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第一次上门时来得那个福天宝地,管家继续热情地介绍:“这个院子叫春波庭,是少爷最喜欢待的地方。”
春波庭……苏映雪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不叫秋波庭,或者春水庭。
苏映雪来得早了,沈沛白还未从宫中回来,于是她打算去这个春波庭逛一逛,上次她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风景有点眼熟,现在一瞧,果然……这假山这从林,不正是楚府的样子么。
她突然想起那日她悄悄回潜入楚府中,沈沛白站在那个湖中阁楼里。
她忍不住唇角上扬,摸了摸手中的卷轴,沈沛白果然是喜欢自己的。
绕过天然竹林壁照,苏映雪目光一凝,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荷花池边上。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春波庭。”红衣女子身后的丫鬟,眼尖看到了苏映雪,皱着眉头驱赶。
那红衣女子转过身,身姿绰约,眸若春波,眉似柳叶,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这美人眸中带愁,愁中带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你是大小姐的朋友?此乃春波庭,等闲之辈不得入内,你快走吧。”
不仅仅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听起来的也心情不好。
苏映雪开始好奇这个摆着丞相府女主人姿态的女子是谁了。
“我途径此地,见风景喜人,就忍不住进来观赏一番。”苏映雪道。
红衣女子尚未开口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已经一脸蔑然道:“此乃相府重地,又不是你家后花园,岂是你想观赏就观赏的?”
“哦?”苏映雪语调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不知这位姑娘是相府中什么人,是相爷夫人,还是相爷亲戚?”
红衣女子微微蹙眉,丫鬟立刻尖牙利嘴道:“我们红云姑娘,是相爷身边最宠爱的侍妾。”
“哦,侍妾啊……”苏映雪心中啧了一下,“一个侍妾在相府重地,能随意进出,受教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毕竟沈沛白是古代人,他还是一个成年男人,若是十多年寡独生活,那才是不正常,有些富家公子不到十五六岁,家中就已经给安排通房丫头了,更何况沈沛白都三十了,同龄人加把劲都可以当爷爷了,他有个侍妾什么的也很正常。
就当是前女友咯。
但是……苏映雪忍不住想把画轴摔了,转头就走,明明她是正房,为何总有种自己是小三横刀夺爱的感觉!
她还是忍不住代入现代人的思维。
红衣女子被苏映雪的话,刺得心中一纠,然后她抬起头,盯着苏映雪:“别以为你是大小姐的朋友,就可以在相府中如此放肆,莫非你也是她的什么师姐,师妹,对相爷抱着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很好,看来侍妾不止一个。
苏映雪叹息了一声,走到红衣女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其实咱们女子还是首先要自爱,所谓自爱,不是贬义,而是要有独立人格,要爱惜自己,就算离开男人,也可以活得坦坦荡荡,无畏无惧。”
“你叫什么名字?进府几年了?家中还有什么人吗?”还没等她回过神,苏映雪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那神情动作,就好像一个拉纤做媒的媒婆。
红衣女子一时没留神就回答第一个问题,然后对上了苏映雪含笑的眼眸,她心头一恼,陡然甩开了苏映雪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臂。
苏映雪巧然避开,红衣女子一个不小心,就把站在池边的丫鬟给推下去了。
“啊,救命,我不会游泳啊。”丫鬟闭着双眼,在池子里拼命挣扎。
阮红云大惊失色,大声呼叫:“来人呐,救命啊!有人落水啊!”
春波庭离附近的院子很远,除了相爷在府中和打扫之外,平常这边很少会有丫鬟下人过来,她喊了半天都没有人过来,转过头却看到苏映雪把一截竹子伸到池塘中,大声喊道:“快!抓住!”
好在丫鬟还没有失去知觉,胡乱挥手的时候,牢牢抓住了竹子,被苏映雪拖了上来。
“咳,咳咳——”丫鬟吐出一口水,无甚大碍。
阮红云松了一口气,她皱起了眉头看着苏映雪,刚想开口说话,却脸色一变,转头四顾,然后盯着她手中的竹子:“这是相爷最喜爱的竹子,你竟然把它砍了!”
苏映雪瞧了手中竹子一眼,又看了一眼那边的苦竹丛:“这不是还有好几根吗。”
“阮姑娘,求你替奴婢求求情,奴婢……不怪奴婢,都怪她,是她砍的!”那被救上来的丫鬟脸色骇然,用瞪着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苏映雪:“你,你想要害死我吗!”
苏映雪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
沈沛白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映雪一脸茫然地抱着一根苦竹的场景。
阮红云眼尖,马上就看到沈沛白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身影,她连忙用手抹了抹眼睛,柔声道:“这位姑娘,此乃相爷最爱的苦竹,你如今把它砍了,只能留下来给相爷一个交代了。”
苏映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把竹子随手一丢:“不过一根竹子罢了,难不成这是……相爷前世爱人转世化身不成?”
那丫鬟脸色发狠:“此事皆是因你而起,你把我推入池中,还砍了相爷最爱的竹子!”
