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四下的议论声便停了下去,莲香的亲戚见没人相问便撇了撇嘴,站到四太太面前高声嚷道:“我们莲香就算是七姑爷的通房,可如今孩子都生下来了,总不会让我们家养孩子吧。我哥哥嫂嫂都是你们甄府的家生子,生死都握在你们手里,你们如今把莲香娘俩丢在清河城是什么意思呀?我们姑爷都要在京城做官了,总不能让少爷成了私生子吧?”
四太太被眼前的一幕气得眼前发黑,这莲香至从回了清河城就被她老子和娘送到乡下去了,对外都说是说了人家嫁到乡下去的。如今这突然钻出来,抱着一个孩子说是七姑爷的孩子,这乡下妇人还不知羞地大声嚷出来,真真是丢尽了脸。
可让她不承认这孩子,她也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齐姑爷的?若是与齐姑爷商量好的,躲回清河城生子那怎么办?茹姐儿已经是不能生了,这莲香生的又是个儿子,她真担不起责任呀。
四老爷在一旁紧皱眉头,对着那叫嚷的妇人喝道:“乱说什么话,就算这孩子是我们七姑爷的,那姑爷也不是你能叫的。胡诌乱喝,不成体统,真是有**份。”
那妇人见四老爷搭腔,叫嚷得更是起劲,“怎么我就叫不姑爷的,我家姐儿为他生了儿子,他还能不抬莲香做姨娘不成?这哥儿可是正正经经的少爷,四老爷说这话是不想认帐不成?怎么这庶女家的事就可以不管了是吧?”
本来站在船头的甄修杰走了过来,喝道:“黑子,拿了老爷的名帖去衙门,将这泼妇扭起来。”
那妇人一见要送她去衙门马上熄火了,缩着身子往人群后头去。
甄修杰冷冷地看了莲香一眼,“上来,开船。”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四太太将莲香的父母带回府,马上修书一封由驿道加急送往了京城。自己则查起莲香生子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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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文怡看着甄茹怡一副被打击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撇了撇嘴,她最烦的就是甄茹怡这一点。没出事时总是喜欢粉饰太平,出事了就一副被世间抛弃的样子,也不知道想办法自救。
别人来帮她她便趁势接下来,甩开手由着别人去处理,等事情一过她又是一副老样子。吃了亏不长记性,受了恩惠也不知道感恩,若不是九妹想要帮忙,她才不要理会呢,一想到这里,又觉得这人真是好命,让九妹和王爷欠了人情。
“七姐,你先别顾着伤心,不过一个月六哥他们就要到了,到时候要怎么办你得拿出个章程来呀?”
甄茹怡猛地抬起头,红红的眼圈恨恨地盯着甄文怡,“要什么章程啊,那贱人的孩子不可能是相公的。她休想进我家大门。”随即转头看向甄婉怡,“六哥为什么要带她回京呀,如果不带上她,她一个妇人肯定不敢进京的。这天寒地冻,路途遥远的,九妹,你说那孩子能支持到回京吗?会不会在船上受不住就去了呢?”越问眼里神情越是兴奋,身子竟慢慢地倾向甄婉怡越来越近。
甄婉怡看着甄茹怡通红的眼睛,猛地一个寒颤,只觉混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敢置相地看向甄茹怡,对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小婴儿她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抚着肚子脸色腊白地靠向身后的大迎枕,似乎这样才可以抵抗掉心里的那股子寒冷一般。
甄文怡一个跨步,拉住身子前倾的甄茹怡,大声道:“甄茹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甄茹怡看到甄文怡,心里的那股子怨气更甚,猛一挥手,“要你管,这是我与九妹的事,用不着你来当好人。”
说着便下了榻,走到甄婉怡跟前,抓着甄婉怡肩急切道:“九妹,我求你一件事,只求你这件事,帮我把莲香解决了,帮我把那孽子解决了,我不要见到她们,我不要见到她们。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能帮我这件事,你欠我的都还了,你就再也不欠我什么了。”
甄婉怡直直地瞪着眼,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甄茹怡嘴里说出来了,身子被摇得一晃一晃的头昏,心却仿佛沉到了黑暗里去。
绿柳和甄文怡都吓坏了,一人一边忙把甄茹怡架开,外头的红袖带着慕嬷嬷也赶了进来,帮着把还在挣扎的甄茹怡按住。
“王妃,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甄婉怡回过神,见甄茹怡状若疯狂的模样,忙道:“快去请张太医来。”手却扶上胸口,闷闷的好难受,仿佛缺氧要窒息一般。
“绿柳,把窗子打开一点。”
