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那场异常寒冷的雪,直到现在,还在她眼前不停地闪现。若说,那时的自己是完全没有力量的脆弱人类,那现在呢?明明有能力了,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什么都做不了!
开,什么玩笑啊?
“亓玥,你留在这里……乖,我会很快解决掉犬夜叉出来的。”他,是这么跟她说的,一如每一次的承诺,那么认真,那么不容人反驳。而她,每一次都乖乖听他的话,他让她在哪里等着,她便在哪里等着。她完好地遵守了约定,而他,却不止一次失约了。
到现在,她才恍然明白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可以了……
如果,她乖乖地听他的话,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一味地等他,在这里的话……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十五年前的那场噩梦,会再次重现。
一想到这里,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紧紧地环住抖动的双臂。或许唯有这样,才能克制住心中绵延而出的无限恐惧——对那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深渊的害怕。
恍惚中,身体隐隐有些发烫的迹象,眼前不自然地出现了什么场景,很眼熟,却陌生得又想要完全忘记。
那是……漫天漫地的白色,单调、晦暗的色调中,唯有那一滩殷红是那么鲜亮,抢眼的让她以为是一根尖锐的刺,那么毫无防备的、那么狠地扎进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生疼。
那疼,似乎还会蔓延,从眼睛移向咽喉,即便只是做简单的吞咽动作,都觉得钻心的痛。总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卡到最后、疼到最后,舌头便尝到了丝丝的甜味,还有点儿腥。再往下迁移,是胸腔那儿,不是很痛,却总觉得空落落的,类似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外部包装,稍稍用力握住,嘭的一下,便什么都没了。
喉咙一下子缩紧,她用力捂着嘴,开始拼命地咳嗽,一下又一下,是快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
咳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缝中流走了,一如沙漏中的细沙,冷冷的,凉凉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蓦然,她毫无预警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茫茫然地环视四周,空空荡荡的,除了被邪气腐蚀成黑色的花草,唯有半空中往四面八方逃窜的妖怪。
亓玥知道自己的本职工作是除妖,可在这档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看着那些妖怪……也只是看着那些妖怪,什么都不想干。
“八云立、出云八重垣、夫妻恩爱八重垣、还有八重垣……”
突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学会的和歌,于是下意识地低声吟唱了出来。节律性的发音,配合着脚下一步一跳的动作,像极了早些时候常玩的跳房子。她往前,具体是要走到哪里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又或许,只是在原地兜圈子而已。
白色的衣裙在风的鼓动下,被吹得猎猎作响,但她却无动于衷,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身后贸贸然响起某人气急败坏的话语——
“暮雨亓玥,你这女人又在发什么疯了?”
亓玥被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去,只见利维塔斯打横抱着蛇骨,快步向她走来。发觉是熟人,她呼了口气,弯着嘴角跟他打招呼:“利维塔斯,你出来啦……对了,蛇骨怎么样了?”
利维塔斯没好气地瞪着她,但鉴于某人此刻毫无自知之明,索性先将蛇骨放到一边,疾步过去,将她一把拽到自己的面前。高得吓人的体温从掌心游走过来,他怔愣了下,视线上移,一如预料般瞟到她嘴角的点点血色,再来是脸上那两坨异样的绯红。
“你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他气结,恨不能抽她一巴掌,看看能不能把她打醒了,竟然、竟然又变得跟以前一样了,“你男人还没死呢,你就这个样子,等他死了,是不是又要本少爷捅你几刀,你心里才舒畅啊!”
被说得人,一脸迷茫的望着他……
利维塔斯突然觉得有些挫败,话说,这女人一旦进入这样的精神状态,要把她拉出来,不费一些力气,还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办到的。
他喟叹,头疼的望着眼前的问题少女,真想直接把她丢到蛮骨的面前去,如此一来,大约也能变回原来正常的模样了。可又不能单独把蛇骨放在这里,四魂碎片的气息很容易吸引到外边的杂碎妖怪;带着他再进去……不管怎么想,现在山里那么危险,一不小心变成甍中之鳖,不就划不来了。
思来想去,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又不能放任她不管。天知道他最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了,以前被精神折磨得够呛了,再来一次,他八成是会跟着疯掉的。
“拜托,你给表个态行不。”他抓着她的手臂用力,“给你两个选择:一,到山里去找蛮骨,把他带出来;二,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去死……”
“不要……”脱口而出的否决。
还好,还能听到他说话。
“既然不想,就快点去把他带出来。”舒了口气,总算觉得见到黑暗中的曙光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利维塔斯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不然,真怕自己会动手打她,“你啊,就是太听他的话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呢?拜托你也为自己想想好不好。”
最后的那句话,他说得有点无力,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在里面了。从来不曾低声下气的说过话,仅有的两次还都献给了眼前的这家伙,这真是应了那句俗语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蛮骨不听怎么办?”亓玥眨巴着眸子,乖宝宝似的发问。
“不听?”他惊讶的重复,“不听的话,你就威胁他,就说你不跟我走,我就跟别的男的跑了之类的;再不行,你就让你的式神把他打晕了,直接带出来不就得了。”
长时间的静默,片刻,她略有些涣散的眸光终于得以聚焦,脸上异常的红晕也渐渐消退。
思绪一回来,她用力甩开某人的钳制,语调平稳的说道:“什么破主意。”
“你总算正常了。”见对方不理自己,直直地往前方的山洞走去,他眼疾手快的再度拉住她,伸手,抹去残留在她嘴角的血色,柔声说道,“好了,去把你男人带回来吧!”
