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太过强烈的情感,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在这十多年里她的情感都投注在父母兄长和祁荣及儿女身上,对甄文怡甄茹怡姐妹的事,她从不主动,难得的主动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像当初甄文怡与贾珍的事,若不是那时甄文怡是甄家的女儿,她的名声关系到甄家众人,她也不会出头。
而各自嫁人后,贾家和齐家的事,若不是求到她头上来她根本就没有去多加关注。归根到底,她还是在新世纪里长大接受现代化教育的个体,她信奉最多的一句就是各扫门前雪,自己不去麻烦别人,也不会多管别人的事。
可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多年,她收获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最大的变化就是对亲情的感恩和维护,父母兄长祁荣孩子是她的逆鳞,其中母亲的位置更是谁也不能替代的。
每当想起母亲在她面前伤心自责痛苦哭泣的模样时,她都恨不得将许莉姿抹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如今知道许莉姿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龌龊心思后,她更是希望这个女人从没出现过,从没在甄修杰的人生里出现过,因为这个女人注定要成为甄修杰人生里的一块污渍,哪怕休了她,甄修杰也成了一个二婚的男人,以后也难以找到一个心疼女儿宠爱女儿的好人家了。
甄婉怡自小没有体会到亲情,所以对亲情极为渴望羡慕。羡慕那些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女孩,认为这样的女孩是阳光明媚的,是开朗向上的,是心胸宽阔的。所以看到许夫人对许莉姿的维护照顾时,便觉得这样的女孩能照顾好甄修杰。
却忘了被抬得太高的人看不到脚下的路,许莉姿被捧得太高,眼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对于甄家她看不上眼,更何况在心里长了一颗朱砂痣的情况下,更是看不到甄修杰的好了。
这样的人太骄傲,只怕撞破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了,所以还是尽早解决吧,甄修杰还那样年青,两人又没有孩子牵拌,早分早了。
“八嫂,你是因为魏大公子要成亲了,所以才要留在娘家帮忙的吗?”
许莉姿微微抬头看着甄婉怡,眼里一片茫然,她心里早以乱成一团麻,这些事母亲都没跟她说过,为什么她不知道大表哥儿就要成亲,如今只等着请期了呢?那陈三娘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表哥儿这样急急忙忙要迎娶她,只是因为她是陈大人家的侄女吗?
许夫人也着急地回头看向女儿,为了怕女儿乱来,她从没在女儿面前提过魏洲的事,如今乍然听到,只怕是反应不过来。可看着女儿苍白空洞的脸色,许夫人除了心疼更是头疼,生怕女儿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止出来。
“不是的,王妃,莉娘留在家里是因为……”
“许夫人,这个问题我想听八嫂亲自回答。”甄婉怡不等许夫人说出来就打断了,直直地看着许莉姿,“八嫂,你留在娘家是要帮魏大公子筹备婚礼吗?”
☆、第五三零章 自 私
许莉姿神情一正,紧握着双拳瞪向甄婉怡,却在甄婉怡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溃败,眼神慢慢透出恨色,突然手臂一甩,指向甄婉怡,厉声道:“不要叫我八嫂,我不是你八嫂,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嫁给甄修杰,我表哥怎么会去娶别人,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恨你,我恨你。”
许夫人震惊地看着许莉姿,不敢置信地看着许莉姿发疯,愣在了一旁,直到许莉姿喊完才匆匆上前拉着许莉姿的胳膊,暗中狠狠地掐了一把,“莉娘,你失心疯了吗?”
随后又对上甄婉怡气急败坏地解释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莉娘绝不是成心的,她只是一时失心疯了,她绝不敢争对王妃。”
许莉姿回头看了看母亲,突然就那么定住了,眼里慢慢恢复了清明,闪过一丝愕然然后垂了下头。
甄婉怡嗤笑一声,“许夫人不用掩饰了,令爱刚才说了什么,我听得清清楚楚,这大殿里的人也没个耳聋的,都明白着呢。原来令爱与令侄早已钿合金钗私定终生了呀,倒真是奇怪了,许魏两家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既然儿女有意许夫人为何不向魏家求亲反而舍近求远地找上我甄家呢?”
