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胀得通红,手臂上青筋暴起,胸膛明显地上下起伏,眼睛红得像涂了鸡血一样,眸里有两团炙热的火焰在跳动。
“你怎么不说……”这“话”字还未出口平阳的嘴突然被堵住,柔软的唇毫无防备地被另一个火热的唇攻上来!当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一个有力的怀抱紧紧包围了。唇瓣相触的感觉让平阳全身血液骤然沸腾,呼吸猝然停止,浑身肌肉僵持,神经紧绷,心脏却“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了!
灼热的气息从对方那霸道的唇一直传到了自己的心里,疯狂而野蛮,平阳先是感到双唇麻丝丝的痛,再后来完全感觉不到嘴唇的存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震惊从头漫到脚!这世界一下子变得好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小鹿乱撞一样的心跳。
黄莺树上低语,风动万千翠竹,一时间竟不知是真是幻!
自己为什么……不躲开,甚至一动都动不了?这是怎么了?李平阳,你可知他在对你做什么?!
“啪——”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滚落,滴在了柴绍的面颊上。他猛然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失去理智,闯了大祸。
若换做平时,平阳不是扇烂他的嘴就是打断她的腿,可是现在她完全愣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碰我?不要命了吗?!”柴绍情绪激烈。
“因为……”平阳心里明明委屈得很,却被柴绍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弄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柴绍咬牙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为什么还要跟过来?!你不怕我……怕我对你……”
他想要继续说下去,却感觉小腹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那种难以忍受的燥热从小腹一直传到脑子里,脑子“腾”的一下像是着了火,魔鬼一样的冲动在唆使他伸出手去,竟想要剥掉那人的衣襟……
“不可以!”柴绍暗恨一声,又像风一样窜入了林子里……
夜深了。
红妆因喝了蒙汗药,还在熟睡当中。平阳则怔怔出神,但见窗外风拂树梢,满天星斗,薄薄的云彩轻轻遮住了月亮的半边脸。
她现在特别精神,特别生气。
柴绍这家伙怎么能对我……任何人都不能触碰,他怎么能?凭什么?!
不过他也是药性所致,没法控制自己的。可是他既然跟琴殇都……何苦又来招惹我?好像不对,是我自己跑到林子里去招惹他的……
平阳越想越乱,烦的要命。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这句话来来回回在耳边重复,让她坐卧不安,狂躁得想抓墙。
“他不会说真的吧?他会喜欢……我?!”她拿着铜镜反复照着自己,心里更纳闷了:“他难道看上了我傲人的身材?”
她望了望睡在床上的红妆,又偷瞄了自己两眼,大大摇头:“‘婀娜多姿,妩媚动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了!”
“莫不是看上了我的长相?”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参军后整日风吹日晒皮肤变得又黑又粗糙,好像跟“冰肌玉肤,滑腻似酥”也不沾边了!
他喜欢我哪里?真想不通!对,一定是“催情粉”的药力让他胡言乱语,不分是非。他平时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话没个正经,今晚就当做玩笑话听罢了。
可是……这一次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还让人头疼不已。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她闭上眼睛,眼前却浮现了无数画面。
凝香阁里遇到皇帝刁难,他为你冒险去捉乌鸦,帮你脱困难道仅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还用问,他向来喜欢打抱不平。
他救了你以后你却不辞而别,后来在河边巧遇你时他是不是很惊喜?呃……惊喜倒是没有,只不过劝导了我一番。
你当时被御林军捉走,柴绍因当时中了软骨散,身上无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走时是什么眼神?这个……当时没太注意。
那后来他为什么在葡萄沟说你的眼睛特别美丽?这应该是随口一说,根本不能往心里去。
说好只是演一出“雾里看花”的戏,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假戏真做当着众人的面亲吻你的脸颊?
能为什么?只是为了轰动山庄罢了!
她拍了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李平阳,你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今晚他不过是借着药性说胡话而已!”
可是这话平阳自己都不太相信,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柴绍那么一本正经地说出那番话来,好像真的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声音!
思维彻底混乱,乱得一塌糊涂……
她浑身发烫,烫的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来到庭院里,提起水桶就往头上浇。每浇一次,她的眼睛就越亮,脑子就越乱……
第五十六章 一厢情愿
翌日清晨,柴绍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屋里站满了人,有人盼望他尽快好起来,有人恨不得他昨晚就死掉,有人则持着观望的态度静静地站在一旁。当然,也有人做错了事自觉理亏,站在他面前忐忑不安,一声不吭。
平阳站在角落里,心里担心柴绍的身体状况,但是一想起他昨晚强吻自己的事就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阮秋娘道:“绍儿,我们这么多人来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柴绍瞪了一眼阮秋娘,又合上了眼。
阮秋娘冷笑道:“我儿脾气见长啊!罢了,念在你昨晚遭了一通罪的份儿上,为娘的就不跟你计较了!”她嘴上笑着,心里却愤恨不已。昨晚自己见平阳惊慌失措地逃开还以为计划成功了,结果却发现紧接着柴绍也飞奔出去,片刻后满脸是泪衣衫不整地踏出房门的居然是琴殇!而那个喝了蒙汗药的红妆早就被蓝孤笑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是狡猾的柴绍,还是忽男忽女的李平阳?