苏映雪目瞪口呆,这等胡搅蛮缠,救了她一命,还反咬一口的丫鬟,真让她大开眼界啊。
得,看来她进门之后,得好好治一治府内的丫鬟下人啊。
苏映雪走过去,把方才放在地上的画卷捡起来,正想转身就走。
那丫鬟却突然扑了过来,想要扯住苏映雪的衣摆:“站住,休要逃走——”
“住手!”
沈沛白脸色发青。
“妾身给相爷请安。”
“奴婢拜见相爷。”
阮红云袅袅上前,柔声道:“相爷,方才妾身的丫鬟掉进了池中,这位妹妹为了救她,误将相爷所种的苦竹砍断了一根,相爷若是想责罚,就是责罚红云吧。”
沈沛白指着那个丫鬟:“方才本相听到的,可不同你说的一般。”
阮红云面色一僵,道:“妾身方才并未看到她是如何掉入池塘中的。”
丫鬟跪在地上,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说。”沈沛白道。
丫鬟才微微抬起头:“方才这位姑娘想要走进春波庭,奴婢就好心提醒此乃相府重地,让她不要进来,谁知她不听也就罢了,还推了奴婢一把。”
“噢?”沈沛白面无表情看着她,“你是说,让她不要进来?”
“是的。”
“那你当时身在何处?”
“奴婢和红云姑娘都在春波庭外边。”
“来人呐,把这个刁舌欺主的丫鬟拉下去,重打八十棍!”
丫鬟连连磕头求饶,却是不服气道:“相爷饶命,相爷,奴婢做错了什么!”
沈沛白身后的怀安上前一步道:“若是你在外面,自然会说不要进去,只有在里面的人才会说不要进来。”
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旁的阮红云一眼。
丫鬟抖如筛糠,阮红云一下子跪倒在地:“相爷,妾身有错,请相爷责罚。”
沈沛白却未再看她一眼,走到苏映雪身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画卷上。
苏映雪默不作声,没有将画交给他,这么一个气氛下,也不太好送礼。
沈沛白冷眼一睨:“怀安,马上把这片苦竹全砍了!”
阮红云浑身一凛。
“是。”怀安抽出挂在腰侧的宝剑,眉头都不皱一下,一下子砍断了所有苦竹。
“砍了作甚,做笛子吗?”苏映雪终于开口了,“沈大人,我上次来的时候,你似乎做了一根竹笛,不知谁人有幸能听沈大人吹奏一曲?”
沈沛白眉头一跳。
怀安马上意识到自己需要撤离,不然极有可能被误伤。
“大人,属下突然想起来,还要去整理一些重要的线报。”怀安随意拱了拱手,扭头就跑。
怀安能跑,其他护卫却没法跟他一般,有这么大的能耐,只好留在原地。
“这些苦竹赏赐给你们了,晚膳之前,谁做的竹笛音准最佳,本相赏赐五十两黄金。”沈沛白面无表情地补充,“记得给怀安留一根。”
相爷,您这不是坑人吗!谁家竹笛用新竹做,而且咱们这群粗人怎么懂做笛子啊,那群护卫内牛满面。
听到后面一句,护卫们觉得自己的心灵稍微被治愈的一点,怀安大人,你跑了也没用,嘎嘎嘎!
正文 第120章 烂账
第120章烂账
第120章
苏映雪道:“集体做笛子啊,挺好玩的,要不,我也做一个?”
沈沛白:“……”
护卫连忙开口,这个道:“苏小姐,这笛子可是粗人做的活,您手嫩,容易割伤的。”
那个道:“对对对,而且灰尘很多,很容易把衣服弄脏。”
另一个道:“而且这竹叶上还生了很多虫子,特别恶心。”
苏映雪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好吧,那你们加油,若是有做好的,也给我瞧一瞧。”
“您放心,我们会加什么,加油的。”
……
沈沛白直接拉着苏映雪的手往外走。
结果刚走出春波庭,就看到怀安跑过来,手中举着一封信:“大人,不好了,小姐离家出走了!”
沈沛白看了那封信之后,冷着脸道:“蒋鸢呢!”
“还在她住的院子里。”
沈沛白寒声道:“马上,让她走人。”
苏映雪拿起那封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哥,我走了,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师姐说,只要勇敢踏出第一步,就会走出困境,既不能与我爱的人长相厮守,举案齐眉,那不若与风为伴,偕雨同行。无须寻我,等爹娘归乡,我自会回京探望。对了,好好待映雪,不然她容易跑。”
苏映雪:“……”最后一句怎么回事,什么叫我容易跑???
原本准备开始做竹笛的护卫们知晓不必做了心中十分开心,集结全府之力,以及怀安的精准推测,不到半日就找到了离开京城,朝着淮南城方向而去的沈铃音。
不过他们虽然找到了人,却没法把人带回来。
沈铃音身上带了一个暗器,谁上来就射谁,一众护卫又不敢对她下手,最后只能派了一队人远远缀在后面,另外一队回京跟沈沛白汇报。
沈沛白听了之后,沉思片刻道:“派几个身手最好的跟着她,告诉她若是我成亲当日,她不回来,就别认我这个大哥。”
“是!”