绿柳不敢开下面的窗子,便脱了鞋站在榻上去开最上面的窗户。
冷空气吹进来,甄婉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舒服一些。绿柳忙拿了披风忙甄婉怡披上,又端了温水送甄婉怡服下。
那边甄茹怡被按在太师椅上,头发凌乱,还有一支赤金梅花簪掉在了地上。甄茹怡却像无知觉一般,嘴里一个劲地念道:“不准回来,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甄婉怡抚着肚子,感觉到肚皮处一鼓一鼓的跳动,刚才这孩子也吓坏了吧。
☆、第四五二章 为 难
甄茹怡如同魔怔了一般,陷在自己思绪里不能自拔,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是我的,相公是我的。”
“杀了她,杀了她们。。。。”
这两句话一直翻来覆去的,吓人红袖和慕嬷嬷不敢撒手。还好甄茹怡没有再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瘫软在太师椅上喃喃不止。
甄文怡和绿柳还是提心吊胆地,寸步不离地守着甄婉怡。得到消息的红鹦更是快步跑了进来,站在西侧室和明间之间的落地罩处,严阵以待。
室内的这种紧张气氛随着映月带着张太医进来终于放松下来。甄婉怡也不敢上前,直接吩咐张太医给甄茹怡看脉。
张太医见不是甄婉怡出事,内心松了一口气,便不急不忙地给甄茹怡把起脉来,须臾便道:“这位太太心气虚弱,骤逢噩耗,心阴不足故精神恍惚,心神不宁。肢体震颤,潮热盗汗,五心烦热。微臣给开一副宁神汤,睡上一觉便正常了。”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那麻烦张太医了。”
绿柳在一旁说道:“王妃,张太医既然来了,不如让张太医请个平安脉吧。”
甄婉怡也觉得胸口不舒服,便点点头。
张太医小心地迈步过来把脉,两只手都探了许久,最后道:“微臣重新给王妃开个食疗方子,先照新方子吃一段时间吧。”
甄婉怡收回手抚上肚子,紧张道:“可是我这一胎情况不好?”
张太医一顿,忙摇头,“不,不,王妃您多想了,您怀这一胎就是稍稍吃累了一些,原也是因为天气寒冷,与您怀小世子的时节有所不同,但并无大碍,王妃放心。”
甄婉怡笑着点头,“张太医这样说了,那我便是放心了。我也觉得怀这一胎与怀小世子时大不相同,人特别容易累,不过就像你说的,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吧。”
甄婉怡说着便看了一眼窗外,庭院里的树叶大多凋零,寒风一阵比一阵吹得急,她不愿动,想来也是因为少动才觉得更累吧。因一直看着窗外,便没有看到张太医眼里的一丝担心。
送走了张太医,喂了甄茹怡宁神汤,让人把她安置在东厢房里。
看了看时辰快近正午了,又派人去了梅院告之一声,留了甄家姐妹在锦祥院用膳,就不去侍候太皇太妃了。
甄茹怡喝了宁神汤便沉沉睡去,甄婉怡让人将午膳摆在了西侧室的炕桌上,与甄文怡一起用了。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少少吃了一些便让人辙了下去。
接过绿柳烹上的大红袍,甄文怡道:“绿柳在门口处守着,我有话跟你家王妃讲。”
绿柳看了甄婉怡一眼,见甄婉怡点头后才在明间落地罩旁站好。甄文怡这边若是小声说话那边听不清但这边有什么动作却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甄文怡也知道甄婉怡身边不可能离开人,见此便不再多说,压着声音道:“莲香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甄婉怡一想起甄茹怡刚才疯狂的状态都还心惊胆颤的,“你不会真让我对她们母子下毒手吧?草菅人命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甄文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在你心里就是那草菅人命的人啊。如果只是莲香一个人,没了就没了,可那孩子才不过半岁呢,我还不至于狠心到那种程度。”
甄婉怡松了一口气,她生怕甄文怡来劝她按甄茹怡的话去做。这个时代的女子本已够可怜的了,社会加注在她们身上的重重枷锁已让她们无从反抗,她做不成救世主,也不愿去做那刽子手。
莲香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男欢女爱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是莲香有心,若那齐昌明无意也不会被莲香得逞,如今孩子都生出来了,错不该由莲香和孩子去承担。
真要说起来这事甄茹怡也有错,她不查个清楚便随意将莲香撵回清河城,如果莲香在京城查出了身孕,她一个通房丫鬟不经主母同意是不可以擅自怀孕的,那个时候甄茹怡便是赐下打胎药,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孩子都生出来,她还要将莲香母子赶尽杀绝,那就真叫恶毒了。这样的事甄婉怡怎么可能去做?
