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荣站了起来,“不敢言辛苦,陛下才是最劳苦功高的。”
朝晖帝似乎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举起杯子一仰首便饮尽了,皇帝都喝完了,祁荣自然也是跟着喝干净。
太后看了甄婉怡和珩哥儿一眼,“荣王妃身边的是世子吧,长得很是机灵。”
甄婉怡也站了起来,屈了屈脸,“谢太后夸赞。”
珩哥儿也跟着站起,“臣见过太后娘娘,祝娘娘福寿安康、吉祥如意。”
太后眼里也含了笑意,“真是个聪慧的孩子,王妃教得好呀。”
甄婉怡看了儿子一眼,“不敢当太后夸。”
“今儿怎么没带双胞胎进宫?衰家还没见过你家双胞胎呢。”
甄婉怡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双胞胎还小,臣妾一个人带不过来,下次进宫的时候再带过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点点头,“坐下吧,下次进宫的时候带给衰家看看,衰家还没见过龙凤胎呢。”
甄婉怡再次屈膝,“是。”这才拉着珩哥儿坐下。
接着皇后又道:“荣王妃,来,本宫敬你一杯,你是个有福的。”
甄婉怡暗中叹气,却还是笑盈盈地起身道谢,“臣妾谢娘娘赞,娘娘才是个有福的呢。”
皇后勾了勾嘴,“呵呵”了两声,冷冷地笑没达眼底,却被皇帝一眼扫来,咽下了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只将手里的杯子饮尽。
甄婉怡也跟着喝完了手里的酒。
待坐下,珩哥儿便夹了一块鹿筋放甄婉怡碗里,“母妃,快吃口菜。”
甄婉怡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将碗里的菜吃了。一抬头却对上皇后愣愣的眼神,看了一眼珩哥儿,唉,这宫里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呀。珩哥儿与二主公同年,可皇后对二公主却不怎么理会,一心想要生个儿子出来,这看着珩哥儿的眼神简直是羡慕妒忌快要恨了。
丝竹管弦靡靡之音,举手投足妖娆之舞,如果不是在皇宫这种庄肃的气氛下,甄婉怡觉得她会更喜欢。
珩哥儿右顾看了看父王左转看了看母妃,父王看似松泛眼睛却时不时有精光闪过,显然没有认真看眼前的歌舞,只有母妃那是真正的轻松,却又透着些许的不耐和无聊。想来母妃是极不喜欢这种被拘束的气氛吧。
甄婉怡暗暗打了个哈欠,微眯眼中看了对面一眼,只见一个宫妃趴在了案上,身后的宫女俯身在说着什么,一脸的慌乱。
有事发生了,脑海里念头一闪,忙打起精神看了过去。
甄婉怡对面坐的都是后宫的妃嫔,那处的动静不大只附近的宫妃和少数几家臣子注意到了。高坐主位的皇帝陛下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派了身边的内侍去看,不一会那宫妃便被宫女侍候着披上披风扶了出去,留下一殿的揣测。
太后微微眯了眼,半晌便起身道:“皇帝,衰家泛了,先回宫了。”
皇帝起身,“儿子恭送母后。”
其他人都起身,“臣恭送太后。”
接下来的歌舞便有些粉饰太平之嫌了,再喜庆再优美也挡不住在座各位大人夫人心里那如同猫抓一般的好奇。
甄婉怡倒是淡定了许多,就像太皇太妃说的,后宫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真要说起来就是一件事,争宠,所有矛盾纷争的源头都是一个宠字。
大年初一,大朝会进宫时,终于传来确切消息,吉妃小产了,那个从漠北过来和亲的公主小产了。
甄婉怡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皇帝竟会让一个外族公主怀孕?不过随后的几天宫里罚了两个宫女内监,而吉妃还是吉妃。
就在大家以为这也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意外事件时,礼部尚书上奏,陛下后宫嫔妃不得帝心,选秀至今宫里却无一喜讯传出,只有连连的小产事件,此乃皇后失职,请陛下整肃后宫,尽早绵延子嗣。
此折一出,几乎大半个朝堂都附和,去年一年,后宫折损的皇嗣传出来的就有一手之数,至今后宫没有一人成功怀孕超过三个月的,这是多么惊人的一个数字呀,朝晖帝自登基以来后宫没有一个子嗣降世,可见这皇帝后宫的凶险真不下于龙潭虎**。
甚至往前数一数,宗帝登基五年后宫也没有一个皇嗣降世,而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和当今的皇后都是平阳侯府的女儿。
