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鬼力熙才问她:“你怎么会知道漫沙阏氏的事情?”
这事若非漫沙阏氏昏迷巫医检查出了她的病症,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想起小时候,他被人欺负总是漫沙阏氏护着他。
他在外历练回来漫沙阏氏总会准备好多好吃的给他,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他。
在他心里,自己的母亲是最慈祥的母亲。可突然有一天,却让他发现自己的母亲……
想起往事心头更加难受。
“起初有些怀疑,便让人去查了。没想到真的和我想的一样。”
查到之后她也心惊,若非漫沙阏氏那没有底线的行为,恐怕她也不会毫不犹豫的对这个女人用药。
“你怎么会怀疑?孤和漫沙阏氏相处那么久都没有发现端倪?”鬼力熙问。
北笙乐了:“我比你聪明嘛。”
这话说的挺实在,鬼力熙屋里反驳。
但是换个角度,谁会去怀疑自己的母亲呢,就算有时候露出了一点异样,因为那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下意识的也会忽略掉。
而且,匈奴的单于可不是好当的,他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很多事情自然也就顾及不上。
“我一直想问你……拓跋铁为人如何?”这个人北笙一直在观察,本来是不打算问的,怕鬼力熙怀疑她居心叵测。
但她发现鬼力熙对她说的话几乎都不怎么怀疑,就像她说出拓跋将军是奸夫的时候,他直接就信了。
“阿铁你不用顾虑,他恐怕和孤一样,对漫沙阏氏和拓跋将军的事情毫不知情。”
北笙点点头,既然他这么说,那她便姑且相信拓跋铁的为人。
她想着一些事情,鬼力熙许久没有说话,渐渐的呼吸就变得均匀了。
居然在她床上睡着了。
北笙侧眸看去,想把他叫醒撵出去,但迟疑了下作罢了。
窗外微弱的灯光照进来,为房间添上几分宁静。也让夜色显得不那么孤单。
北笙轻手轻脚的起来,她刚动鬼力熙就醒了:“你去哪儿?”
“醒了正好,下去打地铺。”
听到“打地铺”三个字鬼力熙就郁闷,“你之前该不会是想自己打地铺吧?”
“不是。本公主是打算去外面软塌上休息。”
鬼力熙软绵绵爬起来,老实巴交打地铺。闻言心情非常微妙,嘴上嘟囔着:“你就不能将就一下。”
好不容易睡她床上来了,结果她居然要走。凑合一晚上有那么难咩?
“宁缺毋滥绝不将就,睡觉。”
次日一早,北笙便随着鬼力熙去了漫沙阏氏院子。漫沙阏氏还在昏迷,旁边巫医看着沉睡不醒的漫沙阏氏焦头烂额的。
见到鬼力熙和北笙进来,巫医立即要上前心里,鬼力熙挥挥手让他免了,对北笙道:“能否保住漫沙阏氏性命?”
虽然漫沙阏氏很不堪,但他却没有对她撒手不管。
北笙缓缓上前把脉,“脉象没有异常,估计只是摔倒了脑袋。”
她又翻开漫沙阏氏的眼皮检查了下,一举一动做的有模有样,半响才拿出一块磁石。
她的银针封住了漫沙阏氏的穴位,漫沙阏氏是醒不过来的。按照匈奴的医疗水平,人醒不过来早晚会死掉。
“那是什么?”鬼力熙盯着北笙手中的磁石,眸光闪动。
“检查病情的工具而已。”北笙随口说道,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需要用磁石把针吸出来漫沙阏氏才会醒。
鬼力熙没再多问,北笙道:“我要检查漫沙阏氏全身,你在这里不合适。出去吧,有结果我会来通知你。”
鬼力熙点点头出去了,他也还有政务要处理。
用磁石把三枚针一点一点吸出来花了大半个时辰,北笙仔细给漫沙阏氏把了脉,才提笔写药方。
开的是医治漫沙阏氏妇科病的药方,写完叫侍女进来交代道:“这服药每四个时辰给漫沙阏氏服用一次,这服药每日一次给她清洗下身。”
漫沙阏氏摔倒昏迷不醒巫医们束手无策一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很快宫城外的拓跋将军就知道了。
听见自己的情人昏迷不醒,拓跋将军气的猛拍桌子:“怎么自从这个大秦公主嫁过来之后,我们身边就这么多事情发生!这女人真是个灾星!”
他本来盼望打仗,可这个女人说不打,单于就当真不打。
赈灾的差事没有他的份儿,招兵的差事没有他的份儿。
第五十七章 女真老四,支夷
拓跋将军气的咬牙切齿。他的病还没找到医治的办法,漫沙阏氏也病倒了。她病了,以后谁帮他在单于面前说话啊,以后他想争取好差事就更难了。
心里所有的不爽,全都怪到了北笙身上。
“将军相信漫沙阏氏是自己病倒的么?”房间坐着一位翩翩公子,虽然是匈奴人的衣着,身上却没有匈奴人的野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病态。
生的俊朗非凡,一双眸子敛着精明,如一口深泉,深邃神秘。
有这气度的,当属古悠真。他这人不喜欢拖拖拉拉,悄悄先一步抵达都城了。
拓跋将军看向他时,暴躁的情绪收了几分。仿佛对这个男人有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信服。
“二王子这话的意思是……莫非有人敢谋害漫沙阏氏?”这么一说,拓跋将军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很快他又否认:“不会的,漫沙阏氏明明是起夜的时候摔倒所伤。让漫沙阏氏起夜还正巧摔了,除非对方是神,不然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巧合的事情?”
