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空杼简直要抹一把辛酸泪了,花了这么多银子,试题却是假的。
“华庭,你以卖试题之名,以假试题掉包,贩卖金银,此罪,你认还是不认!”
“我去,这人这么精明,以假试题收真试题的钱,这也太坏了吧!”
“有什么坏不坏的,反正又没扰乱秋闱,再说了,上当那些本都是存心不良的,骗了又怎样,反正当了官也没什好货色。”
“不管怎样,这些人都不配当官,心里黑着呢,若是他们上去了,我们老百姓可是要惨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垂头丧气,有的激愤的,还往里面吐着吐沫,人群熙攘。
“主子,我们还是去楼上看吧,这里人太多了?”
头带幕篱的小姐站在人群格外违和,不过幸好周遭有丫鬟忠心护主,倒也没受太多的波及。
“不用,就在这里。”
小姐话还未说完,肩头忽然落下一只修长的手掌,滚烫的掌心令她肌肤微微发疼。
“这里人多,小心些。”
男子声音清亮,宛若玉石相击。
“登徒子!”
小姐惊吓抬头,却见紫金玉冠下宛若仙人的般的仪容,面上紧张惊慌后喃喃收声。
“世子,快放开我家小姐。”
“放开!”
小姐哼了一声,避开手掌,紧紧抱着小丫鬟。
颜善之失笑,小丫头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呀。
堂中华庭笑着越发自信,侃侃而谈。
“此言非也,大人,下官也要状告这贺空杼混淆视听,当初他携人来我这里求试题,晚生哪里会有,便严而拒之,是这贺空杼死皮赖脸,晚生就给了他写了些试题,并且说是有可能会考的试题,让他多做做,并没有说是秋闱试题相卖。谁知道我这出的试题都没猜中考官的心思,也不能说我是倒卖试题,或者是假试题吧!”
府尹大人眉头微皱,这华庭伶牙俐齿,竟擅长诡辩,此言一出,大事化小,他错判试题,也没扰乱秋闱,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罪。
“卑鄙小人,吾等不耻为伍。这华庭以试题相卖,叫价五千两一题,就晚生所知,华庭收受银两就绝对不下十万两白银。难道本届学子都是疯子不成,花十万两去买你有可能会中的假试题!”
“中与不中,皆看机缘,既然有概率会中,他们当然也会动心。”
华庭讥笑,然而背上已生冷汗,没想到这贺空杼竟已不管不顾,将五千两一试题的价格都喊了出来,难道他就不怕他那二甲进士的功名不保吗!
“你此时所言才是混淆视听,令人不耻,府尹大人,晚生有不少同窗学子皆被这华庭逼迫强买试题,还请大人将诸多同窗请上来,让他们畅所欲言。”
“宣,林萧、方来仙等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霍乱秋闱之重罪
“这人可真心黑,卖个假试题就收了别人十万两,天呀,十万两是多少啊?”
“十万两,是银子的话,得装五六箱吧,我若是有这么多钱,这一辈子还忙活啥。”
“这可真是黑心肠啊,还没做官呢,就收了这么多,等做了官,还不知道收多少呢。”
“这是哪个大官家的儿子,这么心黑手辣。”
“听说是他有个爹是朝中三品大员,又是本届的副主考,当然有这个本事。”
“副主考,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就是,官官相护,黑的很呢。”
众人议论纷纷,吐口水的吐口水,骂脏话的骂脏话,活脱脱演成了菜市场。
“小晚儿很关心华府?还是来看笑话的。”
颜善之眸色微深,好像小娘子对自己很有意见的模样,诶,这才几日未见,怎么就苦大仇深了。
“晚儿做什么,就不劳烦世子您挂心了。”
幕篱下的少女红唇微撅,努力压下烦躁感,怎奈心中酸酸涩涩,很不舒服。
“本世子诸事繁忙,怎会挂怀这些小事,只奈何这一颗心都被小娘子偷了去,想不在意都不行。”
日光仿佛为青年白皙精致的五官都蒙上了一层淡淡忧郁,仿若天边的一抹水墨画突然被拉近,放在眼前,远眉间的忧郁纤毫毕现,让人忍不住动容。
“你胡说些什么。”
陈霜晚眼神闪躲,脸红滚烫,只觉得周遭的人多用余光窥视的她。
“终于愿意理我了,因何生气?”
青年的手以不容决绝的力道握住少女袖下玉软的小手,拉至身前庇护。
陈霜晚动了动手,却挣脱不开,只能低着热热的小脸,冷嗔道:“贺空杼送了个女人去你府上,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娘子可真是消息灵通,连这件事情都知道,怪不得一来就嗅到了一股醋味。”
“别乱说话,我家做菜都不放醋的!”
陈霜晚口不择言,说完之后,脸色爆红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
愉悦而清朗的闷笑声在喉咙里翻滚,厚实的胸膛微微起伏,听陈霜晚耳朵发热。
堂中,京兆府尹听完几名学子的言论,勃然大怒,惊嘡木响彻大堂,威慑宵小。
“华庭,你还有何辩解,这些士子斩钉截铁,告你欺压学士,典卖试题,意图扰乱秋闱,从中谋取暴力,如今人证俱在,你还不招认!”