苏映雪坐在一旁,把那张纸条捏成了一个团,放在桌案上滚来滚去。
怀剑抱着剑走进来,有些迟疑道:“大人,蒋鸢想要见你。”
沈沛白轻啜一口茶:“不见。”
“她说有东西想要当面交给你,说是庆贺你成亲的贺礼。”
怀安一脸看不成器儿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就不能让她把东西交给你,再转交给大人吗?”
怀剑欲言又止,他天生不擅长拒绝,特别是面对女子。
怀安一把抢过他怀里的剑,然后把半散下来的头发束起来,沉声对着怀剑道:“怀安,你可是哥哥,切莫如此扭捏作态,让大人多生烦恼。”
怀剑:“……”
苏映雪看了看怀安,又看看怀剑,从第一眼开始她就没有把他们认错过,虽然二人容貌有九成相似,但是怀安一天到晚脸上挂着笑容,而怀剑则是板着脸,因而很容易分辨出来。
但是方才怀安故意装出怀剑的表情,竟与怀剑丝毫不差,不愧是双胞兄弟。
苏映雪直起身子道:“沈大人,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府去了。”
沈沛白站起来往外走:“我送你。”
苏映雪道:“不必……”
抬眼一瞧,他已经站在庭院中,回过头来,绯色官袍映着蔼蔼草木,苏映雪走出去,默默地将拿在手中许久的画轴递给他。
“生辰礼物。”
沈沛白唇角上扬到一个愉悦的弧度,而后他打开那副画,指间摩挲着那半开的芙蕖花,心神微震。
两个人从院中走出去,却见到怀安捧了一个狭长的锦盒走进来。
“相爷,这是蒋姑娘送你的贺礼。”说罢他已经把锦盒打开,里面居然是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笛。
沈沛白:“……”
苏映雪含笑道:“沈大人的红粉知己,还真当了解大人啊。”
沈沛白:“……”
翌日,怀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两个护卫扛着一大捆苦竹到自己房内。
“怀安大人,相爷有令,让你做十根竹笛,三日内交给相爷。”
怀安:“……”
……
“老爷,这是今年的账目,请你过目。”管家苏顺将一叠厚重的账本,放到苏正阳的手中。
苏正阳原本是随意翻看,越看眉宇越是紧蹙,最后猛地将账本拍在桌子上:“十个铺子有六个是亏的?库房之中只有不到五千两银子!”
苏顺马上垂下头,低声道:“这是大夫人的人送过来的。”
“让账房先生进来!”苏正阳又翻开了另外一本田产赋税的账册,翻了两三页后更是火冒三丈,前两个月朝中推出土地新政,重先丈量土地,整理地籍,按照土壤肥瘠,划分等级,按田亩征收税赋。
而这项政策正是他的未来好女婿推出来的,如今朝廷之中半数以上的朝官对这一新政保持反对反对,然而却无法抵挡住左右丞相联袂试压,皇上力排众议,先划了淮南周围几个郡县推试,不巧的是他的老家正好在试行的那一块范围内。
账房先生走过来,给苏正阳行了一个礼。
苏正阳问道:“这账册中有好几笔未标明出处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账房先生诧然道:“那是大夫人手里出去的,每一年都有好几笔,小人记录的时候曾经问过夫人,夫人说她会跟老爷说明。”
苏正阳脸色越来越冷:“你是说每年都有?”
账房先生点头:“之前的账册都送过来给老爷过目了。”
苏正阳愣了愣,每年的账目的确是都送到自己手中,但是每次自己看账的时候,大夫人都会送一些吃食之类的过来,又或者有客人来找自己,然后他就把账目给大夫人核对去了。
苏正阳从取了林氏之后,苏府就一直都是林氏当家,账目收入支出也是林氏管的,他不是不通账目,只是他信任林氏,因为自己出身低微,又曾娶过妻子,而林氏身为尚书嫡千金,终究是他欠了对方良多。
“你可知这几笔支出到了何处?”苏正阳开口问道。
账房先生好歹也在太师府干了十多年,大概猜到一些:“好像是……借给林府了。”
林府自然不是他早已经致仕多年岳父的林府,而是林氏的亲兄长尚书列曹侍郎林涛的府邸,这位列曹侍郎在朝内官职不大不小,才能不出众,却是深谙溜须拍马之道,能升到这个位置,想必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苏正阳咬牙切齿,现在可算知道为何林涛每次看到自己都对自己一番赞颂了,原来是因为林氏把钱送到他二哥的手中。
“把当年丁氏的陪嫁清单拿出来给我看看。”苏正阳道。
账房先生打开最里头的一个陈旧箱子,翻了大半天才翻出了一本册子,册子已十分暗黄陈旧,苏正阳翻开,越看越心惊:“这清单没有拿错吧?”
账房先生道:“这箱子只有在十年前换府邸的时候移动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有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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