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萱草是我的夫人。」徐延英平静的道。
「她哪是什么夫人……」徐老夫人不满的嚷着,直到见儿子挑了挑眉,才放低了音量,「又没明媒正娶,算什么夫人?」
「娘若想儿子快点死,尽可多说些这种话。」男人的语气依旧淡漠。
「你……哼,若非你不和娘商量就直接做了决定,如今也不会这样。」徐老夫人对于他与「驸马」擦身而过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用?娘还是别再多想了。」徐延英提起筷子,「好了,吃饭吧。」
徐老夫人怨恨的瞪了姚萱萱一眼,总觉心火难消,忍不住道,「萱草,你这是什么规矩?丈夫和婆婆都在,你也好意思坐着?」
姚萱萱心知徐老夫人这又是要找她麻烦了。
不过既然她现在还挂着「徐夫人」的头衔,伺候婆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算不得什么大委屈,至少和其它花招相比,这已经算轻松的了。
因此她听了话后,便准备过去服侍老人家吃饭。
没想到徐延英却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
「娘,咱们家如今又不是没下人伺候,她坐着有什么不对?」
徐老夫人见儿子维护那女人,明显更不悦了,「有什么不对?当然不对!她要当我徐家的媳妇,就该伺候婆婆。」
「是吗?可儿子记得过去娘也没伺候过奶奶。」
徐老夫人被儿子堵得说不出话,当年她自觉下嫁到徐家很委屈,自然不屑伺候婆婆,所幸婆婆也没要求过她什么。
可如今角色对调,她成了人家的婆婆,却巴不得将媳妇踩在脚下。
徐老夫人说不过儿子,只能强道,「这是规矩……」
「做儿子媳妇的孝顺娘天经地义,可孝心和规矩却不是长辈拿来刁难晚辈的道理。」徐延英心平气和的道,「您若嫌下人不够伶俐,换一批就是;若是觉得人太少,以儿子如今的俸禄和圣上的赏赐,再买十个八个下人也不是问题。萱草如今已是一品诰命夫人,让她去做下人的事,主仆不分,那才是没规矩。」
其实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难解的家务事,只看人们愿不愿意将「理」放在「情」之前去解决问题。
他愿意孝顺娘亲,却不愿做愚孝的人,任由母亲迁怒于萱草却不管不问。
「你、你……好,如今你有了女人,就不愿听娘的话了?」徐老夫人气得发抖,「是这女人对你吹了什么枕边风吧?」
「若娘说的话是对的,儿子自然会听。」徐延英夹了一筷子的菜至姚萱萱碗里,「萱草并没有和儿子说什么,儿子不过是以理论事罢了。」
姚萱萱耳中听着他们母子的谈话,眼里看着碗中的菜,心绪纷乱。
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是吗?为什么他愿意替她做到这个地步呢?
她原先向他打小报告时,其实也只是想讨个承诺而已,希望以后若她真和徐老夫人发生冲突,至少他不会一味的要求她妥协容忍。
当然姚萱萱并不觉得自己理亏,可徐老夫人毕竟是他亲娘,他愿意替她反驳徐老夫人的话,她不能不感动。
唉,这男人不单外型是她的菜,连性格都如此令人欣赏。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爱上他好像是迟早的事啊……
***
夜晚,姚萱萱沐浴完毕之后,一面将微湿的长发散开晾着,一面摇着波浪鼓玩儿子……呃,更正,是陪儿子玩。
小知勤瞪得眼都直了,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胖手想抓住波浪鼓。
当徐延英踏进房内时,见到的就是这场景。
他名义上的妻子穿着轻便的半趴在床上,正拿着波浪鼓咚咚咚的逗着儿子玩。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更衬得她肌肤莹白透亮。
其实原来萱草的身子并不瘦,当初徐老夫人为了替儿子留后,特别挑选看起来好生养的女子,最后才看中了身材丰腴的萱草。
而姚萱萱本身亦对前世流行的「纸片人」非常感冒,因此产后并没有特意节食减肥,照样吃吃睡睡、重视营养均衡,只多加了点运动。虽然瘦得慢些,却也令她的身材更凹凸有致,肌肤水嫩光滑。
徐延英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只觉得如今的她比一年多前更加亮眼。
而她和儿子在一起的画面,也特别温暖。
「啊,侯爷回来了。」姚萱萱这时也看见他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嗯。」徐延英走到床边,伸手想摸摸儿子。
不料还没摸到人,小胖手却一把揪住他的手指,毫不犹豫的往嘴里送。
「喂,那是你爹的手,不可以乱咬!」姚萱萱哭笑不得的阻止儿子,又回头向男人解释,「他最近大概要长牙了,看到什么都想咬。」
「无妨的。」他继续逗着儿子。
这可是他的儿子呢!虽然小知勤出生并不在他的预料中,但他很高兴能有这么个孩子。
「这才刚开始,日后还有得头疼呢!」姚萱萱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担心,每个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不过他长得可真壮实……」
孩子的爹很满意的摆弄着儿子的手脚。
每天都吃那么多,能不壮吗?姚萱萱暗暗嘀咕着。
就在这时,小知勤突然脸一皱,小嘴噘了起来,准备要哭的模样。
「哎,他大概是便便了。」她立刻道。
和小知勤相处了半年多,姚萱萱早就能够轻易解读儿子的各种表情。
她也不唤奶娘进来,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自制尿布,替儿子仔细清理过后,才换上新尿布。
看着她利落替儿子清理,一点也不嫌脏的样子,徐延英忍不住开口,「你对小知勤可真好。」
姚萱萱莫名的望了他一眼,「他是我儿子,我不对他好还对谁好?」
「是吗?」男人轻道。
「侯爷这什么意思?」她蹙眉,觉得他话中有话。
「是我问得不够清楚。」他轻轻一笑,「其实我想说的是,小知勤真是你的孩子?」
姚萱萱一脸错愕的瞪着他,「难不成侯爷以为我去哪偷抱来的?」
拜托,小知勤的眼睛一看就是他徐延英的种,她去哪里抱来和他有一模一样眼睛的婴儿啊?