拓跋将军心底觉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古悠真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太巧合了。
他费尽心思洗清漫沙阏氏在北笙手中的把柄,眼看这个女人可以为他所用,结果就给昏迷了。
他之前做的努力,对漫沙阏氏进行的调查,全都白费了。
“那位大秦公主不是医术非凡吗,她治不好漫沙阏氏?”古悠真开口。
“漫沙阏氏的事情我也是今日才听说,以参与对漫沙阏氏的孝心,肯定会让大秦那个女人给漫沙阏氏医治。”拓跋将军叹口气说道,其实他对事情的进展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便想办法让她治好漫沙阏氏,不管用什么方法,逼得她治不好漫沙阏氏就在匈奴待不下去。”古悠真的语气中有两分狠绝和杀意。
以前他从未把大秦过来的这个公主放在眼里,灵泉见了一面之后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小聪明。
正好他想留在都城,当时便对她的威胁妥协了。
可是到了都城之后他才发现,短短一个月时间,几乎整座都城都落入这个女人的监视范围。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都城可吃了小的苦头,整个人钻入粪桶中才混进来的,洗了几十遍澡都还觉得身上有臭味。
古悠真给的这个任务难度也太大了,拓跋将军一脸的为难:“二王子也不是不知道大秦的大炮威力多吓人,现在整个匈奴没人敢招惹那位大秦公主。要把她逼得在匈奴待不下去……实在是很难办啊。”
大秦公主现在可是匈奴的香饽饽啊,就算能把她逼得在都城待不下去,只要她出了都城的城门,有的是其他部族争先恐后的巴结她。
也是奇了怪了,大秦怎么就能做出威力那么巨大的神器呢,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拓跋将军是真的不敢轻易招惹北笙,让他背地里使点手段还行,他可一点都不愿意和北笙正面冲突。
古悠真的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那双眼睛像是能把人的心思看穿一样,不疾不徐的开口:“你不是说,她是个灾星吗?”
一个天道难容的灾星,在人间还怎么呆的下去?
拓跋将军疑惑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二王子是说……我懂了!”
而此刻,女真的投诚的部队也在路上。
他们的四王子趴在马车上动弹不得,巫医进来给他上药,痛的他一通乱嚎叫:“轻点轻点!狗东西你眼睛瞎了吗,再把我弄疼砍了你!”
巫医连连道是,四王子则是气的咬牙怒骂:“死女人,别让老子再遇见你,否则弄死你!”
想他独步天下的箭术,只要有机会,他保准能一箭射死大秦公主。可是,那个侍女居然坏了他的任务!
那女人也太色了,上来就扒他的裤子,而且,捅他哪里不好,偏偏要捅他屁股!
害得他屁股留着血,还光屁股一边跑一边提裤子,他可是首领的儿子啊,他堂堂四王子的尊严啊,全没了!
巫医提心吊胆的总算把药给换好了。
四王子心里暗暗发着誓,挥挥手让巫医下去,把随身的亲兵给叫了进来:“二哥那边可有消息,我现在就赶路可行?”
他着急要去找那个女人单挑。
亲兵面色很为难,这个四王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任性的不得了,也是只有二王子交代的事情他会找人商量一下再决定。
“四王子,我们还是按照二王子的吩咐办事吧。若是贸然赶路,破坏了二王子的计划,到时候被责怪的还是您。”
想起自己这个二哥,支夷就焉了。犹豫了下,他道:“那你给二哥送个信,说我有急事想尽快去都城。”
亲兵领命下去了,都城之中。
过午时,北笙收到暗二的来信。看完信件之后就把信烧了。
今日她没有什么事情着急着做,上午把基本的事物处理完就一直在作画。
鬼力熙那边处理好事情之后就往她院子跑,他现在好像除了处理政务和找北笙之外,就没啥别的事情可做了。
往她这儿跑之外,也是为了问漫沙阏氏的身体情况。这女人说会把结果告诉他,结果就没有结果了。
一走进就闻到满院子的墨香,要说,这大秦真是出好东西,他们匈奴也会制墨,可他们制的墨就没有大秦那种芳香。
院子摆出的书桌前,长发及腰的少女埋头专心画作,这画面看的鬼力熙赏心悦目。
“这满院子光秃秃的,你画什么呢?”他笑呵呵的上前,远远看见她纸上画的是人,该不会是画他吧?
鬼力熙心里头美滋滋的想着,可一看清她画的人,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她画上的男子一头墨发飞扬,身披战甲于腥风血雨中手持一杆长枪满身血迹,目光凌厉如锁定猎物的苍鹰,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绕是鬼力熙不认识此人,对此人都充满了欣赏。
想起她其实不愿意嫁给他,莫非这是她在大秦的相好?
