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岫玉一进门微微一怔,自己的座案摆了一个彩墨勾勒的纸鹞;羽翼精细,爪喙刚武有力,栩栩如生,韦金平凑上来:“昨日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我被爹爹臭骂了一顿算吗?”楚岫玉垂头丧气,举起纸鹞,举目四顾,“咦,这是谁送的。”
韦金平摇头晃脑道:“还有谁,沈沛白呗,他家书童送过来的,听说昨夜受了点风寒,今日未曾来学堂。”
“真是个书呆子啊。”韦金平得知昨夜发生的事情之后,摸了摸下巴道,“看来以后咱们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楚岫玉低头看着纸鹞,心中却有一丝感动,却叹息道:“我也是如此想的。”
……
几日后。
沈沛白走进问学堂中,却见一群学子围着那边正八卦,坐在窗口的少年口中叼着一串糖葫芦,看着窗外的景致,他本想走过去打一声招呼,却见韦金平和陆茗二人围在他的身边,他没来由心中微窒,一脸阴沉的坐在自己的座案前,双目一扫,看到书籍下边露出一个纸条边,他抽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风筝,边上写了多谢二字,画的很简单,但是那边上的字却跟枯枝似的,极为难看。
沈沛白转头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少年,忍不住笑了笑,将纸条收进怀中。
那一头,大伙正八卦着。
“喂,听说了没?前几日城西有户宅子一夕之间宅院中十几口人命横死,仵作却无法查出死因,死者无一不是面状恐惧,好像被活活吓死一般!”韦金平一脸八卦道。
“我也听说了,我大哥就在刑部当差,听说那宅子的主人是个茶商,平素和气生财,从未听说有什么仇家。”陆茗压低了声线道,“住在附近的人和打更的更夫都说连着好几夜半三更之时,听到女鬼的哭泣声,那宅子是阴宅,是厉鬼索命!”
“而那宅子里的仆人也说夜半看到鬼影飘荡,有一个丫鬟夜间起来打水,却看到井中伸出了一只手,那丫鬟当场被吓晕过去,醒来之后就疯了。”
围在身边的众学子大多都是未弱冠的少年,纷纷做惊恐状:“不会吧,这般邪门。”
“这还能有假,那尸体还摆在刑部呢,上头下令要负责此案的司吏二十日之内破案,破不了就要倒大霉了。”陆茗脸上带了一丝忧愁,他大哥正是负责此案的司吏之一,这几日都夜不归宿,满脸愁云呢。
楚岫玉嘴角抽了抽,在一旁道:“鬼怪之流都是哄骗小孩听话的把戏,哪有这么多鬼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为了吓你。”
“楚弟此言正解,沈某亦是如此作想,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有鬼魂复仇,这世间法制岂非乱套,正所谓——”坐在前面的沈沛白忍不住出声道。
“要不咱们晚上去那边看看?”韦金平打断他的话,低声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没有鬼,那今晚咱们去调查这命案现场,看看能不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不、不好吧。”陆茗平常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是有点怂了,“我大哥说那地方很邪门的,而且那边门口都有人看守着,我们也进不去啊。”
韦金平一脸鄙视:“就知道你不敢,还说自己连死人不都怕,上回跟你大哥去验尸都是唬我们的吧?”
正文 第45章 夜探凶宅
第45章夜探凶宅
第45章
陆茗性子单纯不经激,双眼一瞪:“谁说我害怕了!我真得跟我大哥去验尸了!不信你去问我大哥。”
韦金平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
“万万不可,犯案重地,岂可进去胡闹。”沈沛白在边上摇头,连连劝诫道。
陆茗咬咬牙,就当是为了大哥:“去就去!”
“行!谁不去就是小狗!”
“一言为定!”
