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的脸垮了一半:“收用一两个丫鬟也算不了什么事……”
“不成就是不成!”越将军拒绝得利落,“奕祺还在学武呢!怎么能让他在这些事上耗身子?!你以后也别瞎捉摸这些事!!好好管你的家便是!”
越将军这话说得绝,将军夫人不敢有违,应了一声,退下去张罗给越奕祺补身子的事情了。
与将军府的喜气洋洋相背的,是打一早起来就开始发呆的越小将军——越奕祺。
越奕祺坐在桌边,在母亲期盼的目光之中,呆呆地喝了一口十元大补汤,脑海中没由得又想起了昨晚上做的梦——
梦中,是在大佛寺那一片红彤彤的枫树林下,蓝灿灿的明镜湖边。
穆锦程很反常地穿了一件女人穿的百褶如意月裙,暖暖的鹅黄色,随意挽了个髻,站在树下,冲着他笑。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穆锦程对他张开了双臂……他……
他也张开了双臂,然后一把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头……
怀里的锦程和他记忆中的锦程很不一样,小小的,软软的,还有一点……香香的。
柔香软玉在怀,他心神一荡,就……
想着想着,越奕祺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把脸埋到汤里头去才好!
————
闭眼又是一天,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越奕祺整备行装,即将上路。
这一天,学堂特意放了一早上的假期,给小伙伴们送别越奕祺的机会。
大家伙在门口把送别的话伤感的话鼓励的话说了一箩筐,谢嘉靖终于忍不住了,手中的马鞭在地上狠狠地抽了两下子,怒道:“穆锦程那个死小子怎么还没有死过来!”
听到穆锦程的名字,越奕祺的小俏脸忍不住地红了一红。
刘谨蹙着眉头,往城门处望去,说:“莫不是睡过了?”
这时候,越奕祺的随扈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越奕祺听完,不耐烦地冲他挥手:“急什么急,再等一会儿!”
随扈面带犹豫之色,开口道:“少爷,咱们的行程是排得好好的……今儿是要赶到许昌下宿呢。眼瞧着咱们都晚了大半个时辰了……”
“知道了知道了!”越奕祺一脸烦躁,“一边凉快去,别拦着爷等人!”
刘谨看那随扈忧心忡忡的模样,婉言劝越奕祺道:“现在入了冬,天黑得快。赶路赶路,赶早总是没错儿。你赶紧儿上马出发罢。来日方长,你还愁以后没见锦程的机会?”
刘谨这话说得有理,越奕祺叹了一口气,不高兴地又往城门那儿看了一眼,这才蹬着马镫上了马。
看着越奕祺动了,越家的家仆都松了一口气,紧跟着也上了马。
就在这时候,海松踮着脚眺望城门,欢呼道:“来了来了!”
越奕祺心一跳,往城门处一看,就看到穆锦程披头散发风中凌乱地骑着马奔了过来:“越奕祺!你敢不和爷说一声就走?!”
穆小世子来势汹汹,吓得无辜路人狼狈四蹿。
刘谨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穆锦程箭一般地驶到了小伙伴们跟前,这才翻身下马,谁知道那边越奕祺虎躯一震,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到了马屁上!
马儿扬蹄嘶叫一声,如流星一般向前冲去!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穆锦程愤愤地看着越奕祺那逃也似的模样,手中的马鞭往地上一抽,怒吼——
“越奕祺你跑什么跑!是不是心虚!”
————
越奕祺这慌不择路地一逃,更坐实了穆锦程心中认定的罪名——
偷亲的人,一定是他越奕祺没跑了!
瞧着越奕祺一下子跑得没了影儿,穆锦程气呼呼地扔了马鞭,一屁股在地上坐下,张开五指,以手做梳,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一边理还一边嘟囔:“没义气!我这么火烧火燎地跑来送行,头发没梳早饭没吃的……他就这样子走了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魂淡!”
穆锦程正抱怨着,刘谨就在她身边蹲下,接过她手上的活,替她理头发,温声说道:“奕祺赶路要紧,你还是多多体谅他才是——他怎么说,也等了你半个时辰了。还有,在城中不能纵马,你今儿过分了。”
“这不是怕来不及么……”
穆锦程嘟起嘴,语气中带了几分委屈。
刘谨正要再宽慰她几句,就听到身边的小伙伴们大惊小呼起来:“哎呀呀,奕祺怎么回来了!”
穆锦程听大家伙这一说,好奇地一抬头,就看到一名俊秀少年御马而来,尘土飞扬,整个人如在云端。
才一晃神,越奕祺止住马蹄,滚鞍下马,冲到穆锦程跟前,伸出右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左手顺势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抱到了怀里。
两人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儿,越奕祺忍不住,舒心地长叹一声。
馨香扑鼻,软玉在怀……
这一切就和梦里头,是一样的。
穆锦程还在云里雾里,刘谨还未来得及出声呵斥,越奕祺又用力抱了一下怀中佳人,方将手松开。
扶着穆锦程的肩,越奕祺郑重其事道:“我走了!你珍重!”
