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怜他年幼失怙,心软松了口。
在太夫人屋里头,穆锦章说,愿意去金陵读书,再清苦再艰辛,他都受得住。
孙儿愿意成才,当长辈的自然愿意成全。
穆锦程才从佛堂里头放出来,穆锦章就简单地收拾收拾行李,告别家人,南下金陵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儿子的离去,又或是因为太夫人的责骂,穆二夫人在穆锦章离开的当夜,就发起了高烧,一病不起。
太夫人心善,不忍在此时强行将穆二夫人赶出府去,让她的病情加重,此事,便又拖了下来。
母亲生了病,穆紫若孝顺,每日都要抽出一个时辰过去陪伴。
经穆锦程一顿好打后,穆二夫人屋里头的人一看到大小姐过来,个个都是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一看穆二夫人脸要黑,个个争先恐后地凑上去引仇恨。
——挨二夫人的打,总比挨板子打,要幸福许多啊!
暂不说侯府中光景,且说这情窦初开深陷相思之苦的,穆锦程的好伙伴——谢嘉靖。
因为穆锦程从中作梗,谢嘉靖写的情信穆安若是一封没收到。
感情得不到回应的谢嘉靖真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一日日地,瘦了下去。
刘谨见状,于心不忍,给他出了个主意——
穆安若那边搞不定,不如曲线救国,把穆侯府的太夫人搞定了,安若还不是手到擒来。
谢嘉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立刻就活蹦乱跳满血复活,当天就粘着穆锦程,去他家拜访了。
自己去也就算了,谢嘉靖还扯上了好伙伴刘谨和越奕祺。
这些个小少年太夫人都是认识的,他们来请安,太夫人自然是高兴得很。
惦记着侯府小姐的谢嘉靖可起劲了,一口一个“老祖宗”叫得脆响脆响,仿佛他自己才是太夫人亲亲的重孙子,穆锦程整一个被他比成了捡来的。
于是乎,亲生的谢嘉靖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太夫人给太夫人说笑话解闷的时候,穆锦程就无聊地和刘谨大眼瞪小眼,与越奕祺比手臂白皙。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奕祺你怎么白得这样快!”
看着两人肤色相近的小臂,穆锦程不淡定了!
难道是我变黑了吗!
越奕祺咧嘴一笑,说:“你不是嫌我黑么?我回去问我娘要了一盒珍珠粉,每天洗完澡了敷一敷。还有那个红豆薏仁水,也是每天都没落下。”
穆锦程的嘴角抽了一抽,无言以对。
倒是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刘谨瞧了一眼穆锦程,开口问到:“锦程你喜欢长得白的人?”
没等到穆锦程的确认,刘谨很自觉地挽了袖子,强行插入他二人手中间。
看着三支手臂中最为白皙,白得就跟牛奶似的那支,穆锦程无语凝噎——
阿谨!拆台不带这样的!
一个大男人都比我白,我是不是可以去死一死了?!
☆、第25章
穆锦程有张良计,谢嘉靖有过桥梯。
日复一日地到毅勇侯府报道,谢嘉靖三四天里总有一天能和穆安若撞上。
——这就更坚定了谢嘉靖走这个“曲线救国”路线的决心!
这边小少年们来得勤,那边穆二夫人就计较上了。
就在谢嘉靖这一身抱负施展起来的第九天,穆二夫人娘家的数十位表小姐,不分嫡庶,一齐来到侯府报道,美其名曰——
照顾缠绵病榻的姑姑。
听到管家如此来报,穆锦程一阵倒胃口,可看着太夫人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她也就乖乖地闭嘴了。
从此往后,这一散学回到家,四个小伙伴没走几步路就能撞上一个或是中暑晕倒或是走路摔跤的,穆家二房的表小姐。
穆锦程对这群便宜表姐们的演技表示捉急。
——这才立夏呢,大家伙还穿着春衣呢,你们中暑个什么劲!
