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沈沛白的话语带了几分紧绷,她眉梢微动,突然察觉到了,沈沛白在紧张什么。
她将自己微微愕然的神情收了起来,握紧了一直没有放开的手,此刻已是六月下旬,天气开始炎热起来,沈沛白体质偏寒,少有汗津,他的掌心透着微凉,苏映雪牵着一点都不觉得黏糊。
然后她冷冷盯着夏婉儿,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夏婉儿害死了她的娘亲,又间接导致自己与沈沛白分开了十多年,感觉自己的血脉之中是砭骨的恨意,若不是夏婉儿,她前世的命运,不会到落魄至死的地步。
然而看到夏婉儿这幅样子,她心中却没有一点喜悦,就算是将夏婉儿千刀万剐,她过去的岁月不可能在重来,死去的娘亲也不能复活。
沈沛白:“当年你从何处得到了巫骨之毒,是谁下令让你给楚岫玉下蛊的?”
夏婉儿的眼神木然:“沐公子。”
“沐公子是谁?”
“他是安平王的私生子。”
安平王?安平王为何会给自己下蛊?苏映雪想明白,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沐公子,难道!她心中骤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安平安是冲着自己父亲来的!?
她没有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沈沛白听到这三个字,却是心神俱震!
“为何他要对楚岫玉下蛊?”苏映雪问。
夏婉儿眼中迷惑,眼神几番变化:“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告诉我那是一种能让人变丑的毒药,那不是控制人心的蛊毒,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杀人,我只是想教训一下楚岫玉,谁叫她抢走我喜欢的人!”
苏映雪漠然,从她想起来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有所准备,但是此刻听到这般理由,她只觉得荒谬之极,然而现实却是一个个荒谬叠加成的噩梦,导致这一切的源泉是人性的嫉妒和欲望。
“该死的是楚岫玉,是她该死!”夏婉儿突然癫狂起来,口中不断的呢喃:“沐公子,你说过会娶我为正妻的,骗子,都是骗子!别杀我,别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沐公子,你看看你的孩子,这是你的孩子!”
苏映雪叹息了一声,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二人离开了柴房,回到房内之后,苏映雪仍然满腹疑窦。
“安平王……”苏映雪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问起。
当年夏婉儿给她下蛊之后就失踪了,众人遍寻数年都找不着,原来是跟着安平王的私生子走了,而夏婉儿她娘也因为此事被将军府赶走了家门,最后死在了街头,但是这个安平王,苏映雪对他没有一丝印象,因为他很多年前就离开了京城,难道他当年的目标是为了杀将军爹?他跟将军爹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说这个安平安是不是跟苏正阳有关系?”苏映雪开口问道。
沈沛白眉目紧锁,听不见苏映雪说什么,他胸中浮起某些猜测,只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胸口弥漫,原来是这样,他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这样一来,他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就有解释的理由了。
他抬头看着苏映雪,发现对方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苏映雪问。
沈沛白隐去眼中悲凉,道:“嗯?”
苏映雪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不过她在心中暗自疑惑,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很有可能。”沈沛白点头,“安平王一直为皇帝所忌惮,此蛊本是万金难求,就算是鹿濛国大巫师手中估计已没有此蛊,这安平王和苏正阳二人极有可能蛇鼠一窝,里通外敌。”
苏映雪心情有些复杂,这苏正阳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已经位极太师之位,偏偏还不知足,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造反,与虎共谋,就算成事了,他能更进一步吗?
随机她想到巫骨之毒,莫非这苏正阳也被蛊控制了。
但是她马上又否决了自己,迄今为止,巫骨只出现过三次,苏正阳不可能中蛊毒,他本身就是一个自命不凡不甘为下的人。
这种逆天的蛊毒,不应该是出现在修真小说里吗?如果是一个游戏的话,那这巫骨就是开挂啊,苏映雪面无表情的吐槽。
到了夜里,有侍卫来报,夏婉儿死了。
苏映雪呼出一口气,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更大的不安,她突然有种预感,大周很有可能会经历一场巨大的动荡。
皇帝现在还不会动苏家,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一当找出同谋之人,等待太师府的结局会是什么?
两日后,沧州城城门口。
苏映雪和沈沛白将转道丰宁,韦金平则是提前去柳台。
“两位大人,诶丞相大人!——”王知府带着人,一路小跑出城,脸色哀怨,仰头看着沈沛白和韦金平二人,“相爷,总督大人,您二位离开沧州府怎么不知会下官一声,下官本欲与沧州官绅为两位大人摆一桌践行宴呢。”
韦金平冷嘲热讽道:“免了吧,王大人还是让那些官绅多出一些灾银和米粮吧。”
王知府连连点头:“必须的,下官绝不会辜负总督大人的厚望!”
“我在柳台恭候大驾。”韦金平朝着沈沛白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苏映雪,冲她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随即马鞭一扬,带着属下和仆从离开。
沈沛白和苏映雪也随即起程,却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诶,沈姐姐,等等!”