宇文成都站在角落里,心下暗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阮秋娘集中力量对付少庄主的同时,却万万想不到我们会趁机偷袭山庄,一举将他们拿下。等到山下驻守的大都督收到我们的消息后,就会连夜偷袭唐军,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琴殇当然知道阮秋娘和宇文成都的计划,她昨晚是有意等在柴绍的房间里,却未料想他能控制住情欲,霍然离开。她一直担心柴绍还在生昨晚的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是他却先对她先说话了:“出去!”柴绍眼睛都不去瞧她一眼。
琴殇低声道:“少爷,我还是留在这里照顾你吧!”
“出去,所有人都出去!”柴绍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平阳刚要转身离开,忽然一只有力的打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你留下。”简洁而明了的三个字。
其他人都默默离开了,他们的表情柴绍全都捕捉在眼里:有人担忧,有人无奈,有人撇嘴,有人表情如一湖静水。但他毫不在乎,他在乎的人就在这个屋子里。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平阳发问了。
柴绍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昨晚的气……”
平阳忙避开他那直率的眼神:“我没生气。昨晚……”她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对我做那些事说那些话是药力所致……所以,我不怪你。”
“不是催情粉的缘故。”他纠正道。
“那是为什么?”她一抬头便撞进了他炯炯的目光里。四目相投片刻后她感到心慌了,怎么回事?在柴绍这个混小子面前,我有什么可慌的!
于是,她用同样犀利的眼光与他对视:“那是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柴绍抓住她的胳膊,顺势一揽,稳稳的将其收入怀中,平阳趴在他的胸口,发肖自然垂落在他的脸上。
“你是傻子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平阳的眼中有些迷乱,一颗心脏猛烈地悸动,呼吸加剧:“我……”
她定了定神,继续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你希望和我联手早日解救令尊,对不对?”平阳不傻,可是她却宁愿自己是傻子。
“你要我把心掏出来吗?”柴绍胳膊一紧,两人挨得更近了。
他那灼人的目光好像是滚烫的岩浆向平阳涌来,来势汹汹。煞那间,她的所有防线瞬间崩塌,压在胸口的千年寒冰登时化为乌有,炙热的火焰将自己团团包围,没有任何躲藏的余地!
原本冻结在冰山之底的心终于微微露出了头,怯懦地面对着四周的熊熊火焰。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心死了,于是想尽各种办法来保护自己,如今她突然萌生一种冲动,放飞自己的心灵,让它自由自在地享受着阳光和雨露!
“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勇往直前么?”那颗柔软而稚嫩的心在不停地质问她。
然而,一种抹不去的阴影却让她茫然不知所措……刚刚融化的冰水又受到强大的寒流来袭。
柴绍,琴殇,自己真的要夹在他们中间吗……
“李大将军往头上浇凉水做什么?夜还不够凉么?”
“琴殇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我和少庄主自幼一起长大,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与什么人打交道我都一清二楚,你又真正了解他几分?”
“我不了解。”
“自从少庄主认识了你之后,屡屡受伤,还有几次危及性命。你除了给他带来麻烦和伤害,还能带给他什么?”
“我的确欠他很多。”
“可是我却能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随时随地陪在他的身边,帮他排忧解难。这些你能做到么?”
“我不能。”
“而就在今夜里,我和少庄主的关系已经和以前大有不同……你拿什么跟我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平阳从未感觉自己这么失败过,战场上杀敌无数、威风凛凛的将军就这么轻易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败了!
此时的平阳深深呼吸,努力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望着一脸严肃的柴绍,神色凝重地道:“柴绍,你给我听着。我无心儿女私情,我现在只一心希望能够帮父兄建立大唐。”
“那战争胜利以后呢?”
平阳缓缓道:“自刎以谢天下!”
柴绍一听登时急了,摇晃着她的身子道:“谢什么天下呀!你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自刎?!”
平阳轻叹一声,黯然神伤道:“那就……削发为尼,或者出家为道姑,从此青灯古刹,清静无为。”
柴绍大吼道:“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他气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那种发怒的表情让任何人都会不寒而栗。他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你激动什么?你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平阳冷笑道。
“或许你的话可以骗人,但是你的眼睛却出卖了你自己!”
“够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那种轻浮放荡、狂妄自大的少爷脾气还是收一收吧!如果不是想要打败宇文成都,我才不会跟你联手!”平阳脸部肌肉不自主地颤抖着。
柴绍像是的大脑像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宇文成都在她的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爱之深,恨之切。即使那个人欺骗了她,伤害了她,把她的心折磨得千疮百孔,她依然念着他,哪怕是恨……曾几何时,自己信心满满地认为这份火热的真诚早已闯入她冰封的心,占有一席之地……只道她是需要时间,慢慢在心里腾出那个位置……原来,自己从来不曾走入她的心……在她眼里,我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一厢情愿,从来都是一厢情愿而已!
