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没有传说的五皇子真正的遗腹子,朝廷一日没有承认,他就一日没有真正的身份,或许太后娘娘不忿的就是这一点了,她想要自己的孙子有他本该有的地位。
还好太后娘娘看着气色还是不错的,自旧年病了一回,过了一个冬,又到了如今天气暖和了,大概也养的好了,精神很好,待众人行了礼,就含笑叫了起来,问候郭太夫人身体,又道:“先前太子妃过来请安,就说起国夫人要进宫来呢,很是喜欢。太子妃才进宫来,想念母亲,也是有的。”
“是。”陆夫人恭敬应道,太后娘娘又道:“这是太子妃的两个妹妹罢?我瞧着都是好的,有太子妃那样的姐姐,这妹妹自然也不差的。”
一时跟众人都说了几句场面话,太后娘娘就笑道:“国夫人想必念着太子妃呢,你们只管去,回头闲了再来罢。”
陆夫人应了一句,太后娘娘却又笑道:“二姑娘去给皇后请了安,也去德妃宫里坐坐去,前儿那事德妃还在我跟前说了一回,二姑娘好个孩子,偏她那外甥没福,倒叫二姑娘委屈了,惋惜的了不得呢。”
说起了那件事,周雅丽不由的就抿了唇,却也只应了是,有太后娘娘说这一句委屈,周二夫人脸上也光彩了些,忙应道:“大约也是孩子们缘分没到罢了。”
太后点点头,众人这才行礼退出,只别说陆夫人,就是唐宝云这样不敏感的人,都觉得这一次见太后娘娘,真是明显的冷淡起来。
那种不冷不热,只管场面的态度,让人感觉太后娘娘这是真不太喜欢太子妃啊,连带的就不大待见太子妃的娘家人了。
倒是颇对周家二房另眼相看啊,唐宝云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二夫人和周雅丽,周雅丽面无表情,显然是不喜欢有人提到那事儿,周二夫人却是笑吟吟的,自然是觉得自己在太后跟前有体面。
太后娘娘这是真要支持二殿下了吗?可是态度这样明显,这还像是太后吗?
一时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气氛就完全不同了,周雅琴坐在皇后娘娘下手,身着宫装,眉目含笑,待周家众人行了礼,就起身笑道:“母亲、二婶娘、嫂嫂,两位妹妹也来了。”
又问:“祖母身子可好?父亲、哥哥也都好?”
陆夫人一一答了,皇后娘娘便赐了坐,就笑道:“见过太后娘娘了罢?”
陆夫人欠身答道:“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见太后娘娘圣体安康,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对这种话中有话的说话方式,唐宝云向来不擅长,便只管坐着笑,并不多言,听陆夫人与皇后娘娘和周雅琴说话,周二夫人自然也跟着说话儿,看起来还是一派乐融融的场面。
坐了片刻,一直没有言声的周雅丽突然道:“也不知大姐姐宫里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大园子?我以前不在帝都,也没见识过这些,大姐姐带我看一看,也见识见识。”
这话不是多奇怪,只是在唐宝云听来,有一点突兀,周雅丽对周雅琴的感官很微妙,作为年龄差不多的姐妹,她处处要与周雅琴比,可事实上却处处都比不过,尤其是如今周雅琴是太子妃,周雅丽又觉得她受挫最大的这件事,就是周雅琴抢了本该是她的太子妃,这让周雅丽对周雅琴的感觉就更不似寻常姐妹了。
唐宝云深知,人的比较和妒忌之心,往往只是对自己身边的人,尤其是原本起点差不多的人,姐妹、兄弟、同学之间是最容易形成这种竞争关系的,而妒忌之心也是如此。
按照周雅丽的性子,怎么会主动的要去参观周雅琴的荣耀呢?
周雅琴的太子妃身份,那可是周二夫人和周雅丽心中的一根刺呢!
不过这话已经说了,皇后娘娘就笑道:“说的也是,你们在这里坐着也无趣,太子妃和妹妹们去后头你屋里坐坐,也好说说私房话儿。”
周雅琴便起身笑应了,唐宝云见状,也跟着笑道:“我也看看去。”
皇后娘娘笑道:“这做嫂子的,自然就更有话要说了。”
她倒是知道唐宝云与周雅琴关系好,也不过随口取笑一句罢了,唐宝云只跟着笑道:“我听说宫里屋子大,怕太子妃胆子小,在大屋子里睡不着呢。是以要去看一看才好。”
说的连周雅琴都笑起来。
周雅琴所居的东宫离皇后娘娘的正宫很有一段路,自然是有小轿子伺候的,唐宝云其实对古时候的皇宫确实有点兴趣,但今日她跟着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周雅丽。
周雅丽的异样,真让她觉得紧张。
宫里格局与外头人家有些不同,差别倒也不算大,只是院墙和屋子都特别高,又经历了朝代,更显出些幽深厚重来,周雅琴的东宫常起居之所也不过是三间房,合着地步儿打的紫檀家具,因是新婚,一律都搭着崭新的大红坐垫,椅袱之类,桌子上搁着大捧的合欢花,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屏息凝气,行动都消无声息,往来间一点额声响具无。
唐宝云看了一回,笑道:“这里与家里终究不同,你可还习惯么?”
