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听她们兴致勃勃讨论的话题实在是平淡如水,了无新意,全然提不起兴趣。
“不就是红脖子昨夜睡了贾雯吗?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喋喋不休追问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马玛丽小声嘟囔着,神色里老大不以为意。
但是其他人却不那么想。太子殿下如今尚未定下太子妃,所以东宫之中的女子们都是有机会问鼎未来的皇后之位的。原本他只宠幸过阴女和秦女,如今半路中又杀出一个贾家女来,她们如何能不好奇?正赶上贾女初承甘露、前来向阴皇后问安,既然凑巧碰上了,她们怎不多盘问几句。
这群久居深宫的女子没有一个好打发的,因此不过片刻,贾雯和皇太子在御花园桂花树下相遇定情的事情便被问了出来。
“太子殿下说他心怀天下,无意纠缠儿女私情。”贾雯面上带着一丝初为人妇的女子所特有的羞涩,轻声细语地说道,“妾便说,皇家当以开枝散叶为重,子嗣有关江山永固、皇家气运,非私情,乃是社稷之大事……”她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偷眼看阴皇后,显然,她担心她这么大胆的说辞,会惹得阴皇后不喜。
“说得好!”阴皇后面带微笑点了点头,“庄儿尚无子嗣,着实是本宫心中之隐忧。”一双美目在阴梦娇、秦雪瑶等人身上逐一扫过,几个小姑娘仿佛不堪承受她这种期待的目光一般,纷纷低下头去。
“后来呢?”便有人快言快语地追问道。
贾雯试探着看了阴皇后一眼,见她面上全是鼓励,这才轻声说道:“后来,妾便提醒太子殿下道,昔日皇上曾与妾的祖父在桂花树下有盟誓,说要结成亲家。太子殿下闻言没说什么,便……便安置了……”
“是啊。”阴皇后微微笑着,感叹道,“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难为贾将军还记得。如今想来,正是天赐良缘。贾将军当年打仗之时,便是一员勇将,想不到如今他的孙女也是智勇双全……”
没油没盐的话题还在继续着。马玛丽望了一眼滴漏。她换班的时辰就要到了。看来,是听不到这些美人们谈论其他的有意义的话题了。
她和旁边的小宫女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准备端着杯盘诸物就此退下,突然之间,听到太子宫中阎氏姐妹花之中的妹妹大声问道:“如此冷的天气,贾姐姐你怎会去御花园中闲逛?又怎会恰好同太子殿下遇到?莫非是事先约好了不成?”
马玛丽闻言,下意识地向贾雯望了过去,刚好发现贾雯也在拿眼睛望她,目光交接之时,马玛丽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她和贾雯的关系,似乎永远也回不到从前去了。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颇为莫名其妙,似乎毫无理由。哪怕贾雯和她颇为不待见的红脖子睡了一觉,贾雯还是贾雯啊,她们两个的友谊怎么会因此而变化呢?她马玛丽从来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贾雯的心中却有无数个念头在翻滚。昨天夜里,她得以侍奉太子殿下,心中难以自持,那些痛苦和甜蜜的滋味自不必多说。然而就在她极痛也是极幸福的下一个瞬间,太子殿下突然松懈下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母后宫中的那个小宫女,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哪个?“贾雯当时就是一惊,心中疑窦丛生,却见太子殿下颇为笃定地,轻声说道:“孤记得,那个小宫女的闺名,似乎是叫玛丽?”
太子殿下当时面上的神态,分明是极困惑,却又是极向往。一个小宫女的名字何足道哉?偏偏郑重其事地用闺名来称之,其中不乏珍重之意……莫非……莫非正如阴梦娇所猜测的那样,太子殿下喜欢玛丽?