好在表小姐们的目标不在穆锦程身上,穆锦程也就乐得清闲。
倒是为难了刘谨和谢嘉靖。
再一次和越奕祺站在一旁看着谢嘉靖和刘谨被那群莺莺燕燕包围着,穆锦程语重心长地对越奕祺说:“奕祺啊,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啊?”
越奕祺不明所以,“哈?”了一声。
穆锦程指指那将两位小伙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的表小姐们,解释道:“同样是我的同窗,他们怎么就不来缠你?”
说着,穆锦程扭头打量了越奕祺一番,补刀:“也难怪,你这么矮,看着也就八|九岁,熊孩子一个,谁瞧得上你呀。”
听穆锦程这话说的,越奕祺不乐意了,踮着脚往穆锦程身边凑了凑,拿手和她比比,说:“我比你高半个头呢!”
穆锦程呸了一下:“我还比你小了快一岁呢!”
越奕祺噎住,瞪大了眼睛,老半响才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比你白!”
穆锦程只觉膝盖一痛,恨不得将越奕祺揍上一顿才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天知道这个越奕祺是什么做成的,说白就白,才半月功夫,都快赶上刘谨了。
穆锦程觉得自己气得快要窒息了。
越奕祺扳回一城好不自觉,只努力踮着脚,想要看到包围圈中的小伙伴,问穆锦程道:“今天他俩怎么被缠了这么久?我们要不要英雄救美一下?”
穆锦程心情不好,就更懒得管别人的死活了。
硬邦邦地随下一句“随便你”,穆锦程扭头便走。
越奕祺权衡一下,想着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这还这么多女的,就跟着穆锦程一块儿不仗义地走掉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太夫人的屋子,请了安。
太夫人稀奇得不得了,忙问:“今儿怎么就你两个?嘉靖和阿谨呢?”
太夫人话音一落,刘谨和谢嘉靖就一脸狼狈地进了屋。
太夫人只当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谢嘉靖逃出生天,一看到太夫人,立马抖擞精神,彩衣娱亲。
一边给太夫人逗趣,一边使劲地往窗外瞧。
很不幸地,在谢嘉靖的翘首以盼之中,今天没撞上穆安若。
磨磨蹭蹭地在穆家待了大半个时辰,谢嘉靖是挖空了心思也找不出话题了,只得向太夫人告辞,归家去。
穆锦程很是尽责任地将他们三个送到了门口。
上马之前,谢嘉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怀里头一大坨花花绿绿的布团掏了出来,递给穆锦程,说到:“这都是刚刚你表姐们塞给我的……这个,你替我还回去罢。”
看到那一大堆的手帕没有二十条也有十五条,穆锦程的脸忍不住抽了抽筋,默默地看向刘谨。
刘谨耸耸肩,一身轻松:“我没让她们得逞,我这边一条帕子也没有。”
谢嘉靖一副“阿谨你不厚道”的表情,哀怨地看了刘谨一眼,才回头硬将这些帕子塞到穆锦程手里:“千万记得还回去啊!千万,千万!”
说完,谢嘉靖像火烧屁股一般,翻身上了马,扬鞭跑了。
刘谨和越奕祺两人也各自对穆锦程拱了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他们三人都走远了,穆锦程低头,看到手里头那一大坨手帕,表情当真是……
一把将手帕扔给四书,穆锦程甩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四书一个人,呆傻在原地。
————
太过殷勤的穆家二房表小姐们把皇长孙给吓到了。
此后,前往穆侯府曲线救国的人,就只剩下了三个。
谢嘉靖是越挫越勇,每天就跟取西经似的,一脸神圣地随穆锦程回家。
越奕祺没有困扰,也每天仗义地陪伴。
这一来二去的,谢越两个就在穆家混了个熟脸,而穆安若看到他俩,也会乖乖巧巧地叫上一声——
“谢哥哥,越哥哥。”
谢嘉靖的心都要化了好吗!
于是来得更勤了!