“闻庭,你也一起吧!”韦金平和陆茗二人异口同声,转头看着楚岫玉,目光充满了渴望和坚定。
沈沛白眉头一皱,这二人自己胡闹也就罢了,他正要开口替她拒绝。
“不要。”楚岫玉面带微笑,表示拒绝。
“岫玉,你也去吧。”陆茗如同拖油瓶一般跟在楚岫玉的身后,第二十三次恳求道,“你若不去,我们二人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一行三人,走在繁华街道之上。
楚岫玉手中举着一支糖葫芦走在前面,陆茗跟在她身后,扛着一根插满糖葫芦串的木杆,韦金平一只手中抱着一大袋甜香四溢的糖炒栗子,另一只抱着四色糕点,二人已经磨了楚岫玉一个多时辰了。
“将军府门禁森严,要是被爹爹发现我夜晚外出,他会打断我的腿的!”楚岫玉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含糊道;她倒不是不愿去,楚将军虽在她面前脾气温柔,丝毫没有镇国将军的威压,一脸三好亲爹的模样,但是要是发起脾气来却是极度恐怖,连娘都劝不动,楚岫玉在学堂胡闹放纵一些没关系,要是知道她夜晚外出,自己决计会挨揍的,甚至很有可能以后连儒松院都不让自己去。
韦金平哑口无言,楚岫玉平素多少年装扮,行事不拘一格,丝毫没有一丝女气,他们二人都差点忘了眼前之人与他们并不相同,他虽激了陆茗,事后他一打听案情也发怂了,听说那宅院阴气郁绕,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乌鸦的叫声,连住隔壁的人都心生恐惧,暂时搬离了,可是自己话已出口岂能收回。
陆茗垂下头不敢吭声了,扛着糖葫芦拖着脚步往前走,神情如丧考批,几个孩童围了过来脆声道:“糖葫芦多少文一串呀,大哥哥。”
“滚滚滚,老子像是卖糖葫芦的穷丁吗!你们想买是吧?一两银子一根!”陆茗满脸不耐烦,张口便吼。
“哇呜呜呜呜……”一个胆小的孩子被吓得倒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也真是,不能好好说话吗?”路人路见不平。
“就是,仗势欺人,以大欺小,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
陆茗这娃脾气十分暴躁易怒,他跟韦金平在遇到楚岫玉之前就是张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十二三岁的少年也狗也厌烦,他不惹别人也就罢了,他觉得方才他根本没错,谁让这几个小孩有眼无珠扰了自己!更何况他此刻心情不好。
正待发怒,却听到楚岫玉在前头道:“也不是不行,你们二人一人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舍命陪君子。”
“此话当真!”陆茗也顾不上发火了,瞪了那几个人一眼后,赶紧拉着楚岫玉走到僻静之处。
韦金平有些不乐意道:“为什么我也要答应你一件事情,明明是陆茗求你的!”
“好的,再见。”楚岫玉抬步就走。
“好好好,算我求你。”韦金平连忙挽回,一脸怕了你的表情。
楚岫玉将口中的糖葫芦吞下,冲他们招招手,如此这般在他们两个的耳边叮嘱了一番。
夜色渐浓,京城几条繁华的街道上仍然灯火通明,流水画舫中,青石桥畔,有远灯流照,亦有月上柳梢,充斥着烟火迷离的气息。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富商醉意茫然,摇摇晃晃,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走在一条寂静的巷子中,因为他体态富贵,身形圆滚,两个小厮扶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重也就罢了,他们家老爷脸色酡红,嘴里不断地喊着:“小翠,小红,再给爷满上,爷陪你们俩喝交杯酒。”
“诶哟……老爷你慢着点!”一个小厮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手中的灯笼却不慎滚落在地,烛台倾倒,烧了起来。
另一个小厮赶紧用力扶稳,刚想说话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动,他神色微动,心中有些发毛:“刘大,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也听到了?”刘大声音有些颤抖,“听说最近这条巷子不太平,我们不会是遇到脏东西了吧?”
另一个小厮也想起了最近的传言,心中恐慌连忙道:“咱们赶紧走,赶紧走。”
“美人儿!美人儿你别走啊——”醉态横生的富商却突然挣脱了他们两个,往前跑去,一下子消失在拐角处。
两个小厮心中一惊,迈开腿追了上去:“老爷!”
巷子幽深,月色若霜,二人追到拐角处,隐约能看到前面的道路,只见两道柔影裙角一闪而过,自家的老爷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两个小厮虽恐慌万状,却仍然强忍着逃跑的心思,跑到自家老爷的身边。
“老爷,您怎么了?”刘大俯下身子,颤巍巍将手指伸到富商的鼻下,喜道,“老爷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这地方太邪了,咱们赶紧把老爷抬回去吧。”
……
“我说让你别走这条道,看吧,差点被人发现。”
方才被两个小厮发现的两道人影从一旁的角落慢慢挪了出来,走在前面的那位穿着一件桃红色的霓裳,浓妆艳抹,穿得好像风月场中的女子,头上插了七八个步摇,一转头那垂下的流苏珠子就甩到她的脸颊上,她不得不时不时的伸手固定。
“另一条路要绕上半个时辰,你要喜欢就自己去吧。”另一个穿着柳黄色软烟罗赏的女子没好气道。
桃红色霓裳的女子嘴唇动了动,又忍住了,走了几步道:“岫玉什么时候来。”
“她要等他爹书房的灯熄了,才能出来,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没错,这两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毅然韦金平和陆茗。
“我现在才觉得原来做女子这般不容易,头上的步摇晃得我眼晕。”陆茗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韦金平暗自偷笑,两个人的妆容都是互相画的,陆茗头上的流苏步摇都是韦金平给弄上去的,二人身边也没铜镜,韦金平也不知道陆茗把自己的脸画出什么样子了,韦金平一边走一边埋怨楚岫玉,也不知她搞什么鬼,非要让他们二人假扮成女子!