贾雯原本就不是一个笨人,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当下就打定主意,从此以后,同马玛丽划清界限,以免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贾姐姐倒是说话啊。”一声娇呼将贾雯从恍惚中惊醒,贾雯抬起头来,见阎氏姐妹花中的妹妹,闺名阎芳的,正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她看,就仿佛她脸上能看出花来似的。
“莫非,贾姐姐和太子殿下先前就已经看对眼了?”阎芳面上满是娇俏之色,追问起问题来却不依不饶。
“芳儿,不得无礼!”阎芳的姐姐阎华叫道,冲贾雯看似友善地一笑:“说起来,贾姐姐真应该感谢令祖贾大人,若非贾大人昔年奋勇杀敌,又怎会有今日的天赐良缘?”
这话说的,嘲讽味十足,其中的火药味,连马玛丽这般不善女人间勾心斗角的迟钝人都听出来了。她颇为担忧地望了贾雯一眼,却见贾雯面上并无异状,不觉好生佩服。
“罢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吧。”阴皇后终于出面调停,“既然已经入驻东宫,便都是一家人。更应该和睦。你们早晚都是要为本宫、为刘家延续香火的,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这话虽然简单,却暗含安抚之意,隐隐透露着阴皇后会劝说儿子雨露均沾的意思,阎氏姐妹和其他几个尚未侍奉过刘庄的姬妾立即安静下来。
其后,美人们谈论的究竟是什么话题,马玛丽已经无从得知了,因为外面已经有小宫女默默进来,顶替了她的位置。说起来,皇后宫中的宫女,有轮休,有美女看,工作还真是轻松。但是此时此刻,站在宫墙旁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马玛丽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看来,红脖子所在的东宫之中,争风吃醋的麻烦事很多啊。马玛丽应贾雯之情帮她送了一个荷包,方有了昨夜之事,贾雯能应付接下来的争斗吗?这么多美人,大家聚在一起,相亲相爱地多好,何必每日里明枪暗箭,争个你死我活?马玛丽颇有些疑惑地想着。
不久之后,马玛丽远远望见贾雯和秦雪瑶、阎家姐妹一同退出大殿,便下意识地像从前一样,迎了上去。
但是贾雯却没有像平日里那般停下来和她攀谈,微微侧了侧身,竟然视而不见般地避了过去。
“你瞧瞧她,才服侍太子殿下过了一夜,就翻脸不认人了。”秦雪瑶看着贾雯远去的背影,待阎氏姐妹花走开之后,附近唯剩她和马玛丽两人时候,如是说道,“难道她以为,她这就算得了宠,可以越过那一位去了吗?玛丽,你现在该知道什么叫做日久见人心了吧?”
“玛丽,我知道你是聪明人。”秦雪瑶说道,“我猜她的得宠必然跟你有关系。可是如今你也该明白,你认错了人。不如,你来帮帮我,你我二人齐心协力,必然能打败她,到时候,她才知道狗眼看人低的下场!”
马玛丽沉默不语。
秦雪瑶以为她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一直很不明白,你们家里花这么大力气送你进来,难道是为了让你在这里侍奉皇后娘娘的?你又不是长得丑,整日里穿着这么寒酸的衣裳,何必呢?或者,你想借机跟皇上……不,皇上春秋已高,跟着他哪有什么前途可言。可若你帮我,我便助你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你我二人联手,我自负美貌不凡,你又为人聪明冷静,可从旁提点,到时候,便是某人有娘家撑腰,又能奈我们何?”她一边说,一边过来拉马玛丽的手。
马玛丽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轻轻推开她,上下打量着她,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你不愿意?”秦雪瑶眼眸里讶然之色一闪而过。
秦雪瑶是真的不能懂。似马玛丽这般已近标梅之期的少女,既然已经入宫,嫁人无望,还这般散漫不思进取,整天乐呵呵地与世无争,有人向她示好,想拉她一把,她还作死地拒绝,她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其实,我只是想好好看看,玩玩而已。”马玛丽轻声说道,“我不想卷入这种是非中。你这般说,我很失望。”
玛丽公主的确很失望。她原本答应入宫,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看美人而来。但一个美人最美丽的,不是皮相,而是心灵。后宫,像一个大染缸一般,让这么多美人深陷其中,遗忘了从前的纯净和善良,互相刻薄,互相算计,令她感到有些幻灭。
这是马玛丽第一次感受到后宫争斗的残酷性。玛丽公主并非蠢人,如果把男人的宠爱当做稀缺资源的话,她也很能明白东宫之中这些女人彼此争斗、互相挤兑的原因。
可是,资源总归是有限的,与其争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还不如如同划分蛋糕一样,划分势力范围,你有我有大家有,岂不是更好?
