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提一句，他们再见之时，正是在三国挑战赛的半场。
塔矢亮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很快就拿下了这一局。
差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百无聊赖，呵欠连连。
“如果是进藤二段的话，恐怕不会让塔矢四段这麽容易就获得胜利吧？”
不是解说者白川九段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唔，那恐怕在开局就得死战了，真是可惜了啊，一直都期待著这场对决的说，进藤她自己也很遗憾吧。”
评论的是韩国的安太善，毕竟是相处过两个月，他对这位日本新秀还是非常看重的说。
虽然也有主观倾向在内，嗯。
他特地看向了洪秀英。
虽然解说大屏近在眼前，洪秀英却是头都没抬，一眼未看，“进藤的遗憾我自然会为她弥补的。”
看对方这麽笃定，安太善也不禁哈哈大笑，“哈哈，这可是被日本国内期待成为最年轻头衔拥有者的塔矢亮呢，你这麽有信心我是很开心没错啦，不过如果你能摈弃私人情绪的话，我会更安心的哦。”
在一旁悠闲地吃著葡萄的高永夏吐出了果核，以十分之欠扁的语气道，“嘛，小年轻总要热血一下的，不撞个头破血流才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收声！”洪秀英如今有多不待见自己的同伴，只要看看他们之间隔著多少人就可以知道了，“要不是因为你，进藤才不会不见我呢！”
说的是，病房里发生的一出惨剧。
高永夏用百分百的“你来打我啊你肯定打不著我”的挑衅向进藤光表示她居然为了躲避自己的主角光环不得不避到医院去了，结果话一出口就殃及池鱼，韩国这一行人直接被一盆水果砸出了门外。
罪魁祸首还忒悠闲地耸了耸肩，“她要是愿意见你，完全可以单独约你麽，爬墙什麽的，你总会的吧，非不能呢，实不为也──喂喂喂，内讧啥的，这个是犯规的哦。”
见洪秀英大有操起椅子就想干架的气势，高永夏也头疼了，“这个女的有啥好的啊，你看，连塔矢亮都不要──厄，你们这麽看著我干嘛？”
高永夏因为难得一次的大实话，被韩国人拳打脚踢赶出了讨论室。
无他，实在是因为安太善是围棋天才宝贝计划的坚定粉丝中的一员，你诅塔矢亮与进藤光成不了就等於是宣告他梦想的破灭──进藤光的实力完全不能小觑，以後只有比现在更厉害的，那个啥，科学研究表明，妈妈的智商对宝宝智商的起始值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想象，那进藤光的宝宝得多逆天啊。
等下──
安太善的神游天外时又灵光一闪。
内个啥，也没规定塔矢亮跟进藤光就非得一对啊，这CP不灵，拆了再重组另一对不行麽？
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吧？
於是他转而一脸微笑著，打量起洪秀英来，“话说，进藤光明天出院回家，我是打算送个果篮就当替永夏赔礼道歉的，你来麽？”
好吧，答案毋庸置疑。
白眼狼的韩国人算盘打得贼精，这边中国人也不太安分。
一大清早就登门拜访──话说进藤光的精神好得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基本就等检查完毕直接把她赶回了家──说是，希望进藤光能考虑，去中国深造一事。
所谓的人才交流计划以往都是在各个围棋协会之间执行的，进藤光明显不属於任何人门下，中国队这麽坚定地选中了她也是因为真正爱惜人才的考虑。
日本的女棋士的水平实在太差了，男棋士的水平，厄，目前跟中国比，也就是一般般，鹤立鸡群对於她这个年纪而言，并不是好事。
许老的代言人杨海口水飞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得到了一句回应。
进藤光想了许久，跟他说，“可以。”
当然可以，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锻炼棋艺。
杨海各种哈皮地回去复命了，留下进藤正夫一脸伤心。
