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当时他就是抱着那些画卷去找喝醉酒的吴瑕,很平静的建议说,“爹爹,你再续娶一个夫人吧。”
吴老爷震惊了!
孙嬷嬷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也震惊了,她以为是她千防万防还是出了纰漏,有人在少爷面前乱说了。但是吴瑕很镇定,镇定的不像个四岁的孩子,他只说一句,“这宅子还是要有个夫人。”
那些画轴都是孙嬷嬷帮忙找来的。别人说什么吴老爷这么快就续娶,这先夫人留下的孩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时,孙嬷嬷依旧做着自己的本份,她知道,即使吴宅再多一个夫人,那也是老爷为了照顾少爷的才娶的,在老爷心里,这吴家的继承人只能是少爷。
新夫人是吴瑕自己选的,人长的很漂亮,如果不是嫂嫂贪财,也不会出现在吴老爷续娶候选人的名单上。孙嬷嬷劝过少爷,不要选那么漂亮的,漂亮的会拉拢住老爷的心,现在不显,等过了几年占上上风就不好了。
吴瑕摇头,就选了她,也许是小孩子的直觉敏锐吧,新夫人没有哪里的不好的。主持中馈,照顾老爷,对少爷也是怜惜有加。
甚至连吴老爷说不生他们的孩子,新夫人也没什么意见。只到少爷坚持说要弟弟妹妹,才有了后来的二少爷和三小姐。
少爷从小聪明伶俐,十四岁的时候中了举人,老爷高兴了免了名下佃户一年的租子。然后少爷出门游学,两年后回来,不仅带回来些惊奇的东西,还带回来一支商队,这要谁说都要说一句有出息。对老爷说没有入仕的想法,老爷就直接把所有的店铺都交给少爷打理,少爷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那时,好像只要再给少爷定一门好亲事,再生一个胖娃娃,人生就完美了。虽然那时候她已经不在吴宅当差了。
突然有一天,晴天霹雳来了,说少爷和城内萧家定了亲,再有半月就要过门了。孙嬷嬷赶紧回吴府,她还以为新夫人装了十几年的贤惠终于装不下去了。萧家是什么人家,就连她这个妇道人家都听闻一二,如果现在吴瑕是个女的,他连送画像到萧家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萧家再好,少爷进去也是嫁的男人,做的男妻啊。孙嬷嬷一腔热血,到了吴府准备好好分辨,竟是老爷先向她诉苦,真是儿大了不由爹,死活要嫁萧二爷,吴老爷恳求孙嬷嬷去劝说一下,只要吴瑕不想嫁了,就算拼着得罪萧家,他也不会让儿子去嫁人。
孙嬷嬷到了少爷院子里,就碰到夫人再像少爷哭诉,你要嫁人,没人会说你怎么想,只会说我这个继母不能容人啊。你说,这十几年来,我待你不好吗,你这一嫁,我十几年的付出都白费了。
吴瑕很淡定,二娘你放心,你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不会误会你的,就算误会你了,两三年后,大家也会明白的。
孙嬷嬷知道了,少爷这是打定主意了。能改变少爷打定主意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反正从她伺候少爷起就没碰见过。所以孙嬷嬷只好又披挂上阵,主动要求陪嫁到萧家。
萧二爷是个好人,虽然面色冷清,虽然萧府都传萧二爷不想娶男妻,但是孙嬷嬷知道,就算他不喜欢,他也会给少爷起码的尊重。而有了尊重,少爷在萧府的日子就要好过不少。
孙嬷嬷没有想过少爷为什么一定要嫁到萧家来,因为孙嬷嬷在之前实在看不出少爷有什么喜欢男人的迹象。也许是某种交易吧,孙嬷嬷想。哎,反正已经嫁进来了,多想无益。
婚后,少爷和萧二爷的相处相敬如宾,这很好。两人慢慢熟识亲昵,这也很好。越来越亲密有了夫妻之间的气场,这也很好。都有了夫妻之实,本该蜜里调油的时候却闹气了冷战,这就大大的不好了。
而且听口气,这还是少爷挑起的。
孙嬷嬷要叹气了,少爷,以前你没有这么作啊。真的,作不是个好习惯,多少人都是作死的啊!