许夫人脸色苍白,“不,不,不是的,王妃,莉娘刚才都是胡说的,她刚才不清醒着呢,那都是没有的事。”
甄婉怡冷着一张脸,“许夫人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女儿做了什么好事,你这个母亲心里不清楚?伤风败俗不知礼仪廉耻,真不知道你许魏两家的名声是从何而来的,一个自小受两家闺仪教育的女子,竟能在成亲后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许莉姿,你有没有羞耻之心呢?”
许莉姿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丝血色全无,摇摇欲坠的身形若不是许夫人扶着只怕这会都在瘫痪在地了。
可许夫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一片慌乱,如柱的汗渍直直滑落也不敢去擦拭,脸上冲掉了脂粉露出腊黄的颜色来。愣愣地看着甄婉怡,只一个劲地念叨,“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王妃,真不是这样的。”
甄婉怡才不管许夫人的癫狂慌乱和许莉姿的无助害怕,她只知道这两个人算计了她算计了她的家人,让她最爱的人受了伤伤了心,这样大的伤痛绝不是这么简单几句话就能了结的。
抓起一直压在桌上的手稿,手一挥直直向许氏母女甩过去,“不是,那这是什么东西?”
许莉姿看到飘落在面前熟悉的手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腿一软坐到了地上,这一刻,什么名门贵女的风仪,什么端庄大气,什么仪态规矩统统不见了,瘫坐在地的只是一个被现实击溃心里最深处不可见人的秘密被曝露在阳光下的可怜可恨之人,这一刻的她只感受到难堪和绝望。
许夫人见了女儿这般模样心一直沉到最黑暗的深渊,却不死心地捡起一张来看,熟悉的笔迹,珍贵的澄心纸上记载了一首七言诗。
许夫人不明白地抬起头,“王妃,这是?”
甄婉怡看着瘫坐在地一身狼狈的许莉姿,心里郁气散了一些,“这就问一问你家女儿了,去年窦大学士举办的诗会,魏大公子作的诗你女儿怎么就抄录下来当成宝贝一样的收藏着,这厚厚地一打全是这几年魏大公子的佳作,令爱可真是用心良苦呀,不管哪里举办的宴会都能收集得到。”
许夫人猛一闭眼,直直跪倒在地,重重地磕头道:“妾身知错,请王妃责罚。”
甄婉怡眼一眯,冷笑道:“那许夫人说一说,我该怎么责罚才能将我八哥我娘家人受的委屈讨回来?”
许夫人不敢抬头,卑微地匍匐在地上,“妾身知错,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莉娘尚年小不懂事,请王妃再给莉娘一次机会,莉娘一定会改过重新做人。”
甄婉怡“哈哈”笑出声来,“许夫人你真是敢想,若是你儿媳妇吴氏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还会让你儿子给吴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许夫人闭着眼,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王妃给莉娘一个机会,妾身与我家老爷一定铭记在心,衔草结环来生做牛做马以报王妃大恩。”
甄婉怡看着不住磕头的许夫人,心里头的厌恶直接表露在脸上让许莉姿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人不敢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只一个劲地要求她去原谅,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让她去原谅呢?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你觉得许莉姿还能再回甄家,我八哥还能接受她,我母亲还能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吗?你自己都不敢应承下来的事,你觉得我家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来接受这样一个女人?就因你一句衔草结环、当牛做马?我家用得着吗?如果我家做不成的事你们能做得成吗?许魏氏,我在这里就替我八哥休了许莉姿,今天下午休书就放到京兆府尹的案桌上,你可以带着许氏回家去了。”
许夫人猛然抬起头,“不,不,我不答应,你不可以休我女儿。”
可看着甄婉怡冷然的神情,又哀求道:“王妃,妾身求求您了,许家从无再嫁女,被休回家只有死路一条,妾身求您给莉娘留一条活路吧。只要甄府不休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您,王妃,求求您了。”
甄婉怡冷冷地看着,“不休妻,那你想怎么样?”