见甄婉怡不说话,甄文怡又道:“如果是我,我会把那孩子留下来,莲香随便打发得远远的,或者让她消失了也成。”看到甄婉怡不赞同的目光,甄文怡瞪了一眼,“你别这样看我,也就是你我生在甄家这样的人家,祖母虽说不上多仁慈,但也不是那手狠手辣的人。我母亲就是嘴上闹得厉害,实际上却是一分手段也没有,否则也不会让庶子庶女私生子私生女一个接一个的生了。”
“像莲香这样的,你当初就该狠狠地惩治了,要卖就远远地发卖了。不过我也不是怪你,那齐昌明要偷腥,没有莲香还有桂香、兰香之类的。通房不是不可以有,但该什么时候有,能不能生下孩子,什么时候生下孩子就该我们这些做主母的说了算。我也不是对庶子庶女有什么看法,毕竟我父母都是庶子庶女,我若不是命好只怕也会嫁给一个庶子。
可是,当了主母,便能体会主母对庶子庶女的心情了。若是贾珍也给我弄个庶子出来,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今天七姐说出的这番话会被我实现了。”
“那你还劝七姐留下那孩子?”被甄文怡这样一说,甄婉怡又觉得甄茹怡是真正可怜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祁荣弄了个妾室和庶子出来,要让她承认,只怕她也是不愿意的。
若没有与祁荣交心,两人只是相敬如宾的处着各取所需,她会向这个时代所有的主母一样,给祁荣纳妾开枝散叶教导庶子庶女。可交了心,她将一颗完整的心全交给了祁荣,便不容许祁荣三心二意了。如果他有了别的女人,那大家一拍两散好了,她带着孩子过去自己的日子,永不相见便是。
想来甄茹怡便是像她一般吧,对齐昌明交了心,愿意为他委曲求全低到尘埃里,只求齐昌明的一片真心。可如今美梦被打碎,让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不失态呢?
☆、第四五三章 心 态
甄文怡长长叹了一口气,“七姐的情况不是不同吗?太医都说她不能再生了,而齐家就七姐夫一根独苗,你想七姐若这几年一直没动静,那齐老太太放安生吗?与其到时候再弄个不清不楚的女人进来还不如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呢。你看七姐,至从赶走了莲香,家里买进来的都是一些婆子,也不给香绫开脸,香绫都二十一岁了,这个时候嫁出去能嫁得什么好人家。可看她那模样也不像要把香绫收在房中的样子,真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说到这事甄婉怡到是想起来了,“香绫的事七姐倒是托了我一声,只是我身边的虎妞、红袖和红鹦都没个着落,香绫的事便也耽搁下来了。”
甄文怡嗤笑一声,“她那都是借口,谁家身边的大丫鬟不是留着做管事娘子呀,她齐宅虽小可也要个主事的妇人,总不能事事都让她自己做吧。她与你那样一说也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罢了。真要找人嫁掉香绫,那七姐夫身边的小厮不行吗?”