此言一出,直接将平阳侯府推上了风口浪尖,慈安宫、凤仪宫大发雷霆,平阳侯夫人几次进宫,短短几天便苍老了好几岁。
待甄婉怡收到平阳侯夫人的拜帖时,皱了皱眉,长叹一口气,却不得不起身去相迎。她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可能将平阳侯夫人拒之门外,因为,太后不可能有失,今上是太后的嫡子,否认太后那岂不是对自己也否定了。
平阳侯夫人见到甄婉怡亲自迎到了二门,忙上前拉着甄婉怡的手,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王妃,打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甄婉怡扶了一把,“夫人快快请起,都常来常往的说什么打扰呢,你能过府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快进屋说话吧。”
在前殿分主宾坐下,甄婉怡吩咐上茶。
平阳侯夫人接了茶抿了一小口,“唉,想来王妃也听到那些言官们的进谏了吧,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呀,先帝践祚九五时已是近五十高龄,又专宠李氏一人,这没有皇嗣降世关太后娘娘什么事儿。至于当今的后宫,皇后娘娘没有嫡子,威信不够那些妃嫔又大多出身世家,身份比起皇后只高不低,您说皇后娘娘要怎么去管?
又不能像我们对府里小妾,做错了便喊打喊杀的,吓也吓得住。皇后娘娘前年无缘无故小产自己也是委曲得不行,如今那群吃了没事干的言官们还抓着太后皇后不放,甚至直指我们侯爷,说我们平阳侯府教女不当,这真是太欺人了。只可怜我家老爷,平日在朝堂循规蹈矩,不敢错行半步,也不敢随意与人结交,落得今日这般地步竟无一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伤心得不行。
☆、第四八八章 兄 妹
甄婉怡皱了皱眉头,心下真不愿去管这些,却又不能不说一句话,皇后对她是亲热不起来了,除非她能马上生个儿子。而太后前一段时间为了三长公主选驸马一事也给得罪了,若是再把平阳侯夫人推了,只怕与太后皇后的梁子就结下了。
“侯夫人,您先别急,这事大家眼睛都雪亮着呢,也不是不帮太后皇后说话,只是那些子言官的话也不是全没个错的,陛下践祚九五都进入第三年了,后宫至今无一喜讯传出也真的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着急,并不是特地争对太后皇后的。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子嗣不也是怪当家主母吗?谁让皇后娘娘身居高位责任重大呢。”
平阳侯夫人一急,“这后宫哪是我们后院这样简单的事儿呀?您让皇后娘娘怎么管呢?”
甄婉怡“嗯哼”了一声,打断平阳侯夫人的话,“夫人慎言。您今日这话在我这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皇后身为中宫一国之母,保后宫安定保皇嗣绵延是皇后娘娘责无旁贷不可推卸之事,你这样说话就是陷皇后于不义之地了。”
一个皇后连后宫里的女人都管不下来,那还能当皇后吗?
平阳侯夫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道谢:“我都是急昏了头才胡诌的,王妃您可千万要帮妾身呀。”说着手就抓上甄婉怡放在桌上手,握得紧紧的,二月天里还穿着夹袄手心竟隐隐有汗湿之感。
甄婉怡拍了拍平阳侯夫人的手背以示安慰,趁着平阳侯夫人拭眼角时,忙把手放了下来缩进了袖子里,“夫人别急,这事先让它闹腾一阵子,让那些眼睛盯着陛下后宫的御史们站出来,将心里的不忿宣泄出来就好了。”
平阳侯夫人着急道:“若是那些眼红我们平阳侯府的人不满足怎么办,若是他们要求陛下废后怎么办?”
“夫人!”甄婉怡急急唤了一声,神色严肃,满心的后悔。这与平阳侯夫人还是交道打少了没了解过,竟是这样一个口无章法的人,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若是出了王府到外面再说出这废后之言,只怕别人还以为是她说出来的呢。
“夫人,您成日里在想什么呢?这话也是敢随便乱说的?陛下纯孝,太后安康,皇后又无过错,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呢?这事是决无可能的,您别自个吓自个。”
平阳侯夫人满眼希冀地看着甄婉怡,“真的吗?”
