?茶叶还是咖啡?”
于哲这回更加意外,连忙起身:“雷老师,还是我来吧!您坐着,我只要白开水。”
“好,咱们还是不要再客气了,平等来吧,都自己动手!”于是两人一起在饮水机取了水,雷苏北来了杯浓浓的咖啡。
又坐下来,接着刚才的话题,雷苏北娓娓道来:“老师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也很有个性,上了一年高一,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家里人也没怎么反对,就休学了。两年,我干过泥瓦匠,当过搬运工,跑过码头,那时的体格比现在还壮,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也挣钱。后来有一次累了,躺在船上的麻袋堆里,听着机器的轰鸣声,就想:万一将来身体没那么壮了怎么办?现在很多力气活都被机器代替了,将来有力气也没活干怎么办?于是,我重新回到了学校,再也没有那么多私心杂念,终于考上了大学……”
于哲一时听得入了神,雷苏北很满意自己的亲身经历带来的教育效果,似乎看到一颗偏离的卫星正被他慢慢拉回正确的轨道来……
“只要有思想就永远不会失败!我就这样认为!”于哲有感而发:“个性源自于思考,有自己的想法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雷苏北感觉于哲的理解也是那么回事,但好像又游离了自己想要达到的教育效果,正搜肠刮肚想怎么样的亲身个案或者励志故事能够打动这个思想上特立独行的孩子……
“雷老师,我练的不是拳,是跆拳道!我高一休学就是到省少年队去练跆拳道,我现在已经是黑带二段。后来爷爷说打拳又不能成为将来一辈子的职业,我就又回来了上学……”看雷苏北没有说话,于哲站起身来,拿起喝完水的纸杯,把椅子往旁边放放:“我来给您表演一个540度腾空后旋侧踢!”
没等雷苏北点头同意,于哲已经站起身来,甩了甩手脚,做了做准备活动。然后左手把手中的纸杯往空中一抛,“嗨”的一声大吼,身子腾空旋转一圈半,出腿,“噗”的一声左脚踢中纸杯,纸杯转眼间成了扁扁的样子,巧的很,就像精确计算了一般,“啪”的一声,纸杯正击中一旁办公桌边上放着的李直老师的空玻璃茶杯,“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胡通”一声,于哲的身子落了下来,显然他对这最后的效果也是始料不及,不然不会那么大动静地匆忙落地,师徒二人是相顾愕然。
“身手不错!你真是想那么准确就打碎李直老师的茶杯吗?”雷苏北站起来去拿角落里的笤帚和笆斗:“那你可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了!”
于哲挠了挠头,有点尴尬:“绝对没有!是个意外!”连忙抢过工具,把碎玻璃打扫干净:“我会向李老师道歉,赔他的杯子!”
“怎么回事?办公室门口那么多学生?刚才先听见‘嗨’的一声叫,然后‘啪’的一声摔碎东西的声音,最后又‘胡通’那么大动静?”年纪四十来岁却一脸沧桑的9班班主任李范推门进来,迎面看到于哲:“哦,于哲,这还没正式开学就闯祸了?就被带到办公室?怎么刚才还和老师动手了?反了你了!”他就是那么个风风火火的脾气,说话总好先入为主,不管什么情况,“哒哒哒”先来个一通机关枪扫射,难免就有误伤,然后再慢慢想法子收拾残局……
于哲还没来得及作声,雷苏北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找于哲聊聊天,刚才他给我表演跆拳道,不小心把李直老师的杯子打碎了……”
“哦!”李范松了一口气,告诫于哲:“这在8班了,可不能给雷老师添乱!”看于哲很不服气的样子,高一时候自己多次被顶撞的事还记忆犹新,他知道多说无益,转脸对雷苏北说道:“6点钟了,咱们该去开会了!”
刚从食堂里吃了点回来的齐展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也说道:“是呀,该走了!”
“好,于哲,咱们今天就聊到这里,你先回去吧!往后做什么事情要三思而后行!好吗?”雷苏北把椅子归位,又吩咐于哲:“至于杯子的事,就不用赔了,我见了李老师给他说一声,你要是碰巧见到他道个歉就行了!”
于哲听说,向雷苏北鞠了一躬,转身告辞。
看到于哲离开办公室以后,齐展有些惊奇的口气:“雷子,我看到太子这无法无天的家伙居然向你鞠了个躬,我没有看错吧!?”