苏映雪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是袁柔和杨枫二人,骑着马往这边过来。
杨枫肩上背着一个包裹,苏映雪神色一怔,问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杨枫道:“蒙韦大人赏识,他想要我去当他的护卫。”
苏映雪又看向袁柔:“你也是去当韦大人的护卫?”
袁柔连忙摇头,悄悄的看了一旁的杨枫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娇羞:“我想跟师兄一道出去见识见识,多长些知识,为以后接手镖局做准备。”
苏映雪了悟,冲着杨枫眨了眨眼:“那后会有期了。”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车队启程,朝着连绵千里的山川行去,很快的,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正文 第182章 杀手
第182章杀手
傍晚时分,夕阳低垂,闹市将歇,楚闻庭一身锻衣从一个布坊走出来,身后跟了两个伙计。
“你们先回去罢。”楚闻庭吩咐完,朝着另一个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客栈之时,他眉头微微一动,然后走了进去。
“这位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楚闻庭不动神色地环顾了一圈,只见一楼大堂之中坐了几个桌子上摆着佩剑的褐衣人,然后开口道:“给爷开一间天字号的房间,要最贵的。”
小二皱眉为难道:“爷,实在不巧,天字号的房间已经被其他客人包下了,您要是不介意的,我们客栈的地字一号还空着,条件也不比天字的差。”
楚闻庭顿时怒目抓起那个小二的胸襟:“哼,爷要招待贵客,你敢用地字号来糊弄我,告诉你!爷有的是钱,爷出十倍价钱让他们把天字号让给我!”
掌柜的连忙跑上来和稀泥道:“大、大爷,实在不是小人不愿啊,而是小店以诚为本,怎么能做出此等……那个……之事。”
楚闻庭瞪着他:“你让那天字号的人出来,老子自己跟他谈!”
掌柜满脸为难,楚闻庭却直接推开掌柜的往上走。
“这位客官……”掌柜急忙跟在后面。
坐在大堂中的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坐在位置未动,却听到楼上传来了一些争执声,没过多久,那个穿着绸缎的富家公子面色难看的下楼离去。
过了一会,客栈掌柜端了一盘卤鸭掌过来,说这是客栈每月都会有一日有免费的菜送。
那几个黑衣人吃完不到半个时辰,纷纷脸青咬牙,捂着肚子逃窜出了客栈。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拉肚子?莫非我们中毒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脸色发白,咬牙切齿道。
“绝不可能,对方绝对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另一个黑衣人马上否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他想到了刚刚那个掌柜送的卤鸭掌,脸色一变:“糟了,快回去!”
几人马上跑回了客栈中,却发现天字号早已经人去楼空,那黑衣人一掌抓过掌柜的:“说,是不是你下的毒!”
掌柜的两股战战:“不、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大怒,正欲一掌打向掌柜的,却见到有几个官差进来吃饭,见此情况马上围了上来:“何人在此闹事!”
“误会,都是误会。”另一个黑衣人登时端起笑容,冲着其他几个人施了一个眼色,转身离开了酒楼。
……
“这群人是谁派来的?”楚闻庭坐在马车上,他的对面是沈沛白和苏映雪,沈沛白手中抱着小简心,楚闻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们也不知。”苏映雪苦笑道:“从沧州转道丰宁的路上就被好几拨杀手追杀,杀手有两拨人。“
他们出城没有多久,就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们,出了官道之后,那波杀手就行动了,幸好沈沛白早有防范,轻而易举的就把那些杀手解决了,谁料到杀手竟然源源不断,一波接着一波,而且对方的身手也越来越高超,到了昨夜竟又出现了另外一波杀手,他们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消弭了自己的行踪,隐藏身份来到了丰宁城,托人给带信楚闻庭带信,谁料竟又被这群杀手给盯上了。
沈沛白道:“我们当中有奸细。”
沈沛白带的人除了影卫和信任的护卫之外,就只有一个叫小桃的丫鬟,难道那个丫鬟是奸细?
楚闻庭的目光落在小简心的身上:“这是我外甥吗?”