「不,我知道他是萱草生的。」他抬起头,认真的觑向她,「但是,你真的是萱草吗?」
姚萱萱顿时变了脸色。
一年多前姚萱萱刚穿来这世界时,不是没担心过会被发现是冒牌货,但在小心翼翼的过了几个月,发现根本没人多想后,她也渐渐松卸下来。
再加上之后她从徐延英的书房里弄了不少书出来看,自认对这世界的了解不比当地「土著」少,就再没想过会被拆穿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过去与真正萱草度过一晚的男人察觉了不对。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承认这种事,一旦承认,谁知道会不会被当妖怪抓去烧了?
因此她只是僵硬的笑了笑,「侯爷在说笑吧?若不是侯爷抬举,萱草不过是个通房丫鬟,谁会想来冒充萱草?」
男人点点头,仍含笑道,「你说得有理,但倘若你不是自愿成为萱草的呢?」
可恶,他会不会太敏锐了一点啊?姚萱萱忿忿的想着。
「那侯爷是要检查这身体,看是不是萱草的?」她咬牙问道。
「我知道检查不出什么。」他捉住她的手,撩起她右臂衣袖,「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一年多前的萱草长什么模样了,但隐约记得她右臂内侧有一颗红痣。」他指了指她白嫩手臂上的痣,「先前我就见过你手臂上也有红痣,所以这身体的确是萱草的没错。」
见自己都还没举证,他就已主动证实了她的身份,姚萱萱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不禁感到疑惑,「那侯爷究竟在怀疑什么?」
徐延英想了想,才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借尸还魂?」
姚萱萱身子一颤,只能干笑道,「侯爷想象力真丰富。」
她嘴上说得轻巧,心中却吓得半死。
见鬼,他会不会猜得太神准?她的情况不就和借尸还魂没什么两样吗?
徐延英耸耸肩,根本不打算让她逃避话题,「比起你遇上的事,我的想象一点也不丰富吧?」
姚萱萱又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泄气的道,「你究竟想如何?」
这回她干脆连敬语都懒得用了,她本来就不是这世界的人,一点也没有阶级制度或以夫为天之类的想法观念。
这男人太精明,她不觉得继续硬拗下去能改变得了什么。
「不想如何。」徐延英微微一笑,「我只是好奇你从何而来,估计应该不是大齐国的人吧。」
果然,她就知道这男人是个变态!姚萱萱腹诽着。
「我可以先问,你究竟如何得知我不是萱草的吗?」虽然她也明白自己偶尔会不小心露出破绽,可他未免猜得太准了。
「最初让我起疑的当然是你的性格,和我印象里的萱草截然不同。不过毕竟我也只同原来的萱草处过一晚,并不确定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主要让我不解的是,萱草本是农家女,家里穷到不得不把她卖掉,好让她的兄弟娶媳妇,照说应该上不了台面,然而你的谈吐完全不似小户女子。」
「我整整看了一年多的书,因此气质改变不行吗?」姚萱萱不服气的咕哝。
「所以说,这就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了。」徐延英淡笑道,「大齐国别说是一般农家女子了,就是大家闺秀能够识得几个大字也很稀罕。我那些藏书,不是随便认得几个字的人便能够看得懂的,若你真是萱草,怎么可能了解书的内容?」
姚萱萱顿时哑口无言。
他又续道:「让我怀疑你不是大齐人的原因亦在此。你当初直接脱口便说看了我的书,显然根本没意识到女子识字是很不寻常的事,想来在你的国家里,大部分的女子都识字吧?」
看来古人的智慧果真不能小觑啊!姚萱萱不禁苦笑。
「你猜得很对,我不是大齐国的人……更精确的说,我不是这世上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萱草。」或许她早厌倦了伪装的生活,既然已被他瞧出端倪,也就坦承了。
「那么,你变成萱草多久了?」
「我醒来时,正好是一年多前你离家的那日。」姚萱萱爱怜的摸了摸儿子,「所以小知勤的确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这半年多来也都是我在照顾,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儿子。」
还好他看起来不像是要把她当妖魔鬼怪打杀了的样子,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一个人背负这样秘密太沉重了,若能多个人知道,或许不是坏事。
「说说你的国家吧,是什么样子?」徐延英问道。
他很好奇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像她这样的女子。
