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忽地哈哈大笑,清脆、洪亮的笑声在车来车往的喧哗中传出好远。
颜静以手支膝,蓦地跳起:“怎么样?还能不能喝了?!我们是换个地方接着喝呢还是我先送老人家回家晚安?!”
雷停拍拍蹲伏在身边的虎影,仰头笑道:“提到酒,死掉了都会回过魂来,怎么会睡得着?!”
“好!”颜静一跳多高,蹦蹦跳跳向前跑去,样子象一只活泼欢快的小鹿:“换地方喽,灌老鬼喽!换地方喽,灌老鬼喽!”
雷停看着颜静欢快的身影,低头看看虎影,低声嘟哝:“现在的小鬼也太不敬老了吧?!”
虎影根本不理他,懒懒伸了个懒腰,径自迈着不紧不慢的小碎步,向颜静追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代队长
雷停和颜静当晚又换了两个地方,两人一共喝掉了三瓶红酒、一瓶芝华士。 /
雷停的那点工资一下子就花掉了大半。他从来都没有让人请客的习惯,从在军队里开始,他就一直是最后买单的那个人。
先将烂醉如泥的颜静打车送回家,走路踉跄、一路扶墙的雷停强撑着回到了宿舍。
他也已经有很久没有喝这么多了,如果换成以前,这点酒根本无法晃动他的腿脚,但现在却明显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在雷停醉眼迷离、连滚带爬地和衣摔趴到床上的时候,景东仁正坐在市局刑警队的办公室里蹙眉沉思。
丁国春和孙超等几个人坐在一旁。
“如果理不出头绪,咱就明天再说吧?!”孙超强自抑制了一个哈欠,揉着酸涩的眼皮,试探着问道。
景东仁看了看他,没有象白天那样大声喝斥,轻叹了一口气:“象人说的‘望山跑死马’!没想到真是这样。平时有雷公在的时候觉不出什么,现在他不在,才发现他一直顶着的这个雷是真他妈的沉啊!现在让我来顶,既便是我一直跟在他身边,竟然也不知从何处入手。”
孙超摸着自已鼓起的软肚腩,吡牙笑道:“就象你常说的,每个人的方法都不同,你现在应该完全摒弃雷公的那一套,使用你自已的方法,这样才能够把工作继续下去。你想啊,做雷公这世界上只有雷停一个人能行,别人再怎么学也不可能学得象!但他同样也做不了景和尚,因为景和尚也只有一个啊!”
景东仁看了看他,一笑:“话是说的没错,但我好象跟着雷停的脚印走得太久了,只要看见他在前面,就不自觉地去想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办!都他妈快变成梦魇了!”转头看向丁国春:“那个王铮的画像出来了没有?”
丁国春点头,手忙脚乱地从身边的皮包里取出一张白纸,递给景东仁:“这是根据雷公之前的判断和转述卡萨布兰卡老板罗战的目击描述绘制出来的,其中很多目击描述都与雷公当初的判断不谋而合。”
景东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画纸。画纸上用黑色铅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头像。
男人样子看起来有30多岁,头发很乱,国字脸,面容颇为苍老,抬头纹很重,一双眼白大瞳孔小的眼睛十分锐利,眉弓略高,嘴唇偏薄,嘴角经常性下拗,鼻子两侧法令纹较重,下巴上留着短须,样子很憔悴。
扬了扬手中的画纸,景东仁低声说道:“下发到下面去了吗?”
丁国春摇摇头:“至少得让杜局看一眼才能够派发到全市各派出所和治安岗吧?!”
“不用了。”景东仁眼皮也不抬地说道:“这是根据目击描述做出的画像,特殊时期,等会儿马上复制,立刻派发出去!知会下面的各派出所,一定把相片落到细处,每个居民委、旅店、各种营业场所都要发到,我看这小子能躲到哪儿去!”
“是。”丁国春在坐位上一挺身,清脆地答应着。
“那个石大明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有没有查到?”景东仁望向孙超,语气较刚才略有显振奋。
孙超摇头:“石大明光棍一根,除了他天天开的奥迪车,他连一个象样的朋友也没有。他失踪了两天,天路集团车队经理还以为他挟车私逃了呢,查车没查到,才跑到公安局报的失踪。”咽了口唾沫,语速很快地说出结论:“没人知道石大明失踪前在哪里出现过。”
景东仁看了看摆在墙边的黑板,上面还留着雷停写下的三个嫌疑人线索一览表,以手掩唇,轻咳一声,站起身低声说道:“其他两个凶嫌因线索太过凌乱,都无法继续开展工作,现在那就只好抓住王铮这一条线索死追下去,我就不信真面目都露出来的家伙能跑到哪儿去!只要把他揪出来,说不定就能牵出背后的势力和那个c君。”
孙超眨眨如豆的小眼,点头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其他方面的信息都太不就手了。”
丁国春看看景东仁,又看看孙超,低头嗫嚅说道:“现在,现在好象,嗯,关于那个连环杀人凶手的线索也很多了,而且最有必要把他先揪出来。因为,他最有继续做案的可能。”
景东仁低声哼了一声,转头望向窗外,没有说话。
孙超在桌下暗中踢了丁国春一脚,板起一张脸冷声说道:“你才干了几天刑侦啊?!装什么老鸟?!干好本职工作,你那个相片怎么还不去印制,难道你想明天上班再派发吗?!”
