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大娘既得了这样的吩咐,自然就回头办去了。
一时间,几个大丫头指挥着十几个粗壮的婆子进了大奶奶的院子,顿时抄捡起来,热闹非凡,整个英国公府有事没事的人都来看起了热闹。
唐宝云自己倒没事人一般的坐在屋里呢,她还没什么丢脸的感觉,反正以前的事不是她干的。
香兰在院子里站着看了一会儿,就进来与她说:“大奶奶,我看到熏儿从那边角门子出去了,看方向,是去郡王府了。”
熏儿也是这院子里的小丫头子,张妈妈掌管这院子一年多,多少有个把通风报信的,这里又没有手机,唐宝云心中有数的很,早就吩咐了不要管报信的人,她点点头,并不理会。
这会儿张妈妈正在东安郡王妃跟前哭诉呢,东安郡王妃吴氏是个高挑的女子,身着杏黄闪金线千叶海棠长袄儿,头戴五尾凤钗,赤金蝴蝶红宝石簪子,十分华丽,她看起来也就四十岁的模样,描着弯弯的柳眉,细长凤目,粉面含威,气势十足,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吴王妃的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也是妇人打扮,容貌也算得中上了,打扮更是十分鲜亮俏丽,正是吴王妃亲儿子,东安郡王府嫡次子唐明令的妻子二奶奶徐巧香。
听张妈妈说了三姑奶奶唐宝云怎样手里散漫,大手大脚只管往外给东西,张妈妈说:“奴婢略一劝阻,三姑奶奶就棱着眼睛骂人,倒说我辖制她,叫人把我拉扯出来,我因记着王妃的吩咐,也不敢把钥匙交出来,三姑奶奶竟叫了那边府里的小厮进来,把锁都砸开来了,奴婢也没法,只得悄悄来回王妃。”
吴王妃听了,皱着眉头还没说话,身边的徐巧香却急了:“三妹妹这是失心疯了不成?眼里是越没人了。张妈妈是母亲赏的人,又是三妹妹的乳娘,她竟不知道尊重。母亲可不能这样放纵三妹妹,别说外头人知道了要笑话咱们家教出来的姑娘,眼里这等没长辈。就是这样的性子,在夫家伺候婆母,难道还能知道尊重?”
吴王妃却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的,就问张妈妈:“三丫头往外给人东西,给的什么,为什么给?”
徐巧香忙给张妈妈使眼色,张妈妈便说:“三姑奶奶病着的时候,那边府里老太太赏了些黄芪当归,三姑奶奶就要把王妃赏的鹿茸送给老太太,且还嫌简薄呢,又去找嫁妆里的妆花缎,连老太太跟前的管事娘子都要送,我瞧着不像,这一回送的多的,排场大起来,今后还不得比着这样的送么?这才赶着劝了两句,就叫三姑奶奶撵了出来。”
这东西送的,简直像是在花徐巧香自己的东西般心疼,她便说:“三妹妹这也真是舍得,怎么前儿二爷要给宫里夏爷送寿礼,一时不凑手,吩咐我去找三妹妹借二百两银子都没有呢?这会儿要讨老太太喜欢,就有东西了?要我说,那边府里老太太的性子,谁不知道呢?东西送的再多,也不过是白填还了她罢了。”
这正在说的热闹,外头丫鬟报:“英国公府里有个小丫鬟,叫熏儿的,说是要见张妈妈。”
张妈妈一怔,看了吴王妃一眼,见她默许了,忙走到门口去招呼熏儿,这是她收服了的一个三等小丫头,十分机灵,又认了她做干娘。熏儿见了张妈妈,心急火燎的说:“干娘快回去瞧一瞧罢,大奶奶在府里传了十几个婆子进来,在咱们屋里翻检起东西来了。”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张妈妈忙问:“翻检什么?”
“大奶奶说她的嫁妆册子找不到了,问谁也不知道,就吩咐人进来,挨着屋子的翻检呢。”
张妈妈还没说话,吴王妃早听到了,不禁怒道:“胡闹!”