但不管孙嬷嬷怎么抓心挠肺的着急,怎么用吴瑕的名义炖汤送点心给二爷,吴瑕依旧态度鲜明的闹起冷战。
不是没看到萧云聚着风暴的眼底。但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吴瑕表示,自他嫁进萧家已经低调的够久了。
感情是可以勉强的。号称不喜欢男人的人都上了男人的床,再要求你一份真心,不难吧。
萧云最近也很烦躁,明明此时他应该怀抱着吴瑕睡在他宽大舒适的主卧床榻上,说点悄悄话,也许会接吻。萧云是在吴瑕身上才体会亲吻的乐趣,从前的他只觉得这个动作很多余,很不干净。现在他却爱上了嘴唇相贴的感觉,当然,仅限于和吴瑕。
当然,现在什么都只是瞎想。萧云躺在小床上,裹着被子,身边还睡着一个裹着被子的女人,刺鼻的香气让萧云难以忍受,时不时装作不经意搭在他被子上的手更是让人厌恶。
“你若是再不老实,我就去李姨娘那了。”萧云冰冷的声音说。
搭在他被子上的手缩了回去,过了一会,旁边的被卷里传来嘤嘤嘤的哭泣声,“二爷在李姨娘那也是这样吗?二爷就这么看不上我吗?”娇滴滴的哭声里掺着委屈。
“不关你的事。”萧云冷漠说。
花姨娘都快要疯了。那天萧云来她房里,她兴奋的不得了,过年期间,二爷对吴瑕的温柔小意谁都看的出来,现在应该正是情浓时,二爷却来了她的房间,这代表什么?代表二爷和吴瑕的情谊也没那么深厚,代表她花骊珠的机会到了。
花姨娘殷勤的伺候着萧云,即使他阴沉着脸。谁都知道,二爷天生就长了张阴沉脸,这个和情绪没关系。
到了晚上,花姨娘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娇羞的来请萧云入寝。萧云自顾自的在箱笼里拿出一床新的被窝,上床把自己包好,睡觉。
花姨娘傻眼了,二爷不对吧,你睡觉前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你今天来难道不是来宠幸我的?
花姨娘呆在原地片刻,鼓起勇气,抛却羞耻心,想要主动来伺候萧云。萧云眼都没睁开,“滚,不愿意就睡地上。”
花姨娘期期艾艾的还想靠近,萧云一脚踢了过去。没错,真的是一脚,花姨娘被踢翻在地,感觉天都要塌了。
一晚,两晚,三晚都是这样。花姨娘苦不堪言,偏偏每天早晨还要花枝招展一幅春意盎然的样子去给吴瑕请安。别人都道她时来运转,二爷新宠,只有她每天忧思,怎样才能扑到二爷。
今天是第四晚了,估计也是二爷在这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花姨娘实在焦心不已,她无数次期望萧云睡着了,睡死了,能让她有机会制造一点事实,可是不管什么时辰,只要她把手搭在萧云的被子上,就会被喝止,甚至连用手拨开都不愿意。
花姨娘这会是真的悲从心来了,“二爷要是不愿意,为何不在太太下令之前跟太太表明,现在奴婢已经是爷的姨娘,可是爷却只愿给我脸面光,碰都不碰我一下,奴婢,奴婢以后该怎么活啊,还不如一道白绫,死了百了。”
萧云闭眼不理。
花姨娘先是嘤嘤嘤,最后干脆大哭出声。萧云忍耐了一会,掀被而起,穿衣准备离去。花姨娘急了,如果深夜二爷从她房里走了,那她连脸面光都没有了。花姨娘顾不得擦眼泪,连忙到地上跪下,扯住萧云的裤脚。
“二爷,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你别走,奴婢,奴婢在地上睡一晚。二爷,二爷。”花姨娘恳求说。
萧云慢条斯理的穿衣服,“我怎么会来这,你心知肚明。你有胆量去策动老太太身边的爱竹帮你说好话,你就应该想到了结局。就好比你当初接受太太的意思来我身边监视我,你就该猜到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话说完,衣服也穿完,萧云抬腿走人,只留下花姨娘在地板上嘤嘤嘤。
吴瑕睡到一半好梦正酣的时候,就感觉背后进风了,凉凉的,然后一个火热的东西贴上来,吴瑕用手去推,“走开,身上都是女人的臭味。”
