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婆子本来就弯着腰,听白飞飞不咸不淡的责问,将身子弯得更低了一些,言语之间也更加恭敬:“白姑娘说得哪里话,我家宫主可是十分看重白姑娘,只是现在还是不是我家宫主露面的时机,所以才没有亲来迎接白姑娘,等时机到了,白姑娘不必寻,我家宫主自然就会现身。”
“哦!”白飞飞沉吟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蓝婆子,“那我就恭候贵宫主大架了。”
蓝婆子没有应声,只是头更低了一些。她本就有些驼背,再加上刻意低了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谁也没有看到那些满是麻子和皱纹的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冷笑,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令人心生寒意,实在可怖。
四个大汉两个一左一右搀扶着王怜花,另外两个跟在身后。王怜花本落后白飞飞半步,此时听见白飞飞与这丑婆子交谈,方知她们竟是认识的,而且这丑脸婆子还是潜伏在孔宅之中的奸细,但上前一步,与白飞飞并肩而行。
“怎么,白姑娘与这位老妈妈相识不成?”白怜花本能的想轻摇折扇,作出一逼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手指微动这才想起来,他那把折扇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把折扇上的美人还是他亲手画的,就这么丢了,心里不禁有些可惜。
“她是蓝婆子,原是孔宅新招来的厨娘。不过现在不应该叫她蓝婆子了,而是蓝总管,无衣宫大总管蓝盈。”
听了这翻介绍,王怜花到并没有特别在意这婆子的身份,只是在心中暗自叹一声可惜了,蓝盈这么秀气的名字,偏偏叫这名字的却是个满脸麻子又驼背的老婆子,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好名字。白飞飞不知道王怜花心中所想,只道他也在暗自吃惊蓝婆子的真实身份,毕竟现在无衣宫在江湖上可是炙手可热的帮派,不少小门小派都归在了无衣宫的羽下,替无衣宫办事,以寻求无衣宫的庇护。
这一路都是上山的路,果真如蓝盈所说,越是向上,山路越是崎岖难行。大概是山顶久无人烟的关系,草丛茂盛,通往山上的小路几乎被野草蔓盖,若隐若现。这路边长着不少低短的荆棘,时不时的刮着白飞飞的裙角,一条上好的云锦裙,不一会儿便刮得破烂不堪。王怜花也没好到哪去,他一向爱干净,可如今不仅衣角破损,靴子上更是沾了不少污泥,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可白飞飞打量一眼他现在的模样,便知道王怜花心里不定憋着多少火气呢。
王怜花和白飞飞中了毒,身子没有力气,行走不快,尽管有人搀扶着,可是依旧走得气喘吁吁,蓝盈以及那四个黑衣人武功都不弱,到是不见乏累的模样。大概他们心里也明白现在的王怜花和白飞飞与废人并无二样,因此虽然走得慢,却并不催赶二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一片几乎无路可行的密林,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条藏在深山之中的河流。河水并不宽,两岸草木茂密,河水呈现出碧绿色,与四周的植物形成一体,若不是有人带路,还真难找到这里。河岸边停着一条小木船。不多不少,刚好能坐下他们七个人。蓝盈催促白飞飞和王怜花上了船,她坐在白飞飞身边,王怜花和两个黑衣大汉坐在对面,另两个黑衣大汉撑船。河水流淌得并不湍急,因此船行水面也不算颠簸。这条河一直向密林深处流去,也不知流向何处。白飞飞心里没底,不知道蓝盈要把她带到哪里,只得暗暗记下沿途的景物作为标记,一时间也没有心思再说话,便沉默起来。王怜花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甚至比白飞飞更加惶恐,毕竟身上的阴阳煞未解,若是这时候发作,可是大大的不妙。只是现在没有好的脱身之策,只能暗中记下来时走过的地方,以方便将来逃脱之时,不至于在这林子里辨不清方向。蓝盈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方才也是白飞飞说一句,她才答一句。至于四个黑衣大汉,从头至尾就没开过口。几人全都沉默以对,林子里更是静得诡异,偶尔只听几声鸟儿的嘶鸣从天划过
☆、迷局(二)
河流的尽头;竟是一片静谧的湖水,四周山峦环绕,只有这一条水路可通到外面,当真是个隐密的地方。这湖中疏疏密密的开满了各色莲花,风吹莲动,煞是好看。在湖水中心,有一座小岛;隐约可以看见小岛上有间小木屋;虽然不雅致;却胜在天然,配上这四周的风景,到也有几分野趣。
