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这个兄长,胆怯并且懦弱。他总是顺着父亲,即使后者经常提出一些不讲理的要求。
当然了,阿纳托利才不会那样。他从会说话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不想要什么也从没人能勉强他。作为一个男孩子,他经常为自己这一点而感到自豪。如果一个人连自己能选择什么都不能做主,那他该多没用啊!
“午安,小粉团!”阿纳托利像是一架压土机一样轰隆隆的开了过来,并且毫不在意的用小手戳了戳妹妹的脸蛋。
“你好肥哦。”阿纳托利大大咧咧的说着,然后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在妹妹的脸蛋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
“阿纳托利,你刚从外面回来。”伊波利特有些不赞同的皱眉说道。
“很明显我不可能今天呆在家里,我可是很忙的。”阿纳托利哼哼着,伊波利特突然有些生气了,抿着嘴一言不发。
“好啦,我有洗手换衣服的,我又不是傻瓜。”阿纳托利挥挥小手,然后再一次揉捏妹妹的脸蛋。
“她不是团子。”伊波利特突然开口了,声音有些闷闷的。他羡慕阿纳托利,羡慕他的一切,包括各种任性的举动,但他知道人是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的。
“她的名字是海伦,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阿纳托利收回小爪子,悠悠哉哉的转过身子,双手抱臂瞅着他的兄长。后者被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怎么了?”伊波利特干巴巴的问道。
阿纳托利哼了一声,扭过头任性的说:“我说她是团子就是团子,等她什么时候会说话再叫海伦吧。美丽的名字应该给美丽的人,是不是啊,我的小团子妹妹。”
阿纳托利用手指戳着妹妹的小手,而后者非常不配合的哭了起来。
“糟了,我得溜了,这里交给你了,伊波利特。”闯了祸就溜的阿纳托利把这个烂摊子直接丢给自家兄长,后者只能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怎么了?”负责喂奶的保姆进来了,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她刚刚正在午睡。
“我的少爷,我原以为您是个靠得住的,您怎么能把妹妹弄哭了呢?”保姆小声的抱怨了一句,伊波利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这时门开了,母亲阿琳娜从外面进来,见到女儿哭起来了,细眉微微拧了起来。
“出什么事儿了?”她问着保姆,后者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睛瞥了一眼伊波利特。
“把海伦抱到外面去走走吧。”阿琳娜低声说着。
“好的,夫人。”
保姆抱着公爵小姐离开了,阿琳娜牵着儿子的手到了沙发那里,在她开口之前,后者小声说了一句。
“我不是故意弄哭妹妹的。”
“没关系,伊波利特。”阿琳娜吻了吻儿子的小脸,又抱了抱他。
“妈妈,对不起。”伊波利特喃喃道,因为自己说谎了,即使他把责任担到了自己身上,但他的确是说谎了。
“不需要道歉,亲爱的。”阿琳娜并不明白儿子的歉意源自哪里,她只是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对刚才的事儿。
当一个女人有了三个孩子,特别是最小的那一个才刚刚出生,那么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无法很好的顾及到每一个孩子的情绪也是情有可原的。
伊波利特抬起小手回抱了自己的母亲,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我想要一个朋友。”他在心里渴望的想到。
☆、第 106 章
阿纳托利问的问题多半是关于政治上的,这个库拉金公爵家的小儿子像是一头没被训练过,却嗅觉敏锐的狼。
“你说的没错,最近皇帝陛下正在西部视察,战争快来了。”
几个男人面色变得沉重起来,除了阿纳托利,他比任何人都要年轻,他甚至没见过血腥,所以对战争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狂热。而伊波利特是源于他性格中的怜悯,安东希则是外交官常年累积起来的经验。
战争不应该狂热,但两个人都无法很好的向阿纳托利表达。
海伦不知道那三个人的心思,作为公爵小姐,她能接触到的最多的信息就是哪家的小姐又给自己定做了一身上好的晚礼服,或者谁家又有了什么桃色新闻。
“露易丝,你们会在这里呆多久?”
“安东说一个月,不过,”红色头发的姑娘眨了眨那双斑比一样的大眼睛,“我希望是永远。”露易丝解释了一下。
“我是个孤儿,所以我没有可以永远留下来的家,但安东不一样,他可以有的。”
“可是,我听说安东希和他的父亲关系不怎么好。”海伦迟疑的说道。
斑比露易丝笑了起来,嘴角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所以要做点什么,海伦,我想为安东做些什么。”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是那么坦然和甜蜜。也许她不是很聪明的姑娘,可她绝对是最可爱的。
海伦捏了捏对方的手,小声又真诚的说:“祝你成功。”
“你呢,海伦,你有喜欢的人吗?”露易丝有些好奇地问道,而海伦却为这个问题而微微有些脸红。
喜欢的人,她咬了咬嘴唇,又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声地回答。
“有啊。”
“他是谁?”
