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了。”
***
回到梅殿，安宁便去了偏殿。她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个疑问也许能从母亲身上得到答案。
安夫人坐在偏殿，细细品尝新进的茶叶，整个人非常的惬意，仿佛她便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当然，也许以她的身份来说，算得上是半个主人。送宁儿入宫，是无可奈何，今日安宁得以在后宫站稳墙角，有了一席之地，虽然知道已非昔日她看护长大的孩子，心中仍然是安慰的。
也好，她的宁儿不适合生活的勾心斗角的后宫，若非安家，她也绝不会送她来选秀。可是这个安宁不同，她本来就是从这么一个地方爬出来的人，不畏惧任何手段算计。等安宁生下皇家的继承人，她也算完成了家族百年来的使命。
“臣妇见过贤妃……”
“母亲不必如此。”安宁扶起安氏，血脉相连，就算心里存在疙瘩，比起那些无关的人更要亲近一些。后宫中想有自己的位子，这么一位能干持家的母亲对她来说助力太大。这一世，她也许并不需要委屈自己，就能稳稳地扶持自己的皇儿上位。
“谢贤妃。”安夫人其实是想要试探，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待她为合作者，还是亲信。她也好摆对姿态，调整之后说的话。
“母亲还是一如从前，喊我宁儿便是。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母亲，安家都是我的家。”
“宁儿如此，母亲深感快慰。”安氏放下心里，看来这个变故不会影响整个计划，那么，是适合告诉宁儿她自出生便带着的使命了。“母亲有几句话，要私下告诫宁儿……”
安宁正好也有想问的，便挥挥手，吩咐道：“都出去候着。本宫要与母亲单独相处。”
“是。”宫人出去后，确认无人听见，安夫人才看了安宁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本是宁儿的使命，却不想落到了你的头上。不过，无论前生今世，你都是安家的女儿，便注定要背负起这个。”
安宁心里一惊，什么使命？她可从未听过。“母亲？”
“宁儿你可知安家的历史？”安夫人见安宁摇摇头，继续说道：“安家先祖本与安楚太皇太后是一脉同枝，当年，安家谋反获罪，安家便从此一蹶不振。被驱逐朝野，不得入士，细数，已有百年之久。到了我和你父亲这一代，全靠当年对当今皇上有救命之恩，加上我父亲一脉掌控了大周经济命脉，才被先皇赦免，得以返回京都。”
原来是有救命之恩，难怪这一世，父亲能重新承袭爵位。安宁如此想着，却没有注意到安夫人看她的眼神，闪着异样的光芒。
“宁儿，安家当年其实并非谋反，而是被奸臣陷害。母亲自你出生时候，就培养你成为合格的皇妃，日后进宫生下皇子，继承大统之后，好为当年的先祖洗刷冤屈。”安夫人眼泪微颤，握着安宁的手，重重地嘱托：“如今，你已经贵为贤妃，四妃之首，后宫除却皇后唯你最大。母亲不怕有人会压着你。望你能把握住帝王恩宠，早日诞下皇子，为安家创造一线生机啊。”
☆、第22章 菊殿行
安氏一族，当初出了三个将军，两个承袭爵位，上面又有太皇太后和安皇后护着，怎么会被其他奸臣轻易搬到？就算后来，安皇后因为谋害皇家子嗣，被废了后位，还有太皇太后，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除非——
安宁忽然想到一个词——树大招风。安家随元帝开辟疆土，又有一血脉登上皇位，已经是功高震主。昭帝并非安氏血脉，怎么会担忧这么一个随时会威胁到自己皇位的外戚。谋反之罪，说不定是他自导自演的手段罢了。同是一国的掌控者，安宁太了解这种感觉了。
安氏满族被抄，侄女被废，若是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这大周的江山，是他们安家帮元帝打下来的，当年元帝出生贫寒，不过是个屠户出身，若无安家扶植何以君临天下？没想到，仅仅半百都不到，昔日功臣竟被安家的子孙逼到这个地步，安楚太皇太后怎么会甘心！无怪她的怨气会到这般田地。