萧云不为所动的继续挨近,把吴瑕整个都纳在怀里,“小骗子,明明洗了澡又换了衣服,你再闻闻,是不是和你身上一个味。”
“你在女人被窝里睡了四天,我的清香都遮不住你的臭气。”吴瑕闭着眼说,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
“真的?明明我都自己一个被窝了,还能沾上女人身上的臭气?”萧云故作苦恼的说。
吴瑕睁开一只眼,像是判断他说话的真假,太黑,看不清楚。吴瑕继续蒙着眼不说话了。
“别生气了,表妹要来了,下一个攻略就要展开了,看官们都被你我吓住了。和好好不好。”萧云摇着吴瑕说。
“滚开,我要睡觉。”吴瑕说。
“和好嘛,和好嘛,我保证,会让你生气的原因我再也不犯了。”萧云说。
“哎,其实我从小就羡慕三叔和三婶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哎,可惜我没这个福分啊,我的娘子不愿意啊!”见吴瑕不说话,萧云假模假样的叹气起来。
“三叔和三婶置气,竟然去流连花丛,不管是不是真戏假作,如果以后你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亲手阉了你。”吴瑕幽幽的说。
“那你还会和我冷战吗?”萧云问。
“你去花姨娘那真的是纯睡觉?”吴瑕问。
“花骊珠绝壁还是完璧。”萧云说,“如果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
“好吧,以后冷战不过夜。”吴瑕说,“再生气我也允许你睡在正房里。”
☆、38
老太太即在府里;隔三差五的就要小辈们聚在一起陪她吃饭聊天。吴瑕现在也习惯了萧府的伙食;虽说不上吃的尽心;好歹不用一回院里就忙急忙活的要吃的。再说吴瑕很喜欢听他们在一起说话;有好多八卦可以听啊。
这天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萧老爷还没走。请完安就听老太太对萧老爷说;“发往王家的信回了;说是过了二月二就让他家大小姐过来;你看派谁过去接一下。”
萧老爷想了想,“过两天倒是有个商队要去京都;我让风儿跟着去;到时候接了羽衣过来。一艘船应该够了。”
“嗯。”老太太点头表示满意,问萧风;“风儿,你可乐意帮祖母跑这一趟。”
萧风说,“风儿自当尽心尽力。”
“嗯,要不你把你媳妇也带上,船上没个女眷,怕羽衣不自在。”老太太提议说。“让她们嫂子小姑的也好好相处一下。”
李慧兰闻言眼睛一亮,闺阁女子很少有远行的机会,所以这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娘,知道你心疼羽衣那孩子,但是让内眷出门接引,没这个规矩。”萧王氏说。哪门子的小姑,不过是爹不疼娘不要的贱种。
“规矩都是人定的。”萧老爷说,“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爷怎样说就怎样做,我反正也就提一提,没得还让人误会,我这个做媳妇的特意给婆婆添堵。”萧王氏笑一下说。“不过这开春后,咱们家还真有几波贵客,我娘家的一个嫂子,他的儿子二月初会来梁城谈生意,我那老嫂子就想着顺道过来看看我,估摸着,可能比羽衣还要早到呢。”
萧王氏对萧老爷说,“怎么说也是我的嫂子,听说她闺女也会带着来,这都是表妹来做客,要不,让云儿也去迎接一下,既不厚此薄彼,也表示我们家的礼数。”
老太太漫不经心的问,“你娘家嫂子?你哪个娘家嫂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娘家还有个有待嫁闺女的嫂子。”
萧王氏一顿,“这嫂子虽是旁支,但是架不住生了个好儿子,汇德坊,老爷知道吧,就是他儿子开的。这几年她家和我大哥家走的很近,我大哥不止一次在外说,她儿子是王氏族这一辈的佼佼者。”
“汇德坊的老板要到梁城来谈生意?”萧老爷关注的是另一方面。
“是吧,不过也没定,大概是过来看看情况。”萧王氏说,“那个小子是个能干的,萧家的子弟也不差,到时候两厢交流一下,不是很好吗?”