许夫人眼里闪过惊喜之色,“王妃,只要不休妻,姑爷可以纳良妾,只要将莉娘供养起来就行,哪怕是送到庄子里都可以,莉娘不要甄府一分一毫,她的嫁妆可以养活自己,王妃,求求您了,给莉娘一条活路吧。”
甄婉怡一口气堵在心头,这人是多自私呀,不让休妻,甄府平白供着这样一个正妻,以后甄修杰只能纳妾,哪怕是良妾,以后的子女都是庶子庶女。为了这样一个全然没心思在甄府的女人,还想继续委屈压榨甄修杰。
“许魏低你倒是会做美梦,这世间的好事你想一个人全占了不成,作了这样的错事还想着占住正室的名头,你真当你家女儿是公主了不成?”
这个世上,只有公主才不会被休。
☆、第五三一章 休 妻
许夫人不敢应声,只一个劲地哀求,“王妃,您也是为人父母的,求您体谅妾身的一片慈母之心,妾身也不敢求其他,只求不要休妻,姑爷可以娶平妻,可以将莉娘送到寺庙,只要不休妻都行。”
甄婉怡眼中神色更冷,“你竟然知道慈母之心,怎么不去体谅一下我母亲的慈母之心,你女儿嫁进甄家我母亲是如何待她的,她又是如何回报我母亲的?现在来跟我说慈母之心,合着只是你许魏氏有一片慈母之心,别人的慈母之心都该给你让步成全你是不是?难怪能养出这么一个毫无道德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古人诚不欺我。”
许夫人还在不断地磕头请求,许莉姿却愣愣地站起身,“母亲,你不用求别人了,女儿没有错,你不用去求别人。反正女儿如今已是不洁之人,今天就用这不洁之身还了表哥吧。”
说着就往大殿的柱子上撞去。
红鹦反应最快,后发而先至,在许莉姿撞上柱子的那一刻,被红鹦拉住。
许莉姿个头虽高可毕竟是个闺阁弱女子,怎么可能是红鹦的对手,一手拉住便动弹不得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求生不得难道求死也不行吗?”
甄婉怡重重一拍案桌,“要死可以,回你许家死去,你就算死了也进不了甄家的祖坟。”
这人简直是不知所谓,八抬大轿地嫁人了竟想着为别的男人守身,这人脑回路太不正常了,还想在她这里寻死,想死也行,回自个家后看她敢不敢死。
许莉姿闻言愣在那里,不再动弹,红鹦这才放开手。
许夫人跪坐在腿上,看着这一幕,心里一片冰凉。
甄婉怡挥挥手,“映月去请薛护卫过来,送许夫人母女回府,然后让许氏身边的嬷嬷丫鬟回甄府去将许氏的嫁妆清出来,天黑之前抬回许家。”
许夫人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王妃。”
见丫鬟过来许莉姿这才意识到她被休了,她堂堂许家嫡女,魏家外孙女竟成了下堂妇。凭什么,她甄家凭什么休她?一个往上数八代还在泥地里刨食的寒门小户人家竟敢休她,不就是仗着出了一个王妃吗?一个平民王爷的妃子算什么东西,上不了台面的蒹葭之辈,连个应酬都不敢参加,这样的人竟敢休她。
想到此处,不由得用力争扎起来,“凭什么,你凭什么休我?我要见甄修杰,要休我让他来见我。甄修杰你个懦夫,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吗?论亲时你不敢出面现在要休我了你也不敢出面吗?甄修杰你个懦夫。”
甄婉怡冷哼一声,“许氏,你有胆子你再嚷嚷,想让我将你那些恶心事捅到太后那去你就再大声一点,我倒要看看你许家不要脸了,魏家是不是也不要脸了?”