即便心里急着去找蛮骨,亓玥还是点了点头。
走进山洞时,迎面扑来的,都是奈落强烈的妖气,以及被污染的四魂碎片所发出的气息。她觉得难闻,捂着鼻子招出式神,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战场。
找到蛮骨的时候,他正和犬夜叉打得不可开交。刀矛相撞所席卷而出的热风,晃得她看不清眼前的局势,但,想也知道,已经到了危机存亡关头的时候了,加上里面还有个奈落蠢蠢欲动着,一定要快点带着他离开这里。
心里着急,可又不敢喊出声来,怕被喊到的人分心,到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事实上,在激战的两人也的确没察觉到场内多出来的那抹身影,其一是两人打得太过投入了,其二也是由于某人的隐蔽工作做得不错。
但再好的隐蔽工作也有破功的一刹那,眼见铁碎牙的刀锋快要碰到蛮骨了,亓玥一个激动,没差直接冲上去挡在别人面前。好在,她还算冷静,脑袋也没变作一团浆糊,否则即便她真冲上去了,凭她那单薄的身板,结果也是两个人一起被砍而已。
最后的最后,全心对付着蛮骨的犬夜叉,在完全无防备下,被亓玥的式神给一脚踹飞了。把那半妖暂时性的压制住,然后顺手牵羊的拿回了被他抢走的四魂碎片。
救了自家男人,拿回了归属于报酬的四魂碎片,貌似……就没什么事情了。
不管那半妖嚷嚷着些什么,亓玥都不作理会,手握着四魂的碎片,疾步跑到蛮骨的身边,心想要说什么话,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跟她离开。
“蛮骨……”
“你……”在短暂的诧异过后,便是不满地质问,“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我、我不进来的话,刚刚、刚刚你就……”喉咙有些紧致,鼻子一酸,眼睛里便升起了一片朦胧的雾气,她蠕动着嘴唇,哽咽,“你……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见她这副模样,蛮骨不是没动摇过,但转念想到自己死去的弟兄,心中的天平又稳稳当当地偏到了另一边。咬了咬牙,按着她的脑袋压到自己的怀中,不去看那张会动摇他决心的脸庞。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说实话,亓玥有些失望,可也不能就此放弃了。她紧紧地拽着他的衣领,借着他的衣服把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起抹掉,颇为坚定地抬起头来。
“你如果不跟我离开这里,那我也留下来陪你,如果你死了,我也跟着去死……你不要不相信,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跟你走的,真的……所以,蛮骨,我们回去吧,回出云去……”说好的,不哭了,可说着说着,眼泪还是不自觉地往下掉,“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再也不要了……一个人、一个人真的很难熬……”
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也知道她是认真的。
曾经一不小心把她丢了一次,他后悔了,所以才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去找她,幸好,被他找到了。而现在,他却还想把她再丢一次……是不是,很欠揍呢?
他垂眸,定定地凝望着她,终于,他闭眼深吸了口气,拉着她往外走:“走啦!”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亓玥完全没反应过来,像是思维被定死了,只能依靠本能跟上他的脚步。刚走两步,脚下的地面一软,有种被人拉扯着往下陷的感觉。心中一紧,还来不及思考,被落在后面的式神却猛地冲了上来,将他们两人一同带出了山洞。
身后轰然一声,那黑黢黢的洞口彻底被封死了。
直到现在,亓玥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记得,蛮骨刚才跟她说“走啦”,那是要走哪里去呢?
“你不是说要回出云去吗?”
呃……她已经将疑问脱口而出啦!
“亓玥,我们回家去吧!”
她愣了下,破涕为笑,而不远处,蛇骨已经醒了,正向他们热情地挥着手。
这次,紧握着的手,再也,不松开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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