周雅琴请她们坐了,宫女倒了茶来,才说:“宫里规矩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总会习惯的,且娘娘是会疼人的,太子爷待我也好,嫂嫂放心便是。”
便是不好,那也必须要习惯,唐宝云明白这话的潜台词,心中也只得叹息一声,周雅萍本就少进宫,这还是第一次到后宫的起居之地来,有点好奇的东张西望的看来看去,周雅丽也往四周张望。
她这会儿好似又不像先前那般紧张了,像是镇定了下来的样子,大约之前真是因为进宫而紧张的?唐宝云想,毕竟周雅萍只是觉得她是欢喜的,而不是紧张。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以前一直在外头,对皇宫这样的庄严的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地方有好奇是很正常的,就像周雅萍这样,对能亲自接触皇室的起居有些好奇,也是可能的。
自己大概是太草木皆兵了些吧,想来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争风吃醋一回,无非就是背后说说坏话,或是推一把,泼点儿水,故意扯坏一下衣服,还能干的出什么事来呢?
又不能起兵造反!
唐宝云这样一想,反倒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
“大姐姐这屋子倒也不太大。”周雅萍打量了之后笑道:“只是比家里的屋子高,高好多。”
“不过人多,想来也不会害怕。”唐宝云取笑了一下,这屋里屋外的,起码好几十个人,回头太子爷回来了,想必人更多的。
周雅琴淡定的很:“屋子是死物,能怎么怕呢?”
周雅丽看了一回屋里的陈设,还好奇的看了看花盆,又把装干果的八宝嵌金五彩攒盒拿起来看了看,完全是一副好奇的小姑娘的样子,唐宝云一边跟周雅琴拉家常,一边分一个眼睛注意着她。
不管如何,周雅丽这种毫无芥蒂的姿态有点过于大方了。
周雅丽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打发人来赏点心,周雅丽没吃,只道:“早起就有点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昨儿在园子里看花儿,风地里吃了一块点心,就不大好,这会儿又想去净房了。”
周雅琴就吩咐人送周雅丽去净房。
一回头,见唐宝云直勾勾的看着周雅丽往那边房后的净房去,周雅琴笑道:“嫂嫂也要去?”
“我不去。”唐宝云说:“我就看看。”
她不好说自己对周雅丽的怀疑,只是不知道周雅琴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也往那边周雅丽的背影看了看,才回头笑道:“听说二婶娘很喜欢荀家三姑娘呢。”
荀家?唐宝云道:“不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么?”
“不错。”周雅琴道:“荀家三姑娘今年十五了,我以前倒是没见过,原是没在京城的,是荀老爷升任总兵了,按例要把家眷送回京来,才到帝都来的,前儿我在太后跟前见过一回,嗯,很爱说话的一个姑娘。”
唐宝云笑了一笑:“既然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儿,在太后娘娘跟前,爱说话些也是有的。二婶娘的意思……?”
联想起今日太后娘娘对周家二房明显的态度,难道真是二婶娘打算跟荀家联姻,给周玉辉娶荀家的姑娘了?
周雅琴笑道:“大概是那个意思了吧,我听说二哥回京之后,跟荀家老五走的很近。”
唐宝云想起了周玉堂对荀家人的点评,不由的道:“老五?”
她记得,周玉堂说,荀家有一对双胞胎很有意思,一个十足纨绔,吃喝玩乐统统精通,一个却聪慧精明,擅谋略,能掌大局。
至于那位荀家老五,周玉堂也提了一句,只说了四个字,志大才疏。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周玉堂的评价,唐宝云自然是毫不怀疑的,以前周玉堂并不会把这些事拿到唐宝云跟前来说,是如今唐宝云在重建军需通道上献策之后,眼见得有部分涉足外头的事情了,他才拣一些觉得唐宝云该知道的人与事跟她说。
其实唐宝云也并没有出去任职,无非就是个有备无患的意思。
不过周雅琴到底知道些什么,周雅琴有些什么资源,唐宝云却是完全没数的。
也不过就说了几句,周雅丽便回来了,周雅琴很自然的就不说这个了,周雅丽笑道:“先前太后娘娘与我说,看过了大姐姐,就去给德妃娘娘请个安去,若是去的迟了,倒显得不恭敬,我这便先过去坐一坐,回头再来吧。”
周雅琴笑道:“自是应该的。茜红,你送二姑娘去宜德殿罢。”
眼见得周雅丽走了,周雅琴才接着说:“二叔父既然不在家里住了,他们家的事咱们原是更管不着了的,只是到底姓周,又没正经分家,倒要越发小心才是,要不然,我也不理二婶娘跟二哥、二妹妹跟谁好,要做些什么。”
说真的,家和万事兴这话还真是有道理,周家二房进京之后,唐宝云真是深有体会。
不过,周雅琴这话真有深意,她的意思,他们要做什么?