进藤光是理论充分，毕竟围棋就是她一辈子的事业了，没道理说有机会不接受的啊。
进藤正夫也就是纠结於她这麽小就有独自一人在外，这还不如留在东京呢。
进藤光说，“我每个月回来几天呗，爸爸你就当我在东京得了。”
听到这个消息，进藤美津子倒觉得无所谓，“男孩子就该出去闯一闯的嘛！留在身边算什麽事呢。”
进藤光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笑了一下，“是啊，闯出点名堂也好教爸爸看看麽，我啊，可厉害著呢！”
进藤正夫看著相视而笑的母女，只好妥协了。
於是当塔矢亮毫无压力地拿下三国挑战赛冠军时，他才发现，自己最想要分享的那个人，已然不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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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个渡的~~~~
☆、第十九章 狐狸精
进藤光一上飞机，还没等起飞呢，就睡著了。
没办法，妈妈虽说早点独立也好，但也因为出乎意料的办事效率，总以为要过了半年六个月的流程仅仅一个月就搞定了，於是满腹的话，怎麽也说不完，还要晚上加个班啥的。
中日韩三国的交流项目例行了很多年，各种事项也算是考虑比较完善，只不过日方这边的领导总喜欢慢悠悠地按著流程走，绝对的官僚主义。
但这次不知是中国这边的攻势实在强大呢，还是日方的确有人在施压，总而言之从进藤光提交完申请，到她上机，中间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而日本棋院，却是连个来挽留的人都没有。
这不科学啊！
好吧，日本棋院到底中间出了什麽岔子回头再提。
现在进藤光，觉得自己有点问题了。
嗯，她又做了那个梦。
刚开始只是嗅到了甜滋滋的香味，她迷迷糊糊地还在诧异，心想杨海真给力，订得航空公司不错啊，机舱里怎麽这麽香，闻起来挺舒服的。
等她察觉不对时，眼前已是那惊为天人的俊颜。
“……还不舒服吗？”
佐为担忧地，蹙起了那柳叶似的弯眉，正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的额头上。
凉丝丝的感觉。
乍一睁眼就是这个状况，进藤光犹有些呆愣。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孰料一举手，就碰到了对方的手腕。
温热，偏凉的手指，犹如玉石雕琢一般。
是实体……
进藤光一个激灵，整个人倏地一下，猛地就坐了起来。
真……真的？！！！
她满脸的震惊。
佐为也是一讶，“怎麽？”
进藤光这时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呆呆地盯著对方看。
内心中正有一万头熊猫滚滚而过。
艾玛……这、这不是梦？！！！
佐为看她额头上冷汗冒了出来眼睛也直了，登时也急了，直说，“阿明怎麽还没有过来！磨磨蹭蹭到要什麽时候！”
旁边就有女官劝道，“佐为大人且静静心，我们也好去准备，门口得把帘子放下了，不然猛地贺茂大人就到了，冲撞了公主大人实在不好。”
佐为真心急，知道这次见面非同寻常，隔著帘子能看得清什麽状况，非得让他见上一面不可，“无妨，光年纪也不大，不用这麽避忌。”
女官低头掩面像是应了，嘴上却说，“不能如此，佐为大人与贺茂大人虽是生死之交，但公主殿下是千金之躯，怎可轻易让外人相见。”
那厢他们继续叽里咕噜著，这边进藤光两眼一抹黑。
之前那场梦完全没啥长对话倒还不觉得，这会子这两个人倒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对上了，跟大河剧里，没啥区别！
要说是梦境，身体总还是自己的，没可能做了梦才知道自己还会门外语吧！
厄，说不定还真是陪著明明大河剧看多了，自己潜意思里记下来了……吧？
她好不容易自我安慰自我鼓励著定下神来，就听闻女官们在一旁窃窃道，“亏得佐为大人与贺茂大人相交甚深。”
“就是，可公主大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道撞克著什麽了，那一时间晕过去了，醒来却说自己没了记忆呢？”