萧老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凳子扶手,这是他思考问题的标志。场面一下子冷清起来。
萧王氏望着萧老爷小心的说,“老爷要是没有异议,我就安排人去了。”
“嗯?安排什么?”萧老爷像是才回神。
“就是说的让云儿去接一下我那嫂子啊。”萧王氏说。“风儿去接羽衣,这边怎么也要差不离吧!”
“糊涂。一表三千里的表亲能比得上自家正正经经的表小姐?”萧老爷说。“你那亲戚来了,你在外院安排妥当,摆个接风宴就差不多了,还让云儿去接?那我的儿子每天也不用做事了,天天去接亲戚们来就可以了。”
“风儿,你去京城时顺便去萧家的金铺去看一看,去年年关送来的利润竟然比往年少了将近三分之一,你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萧老爷说。
“你就带着你媳妇一起去。”萧老爷沉思片刻还是说,“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这种机会也不多。”
萧风沉稳点头,李慧兰倒是有点喜形于色,“谢谢爹,谢谢祖母。”
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李慧兰兴奋抓着吴瑕的胳膊的叽叽喳喳,好像明天就到了京城似的。现在,李慧兰确实把吴瑕当做好闺蜜没错。吴瑕无奈的说,“大嫂,你先别兴奋,等到了船上不晕船了再兴奋也不迟。”
“就是晕船我也不怕,也不知道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吴瑕你放心,到时候我会从京城带特产给你的。”李慧兰说。这段时间来,萧王氏对她的苛刻依旧,只不过她和萧风的感情却越来越好,这也让她越来越开朗。
“特产到不必,我很是怀恋大前门槐树下的那家豌豆黄,大嫂不要给我带别的,就带几盒豌豆黄回来就行。”吴瑕说。
“行,大前门槐树下的豌豆黄是吧,我记住了。”李慧兰笑着说。
和萧风两夫妇分开后,吴瑕对萧云说,“我说怎么听说王羽衣要过来,太太那么淡定呢,原来是早就安排好救兵了?王家旁支家的小姐,哧,我还以为太太给萧雷求娶的妻子要更上档次一点呢。”
“你这么说,是没听说过汇德坊,汇德坊,三年前出现在京城,迅速成为达官贵人出门交际的首要场所,你说他是酒楼,他不单单是酒楼,你说他是技坊,他技艺不算出众,你说他是青楼,他从来没有公开过ROU体交易,人人都想效仿汇德坊的经营方式,但是他们都失败了。”萧云很淡定的解释说。
“京城里独一份,想来必是日进斗金。但是怎么的,他也才开了三年,再怎么赚钱,也缺乏一点底蕴,难道太太想,萧雷娶了他妹妹,那人就能把汇德坊的经营方式告诉萧雷?”吴瑕说。
“全然告诉自然是不可能,只是,要在其中参一股,分点钱还是可以的。就算什么都没有,好歹也是个强有力的外家,比起羽衣表妹要好的多。”萧云说。
“羽衣表妹要是个好的,我也要助她逃离这个漩涡才是,有太太这个娘就要扣一半分,至于萧雷,也是面上光,我听说啊,他最近在百花楼包了一个花魁,真真的。”吴瑕咂舌说。
“你从哪里知道的?”萧云面色古怪。“萧雷在青楼的消息,太太一向防的很紧,在爹和祖母面前不会露半点口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知道就知道啦。”吴瑕调皮的说。还没走到院门口,萧老爷身边的小厮已经在那候着了。
“二爷,老爷叫你过去一躺。”小厮行礼后说。
“好,我就去。”萧云对小厮说完,又对吴瑕说,“你在家要待着无聊,就出去走走吧,那个吴永济总是在我耳边念叨着要见你。”
“那你什么时候能从爹那回来,我等你一起出去。”吴瑕想了想说,他能出去是萧老爷发的话,去年是想着新媳妇要低调,过了一年就可以随便些了。
“我大概从爹那出来就直接出门了,你在外要是逛累了就去南洋商铺坐坐,到时候我让阿甲去找你。”萧云说。
“好吧。”吴瑕说。
最终吴瑕也没和萧云一起回来,在城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到南洋商铺门口时,掌柜的屁颠屁颠的过来传话,二爷有事耽搁了,不能过来,让二奶奶在铺子里看有没有合心意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