丁国春楞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夹起皮包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景东仁微微一笑:“今天先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其他人都离开后,孙超低声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这几天你的压力也太大了。”
景东仁笑着摆摆手:“你先走吧,我想在这儿再想想。”
孙超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景东仁,他取出包里的红塔山,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将淡青色的烟雾向上吐出,头仰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
办公室里异常静寂,只有门口的挂钟那单调的嗒嗒有声的走针轻响。
“你就是景代队长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景东仁微皱眉头侧身看去,心头一震。
一个身材高佻,长发披肩的飒然女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门外的走廊里灯光已灭,女人玉琢一样秀丽的侧脸笼在门口那盏黯淡的灯光下,莹然生辉。肩端腿直,婷婷玉立间流露出无尽的磊落英姿。瑶鼻笔挺,剑眉入鬓,丰润的嘴唇好看地紧抿着,炯炯有神的双眼湛然生光,顾盼间竟有一种女人少有的英武之气,让人过目难忘。
女人见景东仁回头,迈步向前,穿着山羊皮短靴的双脚落地有声,步伐利落地穿过横七竖八的办公桌,走到景东仁面前站定。
“我叫萧缕羽,有一些情况要找你核实一下,我来找你已经事先征得了杜长东局长和政法委祝书记的同意,如果你有所怀疑,现在可以打电话核实。”
第一百一十九章田螺姑娘
景东仁皱起眉头:“我这里会有什么你感兴趣的情况?”
“你觉得无用的东西,在我这里就有可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萧缕羽飒然一笑,坐到景东仁对面,双手扶桌,一双晶光闪闪的双眸直望进景东仁眼里。//
景东仁眼角微搐,目光挪向一旁。
萧缕羽的目光里有一些东西让他感到刺眼。
10月26日,阳光刺眼!
还没有完全睁开双眼的雷停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有些艰难的睁开耀眼生花的惺松睡眼。
当他的目光从挂满蛛网的天花板滑下,忽然惊讶地大睁双眼,有些楞神地坐起身躯四下张望,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这还是他原来居住的地方吗?!
原本在地上扔的到处都是的脏裤子、臭袜子统统不见了踪影,象吊死鬼一样吐出所有抽屉的五斗橱紧紧闭上了嘴,连上面数月积下的灰尘也被人擦去,光亮如新;床上床下原本散落铺开的旧书、破报纸都整齐地码放到墙边的书架上。
从卧室门口向外望去,客厅里的地面整洁如新,在早上的阳光里闪动着清亮的微芒。趴在洁净地板上的虎影此时正歪着脑袋,饶有趣味地斜望着他。
“出什么事儿了这是?!”雷停困惑地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看身上还带有干涸酒渍的衣裤,跳下床,光脚走到门口踢了虎影一脚:“这还是咱家吗?出什么事儿了!”
“你醒了?!”一声悦耳的细语响起,吓了雷停一跳,侧头看去,俏笑嫣然的颜静扎着一件他的旧上衣,正站在厨房门口。
“你?”雷停指着她一下子楞住了,好半晌才回神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颜静一笑:“一个小时前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怕你有什么事,就赶过来看一眼,结果你的房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雷停四顾着熠熠生光的房间,有些愕然地说道:“一个小时你就把我家糟蹋成这样?!如果看不见你,我还以为家里来了田螺姑娘呢!”
“呵呵。”颜静俏皮一笑:“真没法想象你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久的!本着尊长敬老的态度,简单打扫了一下,这都是我们年青人应该做的,您就不用过份感谢我了!”
雷停向前两步,伸手触抚着一尘不染的电视和音箱,苦着脸嘟哝说道:“让你收拾完了,原本能找到的东西现在我肯定也找不到了!”
颜静歪过头笑道:“你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可以直接打电话问我,我现在对这里的东西都已经很熟悉了。”
雷停笑着摇头:“小鬼!”
颜静可爱的皱起鼻头,大声抗议:“不许倚老卖老!”隔着老远故作发怒地虚挥一拳。
“啊。”雷停异常配合地甩头做痛苦状仰天缓缓躺倒到地板上,手抚着四周光滑的地板,扭头看着趴在一边的虎影笑道:“干净的感觉也还不错嘛!”
虎影适时地侧过头,看也不看他。
颜静开心地笑道:“我熬了猪肉粥,过来喝一口吧。昨晚喝了酒,早上喝点热粥胃里会舒服一点。你家也太贫寒了,只有一种米,还是至少放了半年以上的陈米!”
雷停躺在地板上懒懒地说道:“有米就不错了,那些米还是上次我妈来的时候带来的呢!”
