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段志玄颔首道:“这话有理!”
平阳正色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此为大丈夫也。你们愿不愿意随我一起下山,从此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愿意——”平阳的话语深深地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位,每个人都心潮澎湃地答道。
“你们愿不愿意随唐军起义——推翻这腐朽的朝廷?”
“愿意!”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二当家袁升激动地道:“李公子不仅胆识过人,本领超群,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山寨里所有人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论你到哪里,我们都愿意追随!”
段志玄大笑道:“我就知道我们不会一辈子都窝在这穷山恶水里!”
天空响晴响晴,透亮无比。虞世南领着大家匆匆赶往挂云山来,只见远处浮尘飞扬,几十骑呼啸而来,再看那跑在最前面的,竟是平阳!
虞世南连忙高声道:“你们这群土匪,快放了我家主人!”
众匪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只见平阳快马加鞭跑到虞世南跟前,勒马对众人道:“我身为李家的一份子,理应撑起一片天!所以从今日起,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将军!我们将不再逃亡,而是在中原为大唐闯出一番新的天地!”
众人哑口无言,红妆和虞世南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阳却笑了,笑得那样灿烂,仿佛看到了大唐的太阳正在东方升起……
第三十六章 招兵买马
眼前出现这一群陌生人,唐王府的人甚是纳闷。平阳向挂云寨的英豪一一介绍随行之人。那三当家袁康见对面一伙男人中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不禁笑道:“原来李兄弟还带着美女出行,长得真漂亮,快给咱们介绍介绍!你成亲了没有,给我做老婆好不好?”
红妆听了妩媚地一笑,向袁康招招手,袁康见她那妖娆的姿态,早就丢了魂,立即走到她跟前,问道:“妹子有什么事?”
平阳知红妆又要作怪,索性站在一旁观看好戏。
红妆看着他的脸问道:“你的脸怎么划破了这么多口子?”
袁康笑眯眯地道:“我昨晚在树林跑路时不小心划破的。”
红妆笑道:“我这里有上好的药粉,可以立刻让你的伤口愈合,你要不要试一试?”
“要,当然要。”袁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红妆道:“你睁大眼睛看好了。”说着拿出一小包药粉,将纸打开展平后猛然向他脸上一掸,袁康突然疼得哇哇乱叫,他眼里不知进了什么疼得都快瞎了,脸上伤口像是被火燎一样,疼得哇哇乱叫。
红妆收起辣椒粉笑对众人道:“刚才忘了自我介绍,奴婢乃是李将军的夫人。以后谁想跟我私下聊天尽管来,别客气!”
此话一出,众人再也不敢造次,袁康又疼又气,却最终只作了个揖,全当赔不是。从此,没有人敢对红妆不敬。
平阳率领众人不再东行,折而向西,很快回到苇泽城的李氏庄园。此时农民起义的烽火已遍布中原,朝廷兵力透支,根本无暇出兵围剿处于边远地区的苇泽城。平阳趁机变卖当地的所有产业,筹备军需,赈济灾民,百姓大受感召,纷纷来投军。身为将军,却命人将自己安置在极简陋的屋子,与其他士兵无异。
军中生活清苦,不必当日的凝香阁。好在平阳从小就被当做男孩儿养,没有大家小姐那般娇气,很快适应了军旅生活,只是每每说话还要压低嗓音,学着男子一般粗声粗气,着实令人不舒服。
红妆因为一时强出头,则只好将错就错,扮作了平阳的侍妾,走动于军中。平阳道:“姐姐,军中不必凝香阁,穿得这样花枝招展,难免惹人闲话。”红妆听了振振有词道:“天天穿着些粗布衣裳,岂不白搭了大好青春容颜?”平阳听了便随之任之,不再劝了。尽管如此,红妆所行之处,士兵无不驻足观望,羡慕他们的将军娶到一位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的妻子。
而此时在数十里之外的巍巍玉麟山上,朱门黛瓦的大庄院在林海松涛中若隐若现。冷傲寒领着外甥刘山求见庄主夫人。
刘山战战兢兢地道:“见过庄主夫人。若不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小人也绝不会贸然来求您。”
庄主夫人巧笑道:“冷护法乃是我的姨弟,又是你的表舅,也可算得自家实在亲戚,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阮秋娘一定帮忙到底。”她头插嵌宝玉钗,一身绛色的盘金绣凤长裙,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泽,整个人美而端庄,面色随和却隐藏着几许威严之气。
冷傲寒恨声道:“夫人,您是不知道,段志玄那伙土匪太猖狂,当众羞辱我们且不说,还跟那李唐家的公子相勾结,想要吞并咱们整个山庄呢!”