“雷子,你可不要麻痹大意!”李范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继续说道:“那个鞠躬是跆拳道的正常礼节,人们交手前后都要鞠个躬,他十有九成是把你当作对手来看了。这小子有的是鬼点子,我去年一年可是深有体会,好几次被他弄的下不来台!还偏偏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于哲出了门口,立刻,一帮子男生、女生纷纷偎了过来,当然少不了欧阳淑雅、许芸、曹可凡和卜向他们,好像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一般……
“咱班主任都和你说了啥?”
“老雷是想拉拢你,还是想打倒你?”
“刚才怎么那么大动静?和咱班主任动手了?受伤没?”
“咱班主任凶吗?我看9班的老李也进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
于哲一声不吭,径直走回教室。
六点半钟,结束会议的雷苏北、齐展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已经响过晚自修的铃声,大家都齐了,各自忙着备课。
“是什么紧急高层会议?”见到他们俩进来,阎老师停下来手里的工作端起茶杯,开玩笑的口气问道。
“就是新局长到任的事,这新局长呀,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雷苏北回答,把拿在手里的一张纸递给阎老师,继续说道:“上晚自修了,我得到班里转转,大齐你把会议精神给咱办公室的人传达传达……”转身匆匆去了。
“哦,个人简历。”阎老师拿着那张纸看着看着,念出声来:“楮优远,男,34岁,中□□员。1996毕业于南方师范大学地理教育系,2002年于北方大学获得教育心理学博士、MBA,2002—2003年任教于泗东县牛首山中学,2003—2005年任教于西藏昌都地区工布江达县隆多马背小学,2005年后调入省教育厅工作,其中2005—2006年先后在英国、美国学习,2006—2007年受聘于韩国首尔大学担任客座教授,并任教于梨花女子高级中学同时担任教学管理工作,年底返国任省教育厅副厅长,主管教改工作……”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被不同凡响的履历表内容震惊,议论纷纷。
“好家伙,博士、援藏、客座教授、海归、副厅长……”李直惊呼:“才34岁,那么丰富的个人履历……”
“足够恐怖吧!”齐展说道:“这根本不是人们传说的省教育厅小办事员,感觉就像一个外星人空降到了非洲的原始部落,这是靳校长的原话。下午教育局会议的时候,分管文教的季副县长陪坐一边,那些教干、校长们看到履历表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新局长倒是很和蔼,但是很严肃,讲了工作的思路,重点就是抓管理、抓教学、抓考风考纪,抓细节、抓落实,经常性下基层督导……最后让季副县长总结,老季刚来了5分钟官样文章,楮局长就打断明确强调自己是来代理局长同时调研泗州市的教改工作。有人提醒,老季只好尴尬地草草结束,也是他糊涂,来的晚了些,没看到履历表,只知道是省里来的,不知道人家高了好几级,叫他总结他就总结,还不识时务‘恩啊恩啊’地打官腔,这回人丢大了,就这样会也只开了30分钟……”
人们听说纷纷发表个人的看法……
“这下咱们县的教育应该是有救了!最少不会再那么乱的像一锅粥……”
“这季副县长平时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作风,结果偏偏流年不利,这几年教育上倒是老出事……”
“省厅副厅长,居然肯到县里做个小局长,到底是年轻人,一看就是个雷厉风行、踏实干工作的少壮派……”
“这楮代局长比咱县长的级别还高了好几级,他也不怕得罪谁,大刀阔斧地干一场,咱县里的教育也许大有好转……估计他也不会呆很长时间,就要回省里,他要一走,那……”
“不是,这楮代局长郑重承诺最少干一年,工作得有成效才会离开!”齐展摇摇头说:“他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做好的……他虽然不能在这里扎根,但可以做培育土壤、引水灌溉、修理枝叶的工作,这些都必须静下心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做好。”
“哦,就得这样懂教育的人来做才能把教育做好!”阎老师感慨道:“教育不同于行政,搞那种行政的官本位,只会把教育做到茄子棵子里去!”
……
“丁零零”第一节 晚自修下课的铃声响起。
雷苏北进来,手里拿着一大把各式各样的纸页,看到大家还在激烈讨论,就向齐展问道:“看来会议精神都传达过了!?”
“恩!”齐展回答,然后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对了,最后靳校长还强调,这回的局长看来是个懂教育的行家里手,咱们大家不仅得保证办公室纪律、把办公室卫生做好,还得把相关的五认真材料准备好、把课上好,万一局长亲自下来督导……”
“不会吧!?局长要抓也是抓县中和二中,会跑到咱们这个农村中学来?”大家有点不大相信,也有点担心影响了一直以来宽松、清闲的日子。
“怎么不会!?”雷苏北接着说道:“这楮局长最怀念的就是在泗东县一年和援藏两年的一线教学经历,下来调研的可能性极大!兴许还会下来听节课,当然最有可能听地理课了,人家可是南方师范大学地理教育科班出身哩!”