二人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一会,终于等来了删删来迟的楚岫玉,二人迎上去还未开口说话,楚岫玉捂嘴一阵狂笑。
“不许笑!”陆茗又是尴尬又是羞愤,低声吼道。
“好,哈哈哈哈……”楚岫玉捂着肚子,笑得肠子打结。
陆茗瞪了瞪楚岫玉,又瞪了瞪韦金平:“……”
三人走到命案宅邸的附近,随即躲在一旁观望,陆茗探出半个脑袋看看,脸色一黑:“完了,那个守门的是我大哥的手下。”
“放心吧,你扮成这样,就算是你大哥也认不出来。”韦金平宽慰道。
楚岫玉让他们二人扮作女装,自然是想让他们引开守卫,好在二人虽然打扮夸张了些,但是这个年纪独有的青雉和柔韧本就男女界限不甚明显,也没有喉结和粗糙难听的公鸭嗓,夜色中一看可不是水灵娇嫩的小姑娘么。
二人走到宅院门口,假装上前问路吸引两个守卫的注意力,楚岫玉翻过围墙潜入宅院之中,顺着围墙溜到后院打开后门,把陆茗和韦金平放了进来,陆茗耷拉着脸,显然是刚刚遭遇了难以言说的事情。
一进宅邸,楚岫玉就感觉有一股阴森的气息,她打了个冷颤,抬头环顾四周。
庭院幽深,虽看着荒凉冷清,却布置十分雅致大方,是个典型的三重院落,这个宅院的主人叫林聪山,是远近闻名的茶商,听说他热善好施,时常搭棚施济乞丐和贫民,为何和善,家有万贯却谨慎小心,从来不露外财,总体来说一个好人。
这林聪山唯一的爱好就是女色,听说取了六个姨太太,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刑部负责此案的官员一开始怀疑这是情杀,把六个姨太太的背景经历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嫌疑人。
韦金平道:“林府上下几十口人,全部死于非命,这等心狠手辣的凶手,简直前所未闻,如果不是仇杀,又是何人所犯下的呢,难道真得是女鬼索命吗?”
“我感觉这宅院里有一股寒气。”陆茗打了个冷颤,走路小心翼翼,那院中摆放着一些办案的工具,他尽量绕着走,生怕踩到什么尸体死亡的地方。
韦金平道:“你那是心理因素。”
里面几个死过人的屋子都被锁住,三人没有办法,只好绕到另一重院落看看。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楚岫玉鼻翼微动,低声道,她闻到了一股香烛和纸钱燃烧的气味。
正文 第46章 中毒
第46章中毒
第46章
陆茗和韦金平神色微变,点头道:“我也闻到了。”
三人一边悄声往前走,一边四顾而盼,一丝火光跃入眼帘,假山的后边摆着一个火盆,一个穿着素白色的女子背对着他们,跪在那盆前烧纸钱。
一个女子,半夜在院子里烧纸钱已经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一个死了满门的凶宅中,此人就算没有嫌疑,也肯定知道一些隐情或线索。
韦金平悄声道:“此人行踪可疑,必然知晓一些事情,要不要把她拿下?”
陆茗一脸盎然,心道今晚总算是有点收获,这下能帮到大哥忙了!
“谁在那边!”那女子猛然回过头。
伴随着几道凌厉的暗器凌面而来,楚岫玉眼疾手快,身子一旋,一把推开还未反应过来的陆茗和韦金平。
楚岫玉闷哼一声,感觉右臂一痛,她强忍住痛楚,沉声道:“快跑,我打不过她!”
场景急速转换,三人朝着方才的来路跑去,陆茗一不留神绊了一跤,韦金平赶紧把他扶起来,陆茗一边起身,一边忍不住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追杀他们,一看之下魂飞胆颤。
那身后的白衣女子脸上蒙了一层轻纱,但是露出的半张脸却疤痕交错,宛若恶鬼。
“鬼啊——”陆茗惊恐万状,失声吼道。
“往这边!”楚岫玉手指指了一个门扉半开的院落。
三人赶紧跑进去,拴上门闩,又搬来院落里的石桌石凳抵住门。
“刚刚那就是女鬼!”陆茗仍然悬着心,视线四下里乱转,他以前看过的鬼志怪谈之流,里面的女鬼都是会穿墙而入,千般幻化的,指不定这女鬼已经进来了,方才一跑他头上的步摇已经东倒西歪,发髻也散开,形容血唇白面,比外面的女鬼还要恐怖几分。
“岫玉,你受伤了!”韦金平在一旁惊呼道,目光落在楚岫玉渗出血迹的手臂上。
“她会用暗器,肯定不会是女鬼,此人很有可能是凶手。”楚岫玉唇色发白,她感觉自己的右臂又痛又麻道,“暗器有毒——”
韦金平和陆茗齐刷刷脸色大变,果见那伤处的血迹泛着黑迹,连忙扶着楚岫玉在一旁坐下。
陆茗有些六神无主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韦金平瞪了他一眼道:“别在那乌鸦嘴,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替岫玉解毒!”
这个院子十分小,一目了然,只有一个入口,陆茗见右侧有一个水井,连忙道:“我去打点水来给岫玉清洗伤口。”
他拎起一只木桶,朝着水井的方向走去,正待将木桶放在地上,猝然一只苍白的手从井中伸了出来,陆茗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水鬼——鬼啊——”
楚岫玉眉头一蹙,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抓住匕首,正要起身查探,一个人影从井中一跃而出。
“沈青峰,你怎会在此地?”楚岫玉惊讶极了。
沈青峰还未开口,井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楚弟,为兄也在。”
陆茗一听赶紧起身,探头望去,沈沛白从井侧某处探出半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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