“我晕!”颜静手抚额头,做了一个快要晕倒的表情。
肉粥的香气给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凭添了几份怡人的温馨,颜静和雷停围坐在客厅小桌边喝着粥,颜静还细心地给虎影预留了一块猪后腿肉,虎影趴在沙发边上吃得咂嗒有声。
这顿简单的早餐吃得悠然而惬意,雷停缓慢啜着粥汤,心里泛起一种久违的亲切。
收拾了碗筷后,颜静悄然离去,没有告别,没有过多的言语,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微笑。
颜静走后,雷停放了一张cd到唱机里,舒缓、微哑的爵士男声在乐声中悠然吟唱。
点燃一支雪茄,雷停把身子深陷到沙发里,双脚翘到茶几上,一边的虎影下巴贴着地板,眼睛却望着颜静离开的门口,目不稍瞬,良久。
下午的时候,雷停将虎影留在家里,蹬上攀山靴背着一个大运动包,到楼下坐公共汽车去了披霞岭。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日过黄昏,房门口地上摆着一个桶形保温饭盒和一个塑料盒。
饭盒里分三层,两层是菜一层是饭,菜是西红柿炒鸡蛋、干煸牛肉丝,饭是香喷喷的长粒香米。塑料盒里是一块上好的牛里脊肉。
捧着饭盒,雷停将塑料盒推到虎影面前:“田螺姑娘请的,多吃点。”
虎影用鼻头拱了拱他的手,低头大口吃起肉来。
一边嚼着饭,雷停打开电视,白江新闻正在播放当天上午天路集团考察团在省市有关领导陪同下来到白江进行投资考察的新闻。
戴着金丝眼镜、风度依旧的史洪江代表天路集团接受了采访。在他身后的画面里,站在省市领导身旁一个身材高瘦、短须皓首的矍铄老者吸引了雷停的注意,他捧着饭盒走近电视,仔细端详。
电视上播放别的新闻的时候,雷停拿起手机拔通了罗战的电话。
罗战那边声音嘈杂,热闹异常:“雷公,什么事儿?我这儿正忙着呢?!”
雷停微皱眉头:“你这个时候忙什么呢?!”
罗战笑:“你那个好朋友卓森招了好多人在我这儿胡吃海喝,从今天下午就开始了,我都快忙晕了!”
“天路集团考察团来了白江你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现在路边卖冰棍的大妈都知道这事儿!”
“他们和市里达成什么协议了吗?你那儿有什么这方面的消息?”
“没有,他们和市里还在谈判阶段,所有相关信息都处于严格保密状态,我这儿什么也没有听到。”
“嗯。”雷停略作沉吟:“上次我让你帮忙查一下天路集团驻省城办事处总经理的情况,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都是些鸡零狗碎的情况,不完整。就知道这人叫蔡伟雄,汕头人,早年在新加坡一家贸易公司任职,后来被天路集团高薪请过来负责在我国的业务拓展,就这些。”
“哦。”雷停面色微沉:“那你忙吧,没事了。”
“你今晚过来吗?卓森刚才还问你来着,我把你电话告诉他了,他干嘛不打电话给你?!”
“我今晚不过去了。”雷停简短地吐出几个字,随手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二十章大阵仗
这一晚雷停哪儿也没去,吃完饭到厨房把饭盒和装牛肉的塑料盒洗刷干净,扣放在碗槽边沥着水。
到cd机前换了一张贝多芬的大调第一交响曲(卡拉扬1963年版)的cd唱片,拍拍虎影的头,雷停转身走到屋角的三角铁架前坐下,抬手摇开台钳,拿起台面上的三枚硬币小心地摆放进去。
在忽而悠扬所忽布而高亢的乐声中,他有条不紊地摆弄着台钳,每一个动作熟练而带有某种特有的节奏,“咔哒咔哒”不断的轻响声中,一枚枚加厚压制在一起的硬币在他手边摞成一柱。
对面墙边的地灯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到铁架旁的墙上,有些歪扭的影子在激越的乐声中却透出一种冷寞的寞然。
比冷寞还要寞然。
虎影四肢摊开地趴在地上,似闭非闭在眯着眼,直挺的双耳在乐声中不时抖动着,鼻孔微翕,鼻息悠长。
雷停静静地坐在工作台前不紧不慢地摆弄了半个多小时,压制了十几个加厚硬币,摞成一柱摆在铁架台边。站起身走到沙发前取了一支雪茄,咬在嘴里点燃,顺手从沙发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内参类《笔迹学研究与应用》坐到沙发上,专注地翻阅起来。
乐声如水,悠然浸润,不知不觉间已是二个小时悄然远逝。
扔下手里的书,揉揉有些酸涩的双眼,雷停关掉cd,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扔在沙发一边的手包,从中取出手机,开了机,随手放到茶几上。
伸手拿起摆在茶几上的烟盒,又取了一支雪茄斜叼在嘴角,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雷停皱皱眉头,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孙大超同志,有什么指示?”电话是孙超打来的。
孙超坐在市局门口侧面的台阶暗处,嘻笑着说道:“休息的感觉有些难捱吧?”
雷停摇头:“没什么,没有受不了的罪也没有享不了的福!我现在正乐在其中、乐不思蜀呢!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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