如果红脖子身体不好,伺候不了这么多女人的话,还可以开源,从宫外引入优良品种,岂不比这般坐在枯井中抱残守缺、彼此厮杀要来得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
☆、封缄之吻
秦雪瑶的招揽在非我族类的玛丽公主面前,自然是无功而返。
于是东宫之中,三足鼎立。阴梦娇凭借娘家的强大背景以及和太子殿下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拔得头筹,秦雪瑶凭借高挑的身材和姣好的容貌紧随其后,东宫新贵贾雯不知道借着什么,样貌平平,家世在这豪强林立的后宫中亦不惹眼,居然也能在一月之中分得两三日,简直太邪门了!
“说到底,我们只怪自家没有一个好爷爷,当年不顾性命地替刘家卖命杀敌罢了!”马玛丽在长廊之中看雪景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阎家姐妹花如此愤愤不平的声音。那一瞬间她真的想拉住她们,告诉她们天地间除了美貌程度八十分的红脖子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美貌的男人,结了婚还能离婚呢,哪怕进了东宫,也不妨碍她们寻找自己的幸福……
但是,每当马玛丽的肺腑之言即将出口的时候,嫡母蔺夫人的声音便回响在耳边:“入了宫,你就是刘家的人了。哪怕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宫女,也不可妄动别的心思……”呸!谁说的?
想来,阎家姐妹亦是受这种思维局限吧。更何况,人各有志,说不定她们进宫,是为了别的呢……
马玛丽一直沉浸于美女互相勾心斗角的幻灭中,情绪甚是低落。直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黄门将她引到一个小院落里,一个气宇轩昂、意态闲雅的男子转过身来。
“严哥!”马玛丽又惊又喜地叫道。原来,此人正是她的堂兄马严。
“姑娘不可在此久留。”带她来的那人轻咳一声说道。马严随即眼疾手快塞上一个东西,那人眉开眼笑,退了出去。
待到小院落中再无他人时,马玛丽“嗷”地一声,扑了过去,兴奋地抱住马严蹭啊蹭啊,就如同离家已久的小女孩重新看到自己最喜欢的毛绒玩具那样。
说来也奇怪,老马家长相最像老头子马援的,除了早夭的弟弟马客卿之外,就数堂兄马严了,一样的眉目如画,高大俊朗。
老头子久经沙场,难免带着一身的杀气,素有威严,玛丽公主虽然极其向往,却不敢过分亲近;堂兄马严则不然,多了几分柔和,马玛丽便经常仗着年纪幼小,对马严又蹭又抱,暗自揩油。
但是这一次,马严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带着纵容和溺爱的笑容,由着马玛丽胡闹。
他神情肃然,往后退了一步,先是逃离了玛丽公主的魔爪,接着郑重其事说道:“玛丽,你如今已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怎可再像从前那般肆意妄为?”
马玛丽撇撇嘴,对于外星公主而言,地球人的性别毫无意义,她的眼中只有美丑,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是糊弄小孩子的鬼话,最没意思啦!
然而马严更进一步,趁机直接说道:“便是为兄知道你是顾念亲情,一时忘形,自问光风霁月,绝无他念,可你嫂嫂若知道,却只会心中不安。似这等亲昵之举,原只能在挚爱之人之间做出。”
马玛丽眨了眨眼睛:“可严哥哥就是我挚爱之人啊!”