听到这话许夫人忙站了起来,拉紧了许莉姿,“王妃,请恕罪。莉娘是一时被打击了才蒙了心,乱了神,妾身保证她不敢再胡说了。”
甄婉怡看了映月一眼,见映月点头,便认真地看着许氏母女,“退下吧,以后有我和甄家人出现的地方你们就不要出现了,省得见了你们恶心,特别是你许莉姿,我八哥是不会再多看你一眼,因为看你一眼就觉得跟吞了只苍蝇一般的恶心。这马上到夏日了,天一热外头的苍绳便多了起来,你还是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的好了。休书今天会跟着你的嫁妆一起送到,从此,男婚女家各不相干。”
让映月把人带出去,心里头总算轻了一截。
又让绿柳去甄府送信,让吴长史送甄修杰写的修书到京兆府尹备书,这才松泛下来,好好睡了一觉。
待甄婉怡起身后,映月挥退了屋里的人,亲自侍候甄婉怡梳洗,又端了点心鲜果温水过来。然后跪在地上,额头着地,“奴婢向王妃请罪。”
甄婉怡午休起来总要吃些点心,闻言便放下手里的豌豆黄,正色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映月跪在地上直直看着甄婉怡,低声道:“奴婢去接许夫人时,在车厢里点了一点迷心香,只一点点。”
甄婉怡皱着眉头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许莉姿那么快就情绪失控,只几句话就将内心深处的忌禁给曝露出来,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迷心香闻之易暴躁,情绪失控,其本身并没有毒,就算事后去探脉查血也查不出什么来,它只不过是一味辅助药物而已,一般用在动物身上较多。
而车厢里有许氏母女两个人,许莉姿这么容易受到影响可想她平日里有多压抑,多没安全感。
今天甄婉怡提到魏洲的亲事对于常期压抑自己情绪的许莉姿而言就是一个暴破口,稍稍挑拨就直接爆发了。所以才让甄婉怡与许氏母女的对峙大大的缩短了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了结果,打了许夫人一个措手不及,让许家无从辩解只能接受休妻。
“你怎么会有迷心香的?”
映月低着头,“是卫安给奴婢的,卫安也是担心王妃您的身子才想着快刀斩乱麻,王妃要怪就怪奴婢吧。”
甄婉怡抿着嘴笑了笑,抚上平坦的小腹,心里甜滋滋的,说是卫安可真正拿主意的还不是祁荣?“知道了,这事你就烂肚子里吧,以后谁都不要提。对了,尾巴都收干净了吗?”
映月点了点头,严肃的神色也放松下来,虽然猜到主子不会罚她,可毕竟是第一次不与主子相商就擅自做了这样大的事儿,心里还是挺害怕的。“接了许夫人回来后卫安就坐了马车出门了。”
甄婉怡点点头,“以后这样的事先与我商量一下,呃,若是王爷吩咐的话那就算了。”
今天这种情况她若是提前知道效果只怕还不会有这样好,祁荣不告诉她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总不会害她的。
晚上祁荣回来甄婉怡便准备了一大桌丰富的晚膳,大多都是祁荣爱吃的,用果汁代酒陪着祁荣小酌几杯,祁荣挑挑眉,对映月更加满意了,甚至对李忠加大了陪养力度。
☆、第五三二章 传 言
翌日,四太太早早地过府,拉着甄婉怡眼泪便流了下来,“婉儿,你八哥真的把莉娘休了?”
甄婉怡握紧了母亲的手,“母亲,那休书已经放进京兆府尹的文案里头了,怎么你还舍不得许氏不成?”
四太太按了按眼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心里堵得慌。我也明白你八哥跟许氏没什么感情,两人硬凑到一起两人都不开心,只是毕竟是相处快两年了,这猛然间家里没了这样一个人,心里头总是不舒服。再说许氏一个被休的女人,也不知道回家后会怎么样?”
“那也是许氏咎由自取,怎么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您又不是没给她机会,她不珍惜也不改正反而变本加厉,这能怪得了谁?母亲,这许氏就好比八哥身上的一个脓疮,咱们只能将它剜干净了,哪怕暂时会痛会流血可痛过之后就能慢慢恢复。若是对这颗脓疮不予理会让它继续扩大,以后对八哥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这样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