穆锦程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当了一把复读机:“你珍重。”
越奕祺咧嘴笑了,洒脱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谢嘉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费解地开口道:“今儿奕祺是抽了什么风了……”
正要寻最聪明的刘谨问个原因呢,一转身,就看到刘谨杀气腾腾地扯了穆锦程的手,像拎小鸡似地将她拖上了马车。
谢嘉靖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刘谨的马车滚走,对身旁同样一脸迷茫的海松说到:“阿谨这又抽的什么风?”
海松茫然地摇摇头,回了一句:“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
马车里头的气氛很奇怪。
穆锦程一连说了三个笑话,都得不到刘谨的回应,干脆也噤了声,盯着车窗放空。
度秒如年的穆锦程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好几番沧海桑田都快要白发枯骨了,马车才在她的殷殷期盼中停了下来。
也不待刘谨出声,穆锦程就自觉地推开车马,扶着小厮的手下了车。
穆锦程站定了,刘谨也跟着下了车。
虽然刘谨脸色比初上车那会好了许多,但是演绎一下包公还是绰绰有余的。
穆锦程对着他一揖,谢过他送回,转身便要走。
“等等。”
一路上一直沉默着的刘谨终于开了口。
“啥?”
穆锦程一转身,自己就撞到了一个宽广的臂弯之中。
刘谨常用的熏香扑鼻而来,穆锦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然刘谨恍如未闻,手臂收拢,将穆锦程死死地梏在胸口。
穆锦程被刘谨勒得喘不过气,手指使劲地掐刘谨的胳膊:“阿谨你快松手!我快要窒息了!”
可是刘谨继续装聋作哑,狠狠地抱了好一会儿才松手。
穆锦程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刘谨:“阿谨你这是怎么了!”
刘谨这回才恢复了往常模样,过来给穆锦程抚背顺气,道:“这不是奕祺走了,我心里头不畅快么。”
听刘谨这样说,穆锦程不疑有他,自顾不暇便罢,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没事,他又不是去了贵州不回来。再说了,你身边不还有我和嘉靖么?”
刘谨眉眼一弯,笑容如春风,徐徐而来:“是。我还有你呢。”
说完,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理了理那玉佩络子,递给穆锦程:“既然奕祺把你的玉佩顺走了,那么你以后戴我这枚罢。”
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穆锦程赶紧低头去翻自己的衣服——果不其然,她平日佩在身上的那枚婴戏纹镂雕白玉佩不见了踪影。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出门之前,春鸽还将玉佩给她系在了腰上,这会子不见了,不是越奕祺拿的,还能有谁?!
穆锦程登时气了个半死。
“你现在气也没用了,奕祺都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刘谨笑着,拿起穆锦程的手,将自己的玉佩放在她手掌心上,说,“为了一枚玉佩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才是不好……我将我平时佩戴的这枚赠与你,权当替他赔罪了。”
穆锦程低头往那玉佩上一看,上好的羊脂玉,鸡心形状,上面雕着一对螭龙,精致庄重,比她那枚白玉佩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穆锦程不是个矫情的人,将手掌一收,把那螭龙玉佩紧紧地握在手中,展颜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到穆锦程收下了这件玉佩,刘谨笑容更和煦,点头道:“你还没吃早饭,饿着罢?快点归家用膳,我也该回去了。”
穆锦程应和着,对刘谨挥挥手:“那我先进去啦~明儿学堂见~”
“嗯,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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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一早上,穆锦程一进屋子,连安都没来得及给太夫人请呢,就扑到桌子上抱起碗喝起粥来。
太夫人乐呵呵地开口说她:“慢点儿慢点儿,别噎着了。”
穆锦程顾不上回话,一口气喝光了一碗粥,打了个小饱嗝,这才伸手在桌上抓了个包子来啃。
太夫人嫌弃得不行:“手都没洗呢!也不嫌脏!”
“脏死总比饿死好啊!”穆锦程缓过了劲儿,挥舞着手里头的包子,又拿了筷子去夹咸菜。
太夫人无奈摇头,目光落在了穆锦程进门后顺手搁在桌上的玉佩上:“这枚螭龙鸡心佩哪儿来的?”问完,看到那黄灿灿的络子,太夫人又笑了,“是皇长孙送你的罢?”
穆锦程狼吞虎咽了一番,吃了个半饱,终于有力气好好和太夫人答话了:“正是阿谨送我的呢。”
太夫人的目光在她腰间一扫,又问:“你平日佩戴的那枚白玉佩呢?”
穆锦程翻了个白眼:“让奕祺顺手牵羊了去。”
太夫人笑得很是耐人寻味:“你这些同窗可真稀奇,一个上赶着偷,一个上赶着送啊。”
“奕祺和我这么好的关系,不叫偷。”穆锦程为越奕祺辩解了一番,又道,“阿谨他皇爷爷这么有钱,也不差这块玉佩嘛。”
太夫人命春鸽去给穆锦程准备了些消食的吃食后,又开口说:“你可还记得,你当初上学时,和我说过的那桩秘事?”
一听到有八卦,穆锦程就来了精神:“什么秘事?!”