“一个不怎么可爱的人。”她嘴角有一个小小的笑容。
“不可爱?”露易丝拒绝这个词,然后有些疑惑的问。
“是不是俄语中不可爱的意思和法语不太一样?不然喜欢的人为什么会是不可爱的,或者说,如果他是这样的,为什么还喜欢呢?”
面对好奇宝宝露易丝的问题,海伦有些笨拙地解释。
“不,没有差别,就只是,我很难形容,他跟别人都不一样,不是说他很好,当然,他的确很好,可有时候他又很坏,就是,说不清的感觉。”
显然,海伦·库拉金公爵小姐的这个解释并不能令露易丝明白。
“那有些奇怪。”露易丝小心翼翼的说。
“是啊。”海伦眨了眨眼睛,表示她并不介意。
“我喜欢安东,因为我认为他什么都好,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海伦为对方这么坦诚的话语而觉得脸红,但也愉悦,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能够碰到这样一个纯真的人实在太难了。就连她自己也做不到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这么大胆又自信的表露出来。
不,应该说,是因为不确定吧。她在心里小声地嘟囔着。
“你怎么了,海伦?”露易丝看到女孩儿有些走神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露易丝,我只是有些羡慕你。”
“你羡慕我什么呢?”露易丝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就只是可以毫不在乎的告诉别人,你喜欢那个人。”
“啊,这真是,我是不是做的不对呢?”露易丝白皙的脸蛋有些微微泛红,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作为孤儿,她能接受到的教育有限,而且俄国贵族似乎总是比她们表现得更加矜持。
“不,你做的很好,露易丝,喜欢一个人本来就该这样,这说明你很幸福。”海伦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露易丝有些腼腆的笑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身上有一种迷人的魅力,她是羞怯的,但对她的感情,她又是那么的肯定和自信。
“你也会的,海伦,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那位不可爱的先生,虽然你这么说,可我想,他一定有非常好的地方吸引着你,就像我的安东一样。”露易丝握着海伦的双手,给予她鼓励和希望,而后者也终于完全的高兴了起来。
是啊,海伦想着,她得更勇敢才行,意味的在壳子里想东想西的是没用的,不做出点努力怎么知道呢?
正当库拉金公爵小姐想要为不可爱先生做点什么的时候,后者在彼得堡遇见了颇为欣赏他的库图佐夫将军。
起居室内,安德烈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他像是一个随时待命的战士一样,一举一动都带着严谨和克制,而这令库图佐夫将军特别欣赏他。
要知道在贵族圈子里,从来不乏勇敢又聪明的男性,但对战争有着冷静头脑的人却太少了。年轻的小伙子们渴望建功立业,这本没什么,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但如果上帝把一个聪明勇敢又冷静的年轻人送到你面前,那么抓住他,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安德烈,我希望你随我一起去摩尔达维亚部队。”
安德烈凝视着那位老当益壮的将军,瞧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清明的眼睛。他知道库图佐夫将军前些日子已经被任命为摩尔达维亚部队的总司令,也知道这位将军素来欣赏他,随他一起去摩尔达维亚是再适合不过的事情,只是,此刻的他却无法直接明确的给出答复。
库图佐夫看出了安德烈的迟疑,这令他有了些兴致。要知道他了解这个年轻人,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安德烈·博尔孔斯基公爵就是年轻时的他,同样的聪明勇敢,以及渴望成功。有野心的人不应该迟疑,所以他更加好奇那困扰了这位公爵的原因是什么。
“你这边有什么问题吗?安德烈。”
库图佐夫像长辈一样带着点玩味的好奇心令安德烈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勾了勾嘴角,瞧着面前的将军,肯定的给出了答案。
“能随您去摩尔达维亚部队是我的荣幸,将军。”
库图佐夫挑了挑眉毛,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安德烈回到现在在彼得堡暂住的地方时,当他把这一事儿告诉好友皮埃尔后,后者高兴的拥抱了他,但很快的,这位胖胖的伯爵又拧起了眉毛。
“可是,那海伦小姐。”
“我不能不去,皮埃尔。”
年轻的伯爵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好友的决定了,如果他拒绝了库图佐夫的邀请,那么他也不会是安德烈·博尔孔斯基了。
战争远比情爱重要,他们都明白,更何况,皮埃尔始终拿不准安德烈对那位公爵小姐的心思。毕竟他可是安德烈,他想的和做的,永远让人猜不透。
☆、第 107 章
“皮埃尔,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正当皮埃尔为海伦觉得可惜的时候,安德烈开口了。
“什么?”
安德烈右手微微攥起,但很快的又放松下来。这个小动作充分的说明了他内心的一点紧张。
“帮我联系尼古拉·罗斯托夫伯爵,还有他的妹妹。”
“怎么了?”