小岛也就是方寸之地,一眼便可望到边际;在岸边建着码头,看来有人经常上岛活动。白飞飞四下打量一番,不由得猜测这湖、这岛,以及这岛上的码头和房屋是不是都是为了她而准备的,蓝盈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将她囚禁在这里,让她在这处风光秀丽的地方养老不成?若是如此,到也不错。不过无衣宫主真的会对她这么好吗?白飞飞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虽然不知道无衣宫主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若说无衣宫主憋着坏正想着什么毒计算计她让她生不如死,那白飞飞是一定相信的。
船靠上码头,两个黑衣大汉先跳上岸,用绳子将船系在码头的木栏上,然后另两个黑衣大汉一左一右,架着王怜花上了岸,最后是蓝盈扶着白飞飞离船蹬岸。
小木屋不大,只有一间,有一木破旧的木床,一张木桌并几张长凳。床上放着一床被褥,桌上放着一套粗瓷茶壶茶杯,然后就再无他物。白飞飞被蓝盈扶着坐在长凳上,王怜花也坦然的坐在白飞飞身侧,虽然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暗想这地方实在够简漏的。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王怜花心里这么想着,站在一边的蓝盈便谦恭的说道:“地方简漏,委屈白姑娘和王公子了!请二位在这里小住些时日,一会有人会把饭食送来,我们这就告对退了。”说完也不等白飞飞和王怜花说话,带着四个黑衣人便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反锁。白飞飞这才发现,这木屋的窗子极小,还被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棍横竖不齐的从中间拦着,想从窗户跳出去是完不可能了。若是没有中毒,无论是王怜花还是白飞飞,一掌便可劈开这木屋的门窗。再不济凭着力气也能拆了门窗逃出生天,可现在二人行动都困难,更别说逃去了。白飞飞叹了口气,这无衣宫主为了对付她,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那蓝盈没说谎话,不一会便有个蒙面的黑衣大汉提着盛了饭食有篮子开了门进来,那篮子上蒙着一块白布,虽然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可一阵香气从篮子传了出来,饿了一天的白飞飞和王怜花闻见这阵饭食的香气,也不禁感觉肚子有些饥饿。这黑衣大汉一看就是经过训练,也不多说话,放下篮子就走,出去之后还不忘把门反锁了。
王怜花目送大汉出了门,然后掀开篮子上的白布,里面是一盘子酱牛肉,一条鲤鱼,一碗蛋花汤并两碟小菜及两碗米饭。东西不算丰盛,却也是有荤有素,有凉有热,搭配合理。白飞飞一一把饭菜拿出来,她手上气力不济,每动一下都是强撑,饭菜还好,把汤端出来的时候,却因力气不够,手不端撒了一些出来,幸好这汤不算太热,并没有烫伤。虽未烫伤,但白飞飞手背上的皮肤又白又嫩,吹弹可破,被热汤一烫,迅速红了一片。王怜花连忙伸手扶住汤碗,慢慢放在桌面上。然后从衣袖中抽出一条白丝帕子递给白飞飞。白飞飞手上还沾着汤汁,也没客气,接过帕子擦净手上的汤水,擦完之后本想还给王怜花,但一想他这个人一向喜欢故作风雅,想必这脏了的帕子他也不会愿意要的,索性就放在一边,一条白丝帕子而已,他王大少爷家大业大,又是个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主,不会计较的。
二人个自端了一碗饭,谁也不说话,只低头吃饭。二人心里都清楚,对方若真的想杀他们早就杀了,不会大费周张的把他们困在这里再在饭菜中下毒来毒死他们,所以二人都不担心这饭菜不干净。粗瓷的茶壶里还有温热的茶水,茶不算是好茶,尝不出是什么品种,大概就是山野间长的野茶,虽不好,却也有几分清香。白飞飞倒了两杯茶水,因为担着茶壶的手一直在抖,茶水撒出来不少,也不在意,用袖子一扫,擦净了撒出来的茶水。这个时候也挑不得好茶了,一杯茶水下去,才解了口中的渴意。这茶杯极大,因此一杯茶下去,两人谁下没有去倒第二杯。王怜花扭头看一眼床上的被褥,只有一床,看来今晚他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难道他要和白飞飞睡在一张床上?看看白飞飞极美的容貌,大概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吧,和这样的美人同床共枕,他到是不介意的,只是若是白飞飞解了身上的毒,大概就要杀他王怜花而后快了吧!