徐巧香道:“母亲听听,我说的如何,三妹妹这是失心疯了罢,好好儿的,自己家里翻检起来,传出去叫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家呢,且……”
她放低了声音说:“且旧年底,为着二爷那事,母亲把三妹妹嫁妆里那铺子押了一万两救急,三妹妹大约还不知道呢,这一查……”
吴王妃沉吟了一下:“就是她知道了也无妨,三丫头的性子,倒还不至于怎么着。”
徐巧香却道:“那是以前罢了,如今三妹妹大了,又出了阁,那是别人家的人了,自然就与以前在家里时候不一样了,譬如我,如今还不是一心为着二爷不是?母亲且看,上月表弟的事,还是母亲亲自吩咐的,三妹妹就推诿着不肯办,这会儿又闹这件事,若是母亲不理会,今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呢。”
吴王妃还是觉得唐宝云不至于怎么样,徐巧香见状,又道:“就是三妹妹有心孝顺,可到底在那边府里,架不住有人挑唆,这事儿漏出个一星半点来,就是笑话了,依我说,趁这会儿事情还只在三妹妹的院子里,母亲就弹压住了,岂不就好了?也就没人知道了。”
张妈妈也忙着帮腔:“三姑奶奶的性子,向来孝顺,如今也对那边府里的夫人、老太太言听计从呢。就拿今日这事说起来,本来好好的什么征兆都没有的,三姑奶奶去给夫人请了安,回来怎么就发作起来了呢。”
若是叫夫家长辈知道这事,倒是有点不好说的,吴王妃便吩咐自己跟前得用的管事的赖嬷嬷:“你陪着张大娘去那边府里,给三姑奶奶请安,就说我的话,叫她不要胡闹,我既吩咐了人替她管事,自然妥当,叫她把她那些都给我收了!要嫁妆册子,叫她来找我要就是了。”
又对张妈妈说:“她这样胡闹,你就该端出妈妈的身份来管教她才是,你是我赏的人,她还敢怎么样不成?”
张妈妈忙应了。
徐巧香眼珠子转了转,又对吴王妃说:“母亲单这么吩咐,三妹妹又没在跟前,哪里听得到呢?张妈妈再是乳娘,那也是下人,怎么管教姑奶奶呢?倒不如母亲把以往管教姑奶奶的戒尺赏了张妈妈,才好说话。”
吴王妃有点犹豫,唐宝云到底是她亲生的女儿,且素日里向来恭敬听话孝顺,并不想无端的给她没脸。
徐巧香劝道:“又不是叫张妈妈真的使,三妹妹若是眼里有母亲,赖嬷嬷去吩咐了,那自然也就搁开手了不是?若不然,总不能叫三妹妹真查到那上头去。”
径直吩咐丫鬟去取了戒尺来,又轻声说:“二爷那事正是要紧时候,可不能闹出来。母亲细想想?”
想到儿子的前程,确实不能出差错,吴王妃犹豫之后,也就没有阻拦了。
得了吴王妃的戒尺,张妈妈那是一身的得意,陪着赖嬷嬷一起去英国公府,这一头,唐宝云抄捡了一番,还真找不到她的嫁妆册子。
看来这边控制的比她想象的程度更深,这等于是连账本也收去了嘛。
这找不到账本,就查不了帐,查不了亏空呢,唐宝云正在想怎么办的时候,香兰进来跟她说,张妈妈和东安郡王妃跟前伺候的赖嬷嬷一起来了。
这是搬来了救兵呢,唐宝云并不意外,张妈妈发现辖制不了唐宝云,去找能管唐宝云的人搬救兵,这是意料中事,可是……唐宝云问:“只来了一个嬷嬷?王妃没来吗?”
好像还很失望的样子,香兰都觉得她是不是疯了,王妃没来还不好吗?若是王妃亲自来,这可怎么收场啊?
但唐宝云另有计较,她想的是,她在这边闹了一通,东安郡王妃都没有出面,只派了自己面前的一个下人来办这件事,可见东安郡王妃多么的有自信,那也就说明,她对唐宝云的控制有多么深,多么严了。
唐宝云正在这么想,便听到院子里张妈妈严厉的吩咐:“这是在干什么,还不住手!”