“我希望能借此邀请海伦·库拉金他们一同出来。”
皮埃尔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我会做好的。”
安德烈的嘴角放松了下来,他并不是武器,远没有那么冰冷。不管怎么样,他欠那个姑娘一个交代,他需要把一些话告诉那个姑娘,这样才公平。在她不断努力之后,他也需要做点什么。
瓦西里公爵家里,当海伦从伊波利特那里得知这个事情后,她先是讶异了一下,不明白尼古拉·罗斯托夫伯爵为什么找她,但后来,在看到心里面提及到的,安德烈·博尔孔斯基也会前来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情不自禁的露出来了。
伊波利特看到海伦高兴的表情,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有些事情没人去说破,但他明白。
作为兄长,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妹妹对那位安德烈公爵一直投注过去的不一样的视线呢,特别是在猎场那段时间,他从一开始的不赞成到后来的支持,并不是说他认可那位公爵,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海伦脸上的笑容。
“伊波利特,我可以去的,是吧?”
“当然了,海伦。”
海伦从兄长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笑的眉眼弯弯的。自从上一次在剧院那里和安德烈分别后,她和他就没有了联系。尽管海伦没有特别的想念对方,但一看到他的名字,那种忐忑和高兴的心情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跳出来。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海伦穿了一件淡色的天鹅绒长裙。她拒绝了母亲想要为她头发上添加更多饰品的建议,只是用了点小巧的珍珠将金色的长发盘起来。
参加晚会和去郊外游玩可不一样,海伦希望自己整个人看上去素净一些。
“好了吗?”阿纳托利从外边悠悠哉哉的晃出来,他今天无法一同去了,因为他家亲爱的上司给了他很多工作,并且绝对不允许请假,而这导致阿纳托利有些粘人的围在海伦身边。
“好了,那我们就走了。”海伦故意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阿纳托利一声,在海伦走后将她花瓶里最喜欢的一支蔷薇花拔了下来,准备拿去上班。
因为这两天天气很好,尼古拉提议大家去郊外骑马顺便野餐。同行的人除了海伦他们,伊波利特还征得同意后把安东希和露易丝叫去了。
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能热烈起来。
海伦和娜塔莎他们坐在马车里面,这一次彼佳终于能直接出去骑马了。
娜塔莎是一个活泼的姑娘,面对新朋友她总是特别热情,而这正好给海伦多余的时间来想象等会儿她见到安德烈该说些什么。
是的,安德烈作为发起人,但一大早库图佐夫将军那里有些事儿让他走不开,所以他只能告诉皮埃尔他会尽快赶过去的。
“海伦,海伦!”
“什么?”海伦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娜塔莎正笑嘻嘻的瞧着她。
“你在想什么呢?”
“不,没什么。”海伦有些不好意思的咕哝着,但娜塔莎已经朝她挤了挤眼睛,故意拉长了调子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安德烈公爵。”
海伦被这话给羞红了脸颊,同时又奇怪娜塔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但不等她说什么的时候,娜塔莎又说了一句话。
“我开玩笑的!”娜塔莎撅了撅嘴,像个小孩子一样嘟囔着,“你怎么会喜欢安德烈公爵呢,他人虽然挺好的,也很有魅力,可他多严肃啊,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随便说什么,感觉就好像在一个长者面前一样。”娜塔莎吐了吐舌头,而海伦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说点什么来维护安德烈。
她想说安德烈不是那样不近人情的人,他只是不像常人一样可爱罢了。
“可我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话呢?”海伦的心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句话,然后她整个人心里就带了点淡淡的惆怅。
娜塔莎并没有注意到海伦的情绪,她是个快乐的姑娘,很喜欢说话,但也正因为这个特质,使得她总是没有办法耐心的去察觉到别人的心思。
露易丝是察觉到海伦的情绪,但此刻她也不好说什么,她一边听着娜塔莎活泼的话语,一边在心里分析哪一个会是海伦喜欢的那位不可爱先生。
三个人都怀着个字不一样的心思,很快的,他们就到了郊外。
男人们把锅架起来,女孩子们去附近采点野果什么的。
托阿尼西亚的福,海伦对这些小东西有着更为全面的认知,也帮助娜塔莎他们学到了更多的知识,除了一些野果意外,海伦还采了一些野蔷薇。
“这些花真漂亮!”娜塔莎赞美道,并且想要伸手去触碰。
“别喷!”海伦叫住了对方,并且伸出手去拦了娜塔莎一下,却没想到自己的手指反而被刺给刺中了,点点殷红的血珠从白皙的指腹那里渗透出来。
“痛吗?海伦。”娜塔莎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别动,刺好像进去了。”露易丝拦住了娜塔莎的动作喊道。
海伦低头看了一下,确实,难怪会那么痛。因为平时她也喜欢修建花枝,所以偶尔也会被刺伤,但都没这么痛,现在这刺扎到肉里面去了,只看着就让人觉得会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