庄主夫人阮秋娘问道:“此话怎讲?”
刘山扑通一声跪地大哭起来:“挂云山的土匪段志玄长期为非作歹,我与舅舅本想着劝他们改邪归正,结果他们当场羞辱我们一番,还一怒之下投靠唐军,李家公子就……就……对,就不分青红皂白闯入我的云锦山庄,将我山庄上上下下赶尽杀绝!我死里逃生才来投奔舅舅,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阮秋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冷护法,你这就派人下山去跟李家公子讨个说法去吧。”
冷傲寒见她并未动怒,添油加醋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其实,李平阳不仅要霸占我外甥的云锦山庄,还要还想吞并玉麟山庄,还有山庄麾下的秦岭一带所有的势力!到时候,别说我们小命不保了,恐怕连您……您也无人收尸。”
阮秋娘一听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活得不耐烦了!我现在就……”她刚要发作又忽然收住怒色,顿了顿道:“这种事何需我出面?你们忘了,我还有一个宝贝大儿子吗?”
冷傲寒一怔:“您指望着那个扶不起的阿斗来替我们讨回公道?”
阮秋娘斜睨着他道:“怎么说话呢?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堂堂少庄主,他去向唐军兴师问罪,逼迫他们交出段志玄那伙土匪,师出有名。”
冷傲寒不解地问道:“可是他那个废物会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阮秋娘厉声道:“我做决定的时候也轮得着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冷傲寒忙拱手道:“夫人所言甚是,傲寒领命便是。”
阮秋娘摸了摸自己头上依然整齐的发髻,笑道:“还愣着干什么,现在就去瞧瞧我那宝贝大儿子吧!”
三人一径来到少庄主的宅院里,只见他正跪在院子的正中央,面前摆着一张桌案,上面绑着一只老母鸡和一个小香炉。
少庄主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手中举着三炷香叹道:“老母鸡,我也是为了给母亲补身子迫不得已才要杀害你,愿你的在天之灵得意安息。”说着拜了又拜,把香插入了香炉里。
站在一旁的蓝孤笑对阮秋娘道:“您看,少庄主够孝顺的,还要亲自杀鸡给您补身体。”
阮秋娘笑道:“我儿心底善良,连杀一只鸡都要为之超度,难得难得!”