不过这会儿在这里抄捡的,都是英国公府里的人,是英国公府的管家的岳大娘带着来的,这张妈妈不过是大奶奶的乳娘,在大奶奶院子里当祖宗,岳大娘哪里怕她呢?便从耳房里走出来,笑道:“这是大奶奶吩咐的。”
就这样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这两个趾高气扬的的人了,转头对那些人说:“都愣着做什么,接着干啊!”
正文 第十章 第十章
第十章第十章
张妈妈哪有半点儿办法,也就只得引着赖嬷嬷进里头去,面对唐宝云,她就威风起来:“大奶奶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些吩咐她们停手!王妃已经知道了,恼的了不得呢!”
那赖嬷嬷是王妃跟前得用的人,又是得了王妃的吩咐来管教唐宝云的,一脸倨傲:“给三姑奶奶请安了。王妃有话吩咐三姑奶奶。”
唐宝云见她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下来看着自己,还奇怪了她怎么不继续说,然后才想起这个时空的规则,她得表示尊重,于是便站了起来,表示恭听。
赖嬷嬷这才接着说:“王妃说了,既打发了张妈妈来替三姑奶奶管着事,那就是十分妥当的了,但凡有事自然都有王妃做主了,请三姑奶奶不要胡闹,赶紧命人下去才是。”
唐宝云皱皱眉,没有答话,从这个老妈妈的吩咐里,基本已经坐实了唐宝云手里的东西是吴王妃搞鬼弄去的了。
这会儿见唐宝云要查,立刻命人来阻止。
张妈妈这是得了尚方宝剑的,十分的得意,在一边道:“先前王妃听说大奶奶行事莽撞,十分着恼,若不是二少奶奶死拦着,就要亲自来教导大奶奶了,要真是来了,大奶奶要怎么着呢?还不快吩咐她们停手。”
唐宝云还是没理会,倒是在想,按照东安郡王府的排行,二少奶奶?那就是自己的亲嫂子,吴王妃自己生的第一个儿子的媳妇了?
怎么有她的事儿呢?
张妈妈见唐宝云默然了,自然是以为搬出了吴王妃就见效了,自然更加的得意,笑道:“先前在郡王府,王妃已经把戒尺赏了下来,吩咐我教导大奶奶,若是大奶奶不听教导,只管这么闹,那我可就要打了!”
她手里捧着戒尺,一脸的不可一世。
唐宝云看见了,不由大怒。
大约也是因为现代人的观点。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母亲!为着压榨女儿,竟然让奴仆折辱她。这姑娘也真是太可怜了!她的早逝,看起来只是一个意外,可从这些事情上看,那几乎是一定的,不是死在这件事上,就是死在那件事上,
她不算是爱管闲事或者见义勇为的个性,不过她在这个姑娘身上活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不管要收拾多少烂摊子,她也算是受了她的恩才是。
刚来的时候,她又是惊讶又是惶恐又是害怕,还没想到这么多,可现在,她越来越发现了这个姑娘真是太可怜了,她非要替真正的唐宝云讨个公道不可。
叫这个老婆子一激,唐宝云连原本的想要循序渐进的计划都顾不上了,她紧紧的抿着嘴,亲自走到门口去叫岳大娘。
张妈妈越发得意起来,与赖嬷嬷对看一眼,显然是都没把唐宝云放在眼里的。
岳大娘其实早在门口听到了,心里颇觉得唐宝云可怜,可是面对自家亲娘,也确实没办法。这会儿见唐宝云叫她,还想宽慰她两句,没想到唐宝云却对岳大娘道:“张妈妈偷盗主子财物,把她给我捆起来关到后头屋子里去,容后发落。”
这话一说,举座震惊,一时鸦雀无声。
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岳大娘,她眼中笑意一闪,正好今日带来的都是粗壮的婆子,随手指了两个:“你们去把张大娘捆了!”