甄婉怡也知道甄茹怡当时只是随便说说,毕竟也就开了一次口,后来就从没问过了。“就你,什么都知道似的。”
甄文怡挑挑眉,一副我就是知道的样子。“七姐的心态我还真能摸个**不离十来。她是真心不想让香绫做通房,你也知道香绫在她身边侍候最久,最是忠心。可再忠心的人一旦做了自己夫君的另一个女人,只怕也是一种膈应。就像七姐的姨娘,原不也是你母亲最忠心的丫鬟吗?还有晚霞,以前我走哪都带着她,可自从她开脸给了贾珍后,我便不怎么愿意见她了。”
“七姐既然不愿意让香绫开脸,那为什么不放了她呢。”
“还不是想着自己。她又怕自己真不能生了,那到时候一定得给七姐夫纳妾,纳谁最不威胁她的地位呢?”
甄婉怡叹了一口气,“香绫。”以香绫对她的忠心,只怕会成为第二个雪姨娘。
甄文怡笑道:“所以说这莲香来得还真是时候,七姐把孩子收下,孩子才不过半岁什么也不知道,生恩不及养恩大,待以后雨姐儿两姐妹也有个娘家兄弟可依靠,齐家香火也能得以为继,何乐不为呢?”
甄婉怡也点点头,如果甄茹怡真不能生,那齐家必定要纳妾生一个儿子出来,与其再让别人生个儿子出来还不如就养了这个。“只是莲香?”
说到莲香甄文怡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一看莲香这举动就不像个老实的。当然,以她有旧案来说也老实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女人最是乱家的根源。若是我我肯定是不会让她进家门的。”
“我们不让她进就能阻止她了?若是齐昌明舍不得呢?”说实话甄婉怡真有些不耻齐昌明了,花老婆的钱花得心安理得,还养别的女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以前她看不起贾珍是因为贾珍读着圣贤书却做得勾引甄文怡的事,有辱斯文。如今见识了齐昌明,才知道什么叫斯文败类了。还好祁荣不是他们那样的,否则真要呕血了。
想到这里,甄婉怡心起一计,那齐昌明享了齐人之福,如今出了事总该承担起责任来吧。凭什么他裤腰带一松弄出了事却让她们几个女的收拾烂摊子。
拉着甄文怡耳语一阵,甄文怡眼睛一亮,轻轻拍了甄婉怡肩头一下,吓得绿柳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八姑奶奶,我家王妃身子重着呢。”
甄文怡讪讪地收了手,“嗯,一时失手,一时失手。”
甄婉怡对绿柳挥挥手,抿嘴笑道:“不要紧,没事。”
待绿柳退下后,甄文怡看了甄婉怡一眼,“这丫鬟当差挺用心的,看着是个好的。”
“我身边的丫鬟谁不用心了?”
甄文怡睨了一眼,“还说呢,映月当了王府的管家娘子,樱桃嫁给了王爷的幕僚,眼瞅着就要做官夫人了,虎妞被你弄到小世子身边去了,看样子是要留给小世子当妈妈的,一开始跟着你来的几个丫鬟里就红袖还没个着落了,连后来的红鹦都给映月当副手去了,你对红袖是怎么想的?我看那丫头挺聪明伶俐的呀,你若是不喜欢送我得了,我那还缺个人呢。”
说起这事甄婉怡也头痛,“我带来的几个丫鬟里红袖最是聪明的一个,怎么就成我不喜欢她了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像是心不在我这里一样,我问她对以后怎么安排的,是想向映月当个管事娘子呢还是想像樱桃嫁个读书人从良了去?可她就是没个话出来,问急了只说她老子娘会为她筹划。她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不便多管闲事,可前不久,大兴那边送来租子时候,是李大娘亲自来的,特地求了我说是让我为红袖看门亲事。红袖当时就对李大娘翻脸了,说她的事不要李大娘管。”
甄文怡眼睛一睁,“还有这样的事呀,那她心也太大了吧,你可得防着了。”
甄婉怡皱着眉头,“若是说红袖的心大想爬床什么,也不像,王爷回府的时候若不是叫她她是不会主动凑上来的。就是在王爷身边侍候也定会叫了