想到这里，总觉得一切推断看似合理，却好像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到底是什么？安宁紧皱双眉，神色凝重。好在安夫人已经离宫，整个偏殿无他人看见。
“宁儿？”不知何时，赵嘉出现在偏殿。他看到安宁背对着坐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于是轻声唤了意思。早朝结束，他原本欲赶去参加安宁的祭祖仪式，可是吐着暗卫传来了安家三子送来的信息，不得不改变行程。好在，那几个成绩斐然，不然非要治他们延误朕参加安宁封妃仪式之罪。“宁儿？”
“啊！我在！”安宁感觉有人叫她，忽然晃过神。
赵嘉走过去，手搭在她的肩上，问道：“在想什么呢，如此认真，连朕叫你都不应答？”
“没，就是想母亲和臣妾说的话。”安宁微微低头，假意不敢看他的脸。
“哦，岳母和宁儿说了什么，让我们宁儿这般费神？”赵嘉坐在椅子上，将安宁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心情极好地玩弄她的长发。乌黑柔顺，手感真不错，似乎还带着淡淡地香味。
皇帝心情很好的样子？安宁便趁机羞红着脸，低声说道：“母亲让我养好身子，给皇上，皇上生个……”
安宁在他面前，一直是多变的，有时冷艳，有时呆萌，也有时可爱，无论是那个似乎都能勾起他心中的那把火，只要那个人是安宁便足够了。“生个什么？”
“皇子。”安宁捂着脸，演戏什么的，总要十分像才好。她这般少女的行为，就是为了打消赵嘉心中的猜疑。若自己直接说要个孩子，难防皇帝心里留下疙瘩。此刻还好，日后安家壮大，会多有戒备。
“哈哈哈，岳母提醒的是，朕自当努力。”赵嘉心情愉悦，他比任何人都要期待宁儿和他的孩子。若是皇子，他定立起为太子，找个太傅从小培养，一继承他的皇位；若是公主，便好生宠着，日后找个体贴的驸马常伴我们二人左右，断然不会让她去和亲。说罢，对着安宁的脸亲了上去。
“皇上，你……”
“当然是好好努力啊。”赵嘉抱起安宁，往寝殿走去。梅殿的奴才们，看见皇上抱着主子走过，都跪着低头，心中替主子也替自己高兴。主子这般得宠，他们做奴才的在后宫日子也能过得舒心。
***
躺在大床上，安宁散落着乌黑的长发，慵懒地睁开双眼。“几更了？”
候着外边的宫女听到里边有动静，便开门进去。此时，皇帝已经起身上朝，所以她没有表现的太过拘谨。“娘娘，您唤奴婢？”
“什么时辰了？”
“五更了。”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微微发白，宫女估摸着回答。
“下去吧。对了，今日本宫要去菊殿看文德妃，你让小李子提前准备。”昨日与德妃在相见，安宁这才想起当日的约定。说起来，这个德妃定力到时难得，她虽然有表过态欲与她交好。但是，那次之后便一直蜗居梅殿没有外出，竟没有一次派人来探问口风。
好，如此一个待得住，有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助力，当日不能错过。若被其他人拉拢了去，怕是追悔莫及了。
“是。”宫女弯着身体，倒退离开。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关紧门窗，以免外边奴才们工作的时候打扰主子休息。昨日，皇上和主子撕扯地挺完的。她逼近是一个为出格的丫头，对哪方面的事懵懂无知，却也知道一些，故而脸色红的不行。
昨晚，床笫之间，安宁得知了前去南部的三位兄长的消息。他们三人已经基本肃清了私贩罂粟的外商。可以利用的拉拢，约定日后的枪火交易。不能利用的，则寻个机会吓一吓他们，或者找个错扔进衙门。南部官府办事一向谨慎，不愿与西国发生冲突，只得遣送他们回国，不许他们再入大周半步。