想到这里,鬼力熙酸溜溜的道:“这人谁啊?长得真丑!”
北笙抬眸看他,眸光犀利:“你对我父皇年少时的样貌有什么意见么?”
第五十八章 功亏一篑
“父……父皇?”鬼力熙懵逼了,目不转睛盯着画上的人:“这人是父皇啊,难怪这么英武,这气势简直是战神下凡啊。”
躺在一边晒太阳加休息的小梨忍不住看了鬼力熙一眼,单于态度转变的真快,这反应,有前途。
北笙没理他,继续画,她想今天就给画完。问道:“这么久了,女真一直没有消息吗?”
“此事舒于大臣今早还跟孤说了,女真要是一直这么拖着,他建议孤用兵。”用兵什么的,其实鬼力熙还是有些犹豫的。
鬼力熙这么好战的人,居然对战事开始犹豫了。北笙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你在顾虑什么?”
“若是在之前的话,孤会毫不犹豫用兵。”
鬼力熙有些惆怅的说道:“但是现在,孤招兵的告示刚发下去,以后会有大批士兵需要养。还有赈灾要拨的粮食也会在即日出库,现在手上的资源已经没有那么乐观了。”
舒于大臣的意思是说服北笙把大炮给他们用,可是……北笙哪里是那么好说服的人啊。
他看着北笙,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北笙轻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大事呢。”
女真的态度,她也有些不满。
“柔然族和女真相隔最近,你修书一封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灭了女真,我们送给柔然一台大炮。”她是土豪,大炮说送就送。
鬼力熙却不答应了:“既然你肯给大炮,何必给他们,我们自己用炮轰女真不就行了?”
北笙没有立即说话。
大炮是一个发射工具,有威力的还是炮弹。而炮弹若是受潮,就没有威力了。
她又不是来攻打匈奴的,带的炮弹足以震慑匈奴就行,数量自然不多。
“现在我们手里有大炮,所有人都盯着我们。若是柔然手里也有,别人从我们手里得不到,自然会打起柔然的主意。此举可以分散大家的目标。”
“还有,好东西不能自己独占,我们要懂得分享。”北笙教育小孩子似的摸摸鬼力熙脑袋……如果她没有比鬼力熙矮大半个头的话,她眼中的慈爱目光看着还是挺温馨的。
鬼力熙整理了下被她揉乱的头发:“何必这么复杂,就算大炮在我们手上,也没人敢抢。”
“你确定吗?你先看看这次招兵顺不顺利再说吧。”北笙没有随便给结论,淡淡抛出这句话。
见鬼力熙一点要动脑筋的意思都没有,北笙轻叹口气:“我们直接用大炮轻而易举攻下了女真,那威力的确是足以震慑其他部族。”
“但他们也会恐惧,也会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为下一个女真。等恐惧达到了一个顶点,你就惨了。”
鬼力熙蹙着眉头:“他们要是敢举兵的话,我们再轰他们不就是了。”
是她说的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时候都是时机。虽然这话说的不是如今讨论的形势,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大炮在手,他需要怕谁?
北笙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何必生灵涂炭?安排柔然出兵,消耗的是柔然的资源。其实是我们得了便宜,但看着却像是我们给了柔然好处。”
“重点是,让其他部族看到忠心为我们办事就有好处拿,不但不会让他们恐惧,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积极的对我们忠心。”
其实,真正的重点是,她手里的存货若是拿去攻打了女真,就得见底了。这个时候要是其他部族造反,他们是应付不了的。
她要是当真有用之不尽的炮弹,才不用这么麻烦,直接一路打过去,让匈奴实行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但关键她当时嫁过来的时候没想要帮他统一匈奴,也没想到匈奴的情况那么糟糕。
鬼力熙不知道她心中的难处,只知道她说的很有道理。
琢磨了片刻,他点头:“好,那孤这就去交代舒于大臣。”
果然娘子说的都是对的。
鬼力熙特积极,转身就走了。他都忘了,他是来问漫沙阏氏身体情况的。
鬼力熙走后,小梨才问:“公主,真的要攻打女真?”
“没看见暗二的传信吗,女真在给他们的百姓灌输仇视鬼力熙的思想。他们在百姓心中埋下了种子,以后一旦起兵,士兵会不要命的冲锋陷阵。”
没有什么事情比报仇更让人有杀气、有气势、不怕死。
女真这次进贡的东西,大肆搜刮了百姓的财物。明明是女真自己的首领无能,却说成匈奴单于残暴,不把女真族的百姓当人。
女真饿死,病死的人无数,等过冬之后,还会有大面积冻死的人。
死的人有多少,生的人就有多少怨气。到时候这些怨气,全部冲着鬼力熙而来。
怪不得女真给的赔偿那么有诚意。
那些丰厚的赔偿,分明是女真自己开口要给的。
这些且不论,北笙心里还是有个疑惑,古悠真为什么给她写信说要把女真送上来呢?
这个疑惑在北笙心里闪过,仅凭着一封信,她猜不出对方的目的。
而鬼力熙下的政策,有拓跋将军这个朝廷官员传信,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古悠真耳朵里。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