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慧摇头,这是哪儿跟哪儿。
“嫁到杨家村来。是我心甘情愿的。这么些年,我日日睁眼就只知道做豆腐。笑着卖豆腐,迎来送往地。连个说说心里话的都没有,幸亏小妹长大了……”
段娘子似乎想到什么,曳然而止。
“走吧,出去吧!”
段娘子一进屋子,就直挺挺地跪下了。“爷爷,我对不起杨家!”
杨老太爷急了,连拐杖都忘记拿了,上前就来扶段娘子。“胡说!谁敢这样子说,我就是豁出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跟她拼命!
赶紧起来,你身子不好,都是为杨家给累着的,是我们杨家欠了你啊!”
幸亏,杨老太爷还不糊涂。就是糊涂了也还好,知道护着段娘子。
这事儿就不会做得太绝了。
田慧也替段娘子庆幸,这些年的付出,也算是值得了。
若是让村子里的知道了,段娘子有了身子了!段娘子怕是连活路都没有了吧?
段娘子也随着杨老太爷起来,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低头不语。
田慧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不是应该走了,只是气氛怪诡异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要不,我先走了?”田慧询问地望向杨小妹,杨小妹茫然无措。
“我孙媳妇咋样了?要不要开个方子?不开方子就没事儿了?”
一个人都不说!
“没事儿,就是有了身孕了!”
田慧故意装作,“多大点儿事”的语气,果然,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整个人都清泉石上流了,清清爽爽的。
呃……
杨老太爷一顿,“小妹,赶紧去拿热水来!”
段娘子也慌了神了,顾不上自己该如何了。“水在锅里,再加把火!”冲着跑出去的小妹大喊道。
又是捏又是灌水的。
杨老太爷总算是动了动。
“爷爷,我不会害杨家丢脸的,你放心!这孩子我不要!”段娘子趴在杨老太爷的膝盖上,闷声道。
杨老太爷抬手,摸了摸段娘子的头顶。“慧娘,你把我孙媳妇的情况跟我说说……”
听完,无语。
田慧识趣地提出了告辞,“若是要留,最好还是吃我的方子,这胎挺危险的……”
田慧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事儿照理也轮不上我说啥。我就只是个大夫,我还是那句话,若是这胎不养好。段娘子往后是不大可能再有小孩儿了,就是有。也怀不住!
至于我这张嘴,你们也放心,我不会往外头去说的,就是钱婶子他们我都不会提一个字的。
我就说是吃坏了东西了,其他的,再多的我也做不了,毕竟我只是个大夫……”
杨老太爷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小妹。去送送慧娘吧。”苍老无力。
过了几日,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
段娘子的婆家人也没有上门来寻田慧来开方子。
田慧特意多出去溜达溜达,想凑巧碰上杨小妹,段娘子的婆家人好像集体消失了,对此,田慧也无能为力。
“慧娘,钱婶子刚刚找你呢,说是杨柳村的那个学堂已经说好了,咱明日就送他们三个去学堂,不过听说先生要考校的。”阿土娘来挑水。遇上了正在满村子闲逛的田慧。
“真的吗?早先不是听说不再招学生了吗?”田慧闻言,就跟着挑着水的阿土娘往回走。
“钱婶刚刚在寻你呢,还以为你在我家呢。对了。你这几日这是咋了,咋每日闲的就在水井旁溜达了。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你家的几亩地也够几个小的吃的了,铺子的租金也够你们过活了,可比村子里的好些人都要过得好呢……”
呃,这是怕她想不开?
“想啥呢,我好着呢,我还不舍得死呢!就是要死,也不会污了这口井!”田慧咬牙切齿道。要不是看在阿土娘挑着两桶满满的水的份上,田慧一准过去“大刑伺候”。
阿土娘怕痒!
到了钱氏的小院儿。钱氏也正在等着田慧。
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训,“你这几日咋的了。魂不守舍的,这又是在动啥歪脑筋了?”
钱氏拿着“不省心地”眼神望着田慧,田慧支支吾吾,口不能言。
“婶子,快说说学堂的事儿吧,我刚刚听阿土娘说了一些,咋就愿意收学生了呢?是不是还要考校考校的?咱啥时候去见先生呢?”田慧岔开话题。
钱氏瞪了眼田慧,“你问那么多,让我一下子咋说呢!”。
钱氏又下了力气地瞪了眼田慧,骂了句,“不省心的”,才开口悠悠地说了起来。
可见,也真是下了一番力气去打听的。
杨柳村里的学堂的先生是个秀才,已过不惑之年。
据说,这个老秀才是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的,若是考中了,就是举人了,那就不会在这小小的杨柳村给小娃子当启蒙的先生了。
越穿越真,所以,就算是才过了旱灾,都有不少家境还算过得去的人家,争着送自家娃子去学堂。
这个老秀才适时地放出话来,说是不再收了。
得到消息的田慧几人,也无可奈何。
钱氏听到了,“啪”地拍了桌子,信誓旦旦地说,这事儿包在她身上。
想她以前在娘家,也是要风得风的“女子”,这才嫁出去几十年,村子里就不买账了?