“大人,晚生真的是冤枉的,这些人众口铄词,俱是诽谤,舞弊之案,历朝历代皆有,晚生饱读圣贤之书,又怎么会不警惕其事,因此晚生所卖之题,绝不是会试之题,还请大人明察。”
华庭擦去额角的冷汗,只觉的心慌不已。事情似乎比他预测的更为严重,原想着这些穷酸学子绝对没有能耐状告,却好死不死冒出了个贺空杼,将他的算计全盘打翻。
“府尹大人,既然事情未涉及秋闱舞弊,便也不算重案,这些学子以假试题之名转告华庭受贿,此为买卖,买卖而,唯你情我愿,这事后纠纷,乃商贾之低贱之事,难登大雅之堂。”
一直聆听的华轩突然出声,将众人贬低,将一场事涉秋闱舞弊的大案,变成了商贾之间的交易。
商贾,何人也?俱是狡猾皮厚之辈,以低贱之物,舌灿莲花,卖以暴利,与此事可不是大致相同。
京兆府尹脸色微沉,终于知道这华庭的诡辩是从何处学来,原来其父正擅长此道。
“这怎能是商贾之事,华大人,若是不华公子打着您的名头,您副主考的身份,薄薄几张纸能换回十万两银子吗?华大人此言,晚生实在不敢苟同!”
贺空杼脸色青白,孤注一掷将话题攀附到华轩身上,今日若不能搬倒这两人,日后他的日子可就别想好过了。
“按你之意,你们会去找华庭买试题,都是因为本官?既然有这份攀附之心,看来你这二甲进士的名头也不是实至名归啊!”
华轩眯起阴沉的眸子,他坐姿很直,下巴与地面呈九十度直角,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此时只是淡淡一眼扫来,便让人觉得受到莫大的压力。
“还请大人明察。。。。。。。”
贺空杼喉咙干涩,竟说不出多余的话语。
“府尹大人,您觉得如何?”
“华大人此言有理,然事涉秋闱,令公子此举,触及国之威信,以家世谋私,有辱国律,本官认为,当重罚!”
“仅凭几名学子,无凭无据,如何重罚。”
华轩阴沉的眼珠子转了转,没想到这府尹大人竟要重罚,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如此,传人证。”
惊堂木响,绿裳女子脚步轻柔,身姿清雅的走了堂前。她面色微白,似含惊惧,却依旧规矩的跪在堂中。
华庭见此人,眸色微疑。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小女子清月,家住摘花飞月楼。”
“你可知今日为何传唤此来,是何事?”
“小女子知晓。”
“那你还不速速道来。”
“华公子及贺公子的交易都是在小女子的房中进行的,小女子亲眼看见华公子将会试试题,以五千两一题的价格卖给了贺公子,共计五万两。其中,贺公子也曾买下小女子的初/夜,让小女子伺候贺公子。不过那试题不是华公子亲手所书,而是其陪同的一位公子所写。大人,小女子所言字字真心,绝无谎言。”
清月咬着银牙,无视诸窥视的目光,斩钉截铁的道。只要自己能将这证据坐牢,自己以后就是良家女子了,想着怀中的那张薄薄的卖身锲,心志越发不容动摇。
“既然确认无误,还不快签字画押!”
待师爷将文书捧上,京兆府尹看了一眼,这才说道:“华大人,如今人证物证惧在,您还有何话可说。”
“爹,我真是的是冤枉的,我卖给他们的真不是秋闱试题。”
华庭慌了起来,额头冷汗直冒。
“逆子,闭嘴!”
华轩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乃小子妄为,但绝无霍乱之心,府尹大人还应慎重以对,不管大人作何决定,本官这里绝无怨言。”
“华大人严重了,其实本官在审理之前此时便已经上达天听,并有纸张传讯下来,此事本官亦是要听从上意。”
华轩面色陡变,此事竟已上达天听!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革除功名 永不复用
“今日之案,事涉秋闱,早已上达天听,如今虽不牵扯秋闱舞弊,然事涉国威、不容亵渎,华庭狡以国之便利,以秋闱之名买卖假试题,贪得巨利,损害国家声誉,今日本官宣判,除华庭功名,贬为庶人,永不复用!其以秋闱之名获巨资十万两,限三日内充公国库,以儆效尤!”
“原告贺空杼,以美色、银子贿赂上峰之子,借以仕途便利,购买试题,虽试题为假,亦有霍乱会试之嫌,但念其举报有功,特赦酌情,留后处置!”
“林萧,方来仙等人,购买试题,虽试题为假,亦有霍乱会试之嫌,自此逐出京都,不可回京!”
惊堂木消音,京兆府尹从容而退,只留满堂威武之声。
华庭面色雪白,头上冷汗直冒,瘫坐在地,双肩垮下,整个竟缩了一截。怎么会这样,革除功名,永不复用,他的前途,竟然就此断在了此刻。
忽然,他看到停在脚边的官靴,连忙抬头慌乱的叫道:“父亲,您帮帮孩儿啊,父亲!我不能被革除功名!”