谁知道少庄主哆哆嗦嗦地拿起刀,却是在鸡脖子上比划了半天也不敢下手,还时不时地擦擦脸上的汗。最终他一咬牙一跺脚,闭上眼睛咣当一剁,鸡身和鸡头分家,鲜血哗哗直流。少庄主一睁眼立即扔掉了手中的刀,而那掉了脑袋的母鸡居然还会蒲扇着翅膀到处乱窜,弄得满地是血!他看到无头鸡在院子里瞎跑,吓得立即躲在阮秋娘的身后,双手拽着她的衣襟道:“母亲,孩儿不孝,让您……受惊了……”
阮秋娘回头见那名贵的锦缎上多了两个大红手印,心疼得不得了,目中闪过厉色,但随即又变得柔和:“绍儿不要怕,一会儿它就跑不动了。”
果真如此,少顷,无头鸡血流尽了,瘫倒于地。阮秋娘命人收拾残局,又柔声对他道:“为娘的有个好差事交给你。”然后诉说云云,少庄主听后皱着眉头,皱的两只眉毛都快挨上了:“这……儿子能力有限,恐怕难以胜任……”
阮秋娘道:“没关系,有冷叔在后面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勉强答应了,阮秋娘笑道:“我的儿啊,你今天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你们就出发吧。”
“是。”他恭恭敬敬地答道,待众人走后他的嘴角漫过一丝诡异的微笑……
转眼平阳已起兵了两个多月,士兵们对这几位将军的脾气也摸得差不多了。当你初来乍到闲着无聊时就可以投于段志玄麾下,他会跟你掰腕子、掷色子、摔跤、比武,一直把你累到吐血;当你马上要累死了的时候就可以改投虞世南,正好可以休息休息。他才不喜欢打架,但是一天会查你十遍岗,你稍微离开片刻他就会兴师问罪,甚至连去河边洗个澡,准备洗多长时间,跟谁一起去都要提前向他汇报;当你神经快要崩溃的时候你可以申请去当李大将军的门卫兵,他既不会跟你切磋武艺,也不会弄得你紧张兮兮的,一天之内只要乖乖在门口站足了时辰,交个班之后你就彻底自由了!
一时间,大将军的门卫兵成了军中最火爆的岗位。
可是最近军中来了个怪人,名叫魏征,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魏武子的魏,征服天下的征”。这个魏征对这份美差一点都不感兴趣,每天来回翻着几本破书。每天晚上大家集训完都早早休息,他却大热天的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挑灯夜读。有人问他“不就几页破纸吗,至于那么着魔吗”,他说书是他的“神经粮食”还是什么“精神食粮”。别人好心叫他一起偷溜出军营去喝酒,他说“如若再犯我就上告将军,以军法处置你们”。据说,这个怪人在投军那天还惹恼了将军夫人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一日,虞世南命士兵收拾桌案,准备结束一天的招募。平阳翻看花名册,细细询问着报名参军人员的情况。
只听道:“等一等——”远远的地平线上,一个衣服破旧的青年匆忙向这边跑来道。
“我——还要报名——”
虞世南笑道:“这位兄台好沉得住气,到傍晚才来报名。”
那青年喘着粗气道:“我家——离这里太远,我赶了好长时间的路才——到这里,还望各位将军见谅。”
士兵又重新坐在案桌后,拿着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征,字玄成。”他眉如墨画,目若朗星。他直直地瞅着平阳,竖冠穿靴一身戎装,还似未长成。五官精致耐看,皮肤白皙胜过女人,不禁纳闷道:“你是这里的将军?”
旁边的士兵呵道:“这是李大将军,你怎可说话如此般无礼?”
“将军?”魏征很是诧异。
“自古英雄出少年,别看我们将军年纪尚浅,却是个精明能干之人呢!”背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魏征看那女子堪称是:月娥星眼笑微频,柳夭桃艳不胜春。又见那湘妃色的对襟长褂在风中飘然而起,不禁大为诧异地问道:“这军队之中为何有妖媚的烟花女子?怪不得报名的队伍那么长,原来皆是好色之徒!”
红妆皮笑肉不笑道;“哎呦,这位大哥说话好不讲道理。妖艳就妖艳,还‘此等’,‘此等’是‘何等’啊?我乃是李平阳将军的侍妾,怎地成了妖媚人心的祸害了?”
魏征生气地道:“早知唐军是如此奢糜风气,我就不来了!”
平阳道:“恐怕魏大哥有所误会,我们借一步说话。”
虞世南解释道:“这位是将军夫人,魏征,你可不要乱说话。”
魏征愣了片刻方解过意来,忙拱手道:“玄成不知,得罪了将军和夫人,还未见谅。不过——”他又忍不住说道:“既是在军中,将军夫人就应当深居简出,不该抛头露面。”
红妆心下暗道:“我哪里招惹你了?凭什么这样说我?像你这种口无遮拦的人也想投军,别痴心妄想了!”嘴上却堆笑道:“将军啊,我看这位大哥长得文邹邹的,估计到了军队里也提比起长枪,我看还是让人家回去专心读书考取功名,免得来军中后被人欺负。”
平阳眉头紧皱道:“一切都是误会……”
魏征面不改色地道:“玄成的确说话口无遮拦,不过忠言逆耳利于行。将军夫人,何必给我穿小鞋?”