小木屋中本就狭小,门窗又被封了,因此外面虽然还留有太阳的余晖,可这屋中却已昏暗下来。屋内没有油灯也没有蜡烛,趁着视线还能模模糊糊的看清屋内的东西,白飞飞不客气的霸占了屋中仅有的一张床。王怜花苦笑一声,若是平时,他到不介意做一回采花贼,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现在,就算他有心,也无这个力,看来只能在这破条凳上凑合着坐一夜了。
第二天一早,木屋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两个婆子端了热水和饭食进来,伺候白飞飞和王怜花梳洗,然后伺候着二人用早饭。白飞飞以为这两个婆子也会像昨天的大汉一样,完事就走人,把他们关在这里。没想到今天的事情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这两个婆子不但没有走,收拾了碗筷竟又带进四个妇人来。这四个妇人年纪不大,样貌到也看得过去,每人手里抱着几匹大红的锦缎。这些锦缎虽都是大红色的,可是质地却略有不同,但不管是哪一种,一眼便知都是上等货色。几个妇人先把手中的锦缎放下,然后不由分说,就在白飞飞和王怜花身上量起了尺寸。
“你们宫主还真是有心了,竟然还给我们两个阶下之囚做衣服!”白飞飞看了王怜花一眼,王怜花虽然没说话,但微索眉头,似是也弄不明白这无衣宫主唱的是哪一出。目光一扫面过,白飞飞看着其中一个婆子,明显这两个婆子是主事的人,四个妇人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无宫衣的人个个训练有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分得清清楚,白飞飞自知想在这样的人嘴里套话不容易,但直觉告诉她,这些人并不打算隐瞒请了四个妇人给她和王怜花做衣服的原因,当然,再深层次的东西就问不出来了。
果然,其中一个婆子一听白飞飞如此说,立时改了方才三缄其口的模样,满脸堆笑:“老婆子在这里给二位大喜了,这办喜事自然要穿吉服,这几个妇人都是极好的绣娘,是我家宫主特意找来给二位做喜服的。”
“喜事?什么喜事?”白飞飞心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又觉得云里雾里的,完全抓不到头绪。内心却升起一种不详的念头,一向镇定从容的表情因这不详笼罩心头,不禁收敛了表情,绷着脸,眼角挂了一丝狠厉,似乎随时都会杀人一般。
那婆子依旧笑嘻嘻的,完全不把白飞飞变得铁青的脸色放在眼里,接着说道:“当然是白姑娘和王公子的婚事了,二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一个幽灵宫主白静之女,一个是云梦仙子之子,不仅门当户对,更兼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我家宫主欲成全二位的美事,特意广撒英雄帖,遍请江湖上的英雄前来参加二位的婚礼,并且亲自给二位主婚。对了,我家宫主还特请了白宫主、王夫人和快活王,这三人是二位的长辈,这婚礼上要是没有了长辈,可不成样子。我家宫主说了,虽然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白姑娘!”说完这婆子也不看白飞飞的脸色,只冲着四个妇人吆喝,“这嫁衣喜服务必要做得精致华丽,要是出了差错,当心你们的小命,都给我小心着点。”方才还一副谄媚的嘴脸,转眼间就变成了恶狠狠的疯狗模样,看来这婆子平时也是个欺软怕硬、惯会作威作福的,不过也不排除这婆子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这是要告诉她,别管她白飞飞多厉害,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就算她只是个小小的婆子,也得看她脸色行事。