甄婉怡耐着性子劝道:“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我说的那回事,平阳侯府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低调行事,从不给陛下添堵,陛下与皇后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又是少年夫妻,陛下怎么可能有那想法呢?现在也不过是那些子眼红平阳侯府的人咋胡几句罢了,等别人说得差不多了,侯爷上个请罪的折子,陛下自然也就放过了。”
平阳侯夫人一阵猛点头,“好,好,好,这话我会转达给我家老爷的,那荣王爷那还要麻烦王妃您说两句好话。”
甄婉怡也点点头,“那是自然。”
平阳侯夫人谢了又谢地出府去了。
这场风波持续了半个月最终以平阳侯的请罪折子,陛下驳斥了一句“胡闹”结束。不过从这以后太后便开始接管了部分宫务,让后宫安宁了许多。
到了三月,夹袄褪去换上长衫时,双胞胎已经能扶着人走了,珏哥儿更是大胆地偶尔放手自己走几步,累了就一P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如此,吓得跟着珏哥儿的奶娘和丫鬟眼都不敢错一下,也不敢放手,只不过珏哥儿是个霸道的,硬是不让人扶着。
甄婉怡见了也只得吩咐奶娘和丫鬟仔细一点,勤快衣裳,又多点了一个洗浆婆子过去,这才好些。看着每日换下的衣裳,甄婉怡不得不感叹,幸好是生在这样的人家才能有那么多换洗的。
珩哥儿每每下了学都直往锦祥院来,有时带一对竹蜻蜓有时是一对竹蚱蜢,有时还会带陶娃娃,喜得双胞胎一见珩哥儿就直叫“哥哥”,珏哥儿说话没那么清晰,总是叫成“呵呵”。不过比起珩哥儿小时候来还是要好得多,珩哥儿这般大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叫呢。
等到夏日,于师傅便让珩哥儿提前一个时辰结束学业,带着珩哥儿学泅水,甄婉怡知道后便吩咐府里丫鬟婆子每日下午未时清漪水榭那边不得随意走动。
珩哥儿只用了七天时间便能独自划水,小小的人儿在甄婉怡面前说得眉飞色舞,“母妃,您真应该学学泅水,那感觉真的好极了,像是没有束缚一般,想怎么样翻就怎么样翻,想怎么腾就怎么腾,很是自在。”
甄婉怡抿着嘴笑,伸手用帕子拭去珩哥儿额间的汗水,“母妃知道了,有时间母妃也去学好了。”
珩哥儿眼睛发亮,“那儿子教您。”
甄婉怡点头,笑得温柔,“好的,珩哥儿学会了再教母妃。”
珩哥儿歪着头笑,半晌才:“那还是再等两年等儿子再大一些再教母妃吧。”
甄婉怡笑得更是愉悦,“行呀。”
珏哥儿在一旁玩着木马,见哥哥和母妃说得高兴,也跑了过来,“哥哥,我,我要。”
珩哥儿抱起珏哥儿放到榻上,“好,明天哥哥带珏哥儿去泅水。”
琼姐儿听了也跑了过去,“我,还有我。”琼姐儿说话是三兄妹里说得最早也是早快的最清晰的。
珩哥儿对妹妹更是宠爱一些,直接抱在了手里,琼姐儿对着哥哥笑着两眼如弯月,左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模样跟甄婉怡像了个十足。“好,带妹妹去。”
甄婉怡看着没她腿长的大儿子抱着胖乎乎的女儿,心里满足的同时又是担心,“珩哥儿快把妹妹放下来,小心累着了。”
珩哥儿抱着妹妹坐在榻边的太师椅上,“不累,妹妹喜欢儿子抱。”
琼姐儿看着哥哥笑得傻兮兮地,“哥哥,抱。”
坐在榻上的珏哥儿见了,不服气地站起身,伸出手,“哥哥,抱。”
微微下蹲的样子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吓得甄婉怡忙一把捞过去,“珏哥儿,母妃抱你。”
珏哥儿看了看抱着妹妹的哥哥,又回过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母亲,笑着点点头,“嗯,母妃。”