“呵,你□□幸了!”阎老师拍了拍齐展的肩膀:“省厅副厅长,也许将来就是教育部部长,亲自听你的课!”
“荣幸,荣幸!就怕荣幸得到时候话都说不成个儿了!”齐展笑笑,转开话题问雷苏北:“你手里的这一摞是什么?”
“哦,这个!?”雷苏北笑笑,回答:“是班里学生的调查统计!我刚才到班里,看乱哄哄的,有的同学在翻看新课本,大多数同学都在那里无所事事……于是灵机一动,要求大家随便找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字,个人的优点、缺点,对班级的期望,还有推荐一两个你最欣赏的人,写下他们的优点、长处。有了事做,班里立马安静下来,这不,大有收获……”
“看不出你这家伙平时那么老实稳重,居然还有些点子……”看雷苏北有些得意,齐展又接了一句:“一肚子花花肠子!”
“你小子就是没好话!每次给个糖块,还非得再捎带着给一棒子。”雷苏北和齐展年纪相若,平时就闹惯的:“我得静下心来,看看班里同学说的心里话,一会儿可不要打搅我!”
齐展笑说:“又不是什么隐私、情书,要那么全神贯注!?”
“当然不是什么隐私了,我会打探别人的隐私吗!?”雷苏北回答:“这可是我这个新班主任管理班级的第一手资料和依据!”
“雷子上套了,拉车干活了!”齐展调侃道,听到第二节 晚自修上课的铃声,于是招呼大家:“谁北上?”办公室有女老师,“北上”就是上北边厕所的意思,大家明白,于是几个人一起去了。
“我明明要求写自己的名字,优点、缺点,推荐别人,写别人的优点!怎么那么多没听清、没按要求来的!”齐展他们回来,听到雷苏北的感慨。
“是不是光说自己的好,忘了自己的缺点?”阎老师问道,“或者不提自己,光说谁谁的缺点?还有一些鸡毛蒜皮、陈年烂芝麻的小事,而且没有署名……”
“恩!”雷苏北回答:“阎老师,您真厉害,好像都看到了一般!”
“不用看就知道!”阎老师一副经验老道、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刚接手这个班级,班里的学生以为你要凭这个来管理班级,还会没有私心?顺便打击报复一下自己平时看不惯的人!”
“哦!?刚才我看到那对孪生姐妹中的安秀写的:安雯是个自大狂,就早了那么几分钟,总以姐姐自居,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好像姐妹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怪搞笑的……”雷苏北恍然大悟:“不过,也有不少讲实话的!您看,我学习刻苦,但就是有点笨,数学总是吃亏;邵小鱼同学成绩好,肯帮助同学……这个邵小鱼是个好学生,不少同学的调查里都提到她!”
“这当然是个好学生,去年我教的高一7班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年级十佳学习标兵,后来因为分散精力成绩有下滑才主动辞了班长。写这个的肯定是谢文娜,勤学好问,就是智力不太好!”阎老师说道。
雷苏北看了看署名,不得不佩服阎老师的识见,心想自己得赶紧熟悉班里的每一个学生,这样才能因材施教或者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雷子,你们班里有几个学生在上窜下跳!”李直推门进来。
“哦,上窜下跳!?还有好几个!?”雷苏北吃了一惊,赶紧把学生写的调查反馈纸都收进抽屉里,顺手拿起那根戒尺,急匆匆地到班里去。
雷苏北经过窗口,看到曹可凡和一个高个男生刚坐下来,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回到第三排中间偏右的位子还没有坐下,班里已经安静下来……
“曹可凡、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出来一下!”雷苏北站到前门口,指点着他们三个示意,自己转过身来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几个人磨磨蹭蹭、极不情愿地出来。班里的同学看着他们,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奇怪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也下位子走动了吗?”雷苏北看出来了四个人,也很诧异,就向那个走在后面、神情拘谨得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的男生问道。
“没有,老师!”男生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叫苗佳,我以为老师是叫我呢!我坐在卜向的前面……”
“哦,没你的事了!我是叫他们三个违反纪律的出来挨板子!你回去吧!” 雷苏北一边心想怎么像个女生的名字,一边掂了掂手里的戒尺,曹可凡他们三个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苗佳如遇大赦一般跑回教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