张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时又青又白:“你敢!我是奉王妃的令……”
话还没说完,早被那两个婆子几步走进来一边一个扭住她,一拉一扯,身不由己的就被拖出门去,手里那根尚方宝剑一般的戒尺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些婆子早做惯粗活的,绳子乱七八糟一捆,就勒的死紧,哪里挣扎的动。
“赖嬷嬷,赖嬷嬷……”张妈妈还在喊,还在拼命挣扎,岳大娘使了眼色,领头的大丫鬟早伶俐的拣了块抹布就塞进了她嘴里,一路拖到后头去了。
那赖嬷嬷在东安郡王府伺候惯了,显然是从来没见过唐宝云强硬如此的,到张妈妈被捆了拖了出去才回过神来,立时道:“三姑奶奶,张大娘可是王妃吩咐来的!三姑奶奶这样毫无缘由的就捆了她,可要怎么跟王妃交代?”
唐宝云微微一笑,她成竹在胸,可不像赖嬷嬷这么气急败坏,悠闲的走了几步回到炕边坐下,才对赖嬷嬷说:“嬷嬷且别急,嬷嬷请来看,这些东西都是从张大娘屋里抄出来的。”
炕桌上放着一只镶红宝石双层花蝶赤金簪,簪头有半个巴掌大小,华彩耀眼。两朵宝蓝点翠莲花形鬓花,两朵红宝石牡丹赤金鬓花,几对赤金镶珍珠的耳坠子,每颗珠子都有莲子大小,十几只赤金滚圆各色花纹的镯子,有竹叶纹的,有如意纹的,有万字纹的,还有两匹妆花缎子,两匹大红缂丝的缎子,还有一个雕漆梅花盒子里放着满满一层二两重的银元宝,有七八十个。
赖嬷嬷看到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眼红。
‘单猜到这是个肥差,没想到这么肥。’赖嬷嬷在心里想,且胆子真是不小。
赖嬷嬷是见到过唐宝云的嫁妆的,知道有多丰厚,但却没想到张妈妈这样肆无忌惮,一头奉承着吴王妃往府里送东西,一头自己也落了这么多东西。
吴王妃是个精明的,赖嬷嬷虽然在她跟前有体面,算的红人,在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可不过是些小东小西的实惠,哪里落得下这么些东西?还真没有张妈妈这样的实惠。
赖嬷嬷不由的暗暗在心中趁愿起来:该!
唐宝云看了她两眼,笑了笑:“若说有个一样两样的,那是主子赏的,倒也说的过去,这么些东西,就不好说了。不是她偷盗的,也没个说法是不是?”
赖嬷嬷也只得答一个是字。
唐宝云旧事重提:“因张大娘是我娘赏的人,我向来敬重,从来没想到这么多,我原也是无意中找东西才发现有蹊跷的,这会儿找嫁妆册子,没承想册子没找到,反找到这些东西,也是没料到的,这会儿想来,还不知道里头还有些什么呢,还得细找找。”
她看看赖嬷嬷的神情,慢悠悠的说:“我想着,趁着这事儿开了头,索性一次就完结的好,何必再闹第二次。我且先把找得到的东西登个册子,再回家核一下差了些什么,再来问张大娘。嬷嬷说是不是?”
赖嬷嬷当然深知道唐宝云嫁妆是怎么回事,哪里敢叫她查,连忙道:“三姑奶奶这会儿已经查明白了,还有什么可查的呢?王妃吩咐的很明白,三姑奶奶就是有不清楚的,也要先回王妃才是,这嫁妆要怎么查,自然也要听王妃的吩咐。再说了,张大娘是王妃赏的人,便是有天大的错儿,也没有三姑奶奶自个儿就处置的,也还是要先回王妃才是。”
唐宝云笑的温柔,说话却像刀子一般尖利:“嬷嬷真是老背晦了,张大娘在我院子里伺候,又偷了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周家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处置了?通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嬷嬷这是得了她什么好处,这样替她说话?”
白露不敢,只有香兰站在一边听了,这会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顿时臊的赖嬷嬷老脸通红:“我……”,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是依仗着唐宝云不懂事,一味只听吴王妃的吩咐,才敢这样说。
唐宝云截断她:“行了,你回去吧。”
她懒得与这些人打嘴上官司,就等东安郡王妃出面了,她倒要见识一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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