红妆冷笑道:“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有什么能耐,得以留在军队?”
魏征道:“我拳脚功夫一窍不通,但是熟读四书五经,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各家兵书我倒背如流,对大隋江山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你要问哪方面?”
平阳好奇地道:“你当真无所不知?”
红妆在一旁冷笑道:“牛皮吹破了可就不好收场啦!”
平阳问道:“京城你去过没有?”
魏征道:“去年进京赶考,只逗留过半月。”
平阳道:“你对它的构造又了解几分?若是我军进攻皇城,你可有对策?”
魏征不语,将登记簿平铺开来,挥毫泼墨。一会儿功夫一张皇城阅览图就跃然纸上了。上面清晰地分为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三部分。几十所殿台楼阁一目了然,十二座城门的位方位分别标明,每面开三门,东为通化门,春明门,延兴门;西为开远门,金光门,延平门;南为启夏门,明德门,安化门;北为光化门,景耀门,芳林门。南北向十一条大街和东西向十四条大街纵横交错,一百零八坊分布于其中。其中朱雀大街位于中轴线上,由南向北横穿皇城。四条水渠蜿蜒曲折,融会贯通,最终于城北出会流入渭水。
他又指出每个城门的士兵换岗时间,守卫的薄弱点。还有适合藏身的地点,以及如何避开士兵从水路进城。
众人发出啧啧地赞叹声。
平阳叹道:“妙,平阳深感钦佩!你为何弃笔从戎?”
魏征道:“去年只在京城逗留半月我便放弃了考科举的念头。皇帝骄奢淫逸,朝政腐败,我魏征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这腐朽的朝廷是时候推翻了,我当然希望找到正义之师,在贡献力量的同时,展现我的才华!”
他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平阳,让她无端惴惴不安,只觉迟早会有事要发生在魏征身上……
回屋后,红妆气得黄黄脸儿,平阳便叫道:“好姐姐,别再生气了。那魏征虽然话语不中听,但比起那些谄媚讨好之人相比,直言不讳则是十分难得了。”
“想我这副花容月貌,有多少男子苦苦追求我,魏征怎么这么不开眼?我以后再也不涂胭脂,不穿绸缎衣裳了!”红妆含泪道。
平阳想了想道:“你是天生的美人胎子,就算素颜朝天也是美的出众。有首诗是这样讲的。”她蓦地想起一首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富家公子哥,个个见伊投。寻常姑娘家,没有路人瞅。双手叉着腰,气得眼泪流。”平阳缓缓吟道。
红妆听了便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了。
平阳单薄的心却是蓦地一颤,那不正是当初那个人在河边的大作吗?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像他一般会博人一笑了?
红妆问道:“你想什么呢?”
平阳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我想起一个人来。”
第三十七章 不详之气
平阳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我想起一个人来。柴绍在京城里为什么一再暗中帮助咱们?而他的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幕后主使?”红妆想了想道,“知道吗,在你入牢的时候我倒是见了一位幕后主使呢!那天柴绍兄弟领着我们去轩辕帮主时,碰到了一个神秘的‘夜无痕’,一直带着斗笠,蒙着面,声音沙哑难听,好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又好像是吃了药才变声的,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好生奇怪的一个人。”
“夜无痕?原来他叫夜无痕!”平阳止住步子,忽而眼睛一亮,又轻轻歪着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红妆,我在相府暗牢托人把贴身玉佩送给你们后,玉佩是不是弄丢了?”
“反正你现在已经找回玉佩了,还在乎当初是怎么丢的吗?”红妆故意避开平阳的视线,似乎有些心虚:“宇文成都成亲那天我们在相府门口人挤人,也不知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