哗啦啦地又是半个多月过去。
这次,送走了越奕祺和谢嘉靖,穆锦程才回到书房准备赶作业,穆紫若就进了屋。
“紫若~”
穆锦程兴冲冲地冲着她打了个招呼。
穆紫若笑着应了,在穆锦程身边坐下,开口便问道:“原来你们都是四个人一块儿来陪老祖宗说话的,现在怎么少了一个?”
穆锦程一听就知道她问的是刘谨,答:“还不是被你家表姐们给吓的。”
说到自己家那群不中看的表姐,穆紫若的脸皮红了一红,说:“我有劝过我母亲的……只是她没听进去。”
“二婶她听得进去才稀奇呢。”穆锦程暗中翻了个白眼,但是私底下说长辈的不是到底不好,便将话题转移了开去,“那个是我同窗,皇长孙殿下。人很随和的,我们都管他叫阿谨。”
“阿谨?”穆紫若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你书架子上的那一整套才子佳人选,都是他送的罢?”
穆锦程愣了愣,使劲回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穆紫若会心一笑:“看你这样就是没动过的。真是平白糟蹋了皇长孙的一片好意。”
穆锦程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穆紫若:“怎么……你对阿谨……”
穆紫若听出了穆锦程话语之中的揶揄,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锦程你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把你那套书都看完了,觉得还挺好看……正想问问那赠书的‘阿谨’是谁呢……也就是这样而已!”
穆紫若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起来倒有了几分此地无银的感觉。
穆锦程一副“我明白了”的奸诈表情,只是对着已经满脸红云的穆紫若贼兮兮地笑。
看穆锦程这样,穆紫若知道多说无益,也就不挣扎了:“随便你怎么想,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瞧着穆紫若那窘迫的样子,穆锦程也不再为难她,招招手,叫她过来帮忙抄课文。
——谢嘉靖那魂淡!自己泡妞就算了,还要拉上我!功课做不完被夫子罚站怎么办!
————
晚上睡觉的时候,穆锦程躺在床上琢磨穆紫若和刘谨的事情。
穆紫若比她大上半岁,再过两月就十岁了。
古代的女孩子,十岁家里头就开始准备着给相看姑爷了。而且穆紫若这心智成熟得早,开始喜欢人了也是正常……
紫若长得美,阿谨长得俊,穆锦程脑补了一下他两人站在一块儿的情景,马上就萌得满床打滚——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实在是太般配了!!
就是……
穆锦程流完萌动的鼻血,恢复了理智之后,又开始忧伤了。
紫若这身份,和阿谨还差了那么一点。正室够不上,做个小老婆,不知道她乐不乐意呢……
被愁思笼罩着,穆锦程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头,谢嘉靖拿着两把锅铲对着她甩铁饼一样地挥舞——
“穆锦程!为什么你那么轻巧地就把表姐配给阿谨了还是不愿意给我和安若牵线!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穆锦程忙不择路地逃跑时,偏又碰上了大姑家的表妹果果。
果果还是两条鼻涕亮晶晶,哭得花猫似地兀傲兀傲——
“锦程哥哥!阿谨是我的夫婿!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夫婿配给紫若姐姐!你还我的夫婿!”
梦中的穆锦程满心的草泥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26章
不管日子过得多么诡异,时间它总是不紧不慢地流淌。
一转眼,大姑家的表弟海松也长到了八岁,入了学,成为了穆锦程的同窗。
又一转眼,穆侯夫人怀胎十月,终于瓜熟蒂落,生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弟弟。
太夫人十分高兴,与穆侯一齐,翻了一下午的书,给这个小弟弟取名为,锦鳞,小名小鱼儿。
得知小弟这个名字,穆锦程的脸皮是大大地抽搐了一下。
小鱼儿,是不是还有个花无缺?