如此一来，南部罂粟的事，被控制了大半。至于那些个小贩，就他们过来征求皇帝的意思。能不能找个其他的错，办了为首的陈巡抚，给所有人一个威慑。皇帝自然是允许了。
罂粟一事得以解决，火铳进购也有着落，难怪赵嘉心情极佳，晚上更加的卖力耕耘。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平坦的肚子上，这一世，那个孩子是不是还会跟着过来？她亏欠她的，必定换上。
“给本宫宽衣。”安宁从床上坐起来，没多久，一排的宫女便进来了。她们在就准备好了一切，候在门外。有提着洗漱盆的，有拿着衣裙的，也有端着一叠首饰的。由小桃红带头开始给安宁洗漱，而保嬷嬷则站在一边，看着她们认真的服侍安宁。
“主子。”小李子今晨收到安宁的吩咐，便即刻起身赶往菊殿提前通知德妃。他心里大约知道，主子这是要拉拢德妃，更准确的说，是德妃那边看主子得宠且家世好想要依附。
安宁坐在梳妆台前，原本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小李子忽然进来，给自己行了跪礼，知道他应该是有话要回禀，于是抬起手，示意那些给她梳妆的宫女先停下来。“何事？”
“小的去菊殿说明主子今日有意去菊殿拜访，德妃娘娘甚是欢喜，说是邀请娘娘一同享用菊殿特色的几道早餐。”
“知道了，去回复德妃，本宫心领。梳妆完毕就过去。”
“渣。”
什么菊殿的特色早餐，后宫早餐均有御膳房提供。虽然梅兰竹菊四殿允许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日里做几道夜宵也罢，早餐却是不多的。不过是德妃听说她要过去，找了合适的理由罢了。她的心思到是缜密，只是今日去菊殿一行之后，后宫又少不了猜测，各方的势力又要重新洗牌了。
“小桃红，待会菊殿你就不用陪着本宫去了，有保嬷嬷随同便可。”安宁发现她的话刚刚说完，小桃红的动作就停顿了片刻，即使如此，这个傻丫头还是乖乖地应了下来。“替本宫做几道糕点，送去养心殿。顺便让王有才转告皇上，今日本宫不再梅殿，打算去菊殿看看满园的菊花。”
“诺。”小桃红知道主子不是嫌弃她，而是有其他任务给她，心情瞬间变好。这送糕点的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她听其他宫的姐姐们说，一般主子们只会派自己的心腹过去。毕竟非心腹之人，若趁机想着上位，主子们难免尴尬。
***
菊殿，顾名思义种满了菊花。真是秋季菊花开的季节，这般美景连御花园都没法比的。不似梅殿，冬日未到，飘絮未落，梅花自然未开，只有光秃秃地树干。
上一世，她断然是不会这么早于后宫之人结派的。一来，那时自己刚刚入宫，根基不稳，结帮结派只会变成别人的枪杆，依附与上位妃嫔，无出头之日。二来，她那时身份不同今日，就算有意找个人求得庇护，怕是也没有谁愿意接收吧。
“主子，德妃娘娘有一公主，今年方才7岁。只是当年德妃娘娘是早产，所以小公主从娘胎出来就身子骨弱，别人看了小公主似乎皇上喜爱，不过奴才觉得皇上其实对小公主甚至怜惜，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李子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主子不知道德妃有个孩子。但是当年德妃当年为何早产，真正的原因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吧。
“本宫知道了。”安宁对于那段历史，一开始并不太了解。到后来，赵嘉快要驾崩之时，千叮万嘱要善待德妃和小公主，她才知道原来那一年，反周复林的前朝残余势力渗透进皇宫，刺杀皇帝之时，是已经身怀六甲的德妃救了他一命，这才导致了德妃早产，小公主自幼体弱。只是，赵嘉向来重面子，如何承认若非他贪图美色，从民间带回了那个歌姬怎么会造成那日的事故。
梅殿与菊殿，一东一北，其实算不上远。没多久，轿夫们就抬着安宁到了菊殿。不同于梅殿的奢华，菊殿到是给人一种闲适的感觉，有些低调却又不失贵气。