白飞飞收回了目光,没再接着问。虽然没有镜子,但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白静的女儿嫁王云梦和快活王的儿子,这算什么?兄妹乱伦?幸好她不是白静生的,只是她抱回来的养女,要不然快活王肯定宁愿杀了这一对儿女,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丑事发生。等等,她是白静抱养的这件事可没几个人知道,这种事白静不可能到处去声张,而白飞飞也从不提起此事,难道说这个无衣宫主是真的想让他们两个当着白静、快活王和王云梦的面上演一出兄妹乱伦的戏码?这个人的用心可真够歹毒的,不过他大概没猜到,白静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当年可是快活王亲手打掉的,想来白静和快活王都不会在意这件事,至于王云梦,跟她没关系,她的感受和反应不在白飞飞关心的范围内。想想他们这几个人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快活王当年得造多少孽,才能搞也如今这么复杂的关系来。白飞飞苦笑一声,不知道她那师父和几位师兄知道她要嫁给王怜花,会有什么反应?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气得拿烟袋杆抽断王怜花的腿,白飞飞可清楚,师父一直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主意,想把她许配给四个师兄之一,至于那个全凭她心情,随便挑。现在被王怜花这个小子捷足先登了,老头不气个半死才怪,特别是王怜花还是快活王的儿子,师父对快活王,那个是半个眼珠都看不上。
☆、百废待兴的快活城
几乎一夜之间;幽灵宫宫主白静之女白飞飞要下嫁云梦仙子和快活王的独子——千面公子王怜花的消息就传变了整个江湖。稍稍上了点年纪或者有点江湖阅历的人,对当年白静、王云梦和快活王之间恩恩怨怨都略有耳闻,如今听说白飞飞要嫁给王怜花,不禁各个瞠目结舌。快活王就是柴玉关的事早就在江湖上传开了,这白静可是柴玉关的原配妻子,那白静的女儿,岂不就是柴玉关的种!同父异母的姐弟成了亲;这就是乱伦;说是天下间最无耻的事也不为过。若是换了别的父母;只怕就是打杀了儿女,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家门出这种丑事。有那不怀好意的,只等着白飞飞和王怜花拜了堂成就周公之礼,看那不可一世的快活王柴玉关的脸面还往哪搁。
白静、王云梦和柴玉关三人几乎是同时接到了白飞飞下嫁王怜花的请柬;只是三人反应并不相同。看到大红的请柬上鎏金的喜字,白静气得当场就把请柬撕了个粉碎,恨恨的对文姑姑骂道:“那个小贱人,我白养了她这么大,没成想到头来竟被一个男人迷惑,投靠了王云梦那贱人母子两个,他们这是要连起手来对付我呢,哈,我到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本事?这也正好,省得我麻烦,就一起送他们下阴曹地府,也省得他们黄泉路上孤单!”
“花儿要娶白静的女儿,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王云梦不敢置信的跌坐在椅子上,大红的请柬从葱白如玉的指间飘然滑落,“这是乱伦啊,不,我一定要阻止花儿,来人,来人!”从前天开始王云梦就失去了儿子的消息,一同失踪的还有儿子的仆人黑蛇,一开始王云梦还以为儿子去哪里游玩了,可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一联想,花儿聪慧无比,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定是有人逼迫他。这个人是谁?难道是白静?不管逼近花儿的是谁,对方都是来者不善,不行,花儿现在有危险,她必须求他。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在遭到爱人背叛之后心灵上唯一的寄托,若是花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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