第二日,钱氏就匆匆地带着三个小子,并田慧一人去了杨柳村。
杨知通赶的牛车。
“老大,你先去你姥爷家看看,有啥活儿能帮上做做的,也不知道你姥爷的菜园子有没有翻好了!”
杨知故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回去了,一直在杨柳村帮着做活儿。钱氏估摸着,这菜也应该种下了。
“嘿,姥爷又不会让我动他的菜园子……”不过虽是这样说,杨知通还是赶着牛车去姥爷家了。
杨柳村的学堂就离村口不远。
大隐书院。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口气不小,田慧自然对这个先生有了更大的期望。
不管口气小不小,只要有本事就成。
124 考校(二更求订阅)
杨柳村的这个学堂,占了挺大的一块地盘。
据说,先生吃住都是在这个院子里的,前院是学堂,后院就是先生的住处。
钱氏一大早就拖了人来了,阿土娘因着娘家有事儿,就将阿土托付给了田慧。
来得早,先生还没有开始讲课,书院里也就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学生,坐在桌子上在看书,嘴里念叨着什么。
真是好学。
圆子三人都是兴致勃勃的,不过小脸上还是透出了紧张,生怕自己不过关,先生不愿意收了。
“别紧张啊,你们那么棒,先生没道理不收的,平常心,平常心面对!”田慧在一旁加油打气。
钱氏已经来过了,轻车熟路地带着人往里走。
“庞秀才,这就是我上回说的三个孩子,我今儿个就带来了。”
田慧总觉得纳闷,这话听着得多熟啊。
就来过那么一回,那得多少自来熟啊。
庞秀才点点头,指了指他面前的那块地,示意让圆子三人站好。
“可念过书了?自己的名字会写吗?”
庞秀才,一副标准的读书人的打扮,头上的发髻用方巾包裹,身上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腰间束带。
唯一可以的就是年纪一大把了,略微地有些发福。
庞秀才,胖秀才。
“回先生的话,已经学完了《三字经》,有临摹字帖。”圆子中规中矩地答着。
庞秀才挑眉,就不再搭理圆子,“学完了《三字经》?这学完了可不是你说的能读能背的意思,这做学问就要精益求精,话可不能说满咯!
你们俩个呢。也都是这般学过了《三字经》?”
“回先生的话,是的!”团子和阿土异口同声。
团子巴眨着眼睛,侧头望着庞秀才。
“先生。我们都有跟着我娘学了三四年的《三字经》,不光会背。还能译文呢!”
庞秀才指了指桌案上放着的书,是本《三字经》,不知道已经翻看了多少年了,有些破旧。
“愣着做什么,拿着念给我听,我说停就停!三人传着念!”
庞秀才好似根本就没有听见团子说的话,依旧还是要求圆子三人,一个个地轮着念《三字经》。
圆子顺从地拿起那本残旧不堪的《三字经》。心里腹议着,我这是怕一不小心弄坏了你的书。
不过,圆子这小心的模样,到了庞秀才的眼里,却成了心虚!
这吹牛吹大发了,总有漏气儿的时候。
原本,庞秀才是从来不考校学生的,不过钱氏非得让他收下这几个学生,还夸下海口说,这几个学生家里头都已经教着认得几个字的。
庞秀才是压根就不愿意信。
小妇教的。能识得几个字!会数数就已经不错了。
庞秀才这不,就是才有了考校这个心思。目的,就是让这几人掂清自己的分量!
《三字经》三个人传着念完了。庞秀才眉头紧锁。
“很好!不过往后你们要更加勤勉!你们这是谁教导的,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庞秀才摸着一小搓小胡子,诚心夸赞道。
对团子先前说的,根本就没放在心里。
团子一听先生也夸赞他娘,立马觉得这先生是个好人,是个有眼光的好人。决定原谅先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回先生的话,是我娘教的!”团子脆生生地答道。
庞先生看都不看田慧一眼,继而问道:“这位就是你娘?”
“是的,我娘认得很多字。不过她字写得不好!”团子一不留神就把田慧的老底给泄了。
庞先生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钱氏在一旁忍得牙痒痒。这人就在面前。做啥非得问个小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读书人就是别扭!
“既然都是已经学过的,那就一人说几句嘴喜欢的诗句。”
庞先生这是有些难为人了。明明只听了圆子几人说了学了《三字经》,这会儿却让人背诗句。
圆子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吟完了,还冲着阿土使了个脸色。
三人一向是混在一起的,圆子只一个眼神,阿土就接受到了。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团子了然,笑嘻嘻地接嘴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庞先生脸红一阵,青一阵的。
“你们三人《诗经》也学了?知道这是啥意思不?”