他如沸的热情,他诚挚的期盼,登时被千年的寒冰冻僵……
柴绍亮如点漆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
“对不起……”平阳的心颤抖了:“你休要怪我,唯有如此,我才不会再度受到伤害……”
直至晚间,柴绍走出院子。夜风甚凉,山上垂柳枝条乱舞,打在他那玉色的锦缎上,更添寒意。蓝孤笑手上揽着茄色披风一路小跑追来:“少庄主往哪里去?夜里风紧,快披上它,回头中了风寒可就不得了啦!”
“我只是想走走。”他的步子越行越快,蓝孤笑在后面险些跟不上。柴绍站在暮紫崖上,月亮泛着凄清的银光,映在漆黑的眼眸里,却是十分明亮。
蓝孤笑把衣服递给他,他却顺势往崖下一扔,那茄色披风和上面束着的长穗四合如意绦在风中飘摇许久,渐渐消失了。
“真想试一试这里到底有多深。”柴绍苦苦一笑。
“少庄主在说什么呀?我们还是回去吧!”蓝孤笑急了。
“你说,人若是死了,是不是才会有人对他念念不忘?”柴绍望着黑洞洞的深渊表情木然。
蓝孤笑登时急得满脸通红:“你在说什么胡话呀!?夜里风紧,我们赶紧回去吧!”
一颗流星从天边划过,留下绚烂而又辉煌的一抹痕迹。他幽幽地叹了一声,又冷笑道:“我像不像是那颗给人带来晦气的贼星,徒惹人生厌?”
蓝孤笑道:“您是堂堂玉麟山庄的少庄主,玉树临风,年轻有为,有多少女子都睁着抢着要嫁给你,你怎会像那颗贼星?”
“是么?我知道了。”他垂下双眸凝神良久。
蓝孤笑道:“少庄主这个样,让老奴如何是好啊!”
柴绍道:“蓝叔,您好歹也是堂堂左护法,为何一直成自己为‘老奴’?”
蓝孤笑叹道:“改不了啦,自从你五岁那年来到山庄后我就这么自称了。倒是你,有个毛病需要改一改。”
“什么毛病?”
“相思病。”蓝孤笑缓缓说道,“过去每逢你娘的忌日,你爹就会站在这里发呆一整夜……而今天你的眼神,跟庄主当年一模一样……”他的眼里泪光莹然,“让老奴心疼……”
柴绍长叹道:“我现在理解爹当时是什么心情了……”他凄清的眼眸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水膜,在黑夜里闪着微光,他脱下外套,只剩下一件月白的中衫。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把自己冻坏吗?”蓝孤笑急的都快哭了。
“我在想……”他闭上双眼,“如果身体冷了,是不是内心的冷就会减缓一些……”
他张开双臂,尽情滴感受着夜的寒凉……
第五十七章 欲加之罪
次日,第三场比试又开始了。
魏征开门见山道:“两位公子出口成章,想必都是学富五车博学多才之人,不知能否对得上魏征出的几副对联。”
宇文成都道:“愿闻其详。”
魏征道:“如果哪位公子对出的下联数量又多对仗工整,则胜出。”
蓝孤笑笑道:“吟诗作对,还需要有如画风景相和才好。如果各位不嫌弃,蓝某愿带路,去往沁兰园一游。”
红妆笑道:“好主意!”
众人随着他前行,转了几个弯,小路越发平坦,迎面扑来阵阵芳香,但见各色秋兰遍地,花心蕊中泛流霞,静而清幽,淡雅玲珑,一座别致的亭子立于万花丛中,亭上写着“悠游亭”三字。亭边的石碑上刻着:
笑孤兰
馥郁芬芳散幽谷,雨浅风淡兰意深。
珠落霓裳湿玉颜,朵朵涟漪笑素心。
平阳叹道:“好诗!”
蓝孤笑道:“只是蓝某信笔涂鸦罢了,上不得台面。”
魏征环望四周叹道:“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
宇文成都随即接道:“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众人脚步还没站稳,一两人就已出口成章,对完一副对子了。
蓝孤笑赶忙低声催促柴绍道:“少庄主,你可不要落后啊。不如让我先对出下联,再低声转告你吧。”
柴绍沉默不语。
魏征随口一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从此前后不得兼顾。”
大字不识几个的段志玄听得一头雾水,同时也暗中佩服魏征出口成章的本事。
宇文成都想了想接道:“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自古忠孝难于两全。”
这两个回合下来,众人吃惊不小,连魏征也是好好打量了宇文成都一番,想不到这南征北战的武将却也是满腹经纶,而且水平与魏征旗鼓相当。
魏征顿了顿又道:“惟贫病相兼,乃称寒士。”
柴绍已经两个回合没有开口了,平阳有些急了,于是凑到他跟前暗中相告:“并钱漕不取,方为清官。”
柴绍似是没听到,杵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也不想说一句话。任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