苏映雪笑着道:“正是,名叫简心。”
楚闻庭低声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道:“是个好名字。”
一行人从楚宅的后门进去,暂时安顿下来,实际上原本经历过几场追杀之后苏映雪已经改变了念头,为了不连累到二哥一家,他们入住了客栈,谁料还是被杀手给追踪到了。
所以他们这次的行踪,除了怀剑之外,谁也不知晓,另有影卫假扮成他们几人住进了另一家客栈之中。
楚宅位置比较隐蔽,从外头来看,是普通的居民宅院,走进去里面的布置和摆设却远超一般宅子,这是楚家之人共同的毛病,就算是临时暂居的院子,也绝不愿委屈自己。
苏映雪进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因为庭院内繁花正茂,看来二哥喘疾应该是彻底好了。
楚闻庭让下人备好厢房,苏映雪却手一挥道:“二哥,不必麻烦,我们今夜连夜离开丰宁。”
楚闻庭略吃惊,却马上知道他们的顾虑,是不想连累自己,又或者是不想让如今已经归隐安宁的楚氏人卷入其中。
然而他仍然让下人去布置厢房,端着脸色道:“不急于一时,等天亮再走。”
苏映雪与沈沛白对视了一眼,苏映雪怀中的小简心正好醒了过来,晶亮纯净的眼眸好似一汪清泉,胖胖的小手挥着,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她立马就舍不得了,简心还这么小,她如何舍得离开他。
沈沛白见状道:“也好,正好有事与楚兄商量。”
楚闻庭凉凉地看了苏映雪一眼,转头对沈沛白:“我也有事要问你。”
苏映雪心中一突。
明月几许,壶酒对酌。
楚闻庭替沈沛白斟上一杯酒,看看天上月色,叹息道:“明月又似昨年圆,可惜物是人非,离多聚少。”
沈沛白有些深意道:“世间之事,岂能遂人所愿;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朱楼或坍,终有一日复起。”
楚闻庭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你有何打算,真得放心让岫儿跟着你?”
沈沛白眸中闪过一丝什么情绪,只低声道:“我更不放心她离开我,二哥,你就信我一回。”
楚闻庭还未开口,沈沛白说出了一句话,把他给惊着了。
“待得此间事了,我想辞去官职,与岫儿搬来丰宁。”
楚闻庭:“……”
“……”
半晌,楚闻庭终于意识到沈沛白并非开玩笑,他盯着沈沛白:“你……不替你父亲洗冤了?你不要你的身份——”
沈沛白打断他的话:“父亲冤屈我时刻铭记在心,当今圣上勤政为民,比那位何止强数倍,如今朝中形势如冰层下的暗涌,泰薛联手,安平王筹划数十年,又岂会因此而放手,他的后招定会放在此事之上,我离开京城就是为了避开此事,皇上或许早已经知晓我的身份。”
楚闻庭心漏拍了一下:“皇上他知道了,莫非追杀你们的另外一拨人是他所派?”
沈沛白摇头道:“不是他。”他若是下手,当日招他入宫的那日就应该动手了。
皇帝虽自私疑心,却倒是个爱惜贤才之人,他手中良才虽多,但是堪大用的却是寥寥,更何况自己还曾舍命相救于他。
沈沛白突然道:“当年楚夫人之事,对方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楚闻庭不解,沈沛白将抓住夏婉儿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楚闻庭勃然色变,将杯子砸了个粉碎:“当年在战场,我父亲几次救安平王脱险,他就是这般报答他的救命恩人的!”
他平素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书生,甚少回拒别人的请求,待人接物若春风化物,只有当年为官时与他相处的那些同僚,才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计谋思虑远超众人,惹到他不要紧,若是惹到他亲人好友,他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么多年来,他何曾这般憎怒!
只是这怒气却不是冲着沈沛白的,而且为了当年枉死的母亲,还是沉沦愧疚和绝望的妹妹,安平王,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当年夏婉儿给我送了一盒她自己做的糕点,却岫儿误食,以至于……对方察觉到失误,欲毁了我这颗棋子,又可混淆视线,所以才会将……”
多年调查之后,沈沛白才知这种药并非是无敌的,而是有好几个缺点,一,蛊虫在人体之中存活时间不会超过一年,二操控者不得离开蛊虫超过十里的距离,还有一件事情是,蛊虫并非时时刻刻都起作用,若是人在昏迷之时就不会起作用,操控人之后蛊虫就会陷入沉睡,半个月到二十天间隔时长之后,蛊虫才会重先复苏。
沈沛白并未将此事告知皇帝,皇帝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下得蛊毒,实际上那日进宫,沈沛白察觉到皇帝对他起了杀心,然而不知道为何他又放弃了。
楚闻庭深深呼吸,收敛了情绪:“你不必愧疚,安平王狼子野心,他怕是早就存了这一石二鸟之意!”
突然他皱眉,看向沈沛白:“夏婉儿之事,岫玉可知晓……”
沈沛白毫不犹豫摇头:“未曾,她不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
“那便好,此事决不能告知她。”楚闻庭松了一口气,顿了顿道,“如今你们二人能在一起,也算是上天眷顾,我信你能照顾好她,简心就留在我这里,我会替你们好生照料的。”
沈沛白道:“多谢二哥。”
楚闻庭饮下一杯浊酒,道:“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何以言谢。”
夜风习习,院中有一颗梧桐树,苏映雪坐在翠叶华盖下,天幕繁星,月似银盘,她怀中的简心安然入睡,并不知晓他的母亲即将离开他。
沈沛白自院外走进来,瞥见坐在躺椅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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