马严不由得苦笑。他素知自家堂妹秉性,原盼着她入宫有所收敛,故今日以挚爱之语,加以试探,想不到她仍懵懂不开窍。
她相貌虽好,但和宫中诸位皇子朝夕相见,竟然毫无进展,马严心中不由得焦躁,知道必然是她没用心的缘故。
“你挚爱之人,当往皇宫中寻。否则,我马家就复兴无望了!”他思及叔父之冤,不由得意态萧索。
美人儿做出这么一副失望的样子,马玛丽心肠早软了。她降临地球原为拈花惹草,凡事可有可无,见状忙劝慰马严道:“严哥哥莫慌,我一定努力在皇宫里寻找!”
马严心中暗松一口气,转嗔为喜,只是面上仍然不肯放松,意在逼堂妹务必在意,务必用心。
谁知他二人在此密谈,久别重逢之亲切形容,全然被皇太子刘庄看在眼里。
刘庄这日路经永巷,正雄赳赳气昂昂欲俯瞰众生之时,无意间窥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似马玛丽这般高挑窈窕的身段,是皇宫之中独一号的,于是轻而易举便吸引住刘庄的目光。
因为先前的会错意,刘庄心中一直对马玛丽有种说不出的愤怒憋屈感,偏偏这种感觉不能宣之于口,只能秘而不宣。
是以这些日子里他每次看到马玛丽,便刻意调转目光。
这次原本也一样。刘庄明明看到了她,却装作没看到,正打算举步前行,突然想起:小黄门带她来永巷做什么?难道是她行动差池,母后阴皇后终于厌了她,发落她到此?
这种探究的想法既然已经萌芽,就很难自行消弥。刘庄好奇心起,左右无事,便屏退左右,一个人偷偷跟在马玛丽身后,打算一探究竟。
想不到,竟然发现马玛丽在私会男人!
刘庄这些天来也留宿到贾雯屋里几回,也不知道怎么的,马玛丽其人竟成为他和贾雯最常说的话题。
在贾雯颇有偏向性的叙述中,马玛丽自然成为了势利媚俗的女人:先前和未婚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又为了荣华富贵和未婚夫解约,上书进宫说要成为诸皇子的正妃,进宫后工于心计,讨好阴皇后,时刻虎视眈眈想上位……
“小姨妈最想接近的人只怕就是太子殿下您了,”贾雯如是说道,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看他眼色,“若是……若是太子殿下不弃,妾身愿从中牵线搭桥……”
不可否认的,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刘庄的心毫无来由难以抑制地乱了一下子,但他几乎是立即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必了,娶妇娶德。似这等虚荣庸俗之人,孤避之不及!”
实际上,他心中对马玛丽的感觉,更多的是气愤和疑惑:你不是想成为刘家的女人吗?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日日都在你面前晃上几回,你还不赶快上前巴结?你求我呀,求我呀?怎么连求我也不敢,是不敢,还是另有想法?
如今,刘庄却目睹了另一种可能性:马玛丽心里有别人?她竟然敢另有所爱!顺着院门的缝隙望进去,容貌秀美的少女同那高大俊朗的中年男子有说有笑,他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讨论些什么,但他们……他们在搂搂抱抱,简直成何体统!
刘庄只觉得仿佛置身于熊熊的火海之中,愤怒的火焰简直要把他整个人烧着了。他下意识地握起拳头,面上青筋暴涨,分外狰狞。
刘庄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下。身为皇后的嫡子,尊贵的皇太子殿下,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秽。乱宫闱,他自然有资格愤怒。
刘庄眯着眼睛望了望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黄门,压低声音说道:“胆敢为些钱财俗物,视宫禁于无物,孤要你好看!”
——他看得清清楚楚,小黄门将马玛丽引至此处,从那中年男子手中收受了好处。
小黄门整个人都傻掉了,他受人所托,将一个小宫女的哥哥带过来相会,一来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