囧。
抽搐着抽搐着,又是一转眼,谢嘉靖过了十二岁生日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尤其这谢嘉靖还是谢氏家族的嫡长孙,婚事尤为重要,故而谢家夫人们开始相看媳妇了。
谢嘉靖很忧郁。
谢嘉靖很惆怅。
看着谢嘉靖一夜之间白了头,变成了怨妇,穆锦程感觉自己再拦着他不让他与心上人相会,估计他就要郁抑症了。于是在这一日散学后,给太夫人请完安,就借故说要与同窗讨论学习上的问题,拖着谢嘉靖和越奕祺去了书房。
谢嘉靖不明白穆锦程的用苦良心,十分不情愿地被她拖走。
——啊喂我今天还没在太夫人那儿见到安若呢你拖什么拖啊混蛋!
越奕祺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来当背景的嘛,在做哪儿的背景都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被穆锦程推入书房,谢嘉靖正想破口大骂呢,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脸茫然的穆安若。
梆梆梆梆!!
谢嘉靖的心里头敲起了安塞腰鼓。
看着谢嘉靖一瞬间红成了熟虾,穆安若站起来,对着他文文弱弱地福了一福:“谢哥哥好。”
谢哥哥……谢哥哥!安若叫我谢哥哥呢!!
谢嘉靖只觉得自己站在云端之上,脚下发虚,笑得嘴角裂到了耳根。
——锦程!好样的!
————
将两人空间留给了谢嘉靖和穆安若,穆锦程只好留下来和越奕祺两个大眼瞪小眼。
无聊地在湖边打了老半天的水漂,越奕祺开了口:“你家这么无聊啊,有没有什么好玩些的?”
穆锦程眼珠子转了转,提议到:“我觉得我家小鱼儿最好玩了,咱们去玩他,好不好?!”
越奕祺的脸一秒变包公:“有小弟弟了不起啊!”
发觉不小心触到了越奕祺的雷区,穆锦程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赶紧给越奕祺赔不是。
好不容易把越奕祺的毛顺平,穆锦程又忧愁了好一会儿,再次提议:“要不,咱们两个踢球去?”
越奕祺的眼睛一亮,继而又黯淡下去:“才两个人,玩什么球!没劲透了!”
“越奕祺你好烦诶!”穆锦程不高兴地抱怨道,“要不然你说玩什么啊!”
越奕祺扁了嘴,道:“随便!”
穆锦程忍着揍人的冲动,又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底气不足地问:“要不……我两个去,荡秋千?”
“荡什么秋千啦那么娘的游……”
越奕祺的抱怨声在穆锦程的怒视之中小声了下去。
“荡秋千就荡秋千啦……”
越奕祺低声嘟囔着,站起身,对着一脸不爽的穆锦程伸出手:“带路吧,我不知道你家秋千在哪里。”
面对越奕祺伸出来的手,穆锦程毫不客气地在他手掌上狠狠地一拍,然后在他的痛呼声中抓紧他的手站起来:“走!让哥哥带你去荡~秋~千~!”
————
穆锦程已经觊觎这个秋千很久了!
这个秋千是上个月太夫人怕穆安若穆紫若闷得慌,令下人给她姐妹两个搭的。
穆锦程怕家人觉得自己太小孩子气太娘了,一直不敢下手。
今天有了越奕祺这个挡箭牌,穆锦程终于可以自由地飞翔在月亮之上了!
怎么办,快要爱上这样机智的自己了!
穆锦程自豪地想着,牵着越奕祺,带着他拂花分柳,来到秋千所在的院子里。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穆锦程算好了越奕祺这个挡箭牌算好了穆安若穆紫若正在学规矩没空抢,却没算到穆紫若那一群表姐……
看着围在秋千下的那一群嘎嘎嘎吵吵嚷嚷得和鸭子一样的表小姐们,穆锦程十分不开心地握紧了拳头。
被穆锦程捏疼手的越奕祺皱了下眉头,手心翻转,反过来将穆锦程的手包住了,开口道:“诸位小姐,你们这么多人,去踢球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