“诶，听闻中宫前一阵子也想请贺茂大人过去的，可偏偏寻常人又进不了他的宅邸。”
几人唧唧咕咕就在偏房里说著，明明隔著非常远，但也许是因为梦境的缘故，进藤光竟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完全不明白眼前是啥状况，进藤光只好紧紧闭著嘴，四处打量起来。
这房间与上次差不多的模样，她倒是觉得比大河剧里的还漂亮些，主要是因为角落放著不少折来的长枝樱花，而且繁密疏离，摆放得十分好看。
而就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就有挂起来的华丽到刺眼的衣服，是她生平所未见的美。
唔……说到和服，她连最普及版的浴衣都不曾穿过一次诶……
正当她胡思乱想著，听走廊尽头，有衣摆摩擦著地面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顿时偏房里一声不闻，连一旁端坐的佐为也换了一副神色，调整了一下衣著，这才膝行一步，掀起帘子迎了出去，“贺茂君。”
那人已经走得极快，佐为刚迈出了这麽两步，那人已走到了帘子跟前。
也是乌黑的高帽，不过光再仔细一端详，心中登时咯！了一下，这人──
“听佐为你阐述的症状，倒有点像唐土书籍记录中的离魂之症，”刚刚这麽一愣神，光也没听著之前两人的招呼，只见那人撩起帘子的手指又细又长，“让我看一下。”
语气十分强硬，不容人拒绝。
光犹自想著心事，迷茫的眼神虚虚的看著帘子上的手指不动，这一下闪避不及，正对上那双深邃碧绿的眼。
“啊────！！！！”
这一眼把进藤光惊得大叫，身体却像是上了发条，顿时就自发自动，一下把手边尚且燃著青烟的香炉，给笔直地扔了过去。
贺茂明的身法甚快，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香炉是怎麽摔到了帘子外面，而他本人却是纹丝不动，面沈如水。
“光！”佐为只见得她拾起香炉那一瞬，完全来不及，喝止的声音这才恰恰落下，香炉也应时地，咯！一声，落在了走廊下。
“…………”进藤光觉得身体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了，说的话更是无法控制，“你你你……你不是狐狸精吗？！”
这一嗓子吼完，她内心再度几万只熊猫滚滚而过。
你个塔矢亮的还阴魂不散连梦境都跟了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章 庄周梦蝶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不断碎碎念著的进藤光只想徒手挖出洞来把自己埋下去才好。
不过，一般这个时候，不是该醒过来了吗？
如果这真是梦境的话。
为什麽声音，还听得这麽清楚呢？
“光！”
耳边是佐为的呵斥声。
过往经验，这样的声调，光一瞬间就得出判断。
佐为是真生气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说出这样伤害人的话。
如果是塔矢亮的话，这会子已经气得摔门而去了吧？
还是说，用那双气势凌人的眼，死死地瞪她呢。
进藤光躲在女官们的身後，偷偷打量。
孰料，却见到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绿眸。
贺茂明并无一丝一毫的波动，而是就这样毫无情绪地盯著她，看了许久。
片刻後才挪开眼，对一旁道歉著的佐为道，“无妨，她没有事。”
佐为一怔，随即也松了一口气，知道刚刚那一幕，贺茂明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作为最强大的阴阳师，贺茂明的确习惯了其他人的风言风语。
只不过在他心中，恐怕光姬可与其他人不同。
他算了，我可不能算。
等一下再来收拾你！
收到佐为这样眼神的进藤光欲哭无泪。
香炉不是我扔的！
话也不是我说的啊啊啊啊啊啊！
毕竟是未婚女子的内室，贺茂明并没有多做停留，很快随藤原佐为一道离开。
说是有棋约。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後，他们俩倒是丝毫没有改变。