“臣妾参见贤妃姐姐。”德妃候在门口，她的身边除了一些奴才，还有一个幼童，便是小公主无疑了。
“姐姐无需多礼。”安宁扶起德妃，然后眼睛看向小公主，弯下身子，说道：“这便是小公主吧。长得和姐姐真像，是个美人胚子。”本想伸手摸摸，毕竟看到小公主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若她当时没有……到这个年纪怕是也这般可爱吧。不过，看小公主有些怕生，就不再勉强了。
“姐姐夸赞了。”德妃掏出手绢，抿了一下嘴，但是却没掩饰上扬的嘴角，心情之好毫无遮拦。“快进去吧，我命小厨房特意做了些西部的特色早点。都是我当年随父亲去西部边疆的时候，学着做的，味道极好。”
“那就先谢过姐姐了。”
☆、第23章
菊殿难得这般忙碌。德妃出生武将世家，年幼时随父亲在边疆长大，所以对生活质量没有安宁那般讲究。连她教育孩子的方法也是放养的，并不觉得女孩子应该娇养。故而，若在平时，这些个奴才们叶不会早早起来，又是清洁又是准备早膳的。
“姐姐尝尝，这小点味道可好？我让奶嬷嬷特意做的，小时候在边疆吃饱已经是难得的事，不敢奢求太多。唯有逢年过节，母亲才会放下人们准备这些精致的糕点，让我们一群孩子解馋。”德妃地上一盘普通的糕点，是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至少和御膳房的糕点不能比。但是她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仿佛回到当年的无忧无虑。
“多谢姐姐。”安宁取了一块，张口咬下去。酥而不腻，味道倒是比它的模样要好的多。最重要的是这块糕点里边带着的情分。就像前一世的自己，就算吃遍了山珍海味，怀念的不过是年幼时祖母做的红枣糕而已。然而，红枣糕谁都能做却都做不出她心中的那个味道。“姐姐的心意，安宁心领。”
德妃只是想着把她以为的好东西分享，没想到竟然看到贤妃这般表情。似乎是怀念一个人，透过这糕点，一晃间陷入沉思。也许，她和自己一样心中装着某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美好的回忆吧。温柔一笑，就当是回应安宁了。
小公主自出门迎接之后，又被奶娘抱着回去睡回笼觉了。小孩子，觉多是难免的。她这个时辰过来，本来就打扰了她的原本作息，安宁到不会为此觉得德妃有什么做的不对的。
“今日淑妃又在皇后面前抱怨了。”德妃似有意似无意的提及。她其实想提醒安宁，在德妃看了，安宁确实是得宠的，而且皇上待她不同他人。只是，作为后宫的一员，安宁的行为确实有些招摇了，怕是容易引来闲杂人等地嫉妒和算计。
安宁看了德妃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掏出腰间的手绢，轻轻地擦拭。许久，才问的：“她抱怨什么了？”
“还不是说你一个人霸着皇上。”
“哦，随她说去吧。姐姐，我知道你提及此事的用意。不过，你我的身份都是皇上的妃子，本分便是尽一切获得皇上的宠爱。露露均沾，贤德让夫的事，还是交给皇后娘娘去做比较好。毕竟，她才是贤后，而我们这些妃子，只有宠妃和无宠的妃子之分。”
德妃惊讶地盯着安宁，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妃子要么得宠，要么失宠，那些介于此的女子为此挣扎了多久，最终不还是这两种解决。成为宠妃，又或者老死后宫。她曾经也想过争宠，也试过争宠，却没有雨眼前这个女人这样的理所当然。是啊，作为妃嫔，争宠固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噗。如果让那些人听到这番话，怕是连皇后都会气疯的。”德妃毫不遮掩笑声。她自入宫已有十年，在菊殿的经营数年，这里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到时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