“回先生的话,《诗经》只是偶尔听婶子吟起过。”阿土甚少说话,不过也知道圆子这是故意的。
田慧也有教过《诗经》,不过并不能完整地译出文来。
“先生,这几句说的是女子美好,宜家宜室!”
“小小年纪就知道女子美好,宜家宜室了?”庞先生有些难以苟同。
圆子点头,“我娘就是这般,宜家宜室!”
“对啊,我娘懂得可多了!我娘还是个大夫,若是先生哪里不舒服,也不用找别人。我们三人在这儿念书了,先生若是不舒服,就请我娘来给你瞧瞧。
我娘可不是谁人都能瞧的!”团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给田慧招徕生意。
庞先生一脸纠结,不欲再也小儿纠缠下去。“束脩?”
话落,半晌没人回话。这是想赖了不成?
“就没有个男的可以来说话的?不与女子争,不与小人也……”庞秀才有卖弄起了书袋子。
田慧一大早地就赶过来看了个老秀才的种种不靠谱,要不是因为这几个小的,她真想甩脸走了。
不与君子论!
钱氏早就憋不住了,这明知道慧娘没个男人的,还让找个男人来跟他说话,这不是想让人“红杏出墙”。
好阴险的用心啊!
钱氏已经怒气冲天了。心里已经不知道要往哪里想去了。
“我是弃妇,男人死了,就被赶了出来!”不是自己。田慧说起来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庞先生讪讪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们三人就先到学堂里后面一排。寻个位置坐!”这也算是收下来了。
庞先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达了诚意,不过钱氏没接收到。
田慧根本就不在意,从好的来想,这庞先生至少不是色…狼吧!
不过,庞先生至始没说话,钱氏冷哼一声。
“不是杨柳村的学生,这个束脩是一个月二百文。”庞先生低头道。
钱氏一步迈到庞先生的面前,“庞临泉!”
“我要去教学了!”庞先生想躲。就是田慧也看出来了。
“庞临泉!”
“玉儿,别胡闹了,还有人看着呢!”庞先生总算是抬头盯着钱氏,求饶!
田慧就是在迟钝,也看出来这俩人是老相识了。
庞先生作为一个如此迂腐的读书人,叫钱氏居然是“玉儿”,钱氏的闺名就是田慧都没有听说过的!
这得是多久之前的老相识了!
她是不是该避避嫌?
田慧尽量地缩在角落里,真的只是想看看八卦啦!听得不过瘾。
钱氏看了眼已经尽量缩在角落里的田慧,喘了口气,指指田慧。点点外头,“慧娘,到外头等我会儿。我新仇旧恨一道儿算了!”
被人驱赶了!
田慧刚刚掩上门,就听见钱氏压低的怒吼:“你这么瞧不起女人,当初为何还向我爹提亲!”
雷得外焦里嫩!
田慧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只是离开的动作有些慢了,不经意间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田慧只能脑补钱氏的过去,那个属于“玉儿”的过去。
听说庞先生是只身一人住在这学堂里的,生活起居也是村里负责的。
难不成庞秀才一直就没有娶亲,心心念念地念着钱氏?这就是爱情啊!
田慧决定大度地不跟庞秀才计较了,实在是太难得的“情种”了。
正在田慧歪头想着种种可能。钱氏开门出来了,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谁让你关门了!我在气头上。倒忘记了你也是个能折腾的!”
听听,都用上了“也”!
地位瞬间下降了!
原本都是。“你个不省心的”,“你个不争气的”!
现在加了个“也”,意义就大不同了!
“还不赶紧把束脩给了,傻愣着做啥呢!”钱氏拍了拍正在走神的田慧。“赶紧去,就会瞎磨蹭!脑袋倒不大,想得东西倒是挺歪歪绕绕的,啧,难为你了!”
田慧顶着“谦虚”的脸,将束脩给付了。
庞秀才一改“陋习”,“尽心尽责”地将人送到门,还表达了强烈的内心压抑已久的欢喜,“有空下回再来啊……”
当然,这都是田慧自己根据庞秀才的一举一动给总结出来的。
等出了学堂,田慧才意识到还有好些问题没有问,譬如,书啊纸啊……
都怪自己太八卦了些,不,应该是好奇心重了些。
田慧内心正在不断地反省,不想,钱氏开口了。
“你也别担心,这庞秀才虽说看着有些不靠谱,但是把圆子三人交给他,还是可行的,他定会好好教导的!这人就是有些迂腐……”
田慧能说啥咧,自然是点点头。
“走吧,都来了这儿了,去看看我爹去,你不是对我爹好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