「你想听哪方面的?」她想了下,「嗯,就拿识字的事来说好了,我们国家的孩子不分男女,每个人六七岁时都得强制送到学校……呃,就是学堂里学习,一上就是九年,不去还不行。且识字只是前两三年的事而已,每个人都会的,所以我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自己会在识字上露了馅。除了念一般的古文之外,我们还得学很多其它东西,像是算学、历史、地理,还有物理化学生物之类被你们称作杂学的东西吧?」
徐延英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听来你们的国君似乎很英明,竟能将学习普及至此。」
「这跟国君倒是没什么太大关系,整个教育体系一直都是这样……哎,忘了说,我们的国君可不像你们的皇室这么有权势,他虽然可以决定国家大方向的事,不过关于教育这类事都是有专门的官员在决策研究的。」她顺便解释了下民选总统制度,让男人听得目瞪口呆。
不得不说,能让徐延英这样的男人露出惊愕的表情,还真是令人有成就感啊!
姚萱萱总算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徐延英心底的确意外极了。
不仅仅是她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制度或器物而已,他本以为她只是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萱草的身,却没想到原来她生存的国家竟是那样繁盛。
而且她说得太详细逼真,让他根本无法怀疑其真实性。
倘若他是君王,或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可能会巴不得把她所说的一切都记下,好研究如何将那套完整的制度在大齐国施行。
可惜他只是个武将,再者大齐国的皇帝对他多有猜疑,今晚姚萱萱说的东西,注定不可能传出去了。
「你方才说在你的国家里,多数的男女都要出去工作,那你是否也有工作?」
「当然有啊,我大学毕业后就出去工作了。」
「你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
「护士。」说起自己的职业,姚萱萱的语气明显上扬,「而且我是在妇产科工作,很清楚如何照顾小孩。」
所以啦,虽然过去她没结过婚怀过孕,但照顾小知勤这么一个小婴儿,对她来说实在太简单啦。
「护士是做什么的?」
「哎,忘了你不懂,总之……嗯,简单来说就是替医生打打下手。」
「嗯,这么说你也懂医了?」徐延英眼睛一亮。
「也不能说懂吧,我们那儿医疗分工明确,医生管诊疗治病,而护士以协助医生、照护病人为主,像我先前主要就是照顾刚出生的婴孩。」姚萱萱迟疑的道,「要问我治病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说到照护伤员病人,你们这里的医生多半是不及我了。」
「如果让你照顾受伤的人呢?」
「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正是我们护士在做的。」
「很好。」徐延英满意的点点头,「你明天和我出去一趟吧。」
耶?她诧异的看着他,「你不追究我占了你妻子的身体?」
不料男人却扬唇一笑,反问道,「妻子?我的妻子不就是你吗?」
第四章
隔天一大早,徐延英就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在她还迷迷糊糊之际,就命人替她梳洗穿戴,扔上马车。
「哎,我的早餐……」姚萱萱在被丢进马车里时忍不住哀叹。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是很重要的!
徐延英塞了个还散发着热气的油纸包到她手里,然后才翻身上马,「先将就着吃吧,今天得去很多地方。」
姚萱萱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她最爱的油酥烧饼。
她的心暖了暖,但还是继续担忧,「那我儿子的早餐……」
她今天早上还没喂小知勤啊!
男人眉一皱,「让奶娘弄米糊给他吃就好了。」
「噢。」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
徐延英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脸上表情慢慢变得柔软,「我骑着马,吃东西像什么话?」
「呃,不然……你也坐进来?」姚萱萱纠结的看了看马车内部,「里面挺宽的。」
她总觉得自己坐在马车里吃东西,让他在外面吹冷风有点不好意思。
徐延英本想说自己堂堂武将,岂有坐马车的道理?可当瞧见她眨眼望向自己的模样,虽然知道多半是客套,他却还是不想拂了她的意思。
于是他道:「也好。」然后下了马。
只是他身材高大,一上马车后,车内空间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姚萱萱后悔莫及,暗恼自己那么热心干嘛,但也不好意思再赶人下车,只得在心里嘀咕个两句后,将手上的烧饼分了他一大半。
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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