“逆子,还不住口!”
“父亲,您要相信我啊!”
华轩面沉若水,阴黑的眼边透着一抹异样的潮红,他冷淡的瞪着华庭,面上不喜不怒。
“跟我回去!”
言必,忽转身离去,在错过贺空杼的那一刻,他突然挺住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
“我记得你了。”
“大,大人。”
“好戏落幕,跟我走吧。”
堂外一片叫好声的人群中,颜善之淡然扫了一眼华轩,便带着陈霜晚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走了好些步子,喧嚣渐寂,陈霜晚才后知后觉羞愤的甩开牵扯自己的手掌,拢回袖下的手中还带着一抹余热,用力搓也搓除不掉,让她心尖颤颤。
“谁要跟你走了,我要回侯府了。”
“难得出来一趟,你都不愿陪陪我。”
青年黯然神伤,温润清朗的眉眼准确对上幕蓠后少女的容颜,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仿若连拒绝都是一种过错。
“真是个妖孽。”
陈霜晚心中暗自嘀咕。
“前面有一家新开的酒楼,里面有一道绝品果香烤鸭,听兵士们说味道极好,不知道小娘子可否赏脸,陪本世子去尝尝?”
陈霜晚抬眸,便见青年的凤眸若桃花含情,绵绵丝丝的情意竟连帷幕都抵挡不住,看得耳热心跳。
“那就尝尝,正巧也饿了。青枣,你也饿了对不对?”
莫名有些焦躁,不想再看他,陈霜晚随意说道。
“大小姐,奴婢不饿啊,刚才不是刚吃过午饭吗?”
青枣挠了挠头,看了看一旁驱赶马车的雪缨,无奈撇了撇嘴。
“不饿,不饿就算了,等下你就跟雪缨一起呆着吧!”
陈霜晚微嘟着红唇,小丫头正是太笨了,不过傻傻的也挺好玩的。
“啊,好。奴婢现在就跟雪缨一起呆着。”
青枣虽呆却不楞,安国公世子可是她们家大小姐救命恩人,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的伺候着。此时也是知趣,连忙给两人腾出空间。
“诶,没说现在啊。真是个傻丫头。”
陈霜晚眉黛都颦成倒八字里,眼里尽是无奈的忧伤。
“哪里是傻丫头,本世子看着倒是挺有机灵劲的,回去帮我好好赏她一番。”
“我的丫头为什么要你打赏啊,就算是打赏,世子难道出不起真金白金吗?还盘算我这小女子的。”
陈霜晚还是恼他,语气里总不受控制的夹着一丝羞恼。
“当然要你出,以后本世子的银子、私房可不都是你的,这丫鬟当然是你想赏就赏,想罚就罚,本世子可是做不得主的。”
凤眸含笑,语含真情,怕是冰块也要动容。
“世子,你今天是不是生病了?尽说些胡话。”
“这怎么是胡话,我说的一直是情话呀。”
“。。。。。。”陈霜晚面色微红,喃喃无言。
“这个冬日过去,你便及笄了,到时,我便请媒人去府里,只是怕是,那段时间我不在京都。”
颜善之远眉微拧,淡淡眸光似乎透过京都高高的城墙,看尽万里河山。
陈霜晚的心脏像锣鼓一般咚咚的跳动,在耳边一直荡啊荡,听的她脑袋有些晕晕然。
她想问,安国公夫人会同意吗?长祠宗子怎能娶个丧母之女,京都众人历来忌讳这些,更何况,永襄侯府与安国公府门楣相差甚远,真的能同意吗?
之前陈霜晚没有考虑过这些,然而事情看得多了,懂了,也便忧虑起来。只是此刻,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要皱着眉头,一切有我。”
青年的声音令人格外安心,带着稳重和令人信服的魅力,他只是继续牵着陈霜晚的手,向长街走去,却给她一种天长地久的美好。
“好,我等你。”
陈霜晚认真的说道,这一刻世俗的阻碍抵挡不出两颗相依的心,更何况,他们的命运在初见的那一刻便已维系在一起,谈何惧怕。
“华府之事,你全作不知,华庭此人已经将所得的二十万两银子尽皆献给了五殿下,所以此番,五殿下必会保住华庭。”
“这岂不是结党营私。”
陈霜晚皱眉,只言了一句,便不再言说。如今圣上年迈,诸皇子尽已长成,羽翼即将丰满,到时候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所以,小心些,有什么事情,便来寻我,通信的方式你知道。”
“好。”陈霜晚没有固执,牵扯到皇子之事,可不是她小小女子能搅和的。
“那你也小心。”
“嗯,放心,如今我是圣上的人。”
“那就好。”
一下午的时光匆匆溜走,待斜阳日晚,颜善之这才将陈霜晚送回侯府。
一入府门,便被桂嬷嬷迎了上来,面上神情有些古怪,透着陈霜晚看不懂的意味。“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府里出事了。”
陈霜晚心中一惊,忙道:“可是祖母?”
“不是,是,诶,这是老奴也说不出口,大小姐你还是快同老奴一起去暖燕堂吧!”
陈霜晚微愣,这到底是出了何事,也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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