唐宝云这话还没问出口,先前伺候周雅丽去后头净房的那宫女走了过来,看了唐宝云和周雅萍一眼,附在周雅琴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呈上了一件东西。
周雅琴脸上淡然的笑意没有动,却显出一丝凝固的感觉,好像是没有来得及消散就突然没有了,这样的表情变化,唐宝云认得周雅琴两年来,还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
她一直是一个淡定自若的姑娘,颇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气质,从来没有过那种一惊一乍的情况。
唐宝云直觉,这是一件要紧事。
良久,久到唐宝云都有点不大自在的动了一动了,周雅琴脸上凝固着的淡然的笑意终于片片消散,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唐宝云觉得她这声叹息,充满了一种无奈,一些悲哀,甚至还有一点沧桑感。
这样的感觉,与十六岁的少女是极其不相称的。
周雅琴吩咐那个宫女:“你亲自去把这东西交给太子爷,再把来龙去脉都与太子爷说一说,看太子爷的意思,我就在这里等等罢。”
“怎么了?”唐宝云等那宫女退了出去,才忍不住问,自这宫女进来之后,她和周雅琴的举动说话,都充满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
周雅琴还是叹气,答非所问的道:“这个宫女是太子爷交给我使的。”
唐宝云还没明白,她又道:“二妹妹虽与我隔了房,又不是一处长大的,终究还是如此亲近的妹妹,自她来京之后,能容让的我都容让了,嫂嫂说是不是?”
这一点不假,周家的姐妹,连周雅碧这样小的孩子,都让过她。
唐宝云越来越觉得事情古怪了,可周雅琴露出了一点儿难以言叙却是叫人清楚明白的悲哀来,她轻轻的又说:“实在不能让的时候,我也就只能不让了。”
还没等唐宝云又问,只听外头太监尖利的声音报道:“太后娘娘驾到!”
唐宝云不由自主的,毫无缘由的,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虽然她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眼见得是定然有大事发生了,而且定然是牵涉不少人人命的大事。
唐宝云见周雅琴镇定自若的站了起来,刚才脸上的那点儿悲哀已经完全敛去了,平静的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她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太后娘娘也刚好走上台阶,前呼后拥,起码三四十人跟随伺候,十分威严。
周雅琴连忙上前去扶太后娘娘:“太后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只管叫我去吩咐也是一样的。”
太后扫了侍立在一边的唐宝云和周雅萍一眼,然后就当她们不存在似的完全没有理会,只是径直道上头正位坐下,冷冷的道:“我不来,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雅琴忙笑道:“太后这话我竟不懂,您老人家身体康健,自是能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太后娘娘冷笑道:“活那么久,岂不是讨人嫌,不知道多少人指望我早些死了呢!是不是?”
周雅琴听了就忙跪下道:“太后娘娘这话,臣妾不明白,也不知该作何答,还请太后明示。”
“哼!”太后冷笑一声,也不再理会周雅琴,吩咐道:“给我搜!”
“搜什么?太后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我。”周雅琴道:“如今毫无缘由就搜东宫,叫臣妾如何自处?”
见众人散开直奔后头搜查了,太后才道:“我且问你,你入宫才一月,我有何亏待你处?还是我碍着你什么了不成?你就敢勾结妖僧邪道,要咒我死,若不是你妹妹忠君,见了那邪物,不敢隐瞒前来回我,只怕我连死了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太后娘娘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了,太监宫女脸色惨白,唐宝云和周雅萍却是一脸震惊,满心复杂。
太后娘娘此话,补充了先前周雅琴的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她们都听明白了。
周雅丽竟然……
唐宝云满心的不可置信,她是相信周雅丽对周雅琴有恨意的,妒忌,不满,自己的不顺,混合成了一种复杂的恨意,这也是今日她看起来毫无芥蒂所以让唐宝云觉得不对头的原因。
可是,不过是这样一种恨意,周雅丽就这样不顾一切要设局置周雅琴于死地,甚至连同整个周家一起毁灭?当然,周雅丽大义灭亲,举报了姐姐,周家二房大约不会受牵连,可是周家的其他人呢?
这真叫人太难以置信了,这叫唐宝云难以理解,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而且是自己的亲人,仅仅因为自己的那些妒忌,那些恨意,不顾一切的就要把姐姐踩下去的冲动,就要害几十条性命?
唐宝云不明白,自己是低估了周雅丽,还是低估了人性?
可不管如何,唐宝云的观念被冲击的极其严重,以致她脸色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甚至整个人摇摇欲坠,觉得有点缺氧。
周雅萍发现了,忙靠近了一些,轻轻的扶了她一把。
周雅琴哭了起来:“冤枉啊,就如太后娘娘所说,我才进宫一个月,太后娘娘慈爱,待我没有一丝儿不好,能有什么让我做那样的事?别说做,我便是连想也没有想过的,也不知我那妹妹得了什么失心疯,竟去太后娘娘跟前说这样的话!如今太后娘娘只管随便搜,横竖没有那些东西,自是搜不出来的,太后娘娘明察。”
“搜了出来,我再与你说话!”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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