琼姐儿不甘示弱,抱着珩哥儿,“哥哥,哥哥是我的。”
珏哥儿也不认输,“母妃,母妃,我的。”
珩哥儿笑着安抚道:“好了,都乖,不要吵。”
“哥哥是我的。”
“母妃,我的。”
糯糯的声音像七月里山间的溪流,缓缓流淌,滋养着万物,温暖了甄婉怡的人生。
☆、第四八九章 泅 水
第二日,珩哥儿去学泅水时真接了珏哥儿过去,甄婉怡不放心道:“珩哥儿,弟弟还小,要不等他再大一些再去吧。”
珩哥儿牵着珏哥儿的手,笑道:“母妃放心吧,儿子已经跟于师傅说了,今天童师傅也会过去,不会出事的。”
甄婉怡想起祁荣对这两位师傅赞赏有加,说是极有本事的,便不再阻止,只是让前院的薛清带着人守在清漪水榭以防万一。
珩哥儿将珏哥儿交给童师傅,自己先跟着于师傅下水,本打算先游一会再陪弟弟玩的。谁知珏哥儿是个止不住手脚的,珩哥儿刚跃进水里,还没游出十米,珏哥儿便也跟着一蹦直直往水里跳下。
岸上一片惊呼声传来,随即都跳进湖里。跟在珏哥儿后头的童师傅也被打个措手不及,他正准备脱去衣裳呢,脚边的小不点就跳进湖里了。
暗骂一声“傻大胆”,人却跟着进了水,还不待珏哥儿翻腾便一手提了起来,这时珏哥儿才“哇”的地一声嚎了起来。
珩哥儿回头看到吓得乱了呼吸,呛了口水,也不管鼻腔的刺疼,快速地往回游了过去,“珏哥儿,珏哥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珏哥儿哭声歇了歇,转头四下一看,见到一个浓眉大眼的陌生汉子也不害怕,伸手揪了揪眼前的络腮胡。
童师傅“嘶”了一声,疼得眼儿一眨,这小子手劲还真大。
珩哥儿用最快的速度游到了跟前,伸手接过珏哥儿搂在怀里,担心道:“珏哥儿,有没有事,可有哪里疼?”
珏哥儿这时才发现自己在水里一般,小脚不断地踢着水,水花四溅,嘴里却传出欢快的笑声,见到弟弟这样,珩哥儿才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感觉到吃力了,他也不过是刚学会,自己浮在水面上没多大事,可抱着一个不安份的小胖子可就不行了。
一旁的于师傅自然知道珩哥儿的情况,一手接过珏哥儿交给候在一旁的童师傅,“师弟,二公子就交给你带了,好好看着。”
童师傅忙伸手接过,“嘿嘿”笑出声,“知道,知道,刚才也就是没小心,不知道这小子是个傻大胆的。”
“嗯哼,怎么说二公子的?”于师傅瞪了眼自己的师弟。
童师傅马上看了珩哥儿一眼,见珩哥儿只注视着珏哥儿,松了一口气,忙道:“师兄放心,小世子放心,我会照看好二公子的。”
珩哥儿这才点点头,“那麻烦童师傅了。”看珏哥儿自在的玩水,便转身练习去了。
于师傅警告地看了师弟一眼,紧跟在珩哥儿身边。
童师傅看着手上的小不点,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样子,还真不错,最主要的是大胆。
当甄婉怡听了映月带回来的消息,吓得脸都白了,慌慌张张地便想往清漪水榭而去。
映月忙拦了人,“王妃,已经没事了,二公子现在水里玩得正欢呢,清漪水榭那里都是二公子的笑声。”
甄婉怡被映月扶着还觉得心砰砰跳得有如雷响,“这珏哥儿也太大胆了。”
映月扶着甄婉怡在榻上坐下,又倒了水过来,“最主要是童师傅一个男的没带过二公子,不知道二公子的性子才大意了的,还好反应快,一下子就捞起二公子了,二公子也没受罪,也不愿起来就在水里玩呢。”
绿柳也在一旁宽慰道:“二公子本就是个喜欢玩水的,平日泡澡时怎么都不愿起身,今日好不容易能这般自在的痛玩一番,可不是乐坏了。”
甄婉怡捧起茶慢慢地啜了起来,感觉心跳速度恢复正常后,才道:“这珏哥儿的胆子也特大了一些,以后可得好好纠一纠他的性子了。”
映月笑道:“二公子可是陛下亲赐的都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