留下战战兢兢的光，与伏了一地的女官。
等到脚步声去了老远，这才有年纪较长的女官半是劝告半是责怪地说道，“公主殿下太失礼了，那是连圣上都要恭恭敬敬的阴阳师贺茂大人啊。”
其他女官则是一反常态地，默默不语。
看样子，竟然是发自内心地，敬畏著这个人。
进藤光回头一想，也是一身冷汗。
虽然长相相似，但是个性可以说俨然是加强版的塔矢亮。
就是不知道棋力……怎样？
虽然一众女官纷纷阻止，但是进藤光本著反正是梦到底无谓的精神，就径直朝棋室去了。
没想到女官们见劝不住，就给她出了个主意，说是棋室的後面也能进入，谨慎一点，不出声躲到屏风後面就是了。
可见这个姑娘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恐怕在这里，佐为也未必真正管束得住她。
进藤光边想著心事，边兴致勃勃地跟著人往那边潜去。
孰料刚摸著帘子，就听到那边有人在提她。
“小光说那个话，真不是故意的，阿明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啊。”佐为的话拖著长长的尾音，仿佛在叹息。
“我知道。”那个贺茂明倒是冷冷淡淡，丝毫没听出来刚才还遇了这麽一遭。
“是我心太软，总觉得她年幼失怙，未免太娇惯了些──”
“失怙？我怎麽听说近卫大将近几日还想上门来看女儿的，结果面也没见就被打了出去？”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有这回事吗？啊咧！！！阿明你话太多了啦。”
佐为你绝对是心虚！
躲在屏後的进藤光替他一头冷汗。
等等！！！
女儿？？？
也就是说，这个身体……是有父亲的咯！
可为啥，就从来没听女官还是其他人，提起过，或是哪怕见过一面呢？
“……近卫大将来求过我。”贺茂明静静地，就说了这麽一句。
之後，屏前的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进藤光听得一头雾水。
片刻後，佐为说，“我不还。”
贺茂明显然无置可否，“她的棋力怎样？”
厄，这个话题，是怎麽扭过来的？
进藤光继续一头雾水都没地方擦。
佐为也应是同样的感觉，刚刚还屏足了劲死活不肯撒手呢，结果对方力道一卸，他都没地方使。
他顿了一顿，这才反应，“三子吧。”
贺茂明接著就道，“让她来跟我下一盘。”
佐为又僵了一记，“啊？”
看样子真心是转不过脑子来。
“不用去叫了──”贺茂明冷不丁又来了这麽一句，“你过来吧。”
进藤光只觉身子一颤，瞬间，就从藏匿著的屏风背後，飞扑而出。
啊呀一声，恰恰一头栽进了佐为的怀中。
头也不用抬，就知道佐为现在得啥脸色了。
“执子，”孰料贺茂明自说自话，倒是完全不顾，“让你三子如何？”
进藤光怒道，“谁要你让我！”
说时迟，他一把就捞起了黑子。
嗯哼哼哼哼！
六目半啊亲！看你怎麽赢我！！
然後进藤光再度泪流满面。
艾玛你不是塔矢亮你是塔矢行洋来著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进藤光表示，即便是在黑子先行的优势下，她依旧在中盘，溃不成军。
“咦──”
一旁的佐为刚刚还额头上青筋直跳地瞪著她，这会儿倒是一心一意地盯著棋盘看了。
光的围棋的确是他一子一子教出来，但奇怪的是，在一些地方的处理手法完全毫无章法。
可碍於观棋不语，他只好忍住了满肚子的话，继续往下看。
不过他也无须忍耐太多。
很快，光就在中盘弃了子。
进藤光的脸憋得通红，半响用蚊子似地声音喃喃道，“我认输了……”
没办法，实力差距，真的很大。
就像是那一天在棋院，看过本因坊秀策的棋谱，她才意识到佐为曾经是多麽伟大的一位棋士般。
眼前的这个人，恐怕与佐为，也不相上下？
贺茂明的表情依旧是没啥变化，只是进藤光老觉得他在笑。
嘲笑佐为说的让三子，恐怕也是名不副实吧？
给佐为丢脸比自己丢脸更甚，她低著脑袋，都快贴著自己胸口了。
倒是佐为，这时给她解了围，“光你能下成这样，不错呀。”
笑眯眯地，佐为还特地抚慰地，手指轻抚过她的头顶，“阿明可是难得能对弈的好手呢！”
进藤光转念一想，对啊，估计这身的原主棋力也不怎滴，自己能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