“你那会子不是神神秘秘地和我说——皇长孙是个断袖?还和越奕祺断到了一块儿?”太夫人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对穆锦程说,“现在他俩这光景……该不会是断袖的小心思搁你身上了罢?”
穆锦程一个不留神,被包子给噎着了!
捏着脖子使了吃奶的力气,穆锦程才将那卡住的包子吐了出来。
狼狈地咳了好几声,穆锦程对着太夫人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阿谨和奕祺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才不玩断袖这一套呢!”
“瞧你急的。”太夫人叫人给穆锦程倒了水,说,“就算他们是断袖又如何,难道是断袖这俩朋友你就不要了?”
没料到太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穆锦程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愣了老半响,穆锦程才从牙缝里头挤出一句话——
“老祖宗您……真是大大地开明!”
太夫人得意地冲着穆锦程眨了眨眼睛,说:“虽然你那越家的小同窗去了贵州,天高水远,也不能断了情意,要多多书信来往……也好让你这个京城里头的土包子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才不是土包子呢!”
穆锦程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太夫人乐了——
“是是是,你不是土包子,你是被包子堵了,呛得慌呢!”
☆、第36章
日子一晃又是五日过去。
这天穆锦程才散学,焦管事就将一封厚厚的信件交予了她。
往信封上一看,穆锦程乐了——这熟悉的字;可不就是越奕祺写的。
穆锦程也顾不上回了书房再看了,当即就拆了封;一边走一边读信。
这信是越奕祺出发当夜他写的。
信上说了,为了等穆锦程来;耽搁了行程;那天晚上他没赶得及去到许昌;天黑的时候寻了一处村落住下的。
头一回宿在农家的越奕祺可真是刘姥姥进了大庄园,哪儿都透着稀奇——小到晒谷子的钉耙;大到养着两头猪的猪圈,样样都是他没见过的。
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自己的农家心得;在信的最后;越奕祺才故作不经意地写了一笔穆锦程的玉佩——
“说来稀奇;我睡觉的时候才发现你的玉佩勾我玉带上了。这癫了一路的;居然也没掉……横竖你也不缺这么块玉佩;就当送我的离别之物好了。听闻云南出好玉;回头我到了贵州;得了闲;去云南给你找块上好的翡翠,雕个花开富贵啥的,给你压袍子。”
看到这儿,穆锦程嗤笑一声,将信折好收起来,这才去给太夫人请安。
吃过了晚饭,穆锦程也不陪太夫人喝茶了,脚底抹油开溜回书房给越奕祺回信。
将这几日京城的新闻和学堂里的趣事写了一遍,穆锦程才在信的最后写到——
“啧啧,一块玉佩你还特地拿出来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是什么?阿谨都瞧到了,是你亲手摘了去了,他还把他的玉佩给我,说是替你赔罪啦!”
写到这儿,穆锦程想了想,拿了一张新的信笺,将这一页里头的内容重新抄了一遍,最后写的是——
“啧啧,一块玉佩你还特地拿出来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是什么?才赔我一块玉佩,太亏!好歹送个摆件四件套啥的,我才肯饶你!”
写完了,穆锦程将墨迹吹干,将信一页页叠好,装入信封,封好口。
然后将原本那提到刘谨的最后一页揉成了团,扔到了废纸篓里头。
信写好了,穆锦程让丫环把信交给焦管事拿去寄了,这才开开心心地写作业。
谁知道作业没写几行,焦管事愁眉苦脸地来请见:“世子爷,您这上面就写了个名儿,小人不知道该寄到哪儿去啊!”
穆锦程不高兴地骂了他一句:“废物!不是让你寄给威武将军家的越奕祺么!你不识字啊?!”
焦管事一脸犯难:“越小公子出了京您也不是不知道……他这地址是一日一变,咱们哪能知道往哪儿投递呢!”
焦管事这样一说,穆锦程也傻了眼——
对啊,这古代又不和现代一样,上个qq发个邮件就能联络人了……这越奕祺现在就是无根的浮萍,能上哪儿找他去呀!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解决的办法,穆锦程悻悻地从焦管事手里头抢回自己的信,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接下来,每隔几日,就有越奕祺的信送来。
每次都是好几封一块来。
信中写了他这一日里头的见闻,或长或短,长是因为赶早到了目的地,有充裕时间给穆锦程写信,短的呢,则是太晚了才宿脚,寥寥几句说说这日的辛苦和思念。
倒是一日一封,没一天落下的。
穆锦程的回信不是一日一封,但是每次收到越奕祺的信之后,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头,埋头写上一晚上。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越奕祺的信垒在一块,小山似的。
而穆锦程未寄出去的信也堆成了小山。
对于穆锦程没回信一事,越奕祺很体谅地在信中写了一笔——
“我知道你是不知道我的地址,不知道该往哪儿寄……但是哪些日子到了有驿站的地方给你发了信的,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本子上呢。等我到了贵州得了地址给你,你不给我回同样数量的信……哼哼,看我回京了怎么收拾你!”
看到越奕祺这狂妄的语气,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